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說著,抹了一把淚,這才轉(zhuǎn)身出去。
無雙勸了人一聲,實沒想到這個漢子能掉淚,為了他的媳婦兒。
豆腐三皺巴著個臉,眼淚汪汪:“曹娘子,好好幫著照看你三嫂啊�!�
說完,垂著頭出了客房。
龔拓站在房外,剛想往里看一眼,就被豆腐三給合上了房門。龔拓看著豆腐三一臉淚,不禁挑了下眉,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
“謝謝兄弟,”豆腐三揉揉鼻子,這時也記起眼前這位郎君,是當日雪天,他送斗笠的人,“給你添麻煩了�!�
“小事�!饼復氐溃蟛涣怂贀Q一間房,小點罷了。
他能聽見里面婦人的嘶聲叫喊,偶爾混著那道柔柔的聲音,心里瞬間多了份寧靜。
“這間房多少錢?我給你。”豆腐三想到,不能白占人家房間,還虧著這位,才讓自己女人進來。
“一日大概半貫錢?”龔拓開口。
豆腐三嘴巴張了半天,“明搶”這兩個字到底沒說出來。半貫,他這得做多少豆腐?
“不用你還�!饼復睾苌賻蛣e人,更不說還是一個平民,兩人面對面的說話。
顯然,豆腐三是不知道自己面前這位的真正身份,搓著手在門前走來走去,嘴里一遍遍的不知道嘟噥著什么。
龔拓被晃得心煩,咳了聲:“緊張?”
“是,”豆腐三正好接下話茬,干脆拉著龔拓沿著墻角蹲下,“我跟你說,女人生產(chǎn)就是去鬼門關走一趟�!�
被人拉著蹲下,龔拓十分別扭,忍住想將人踹到的沖動。有些后悔讓出自己房間,他還是有公務要忙的。
豆腐三沒看到龔拓的冷臉,一心想著在里面受苦的媳婦兒,不禁喉嚨哽咽:“跟著我,盡讓她受苦�!�
龔拓聞言,覺得豆腐三有自知之明,一個買豆腐的,能給女人什么好生活?這人也不撒手,他只能跟著蹲在墻角,一向身子修拔的他,蹲著十分的怪異。
旁邊豆腐三開始沒完沒了的講他的媳婦兒。說人是十里八鄉(xiāng)最好看的姑娘,提親的人踏破門檻,最后選了他這個其貌不揚的窮小子。
“為什么?”龔拓問,說實話,豆腐三相貌著實不行。
豆腐三憨厚的抓抓腦袋,黝黑臉上有了笑:“她說,我人實在,對她是真好。”
龔拓難得拿眼瞅了豆腐三:“什么是真好?你給她送了珍稀禮物?”
“一看你就沒娶親,”豆腐三臉上篤定,隨后道,“是人心換人心,你真的打心里對她好,其實她有感知的�!�
“人心換人心?”龔拓第二次聽見這句話,無雙對余冬菱也說過這句話。他也尋思過是何意,但聽著是很簡單,可要怎么做?
豆腐三往屋里聽了聽動靜,女人已經(jīng)不再狠命叫喚,稍稍松了口氣:“大老爺們的跟你說句實話,我喜歡她,掏心掏肺的那種。當時有個白面小書生,也惦記她,可是人覺得自己讀書人,端著那個架子哦。你說,跟了他,還不委屈死?”
這話龔拓覺得莫名刺耳,白面小書生能給女人更好的生活,不至于吃苦受累:“這樣嗎?”
“當然,”豆腐三一臉認真,“你愿意要真心,還是虛情假意�!�
龔拓薄唇抿緊。真心,當然是要真心。他不是也妄想過嗎?
