第15章
聞言,僧人上前解釋,表示已經(jīng)有官差來過,這里并無牛頭崗的人。
隊伍就此停下,沒有人比無雙更緊張。云娘偷著拍拍她的手,試到的是冰涼。
要說檢查疫病者也很簡單,單看指甲便可。這次疫病,病人的指甲會泛黑,只要熬過檢查就好。
無雙偷偷往官道上看了眼,薄霧破開,一匹黑色駿馬踏蹄走出,姿態(tài)高昂,緊接著就是高坐在馬背上的年輕將領(lǐng)。
黑色官服,胸前的黑鐵甲片上落了霧水,看上去陰冷沉重。他有一張好看的臉,五官完美,每一處皆是精雕細刻。
無雙一瞬間凍住,站在那兒忘了呼吸。
龔?fù)兀∷趺磿谶@兒?他不是已經(jīng)帶使團出訪北越?
很快,一人一馬便到了人群前面,身旁跟著幾個屬下,氣氛嚴(yán)肅。
無雙低下頭,身子控制不住想瑟縮起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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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一下煙的預(yù)收文《妻色氤氳》
嫁到秦家第二個月,孟元元獨守了空房。不是夫君過世、遠行,而是他被親爹娘認了回去。
臨行前賀勘問她跟不跟去,她搖頭,他聽完轉(zhuǎn)身離去,再未回頭。給秦家留下豐厚田產(chǎn)做報答,也算了清。
孟元元毫不意外,所有人都知道,是她利用手段污了賀勘的名,他迫于清名才娶了她。
既他不再是秦家二郎,這親事自也不作數(shù)。如此,她安下心來,平淡度日。
不料一年后,秦家大伯輸光家產(chǎn),更在外面簽了契書將孟元元抵掉。
走投無路,她只能帶著還未及笄的小姑千里奔逃州府,敲響了賀家的大門。
。
賀府高門大戶,嫡長子賀勘天人之姿,逸群之才,被家族寄予厚望,家中自然不會認他當(dāng)初娶的粗鄙村婦。
欣慰的是,賀勘本人也清醒,念著養(yǎng)家恩情,只在府中給人安置了個容身角落,卻從不理會。
直到一日,一女子在府中打聽公子書房,裊裊婷婷,嬌艷欲滴,眾人才知道,窩在后院的村婦真正模樣。
孟元元覺得小姑適應(yīng)了這里,才去找賀勘商議:謝公子照顧,改日我便離開。
賀勘見人這段日子還算安分,清淡掃她一眼:留在府里也無妨。
見她柔婉退下,他當(dāng)她是答應(yīng)下。
轉(zhuǎn)天,賀勘在后巷碰見孟元元,她正和老家來的竹馬表哥見面,商討回鄉(xiāng)。
第一次,賀勘覺得自己該親自管教一下這個妻子。
妻,死后亦要同冢而眠,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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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第
23
章
晨霧晴冷,
猶如一張薄紗籠罩,將整個青云山蒙住。
山門前的空地上,站著準(zhǔn)備出去上工的人,
個個衣衫襤褸。逃難出來的,沒有人是過好日子的,
整日里想的就是有口飯活下去。
龔?fù)仳T馬立于高處,
清冷的目光俯視著這些人,面無表情。雙腿一夾馬腹,身下名駒往前走了兩丈。
在他的注視下,那些難民俱是低下頭去,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郁清騎馬到了龔?fù)厣砗螅诺吐曇簦骸按笕�,昨日別院出來的馬車,
晚上順利回到伯府�!�
“回去了?”龔?fù)貏觿幼齑�,眸底幽深�?br />
“雖然經(jīng)過牛頭崗,
但后來順利離開�!庇羟寤氐�,轉(zhuǎn)而又道,
“如今咱們已經(jīng)落后使團整整半日,
既然沒有大事,大人何不趕緊啟程?這出使也是大事�!�
昨日過晌,
使團正式會合出發(fā),已經(jīng)走出很遠,
突然遠處的夜空炸開一枚紫紅色信彈,那是牛頭崗的方向,
顏色也對得上。
