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下歸心
太監(jiān)李朝欽一手將九龍金牌收回袖中。那塊天啟親賜魏忠賢的金牌，飛龍背面鑲刻著“如朕親臨”四字，金光熠熠，卻透著一股刺骨的寒意，仿佛連空氣都為之凝固。
那太監(jiān)獨有的尖細(xì)聲調(diào)，在廳堂中異常刺耳，像一根針扎進耳膜：“世子殿下，隨奴婢進京吧�！�
曹操從容一笑，拱手道：“子遠行，當(dāng)辭雙親，還請公公稍候片刻。”
“父王，娘親�！�
三人緩緩來到偏廳。曹操先是恭敬鞠躬，柔聲道：“父王，兒子知道此行京師兇險萬分。天啟病危，信王即將入主，兒子此去，不過是魏忠賢制衡信王的一枚棋子。在這夾縫中求生，難如登天�！�
“可若我不去，福王府又該如何？”
“為了你們，兒子也必須去�！�
朱常洵身形一頓，臉上的愁容漸漸轉(zhuǎn)為欣慰。
他肥厚的大手重重拍在曹操背上，大笑道：“不愧是朱家后人！朱家人的性子隨太祖爺，那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為父當(dāng)年在國本之爭中落敗，尚能全身而退。如今我兒，也定能化險為夷�！�
“到京師后，崧兒，你誰都不要怕。一個將死的天啟，一個無權(quán)的信王，一個閹人魏忠賢，他們?nèi)粽娓蚁谱雷樱就跻膊皇浅运氐�！�?br />
“崧兒，你可知道，我們福王府的底氣是什么？”
福王抬起手，三指輕輕摩挲，突然沉聲道：“錢，錢，錢。福王府的金銀，比國庫多，比內(nèi)帑多！在這亂世，有錢便能拉起一支軍隊，更能讓人匍匐在我們腳下�！�
“他們?nèi)舾覄游醿�，本王便帶兵殺到京師，讓滿城盡懸涼刀！再來一次靖難，又有何難？”
曹操聽著朱常洵的豪言，心中不禁感慨。這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真心關(guān)切，為了愛子，他愿意傾盡所有，甚至不惜掀起腥風(fēng)血雨。
福王雙手輕拍，從黑暗中走出一人。這人曹操再熟悉不過，這人就是陪朱由崧從小到大貼身的太監(jiān)，也是他醒來后第一個見到的人，太監(jiān)張執(zhí)中。
單看面容，張執(zhí)中只是略遜于如玉溫潤的朱由崧，但那殘缺的身子透出的陰柔之氣，卻讓人不寒而栗。
張執(zhí)中只是對三人，恭敬行禮：“王爺、王妃、世子�！�
福王擺手道：“崧兒，這是從小陪你長大的人，你熟悉的人。”
“但你可知，他真正的身份？”
“他不僅僅是個小太監(jiān)，而是本王耗費數(shù)十年心血、無數(shù)錢財打造的‘夜影’組織里的二號人物——‘魍魎’。”
“夜影的力量，從今以后，你也可以隨心調(diào)用�！�
“白花花的銀子，你在京師想撒多少就撒多少。”
“誰叫咱家，有錢！”
“想讓福王府做棋子？天下誰的手，能捏得住？”
曹操看了一眼張執(zhí)中，又看了看眼前的父母，若有所思后，沉聲道：“父王，我們不是棋子，而是執(zhí)棋人�！�
“天下為棋盤，州府為子。”
“此次入京，便如棋落子，落子無悔。”
“雙親放心，崧兒定會是那笑到最后的執(zhí)棋人，勝利者�！�
曹操對著二人重重跪下，恭敬道：“父王、母妃，崧兒這就前往京師�！�
福王先是看了一眼張執(zhí)中，示意其跟隨朱由崧。
一旁不停哭泣的王妃，用絲帕擦拭著淚水。
背對曹操的福王，眼中閃著淚光，強忍著不讓淚水流下，只是不停擺手，哽咽道：“父王與你母妃，在洛陽等著你平安歸來�！�
---
門外庭院，李朝欽早已等得不耐煩。他用手中的拂塵敲打著門柱，沙啞道：“世子殿下，該上路了。皇爺和九千歲在宮里等著呢。”