穩(wěn)婆和郎中這時走了上來,兩人從地上站起,相對于面色不好的龔拓,豆腐三腿腳麻利的迎上去,拉著兩人一頓囑咐和拜托。
一同送進去的,還有燒好的大桶熱水。
最后房門關上,走道上再次剩下兩人。
豆腐三回頭,看著靜默站立的男子,叫了兩聲人都沒有答應,也不知去想了什么。
又過了一會兒,屋里傳來孩子的啼哭聲。
龔拓這時回了神,盯著房間的門板。孩子,曾經(jīng)他也想讓她給自己生個孩子,他不曾問過她,更不提商議,理所當然的著手去做。
停了避子湯,宮里的求子藥。到底是做錯了嗎?她其實是被迫接受著他的安排。
房門開了,穩(wěn)婆笑嘻嘻走出來:“恭喜呀,是個小子�!�
豆腐三根本聽不見,趕緊沖進房去,喊著妻子的名字。后來覺得聲音大了,又壓低了嗓門。
無雙在屋里,幫著做些端水之類的活兒,耳邊到現(xiàn)在還能聽見三嫂剛才的喊聲。如今孩子順利誕下,母子平安,她也好奇的湊過去看那小娃兒。
小小的一點點包在襁褓中,臉上紅撲撲的,咧著嘴露出光禿禿的牙床。
第一次見到這么小的孩子,還算是她給幫著接生下來的,心中十分高興。
豆腐三蹲在窗邊,一臉心疼看著精疲力盡的妻子。實誠男人不會表達,只能緊攥著人的手,一句句的沒事就好:“我雇輛大馬車,咱帶孩子回家,這些日子你好好養(yǎng)著,什么都交給我。”
三嫂虛弱的躺著,披頭散發(fā)得沒了樣子,張張嘴:“別花冤枉錢,回家牽那臺騾車就行�!�
“不成,”豆腐三搖頭,“回回聽你的,這回聽我的�!�
三嫂也就不再說話,蒼白的嘴角勾了下。
兩夫妻簡單的兩聲對話,無雙聽進耳中,突然就明白了當日云娘所說的,在乎你。并不需要知道太多,但是看這倆夫妻就能感覺到,彼此的在乎。
事情算是落下,無雙收拾好準備離去,豆腐三趕緊道謝,說是孩子的三朝酒一定得去,無雙笑著應下,鄰里的有喜事,自該去道賀。
出了房門,她一眼看見站在外面的龔拓,沒想到他會等在這里,手里好抱著那卷對聯(lián)紙。他一向很忙,無雙緊要的事總是牽絆不住他,更何況只是一個平民婦人生子。
她也沒想到,他會出手相幫。
“我讓人找了馬車,你同那產(chǎn)婦一道回去吧,”龔拓開口,并沒有說別的,把紙送回無雙手里,“既然你們相識,也照應下�!�
無雙抱著紙卷,想了想:“我去下面等。”
“好。”龔拓聲音帶著輕和,多久了,也算是等到人的一句話了罷。
無雙走上樓梯,后面的人并未跟上來,她稍緊的心弦松了些,最怕的就是他追上來,被這么多人看到。
。
北越,宏義王府邸。
外頭冰天雪地,盡管待在北越多年,然而凌無然還是不能適應北地的嚴寒。
冬日的大部分時間,她便留在寢室中,不得已出門總是披裹得嚴嚴實實。
她站在窗口,看著院中玩雪兒溥遂,嘴角掛著慈愛的笑。孩子就是知道玩兒,根本不知道怕冷。
沒一會兒,一個高大的身影走進院中,大跨步到了溥遂身后,一把撈起舉高,孩子驚得嘰哇亂叫,很快就咯咯的笑起來。
溥瀚漠放下兒子,瞅了眼窗前。雪光明亮,那抹細弱的身影仿佛隨時會消失一般。
他讓仆從帶著溥遂出去院子,自己從雪里出來,推門走進屋里,暖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怕冷還開窗?”溥瀚漠走過去,手一伸將窗扇關上,低頭瞧著凌無然的鼻尖掛著一抹紅,不由想起了多年前初次見她。
也是這樣的大雪天,瘦小的她用藥麻翻了他……
凌無然莞爾一笑,身子往前一靠,臉貼在男人胸前:“才看了一會兒。”
溥瀚漠喉結(jié)滾動一下,手掌熟練地托上女子細腰:“我看遂兒自己挺孤單的,要不咱給他填個兄弟姐妹?”