龔?fù)嘏c使團的吳大人說要回來看一看,
處理好事情再追上隊伍。牛頭崗是他負責(zé)的事務(wù),
這前腳剛離開,
后腳就發(fā)生病患集體出逃,難免不讓他想到有人在作怪。是以,他必須回來,將事情平定,牛頭崗不能在他手里出事。
至于跑出來的病患,不管是死是活,一個都不能漏掉。
這必然就是朝里有人針對,牛頭崗出事,他回來就會耽擱出使事務(wù);不回來,這邊的差錯還是他來背。
龔?fù)仉p眸無波,輕輕抬手,隨行而來的醫(yī)官趕緊上前,指揮著所有的難民排成隊伍,一個個的接受檢查。
人群緩慢動著,一個接一個排列開。
無雙手心攥緊,耳邊只有龔?fù)啬瞧ヱR的蹄聲,每一下都讓她心驚肉跳。她罩在那套肥大的破衣下,身子栗栗危懼,若是發(fā)現(xiàn),那她就是逃奴,會被鞭撻而死。龔?fù)厥且粋不容許別人忤逆的人,她不敢想自己被他抓到的后果。
想到這兒,只覺得全身已經(jīng)不聽使喚,心里一遍遍的祈禱,不要認出她,身上的香氣不要散發(fā)出來。她和他一樣,熟悉彼此的每一處。
好像感受到她的不安,曹涇走過來牽上無雙的手。
無雙機械的隨著隊伍往前,已經(jīng)有人通過檢查,站去僧人的那邊等候。她頭不敢抬,牙齒咯咯的響,怕龔?fù)刈⒁獾剿?br />
龔?fù)刈隈R背上,手里握著馬鞭,薄唇抿平,視線落在人群中瘦小的身影上。不合體的衣裳破破爛爛,大概是病弱,腳步虛浮。
他一掉馬頭,往隊伍走近,眉間輕蹙。
日頭沖破薄霧,撒了光線下來。
無雙腦中嗡嗡作響,死死咬住嘴唇。她聽見漸近的馬蹄聲,也看見了投在地上的影子,很快與她的重疊……
“哎喲!”一聲婦人的哀嚎傳來,所有人看了過去,包括龔?fù)亍?br />
只見是一個婦人不小心踩空,滑進一旁的土溝里,然后灰頭土臉的爬出來,人群中傳出笑聲。
“笑什么笑,保不準(zhǔn)哪日你們自己摔死!”是云娘,對著笑的人粗俗呵斥一聲。
龔?fù)厥栈匾暰,面前站的是個中年男人,一臉胡子。再看前面,僧人身后已經(jīng)站了不少人,俱是被醫(yī)官檢查過的,并非尋找的病患。
“大人,”郁清策馬過來,“逃出來的人全部找到,現(xiàn)已經(jīng)帶回牛頭崗,一個不少。”
龔?fù)伛R鞭敲著手心,心中思忖一番:“還有什么?”
“京中往牛頭崗加派了人手,皇上的意思,這件事會交給別人�!庇羟寤氐溃斑@樣對您是好事,牛頭崗事情棘手,現(xiàn)在可以專心出使北越。要不要現(xiàn)在出發(fā),快馬加鞭的話,夜里會趕上使團�!�
這邊的亂子平息,自然還是使團的事情重要,龔?fù)厣頌槲涔伲撠?zé)整個使團安危,的確該趕緊回去。
與此同時,無雙站在兩個高大男人身后,將自己的身形徹底掩住。偷著從人縫中往路上看,也就瞧見了龔?fù)啬菑埬槨?br />
她心虛的低下頭,明明對方看不見她,可她不由自主的想躲起來,似乎是一種自己也無法控制的行為。
直到聽到馬蹄聲遠去,那兩名醫(yī)官匆匆離開,無雙還是木木的站在那里,魂兒像是被散掉了般。
云娘一把拉上無雙,帶著就走,混進人群中:“走吧。”
無雙走出一段,終于回頭去看。那幾騎駿馬已經(jīng)跑遠,徒留下一片煙塵。
。
伯府,向陽院。
“夫人,我真的不知道。”胥舒容哭哭啼啼,手里的帕子幾乎絞斷,“我當(dāng)時頭疼得厲害,無雙說牛頭崗那邊有醫(yī)官,去要兩顆藥服下,也好緩一緩。”
宋夫人臉色難看,再沒心思去轉(zhuǎn)什么佛珠:“放著好好地官道不走,你們……”
她胸口悶得厲害,已經(jīng)不知道說什么好。
“是我的錯,”胥舒容的眼淚撲簌簌掉著,哭得眼圈發(fā)腫,“無雙是好意,大概下去找醫(yī)官,這個時機就錯過了。都以為她在車上睡著,心道這遭爛事還是別讓她看見的好,誰知回到府里,車上根本沒人�!�
說完,人已是泣不成聲,生生成了個淚人兒。
宋夫人闔上眼睛,腦中亂得厲害。要說丟下個奴婢也沒甚關(guān)系,可為什么就偏偏是無雙?不說她是龔?fù)氐娜�,萬一她的肚子里……
胥舒容擦擦眼淚:“夫人,快派人去找無雙,一夜過去了。人丟了,世子回來怎么交代?”
