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們是不是見過

    等到了南華街，百姓已經(jīng)自發(fā)排好了隊(duì)伍等著了。

    沈府下人來的早，這會兒也熬好了粥，婆子將摻了白面的窩窩頭端出來，挨個(gè)分發(fā)。

    沈安安一眼掃去，墻角并沒有昨日的那些流民。

    “那些人應(yīng)是不會來了�！鄙蚬芗逸p聲說。

    有了昨日的意外，官府不會再允許那些人出現(xiàn)，畢竟每拖上一日，都會有一個(gè)可怕的數(shù)量在消減。

    “若是沒有姑娘的那些食物，一夜，那些人最少也會死去三分之一不止。”

    聽了這話，沈安安心底直發(fā)冷，這就是大哥口中慘烈的世間百態(tài)嗎？

    她垂下眸子去了粥棚，安靜的幫忙讓活，沒再說一個(gè)字。

    臨近午時(shí)，一輛黑色馬車突然停在了空曠處，一襲窄袖云袍的蕭淵闊步下了馬車。

    他今日衣著爽朗利落，比起昨日的廣袖讓起事來確實(shí)更加方便，尊貴不減半分。

    沈安安側(cè)眸，在那張堅(jiān)毅俊朗的面容上頓了一瞬，遮住了眸中訝異。

    他還真想干七日不成？

    李懷言聳頭耷腦的跟在他身后。

    “這個(gè)時(shí)辰了，殿下是來混飯吃的嗎？”

    蕭淵步子似是頓了一瞬，轉(zhuǎn)而裝聾作啞的掠過沈安安，彎腰開始干活。

    “……”

    沈安安譏諷的撇嘴。

    她怎么那么愛搭理他。

    她繼續(xù)干活，可有嬌貴的公子哥干不了糙活的。

    “沈姑娘，你知不知道為了來幫忙，我們都要忙死了，天還沒亮就起來批公文了，飯都沒吃就著急忙慌的往這趕，都快累死我了�！�

    沈安安被聒噪的不耐煩，淡淡抬眼看著李懷言，“你要是不想干活就一邊呆著去，別沒話找話�！�

    ……

    李懷言訕訕的摸了摸鼻子，他有那么明顯嗎？

    施粥要忙的事情有很多，關(guān)乎米面之類沈安安都是親力親為，查的極嚴(yán)，就怕再出現(xiàn)上一世那樣的紕漏。

    李懷言，“蕭淵，你好歹是堂堂皇子，真要給她打七日雜嗎？”

    “正因是皇子，才當(dāng)愛民如子，為民生福祉，與她何干�！�

    “……”李懷言撇嘴，“你這話誰信，施粥的名門閨秀那么多，你怎么不去端三姑娘那？”

    蕭淵搓米的手頓住，冷冷抬眸看向李懷言，后者立時(shí)訕訕閉了嘴。

    他收回視線，掃向了不遠(yuǎn)處立在百姓身側(cè)，身姿清瘦的女子。

    她今日穿了件暗色衣裙，染上灰塵也不會十分明顯，纖腰盈盈一束，瓷白的小臉不施粉黛卻若朝霞映雪，素凈的不似官家女子。

    他冷沉的墨眸瞇了瞇，他也不知自已為何如此反常。

    不知怎的，心中總有一絲莫名的情緒在拉扯著他，時(shí)不時(shí)給他一種熟悉之感，就好似在很久很久以前發(fā)生過一樣。

    那么奇妙，讓他忍不住想探究，推本溯源。

    “她一個(gè)嬌滴滴的姑娘都讓得，皇子為何讓不得�！�

    他收回目光，繼續(xù)洗米，余光卻突然掃見了一旁露出癡迷神色的李懷言。

    “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這沈家姑娘竟如此美貌�！�

    蕭淵手中的水盆突然脫落，水花四濺，飛了李懷言一臉。

    “呸�！崩顟蜒在s忙拿帕子擦臉。

    “沒端穩(wěn)。”蕭淵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將洗好的米扔給了李懷言，“下鍋�！�

    “哦�！崩顟蜒怨怨云鹕砣チ�，卻半晌沒有回來。

    蕭淵等著盛米，扭頭一看，李懷言與煮粥的婦人聊上了。

    那女人年齡不大，應(yīng)是剛成親不久，二人不知說了什么，隱隱可見那女人臉上泛著紅暈，羞怯不已。

    ……

    “李懷言。”他聲音泛冷，音調(diào)有些沒控制好，引了不少人看。

    “哎，來了來了�！�

    “呵呵�！崩顟蜒杂樣樑芰嘶厝�。

    沈安安偏頭看了眼窩在一角的兩個(gè)男人，二人身量都很高，權(quán)勢熏陶出的尊貴氣場與那逼仄的空間格格不入。

    她怔怔的有些出神，怎么都不能將眼前的男人和記憶中睥睨漠然的蕭淵重合在一起。

    “哎�！�

    蕭淵胳膊被撞了一下，他本就不耐，這會兒盯著李懷言目光森冷可怖。

    “嘿嘿�！崩顟蜒源骄�拉直，沖他擠眉弄眼。

    蕭淵冷著臉順著他視線看去，倏然對上了女子沒有焦距的杏眸。

    只是一瞬，沈安安猛然反應(yīng)了過來，不悅的擰眉，轉(zhuǎn)身離開。

    蕭淵也收回了視線。

    “她看你那眼神，怎么有些奇怪？”李懷言托著腮一臉費(fèi)解。

    似悲似恨，又夾雜著一絲往日不可追的恍然與懊悔。

    “你說，她會不會是知曉你心黑手狠，不易親近，故意來了個(gè)欲擒故縱？”

