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項文林額上滑落一滴豆大的汗,想起線人告訴他的那些有關(guān)林衡的事,終究還是怕了:“讓開,都讓開,讓他們走�!�
保鏢們緩緩把出口的道讓出來,林衡挾持著項文林,帶著陳枝往外走。
外面也全是項文林的人,林衡粗略掃了眼,至少有二三十人,這些人手上都有搶,如果同時開槍的話,能直接把他掃成篩子。
他眼中瘋狂更甚:“好的很啊項文林,今天就純粹沖殺了我來的吧,那看看是他們的槍快還是我的槍快。再者,你以為我敢回來,就一點(diǎn)兒準(zhǔn)備都沒有嗎?”
林衡的話讓項文林心陡然一沉,他看向不算寬的馬路對面,有好幾個戴著黑色面巾的人藏在綠化林中,他們手里不是手槍,而是火力十足的沖鋒槍。
公墓對面那塊地是澳門政府前兩年特意劃出來,用于種植綠化的樹林,樹木很是密集,所以看不清林衡究竟帶來了多少人。
項文林抿唇,十幾度的氣溫,硬是讓他熱出了一身汗。
原本以為十拿九穩(wěn)的局面,現(xiàn)在變得有那么些不可控了。
“還要來硬的嗎?二哥?”這是林衡今天第一次叫他“二哥”,還是用的粵語,卻沒讓項文林感覺有多親切,反而出了一身冷汗。
林衡在意大利黑手黨內(nèi)混到了高層的位置,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人命,聽說他曾經(jīng)一個人滅了將近三十人的小團(tuán)隊,簡直恐怖到令人發(fā)指的地步。
即便是在澳門,這青天白日的,項文林也突然生出了幾分不確定。
別的不重要,他怕自己會死在林衡手里。
那就得不償失了。
“你們走,我保證沒有一個人敢開槍�!表椢牧衷诮�(jīng)過一番內(nèi)心掙扎后,總算表了態(tài)。
林衡冷笑一聲:“算你識相,讓你的人都滾,滾得越遠(yuǎn)越好�!�
項文林給為首的保鏢使了個眼色:“讓他們走�!�
將林衡等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的保鏢們開始后撤,林衡總算能夠暢通無阻地走向他開來的那輛私家轎車。
他示意身后的陳枝跟緊,在順利離開之前,他是不會放了項文林這個好用的擋箭牌的。
林衡警惕地看著四周眾人的舉動,在距離自己私家車還有一兩米遠(yuǎn)時,他突然又聽見一陣汽車壓過馬路的聲響。
由于角度原因,項文林先一步看到了從車上下來的人,他瞬間露出一個驚喜且如釋重負(fù)的表情:“宗元!”
0079
殺了他們
林衡用槍口頂了頂他的太陽穴,斥道:“亂叫什么�!�
項文林雖憋屈,但此時已有八九分把握自己能安全脫身,所以并不怕。
可算終于把陳宗元等來了。
有兩個月沒見,陳枝在聽見陳宗元名字時,居然產(chǎn)生了很短暫的陌生感,不知從哪個方向吹來的風(fēng),將她的發(fā)絲吹得亂舞,她抬手壓下礙事的頭發(fā),扭頭看去,心不可抑制地狂跳。
“咚——咚——”
心臟的每一下鼓動和撞擊,都讓她胸腔內(nèi)壁感覺到了微微疼痛。
說實話,她不知道此時該用什么樣的表情面對陳宗元,身體在同一時間變得僵硬。
下午一兩點(diǎn)的陽光真刺眼,她微微瞇著雙眸,總算看清了站在她四五米開外的男人。
還有他身邊的女人。
陳枝渾身血液逆流,手腳在同一時間變得冰涼。
陳宗元在靠近,他穿著很簡單的黑色西裝,頭發(fā)比過年前稍微長了些,人還是那副樣子,矜貴高傲,不可一世。
他全然沒在意現(xiàn)場的劍拔弩張,腳步依舊從容淡定,只是他身邊的那女子白著一張臉蛋,手上攥著他的袖子,人躲在他身后,怕怕縮縮。
陳宗元目光略過陳枝,并未過多停留。
他看向林衡和項文林,覺得場面有些好笑,低聲笑了起來,邊笑邊問:“這是在演哪一出?項叔叫我過來看戲的?”