“行了,你下去吧,我會處理�!彼畏蛉瞬粍倨鋽_,擺擺手。
秋嬤嬤會意,讓人把胥舒容送了出去。
屋里總算是靜下來,明明外面一片春光,這房內(nèi)總覺陰冷。
“夫人,這事也是湊了巧,誰也算不到。”秋嬤嬤勸了聲,端盞熱茶給人送到手邊。
宋夫人現(xiàn)在哪有喝茶的閑情,太陽穴突突的疼:“真這么巧?”
一個大活人,一路上就沒發(fā)現(xiàn)丟了?說實話,她是不信的�?赡茉趺崔k?怪責(zé)胥舒容?她畢竟是龔家的表小姐,龔文柏的侄女兒,不好撕破臉,也沒有證據(jù)證明人是故意丟下無雙。
秋嬤嬤嘆氣,握著手往旁邊一站:“無雙這丫頭,確實命苦。要派人去找嗎?”
宋夫人看去窗口,三月的花枝燦爛,顫顫搖曳。
“找,”她開口,面上已然平靜,“但是要私底下去找,無雙這件事決不能透漏出去,就說她生病,在安亭院修養(yǎng)�!�
“私底下?”秋嬤嬤搖頭一嘆,“是呀,都過去一宿了,人怕是……”
宋夫人抓上佛珠,眼神發(fā)空:“女人丟了一夜,在那種地方,想想能有什么好結(jié)果?”
伯府這種門第,身為世子的龔?fù)�,身邊女人必須干干凈凈。別說人現(xiàn)在怎么樣,就是活著,誰知道期間有沒有發(fā)生什么?無雙的模樣,落在別人手里,誰能放過?
所以私下里去找,先看看情況再做打算。這件事只能壓下,龔?fù)爻鍪故谴笫�,斷然不能讓無雙的事去擾他的神。
這幾日,京城里傳開牛頭崗的事。說是龔家那位世子連夜騎馬回來,將事情處理好,才阻止了疫病的蔓延。又說,這件事處理了不少人,牛頭崗現(xiàn)在就是一座墳崗。
天暖起來,伯府的春天也比別處來得晚。
龔妙菡被送去了書院,臨行前想看看無雙,被守門的婆子阻止。而嬋兒和巧兒,也被派去了別處當(dāng)值。府里頭開始傳開,說無雙染了疫病,被鎖在安亭院不準(zhǔn)出來。
傳言甚囂,有些人甚至繞著安亭院走,心中不免唏噓,紅顏薄命。
內(nèi)院之事,龔文柏從不插手,只顧著寵愛他那些妾侍。
雖然龔?fù)匾呀?jīng)出發(fā)北上,但是仍舊有不少世家大族過來試探,想要結(jié)親之類。左右人半年后回來,永遠有長成的新鮮姑娘。
可經(jīng)過無雙這件事后,宋夫人不想再急著議親,也一直在等著事情的結(jié)果。
距離牛頭崗的事已經(jīng)過去五日,還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尸,不用想也知道,人怕是兇多吉少。事情總是這樣,一件連著一件,韓家那邊來過人,要見無雙,宋夫人讓人堵了回去。
這日陰著個天,沒一會兒就淅淅瀝瀝下起雨,院子里的花瓣落了一地。
宋夫人手里握著一本佛經(jīng),上頭的字跡清晰娟秀,正是以前無雙所抄。
那時候,她總覺得龔?fù)貢粺o雙美色所惑,想著把人送走,現(xiàn)在這人真的找不到了,反倒覺得心里不安。其實想想,是她把無雙給龔?fù)氐�,自始至終,無雙都是身不由己的那個,大概就是秋嬤嬤所說,命苦的丫頭。
說起來,又有哪個女人不命苦?她身為伯府夫人,又好的了多少?