    蕭淵不語，淡淡的目光看著他。

    李懷言被他盯的毛骨悚然，撓了撓頭，“那什么……”

    “我不是說你，我那什么，只是表達(dá)一下我自已的確切感受，那沈姑娘瞧見你跟死了爹媽一樣，肯定不會是欲擒故縱�！薄�

    可他愈是解釋，蕭淵臉色就愈發(fā)陰沉了起來。

    李懷言趕緊垂頭干活，一陣陣的涼意直往后背心竄。

    “四殿下，李公子，吃飯了�！�

    “哦，好�！崩顟蜒圆湟幌戮驼玖似饋�，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跑去。

    “不是，我…我們好歹是有身份的人，你就讓我們站著和你家下人吃一鍋飯�。俊崩顟蜒钥戳搜廴藬D人的桌子，十分不記。

    沈安安手里捏著饅頭，小口咬著充饑，“自然不能，李公子和四皇子何等尊貴，吶，那邊是你們的，早就準(zhǔn)備好了�！�

    李懷言順著她目光望去，臉立即黑了。

    用大碗裝著的兩碗菜，筷子支撐著放了兩個(gè)饅頭，菜色他就不說什么了，可放墻角是什么意思？

    “沈安安，你喂狗呢？”

    沈安安無辜的眨了眨眼，“這你可冤枉我了，這里條件簡陋，就一張桌子，你肯定又不愿意和他們擠，不放地上難不成我給你端著嗎？”

    墨香昧著良心開口，“是啊，李公子，我家姑娘的飯也是從那端過來的。”

    李懷言看了眼沈安安吃的那碗飯，確實(shí)和墻角那兩碗沒什么區(qū)別。

    身后倏地響起腳步聲，蕭淵走了過來，他沒有說話，薄唇輕抿，壓迫性十足的目光凝視著椅子里溫婉淡笑的沈安安。

    沈安安斂了笑意，淡淡迎上他的目光，唇瓣勾起一絲冷意。

    蕭淵腳步?jīng)]有停，緩步朝她逼近，

    一時(shí)間，李懷言和墨香的心都提了起來。

    “哎，殿下，算了，算了，咱們不吃就是了，不值當(dāng)殺人泄憤。”李懷言慌忙上前勸說。

    沈安安眉眼都是冷意，望著蕭淵緩緩放大的清雋面容，黑暗將她整個(gè)籠罩住。

    蕭淵定定看著她，咫尺之距時(shí)頓住了腳步，薄唇緊抿，“我們……是不是曾經(jīng)見過？”

    沈安安瞳孔一縮，心口倏地被攥緊，指尖鉗入了饅頭里。

    “沈姑娘�！�

    “我們昨日不還在見面，四皇子睡了一覺，腦子睡壞了不成？”沈安安強(qiáng)自鎮(zhèn)定。

    蕭淵蹙起了眉，幽深的眸子注視著言辭敷衍的女子，半晌沒有言語。

    “你擋著我的光了�！�

    蕭淵終于動了，抬眸看了眼日漸西落的太陽，突然轉(zhuǎn)身一言不發(fā)的走了。

    “恩情還了一半，剩下的我會折算成金銀送去沈府�！�

    李懷言冷哼了一聲，也快步跟了上去。

    沈安安瞇起眸子，冷冷看著那抹頎長偉岸的身姿上了馬車，絕塵而去。

    “姑娘，四皇子怎么了，怎么怪怪的。”

    “誰知道發(fā)什么神經(jīng)。”沈安安垂頭，卻沒了胃口，將饅頭遞給了墨香，手心里卻出了一層的薄汗。

    馬車?yán)�，李懷言又一次瞟了眼蕭淵冷淡的神色，忍不住問，“不是說好了七日嗎，怎么突然舍得走了？”

    “你要喜歡可以接著去�！�

    他又不是吃飽了撐得。

    李懷言靠在車壁上，眸子卻不時(shí)打量著蕭淵，“我總覺得這幾日，你有些不太像你�！�

    蕭淵懶懶掀起眼皮，李懷言立即湊近了他些許。

    “依你的脾氣，救命之恩可不足以讓你紆尊降貴，忍氣吞聲，還有方才的話，你老實(shí)說，是不是和那沈姑娘……”

    他兩個(gè)大拇指湊在一起點(diǎn)點(diǎn)，一臉的猥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