項文林也有些尷尬:“我今天特意來接南枝,可能其中有什么誤會……”
林衡給他一個肘擊:“閉嘴,你那是接?你是直接搶。”
項文林彎腰,痛得齜牙咧嘴的同時,在所有人都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出其不意地吼了。一聲:“開槍!”
保鏢手中的槍紛紛對準(zhǔn)了林衡和陳枝,開槍射擊。
鉗制項文林的手松了,他就地一滾,耳邊一聲疊一聲的槍響震得耳膜生疼,他總算從林衡手中掙脫出來,還沒回頭,就感覺到一陣濃濃的殺氣。
林衡身前什么遮擋物都沒有,按照道理來說應(yīng)當(dāng)早就被子彈擊中了,可一片混亂的現(xiàn)場,他這邊的保鏢接二連三倒了下去,林衡卻還安然無恙地左躲右閃。
陳枝已經(jīng)進(jìn)了車?yán)�,項文林狼狽扭頭時,看見的正好是借車輛作掩體的林衡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zhǔn)他。
他霎時間瞳孔皺縮,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子彈從槍口飛出,旋轉(zhuǎn)著沒入他的手臂,被槍擊中的一瞬間是感覺不到疼的,起碼項文林是這樣。
等他踉蹌著跌坐在地,被保鏢圍住時,他蜷縮著身子,大口大口地喘氣。
劇痛襲來,項文林雙目赤紅,用只有身邊保鏢們能聽見的聲音陰沉下令:“殺了他們。”
特制的防彈汽車,陳枝捂著耳朵躲在后座,她手不自覺地發(fā)抖,車窗外的槍聲被玻璃阻隔了部分,但聽起來還是很恐怖。
在子彈不斷的擊打之下,防彈玻璃已經(jīng)有了肉眼可見的裂縫,估計很快就會碎開,到時候她的處境會更危險。
林衡同樣意識到不妙,項文林的人死了不少,卻還有增員,他扭頭朝陳宗元看了眼,絕決定不再繼續(xù)糾纏。
他鉆入車內(nèi)用最快的速度發(fā)動,沒想到在這種時候掉了鏈子,車打著了火,但是走不了,前后的輪胎都在發(fā)出警報。
陳枝聽見兩聲很短促的點(diǎn)火聲,她沒忍住,將腦袋抬高了些,去看看前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誰知在這電光火石間,一枚子彈竟打碎后窗玻璃,朝著她的方向飛來。
陳枝心跳都跟著停了,前面的林衡下意識地伸手想拽她一把,但人的速度哪能比得上子彈。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滯,陳枝耳中聽不到任何聲音,連她自己的呼吸都好像沒有了。
直到那枚子彈擦著她的發(fā)絲沒入了身旁椅背之中,她才能重新感知外界的一切。
只差一點(diǎn)點(diǎn),子彈就打中她了。
她惶惶扭頭,從破裂的后窗看見了陳宗元。
舉著槍的陳宗元,舉著槍對準(zhǔn)她的陳宗元。
一股涼意從腳底竄起,陳枝控制不住發(fā)軟的雙腳,跌坐在地,視線很快變得模糊,眼淚落下的時候,帶著她的心也一道沉了下去。
陳宗元想殺她?
陳枝都不知道林衡什么時候?qū)④嚢l(fā)動,又是怎樣用僅剩的兩個輪胎把車開了出去。
她愣愣地看著車后的陳宗元,然后收回視線,狠狠地擦了擦眼淚,又氣又恨。
她為什么要為他流眼淚,不值。
陳枝不知道的是,在他們車后,躺著一具逐漸變冷的尸體,陳宗元的槍口對準(zhǔn)的不是她,而是那個車后開槍偷襲的人。
眼看車輛逐漸遠(yuǎn)去,槍聲漸止,項文林已臉色蒼白、氣若游絲,他平躺在地上,等待救護(hù)車,忽而一道陰影落在身前,是陳宗元。
一身血腥的陳宗元,如地獄里的羅剎,像是特意來取他性命的。
項文林嘴唇顫顫,沒能說出話來,每喘一口氣他都會覺得疼,實在無力說話。
陳宗元抬起槍對準(zhǔn)他的眉心:“誰讓你開槍的?你想殺她,是嗎?”