曹操一手推開房門，身后只跟著張執(zhí)中一人。他并未理會盛氣凌人的李朝欽，一腳踩著馬鐙，翻身上馬。
胯下的踏雪神駿昂首嘶鳴，曹操對朱由崧這副溫潤如玉的樣貌頗為滿意。
頭戴金龍發(fā)冠，身著白衣圓領(lǐng)袍，滿衣五爪龍紋，此時白馬上的他，更顯豐神俊朗。
他雙腿輕夾馬腹，手持韁繩，快馬朝京師而去。
---
趕往京師途中，曹操回憶起在無盡虛空中隱約聽到的對話：
“你覺得大明的氣數(shù)，盡了嗎？”
另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怎一個亂字了得？”
“歷朝歷代，三百年大限，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明積弊已久，非一日之寒�！�
“此子便是那味真火，可否改天換地，仍是未知數(shù)……”
---
紫禁城外，一行人日夜兼程，終于在深夜抵達。由東華門入宮，曹操見到了權(quán)傾朝野的魏忠賢。
魏忠賢一頭白發(fā)，一襲紅衣五爪蟒袍，臉上始終帶著溫柔的笑意，與李朝欽的不可一世截然不同。他初見曹操，便躬身行禮，沙啞道：“奴婢魏忠賢，見過世子殿下�！�
“皇爺，在乾清宮等著殿下�！�
乾清宮內(nèi)，燭火搖曳，將二人的身影拉得修長。
龍床上，面容枯槁的天啟帝氣若游絲地側(cè)躺著，眼神渙散地看向身旁的福王世子朱由崧。魏忠賢手持拂塵，恭敬地站在一旁。
“由崧，你與朕同是神宗之后。如今大明風(fēng)雨飄搖，唯有你與信王同心，才能匡扶大業(yè)。信王一人，難以撐起這江山……”
病重的天啟帝一陣劇烈咳嗽，幾乎說不出話來。
曹操抬眼看向病榻上的天啟，心中一陣失神，差點沒忍住脫口而出：“我操，這不就是當(dāng)年我操控的漢獻帝嗎？”
天道輪回，果然如此。
曹操心知肚明，天啟這是在試探自己。
命自己入宮，無非是想將福王府與信王綁在一起，制約天下藩王。
畢竟如今天下，福王一脈實力最強，富可敵國。
“陛下，由崧真想回洛陽，做個逍遙世子。再說，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我，實在難堪大任。”
天啟帝強撐著坐直身子，眼神銳利如刀：“不不，朕命錦衣衛(wèi)監(jiān)視福王府多年。你父王，朕的皇叔，自以為做得滴水不漏�！�
“什么夜影，什么藏兵白云山，在陜甘兩地養(yǎng)匪，與蒙古私自通商換戰(zhàn)馬……還好，他有些底線，未與建奴勾結(jié)�！�
“你父王想干什么，朕一清二楚。再來一次靖難？呵，不過這些，朕都不在乎。”
“可是你，除了風(fēng)花雪月、流連勾欄，一副紈绔世子的模樣，若不是前幾日一次意外發(fā)現(xiàn)，朕差點被你瞞住�！�
曹操知道天啟不會殺自己，索性不再偽裝。
一個能容忍福王密謀造反的皇帝，怎會輕易對自己下手？
“陛下，不知是從何處看出，我并非紈绔？”
“一首詩�！�
曹操一愣：“一首詩？”
天啟帝強忍著疼痛，伸手從桌上拿起一張紙，眼神死死盯住曹操，虛弱道：“曹操的《短歌行》。此詩的字跡蒼勁老辣，飄若浮云，矯若驚龍�！�
“這字，與你當(dāng)年如雞爪般的字跡，判若兩人。”
“那一句，‘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從這句詩里，朕見到了一代梟雄曹操的影子�！�
曹操神色驟變，后退數(shù)步，如臨大敵。
我操，這就被看穿了？
一旁的魏忠賢手已伸入袖中，面無表情地看向床上的天啟。
他在等，等天啟的旨意。
曹操，孤身入局，懼否？
千年前，他未曾退卻；如今，更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