“夫人,”秋嬤嬤腳步匆匆進來,肩上暈開濕潤,神情不是很好,“無雙找到了�!�
“吧嗒”,宋夫人的佛珠從手中掉落,兩眼一瞬的失神:“找到了?”
秋嬤嬤點頭,嘆了口氣:“在大佛寺后山的石崖下,大概是想逃去寺里躲避,可又不認得路,摔了下去。”
屋里一靜,外頭檐下的鳥籠里,畫眉鳥兒唱了兩聲。
宋夫人不由身上一冷,良久銥誮后開口問:“那她……”
“死了,尸首被野狗啃噬的……”秋嬤嬤喉嚨一堵,繼續(xù)道,“人是辨不出模樣了,但是衣裳的確是她的,還有邊上草叢里,找到了世子賞她的石榴簪子�!�
宋夫人皺眉,喃喃:“死了?”
“千真萬確,那里偏僻沒人去,也難怪一直沒尋到�!鼻飲邒呋亓司�,又是一番搖頭。
那夜牛頭崗大亂,一個從未出過門的女子定然慌亂,即便碰不上歹人,那野獸呢?
宋夫人扶額:“怎么處理的?”
“就地掩埋了,沒人知道�!鼻飲邒呋氐�,隨后壓低聲音,“夫人,無雙這般算是枉死,奴婢請了大師幫著超度,也給她燒了紙錢,希望她安生生的走罷。”
“就這么辦吧�!彼畏蛉耸帐昂们榫w,彎腰撿起佛珠,重新轉(zhuǎn)了兩下。
這件事太過意外,無論如何不能傳出去。龔?fù)厍澳_離開,后腳他的寵婢橫死,怎么看是她這個母親沒做好。
“世子那里,半年后歸來,總歸是要交人出來的�!鼻飲邒叩�。
宋夫人轉(zhuǎn)著佛珠,一下一下的節(jié)奏:“無雙當(dāng)日不是要回了賣身契嗎?”
“是�!鼻飲邒邞�(yīng)著。
就在十幾日前,龔?fù)貛е鵁o雙去別院前,人來過向陽院一趟,也正是在這間屋子。
當(dāng)日說的話,現(xiàn)在也是清清楚楚的。無雙站在那兒,問宋夫人求了一個恩典。她說自己愿意為龔?fù)厣潞⒆�,只是希望孩子出生后,可以放她離開。
彼此宋夫人和秋嬤嬤都是不解,有了孩子,在世子那里定然就會給她名分,她卻想走?可無雙說不想留下,還說了陳姨娘的例子。到這兒,宋夫人就明白了,怕是人擔(dān)心去母留子。
這件事這么看也算公平,宋夫人便把賣身契給了無雙。左右單拿一張賣身契也沒用,還得是主家去官府證明,幫助消除奴籍。
秋嬤嬤往宋夫人臉上看了眼,心中猜出個□□:“夫人的意思,是說無雙自行贖身離去?”
“前頭走了個盼蘭,無雙怎么不行?”宋夫人開口,“世子受皇上器重,不能讓一個奴婢壞了他的前程。正好半個月后是太后壽誕,時機剛好�!�
人既然死了,這件事壓下去就好。
“秋嬤嬤,”宋夫人看著窗外,雨意正濃,“她生前的東西,全給燒過去罷。”
“是�!�
。
和風(fēng)細雨,小院東墻上爬滿薔薇藤,正是盛花期,朵朵嬌嫩花兒盡情滋潤著雨露。
五月的天讓人覺得舒適,哪怕就是坐在檐下只聽雨聲。
無雙在檐下鋪了張竹席,此時正坐在上面繡花,不時抬眼看看攀在欄架上的薔薇。她身上搭了件杏色外衫,簡單挽著發(fā),面頰上一片恬淡。
來到觀州已有半月,如今她租住在這間小院兒,同云娘母子一起。
兩月前,三人一同從京城跑出,沿著水路南下,扮做普通的逃難人。她至今還忘不了那些日夜,不管多累都不敢睡,生怕有人追上來,將她抓回伯府。
路上也不安生,她不敢露出自己的臉,那會引來禍端。有一次她實在受不了,去了溪邊洗臉,就被人盯上,幸虧云娘潑辣將人趕走。
身旁一碗棗蜜水,剛好的溫?zé)幔瑹o雙停下手里針線,雙手捧起碗盞。
院門推開,一個婦人進來,雙手遮在頭頂擋雨,快步跑過院子,來到了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