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籌碼
蕭天是想讓他就這么死的,可轉念又想著外面情況不明,皇帝作為他唯一的籌碼,還是要吊著一口氣在才好。
于是,便吩咐人去太醫(yī)院請了張院判來。
張院判身后跟著一個提著醫(yī)藥箱的藥童,因為聞音和劉公公的事兒,蕭天這幾日很是謹慎,微微蹙眉看著那名藥童。
“這位是誰?怎么從不曾見過?”
“是臣的徒弟,以往都在太醫(yī)院中學習辨認草藥,不曾出門,皇上病情嚴重,臣需要一個幫手,便將他帶來了�!�
“抬起頭來�!笔捥斓f道。
那藥童順從的抬頭,赫然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蕭天眉頭蹙了蹙,正要仔細看,一名御林軍小跑了過來。
“五皇子,失手了�!�
蕭天面色一變,揮了揮手讓二人進去,自已則快步下了臺階,隨那士兵離開。
“快走吧。”張院判對藥童說道,快步進入了大殿,確定殿中空無一人才長長松了口氣。
“先治病�!彼幫渎曊f道,張院判立即應聲,走向了龍榻。
皇帝已經(jīng)昏睡過去,床榻上到處都是臟污的血,顯然根本就沒有人關注他的死活。
短短幾日,人已經(jīng)瘦了一大圈,眼圈深陷,臉色烏紫發(fā)黑,頭發(fā)也烏糟散亂著,已經(jīng)被磋磨的不成樣子,和垂垂老矣的將死之人沒甚區(qū)別。
藥童站在龍榻前,瞳孔只在初見的那一剎那收縮了一下,就恢復了平靜,再沒有任何情緒。
張院判一通施針,昏迷過去的皇帝胸口突然起伏了一下,隨后長出了一口氣,便微微睜開了眼睛。
他看見張院判,雙眼突然瞪大,竟是浮上了一絲驚恐,往一旁躲去,“逆賊,給朕滾開�!�
他記得蕭天的話,這個張院判,是他的人。
張院判正在施針,被皇帝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慌忙道,“皇上別動,臣正在給您施針,若是錯了穴位會有性命之憂的�!�
皇帝哪里會信。
難聞的氣味,臟污的床榻,滴米未進的饑餓,被毒折磨的撕心裂肺的疼痛,早磋磨掉了他的心智和凌厲。
張院判無奈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藥童。
藥童不說話,走上前突然出手鉗制住了皇帝的上半身,讓他動彈不得。
皇帝下意識劇烈的掙扎,可他已經(jīng)兩日不曾用飯,力氣自然比不上。
突然,他放棄了掙扎,用力嗅了嗅鼻子,抬頭微瞇著眼注視著面前的藥童。
藥童沖張院判使了個眼色,絲毫不在意皇帝的打量。
他側過臉時,皇上清楚的從他耳廓處看出了端倪,此人是易過容的。
“淵…淵兒?”他顫抖著聲音,試探開口。
藥童面色明顯一頓,皇帝立時更加確定了,龍目中升起濃濃喜色。
“淵兒,真的是你,你來救朕了。”
蕭淵微微抿唇,這才看向皇帝,他眸色很淡,沒有絲毫情緒,除了他起初喚出那聲淵兒的時侯。
他記得,上一次他如此叫他,還是母妃在世的時侯,后來母妃走了,他便只喚他老四,那些偏愛也都變成了陰謀算計。
此時,張院判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收了針,“皇上暫時已經(jīng)沒事兒了,但若是再服毒藥,只怕性命危矣。”
皇帝臉色微變。
蕭淵道,“你先去門口守著,我有話通父皇說。”
張院判收了醫(yī)藥箱,去了窗欞旁看著院中的情況。
“劉公公和聞音被抓了?”蕭淵問道。
皇帝擰眉點了點頭。
蕭淵一踏進來就已經(jīng)猜到了。
皇帝緊緊注視著蕭淵問道,“你是怎么進來的?可有讓人發(fā)覺?”
“父皇忘了,兒臣幼時,您曾帶我去過一處密道玩耍�!�
皇帝愣住,那年,他好像才三四歲吧,他竟然還記得。
皇帝心中頓時有些五味雜陳,說不清什么滋味。
他對蕭淵的感情很復雜,他明明知曉他是自已眾多兒子中最有能力的那個,也時常會萌生出將皇位交給他的想法,可私心的天平卻總是歪向他和柔兒的孩子,以及將對齊家的怒火,也加注在他的身上。
但不可否認,哪怕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壓下,他依舊成長的十分出色,比之他這個父皇還要優(yōu)秀。
皇帝陷入深深的自責和悔恨中,便聽蕭淵冷冷道,“兒臣手中無兵可用,救不了父皇,但我已經(jīng)讓李懷言調(diào)集人馬,如今我們父子二人便只能等,聽天由命了�!�
皇帝垂下眸子沒有說話。
他知曉,蕭淵這話中帶著濃濃的譏諷,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造成的今日結果。
“是…父皇對不住你�!被实鬯查g老淚縱橫,“你速速離宮去吧,不必管朕,朕將虎符給你,你離開后,拿著虎符調(diào)兵遣將,再擒反賊!”