“王爺?”凌無然仰臉,一雙靈動的眼睛染著薄嗔。
每回這門一關,他腦子里想的只有一件事兒,深藏之下的某處也開始蠢蠢欲動的準備。
“行,”溥瀚漠拖著長尾音,妥協(xié)一樣只是摟著人,不再做別的,“阿然,觀州有消息了。”
凌無然微怔,嘴角張合兩下:“什么?”
作者有話說:
漠然夫婦,嬌小玲瓏二姐VS高大健壯有些糙的王爺。
晚上二更,感謝名單一起發(fā),么~
79
第
43
章
地龍燒得旺盛,
烘得整間寢殿暖意融融,盆架上嬌貴的水仙盈盈綻放,散發(fā)著沁人的香氣。
“有消息了,
”溥瀚漠垂首看著懷中女子,心軟又心疼,
大手撫上她的臉頰,
“這次是真的�!�
來的路上一直想,要怎么對她開口。她最近精神不很好,他怕說出來,影響她的情緒�?烧婷鎸α耍是最直接的說出。
溥瀚漠知道,這么多年來,凌無然一直生活在自責中。妹妹在她手里丟掉,
最后沒入江水;大哥為救她,將山匪引開沒了下落……
凌無然盯著溥瀚漠,
一瞬不瞬,嘴唇幾番抖動,
最后帶著小心翼翼:“真的?”
“寒衣節(jié),
凌大人的墳前曾有兩人去祭拜,一男一女。”溥瀚漠抱住嬌妻,
臉頰貼著她的頭頂,深深一嘆,
“阿然,你還有家人。”
凌無然被溫暖的胸懷擁著,
潸然淚下:“是大哥和無雙?”
多久了?每一次送回來的消息都是空的,
后來溥瀚漠干脆不讓人來告知她,
怕擾她心緒。算算,
都半年多了,她有時也想自己是否太執(zhí)著?可終究放不下。
她原本有個最美好的家,一夕巨變,家破人亡。
淚水浸濕衣襟,溥瀚漠不常見凌無然哭,她很堅強,當年就算她走投無路,都挺直著細細的脊梁,不肯求饒。
“回來的信兒,一個叫曹霜娘,自安西去的觀州;一個叫良言,腿腳不良于行�!变咤灰桓嬷�,細聲安撫,“很快還會有消息回來,你別急。”
凌無然仰臉,眼圈發(fā)紅,細看的話,左側(cè)的眉尾中藏著一顆紅色點痣:“我想回去,去觀州�!�
知道了消息,她還怎么可能等下去?她要去找他們。
溥瀚漠一聽,眼中起了為難:“阿然,你不能去。觀州太遠了,你信我,若真是大哥和小妹,我一定將他們好生接來�!�
不管如何,他是不會同意讓她南下觀州。別的事他都會聽她的,哪怕她讓他揮兵南下,他也不介意做個昏王,可唯獨這個,他不會同意。
凌無然大概猜到溥瀚漠心中所想,從他身上離開:“你知道我的,這件事我一定要做�!�
溥瀚漠一看凌無然變臉,放軟口氣:“遂兒呢?他還不到五歲……”
“帶上他。”凌無然直截了當,自己的孩子當然要見母家的舅父姨母。
“那,”溥瀚漠眼看人是打定主意,還帶著他的兒子,濃眉一擰,“不成,不許去!”