項文林不停地?fù)u頭,呼吸如破了的風(fēng)箱,呼哧呼哧。
陳宗元低頭審視他片刻,這才慢慢收了槍:“記住我之前說的,沒有下一次。”
待他走后,項文林被抬上救護(hù)車,這才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隨陳宗元一道來的小綿戰(zhàn)戰(zhàn)兢兢坐上車,手心里全是冷汗,身體還在抖:“哥……”
她叫了聲陳宗元,輕聲道:“我怕�!�
她第一次近距離面對槍戰(zhàn),和電影里演的完全不一樣,剛才的每一槍可都是沖著人命去的,鼻尖的硝煙味還沒有散,小綿腦海中閃過陳宗元?dú)⑷藭r的冷峻模樣,不禁又打了個寒戰(zhàn)。
像這樣殺人,真的沒問題嗎?不用坐牢?
小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問出這么愚蠢的問題,陳宗元總算朝她看了眼:“當(dāng)初不是告訴我什么都不怕嗎?現(xiàn)在這一點(diǎn)點(diǎn)事情就把你嚇得發(fā)抖了?”
小綿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坐在開了暖氣的車上也有種如墜冰窖之感。
所以今天帶她來這兒,就是為了告訴她接下來的路會有多么危險嗎?
小綿指甲嵌入肉中,慘淡一笑,好像確實沒什么值得怕的。
車開出去沒多久,小綿便被勒令下去換另一輛,陳宗元的車由阿海開著,拐入另外一條公路。
很快,他們就看見林衡那輛報廢的黑色轎車。
套話
轎車經(jīng)受撞擊,前面的引擎蓋凹下去了一塊,前后的車門都開著。
陳枝和林衡都不見了,只在地面上留下了數(shù)道漆黑的輪胎印。
按理說該是阿海過去檢查有沒有留下線索,但陳宗元先一步下了車,他便守在一旁。
陳宗元矮身鉆進(jìn)后座,目光搜尋一圈,在踩腳墊上找到了一個落單的耳夾。
他伸手撿起,想到方才車開走前,陳枝那哭得委委屈屈的模樣,心間便是一緊。
他直起身,半晌才調(diào)整好呼吸,后退踅身。
阿海重新發(fā)動汽車,剛想問要不要去查,就聽得陳宗元道:“先去項家。”
項文林中槍昏迷的消息被封鎖,瞞得了外人,卻瞞不了自家人。
項家內(nèi)部一些人蠢蠢欲動,好在將子彈取出后的二十四小時內(nèi),項文林順利蘇醒,保住了一條命。
這次中槍,對于已經(jīng)五十歲的項文林而言,并不是小傷,即便醒了,也只能平躺在床上休息。
項家。
項南珍端著一碗煮得軟爛的米粥進(jìn)入項文林房間,他傷在手臂,還好不是性命攸關(guān)的部位,現(xiàn)在右手一點(diǎn)兒都不能動,整個人虛弱得厲害。
項南珍喂項文林吃了點(diǎn)東西后,這才去了樓下。
她順著旋轉(zhuǎn)樓梯來到二樓,這層原先不住人,只有一間客房,此時客房的門關(guān)著,她進(jìn)去前先敲了敲,這才按下門把。
“枝枝,感覺怎么樣。”項南珍露出一抹溫柔又無懈可擊的笑。
房間內(nèi)陳設(shè)很簡單,只有一張大床和簡單的家具,此時床上的被子被掀開,一抹人影站在窗前,看著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的頭上包了一層紗布,反應(yīng)有些遲鈍。
過了一會兒,陳枝扭頭,看向項南珍,不知怎的又想起了三天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