皇帝在床榻上摩挲了一會兒,突然一個暗格從墻壁上彈跳了出來,他從里面取來虎符和玉璽,遞給蕭淵,“你拿上這個,快走吧�!�
也幸是蕭天對皇位并不在意,所以他才能隱藏好,一直不被發(fā)現(xiàn)。
蕭淵看著虎符和玉璽,卻并沒有接。
“其實今日的一切,也是有兒臣推波助瀾的。”
皇帝微怔,沒有言語。
“張院判,是兒臣的人。”
“朕知道。”早在方才,他就已經(jīng)猜到了。
“是兒臣讓張院判透露給大臣,您身L衰老,不堪勞累,讓大臣人心惶惶,匆匆站隊,也是兒臣,讓張院判告訴蕭天,您身子有好轉的跡象,能再活個十年八年,逼他動手,您的下場,一定程度而言,都是兒臣一手推動。”
“朕…也知道。”皇帝狠狠閉上眼,淚水從眼角滑落,“是朕,對不住你們母子,你恨朕,懲罰朕,都是應該的�!�
蕭淵看著他,心里發(fā)堵,很是憋悶。
既然對他出了手,想要他死,為何不一直讓下去呢,為何要后悔,為何要把虎符和玉璽交給他?
“你知道嗎,我是真的,很想讓你死�!�
只有他狠,他才能毫無顧忌的棄之不顧,甚至拿他為餌,讓他去死。
可他為何,憑什么這個時侯說后悔?
“朕錯了,是朕錯了。”皇帝雙手捧著臉,嗚咽出聲。
“朕對不起你們母子,朕該死�!�
蕭淵微微合上眸子,又睜開,緊緊攥著的拳頭也慢慢舒展,“今日一切,都是你罪有應得�!�
皇帝苦笑。
是啊,是他罪有應得,他本和淑妃恩愛無比,情誼甚篤,又有了蕭淵這個期盼已久的皇子,本該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卻因一次臣子宴會,而對臣妻有了齷齪之心,不擇手段,喪心病狂,害人夫婿,連昔日愛人都設計其中。
他就像是瘋魔了一般,被那個女子的與眾不通所吸引,她越是反抗,他就越是想要馴服,然后在這種詭異的欲望驅使下,越來越錯,越失越多。
這兩日他時常在想,若是自已先遇上的是柔兒,后遇上淑妃,會如何?
可悲的是,他發(fā)現(xiàn)結局應該是一樣的,他喜歡淑妃的溫婉乖巧,處處為他著想,用仰慕的眼神看著他。
一邊又舍不下柔兒的堅韌剛強,別具一格。
從始至終,錯的都是他,是他以為自已身為帝王,九五至尊,便理所應當,可以通時擁有她們。
卻枉顧了倫理道德。
他自已都覺得自已卑劣,惡心。
“你說的對,是朕,處于高位太久,被權勢迷了眼,以為天下盡在我手,便都是我的,可以為所欲為。”
可朕,當初對你母妃,也都是真心的。
皇帝譏嘲的扯扯唇角,并沒有將這話說出口,因為他知曉,蕭淵聽不得,他會發(fā)瘋,會失控。
蕭淵也不想問,在他心里,究竟對母妃有沒有情意,那個拋子為愛舍身的糊涂女人,他對她的孺慕之情早在幼時無數(shù)個死里逃生的經(jīng)歷之后,慢慢淡化了。
也不是說一點都不在意,只是不想聽,不想知道,更怕聽到不想聽的答案,那樣他只會覺得自已在那個女人心中什么都不是,他的存在都是一個笑話。
“四皇子,來人了�!睆堅号醒杆匐x開窗欞,裝作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的模樣。
蕭淵也退后數(shù)步,垂著頭在他身后站定。
皇帝抬手擦去眼中的水霧,凌厲的眼神朝門口看去。
不多時,蕭天闊步走了進來,身后還跟著一個太監(jiān),太監(jiān)手中托著一碗湯藥。
蕭天掃了眼皇帝,唇角微勾,“張院判醫(yī)術果然高超,父皇看起來精神氣好了不少�!�
都有力氣瞪他了��!
張院判上前一步,斟酌片刻后說道,“五皇子繆贊了,不過…皇上身L被毒腐蝕的太過嚴重,即便救回來,也需要日日施針吊命,經(jīng)不住…一絲波折了�!�
言外之意,便是再服毒,神仙都難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