他硬了口氣,來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
凌無然看著男人,一句話不說,清靈的臉蛋兒繃著。
兩人相視,溥瀚漠最終敗下陣來:“這樣吧,明年。天暖后,我上奏皇上出使南朝,屆時你一起�!�
凌無然依舊不語。
“行,”溥瀚漠咬咬牙,又讓了一步,“去觀州,我到時安排人送你去觀州。”
“帶著遂兒�!绷锜o然繼續(xù)加碼。
“當然,”溥瀚漠無可奈何,點頭,“帶著遂兒,也讓他去祖父墳前祭拜一下�!�
凌無然臉上有了絲笑,隨后點頭。
“能讓你笑笑,可真不易�!变咤此票г�,隨后終于能把人重新抱住,“這段日子,把身體好好養(yǎng)起來�!�
“好�!绷锜o然環(huán)上男人的腰,闔上眼睛。
她的身體以前傷過,在寒冬里落下的病根,不注意就容易復發(fā)。這些年,溥瀚漠一直尋邊天下奇藥,為她調(diào)理,才漸漸好轉(zhuǎn)。
要說起來,還是當年水神山之事,她以為大哥被官軍帶走,便一路追著往西陲�?伤臼莻沒怎么出過門的閨秀,一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一直扮著假小子,沒有吃的,晚上也睡不好。
那段日子像噩夢一樣,所以她痛恨南渝,那些人給父親扣上貪官的帽子,毀了她的家。哪怕是去年的南渝使團,她都帶著深深的恨意。
還好,老天給了她一個不錯的男人,還有一個活潑的兒子。
“王爺莫要等明年了,今日便上書給皇上。”凌無然手指搭著男人臂彎,在他懷里仰頭看他。
她本長得嬌小,被這樣抱著,幾乎塞進男人身體中。
溥瀚漠剛享受到妻子的溫柔,哪里舍得放手,手開始不規(guī)矩的爬上凌無然纖背,輕輕拿捏:“不急�!�
“快去�!绷锜o然推了把。
“阿然,”溥瀚漠高大的身軀在凌無然面前蹲下,與她平視,“好容易把遂兒打發(fā)了,你又趕我走?”
凌無然不語,就盯著溥瀚漠的眼睛。
溥瀚漠皺眉,做出一副苦哈哈的模樣:“書房很冷,我不想去�!�
“成,我陪一起�!绷锜o然開了口,然后翹著腳雙臂勾上男人脖頸,“可好?”
“不好�!变咤畵u頭,隨后一個使力,手托著她得腰下,抱得高高,仰臉看她。
。
和陸興賢的婚事,凌子良和云娘贊成無雙的決定,想著退了便罷。
這件事對女子家的有些影響,以后議親嫁人,人家對方一打聽,就會知道有這么一出。但是要說真有影響的,還是陸興賢,外面?zhèn)鞯乃陀喽馊绾稳绾蔚模由舷惹八肋^妻子,白白得了個孤星的名號。
無雙沒做什么,不過是受害者,人們往往嘆息的可憐一聲。
外面?zhèn)鞯倪@些,無雙并沒受影響,依舊過著自己的日子。眼看年節(jié)將至,她想為凌子良做一件新年衣裳。
她和凌子良的事,并不想讓外面知道,便說是親戚家哥哥,在觀州偶然碰上。
到了學堂,凌子良正和杜夫子說話,得知無雙來意,便讓她去自己房中。
無雙很快轉(zhuǎn)過回廊,進到凌子良房中。
廊下,凌子良和杜夫子收回目光,繼續(xù)看去院中。
“什么時候回去?”杜夫子問,他已經(jīng)五十多歲,鬢間斑白,臉上有了歲月的滄桑。
凌子良手搭著輪椅扶手,眼中無波:“無雙想在這邊過年,而我正好借這段時日將事情辦了。”
“子良,”杜夫子皺眉,壓低聲音,“你沒跟她說?準備瞞到什么時候?要我說,現(xiàn)在就帶著她離開,莫要再做多余的�!�
“可,我凌家受了太多,”凌子良一向溫潤的臉沉下,手下發(fā)緊,“杜叔,還得謝謝您,才讓我知道無雙回了觀州�!�
杜夫子搖頭:“你真要拿一個烏蓮寨,對抗朝廷?”
凌子良眉眼一彎,看著女子從自己房里出來,手中抱著一件他的衣裳:“即便不對抗,我也要將當年的真相公諸于世。”
“你呀,”杜夫子無奈,費盡口舌仍是勸不動,“明明知道今上派的人就在觀州,你真敢動?”
“敢�!�
無雙只道凌子良和杜夫子在談事情,自己出了學堂,往布莊走去。
轉(zhuǎn)過街角就有一間不錯的布莊,她進去說明來意,掌柜便擺出幾樣布料,說都是好的,讓她來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