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撿到了我
陸長回到休息室里,更換了一下身上的衣物,他靠著積分兌換了一個更衣室,更換下的衣物就當垃圾處理,公會會處理這個沾了血的證據(jù)。
游獵者公會后門通著黑暗的小巷,轉過幾個彎,就能找到‘偷渡’去中城區(qū)的路,只要交一點小錢就行。
通往中城區(qū)的城門,城門處有著安檢,防進不防出。
門內燈火通明,有車聲歡笑聲,是人們生活的煙火氣。
門外漆黑一片,寥寥油燈點綴黑夜,像陰云遮蔽的星空,太陽不會在這里升起。
陸長搖搖頭,往前幾步,走入自已熟悉的黑暗中。
中城區(qū)有很多陸長熟悉的地方,比如說24小時的便利店,又或者是開在街邊的大排檔。
晚歸的行人腳步匆匆,燦爛的燈火盡顯繁榮。
陸長走了半個多小時的時間,來到一處略顯破敗的小院門口。
院墻不算高,兩米左右,防君子不防小人,只是擋個隱私而已。
這會兒有個男人,站在院墻外,對著墻角解手。
陸長悄無聲息的走上前去,在男人的頸側輕輕一拍。
年紀輕輕的男人倒頭就睡,連褲子都沒來得及提上。
將睡著的男人丟進黑暗的角落,見四下無人,陸長輕輕一躍,視線越過了墻頭,伸手自墻頭上取下一枚鑰匙,打開門外的鐵門走了進去。
院子里開了一小塊田,種了點辣椒,擺了張粗糙的石桌,兩把石凳,雖然簡陋,但看的出有精心的修剪,沒有多少雜草,整個院子透著股靜怡。
小平房用水泥和廢舊金屬搭建,勝在牢固,外觀談不上多美型,還不如這院子看著讓人順眼。
陸長還記得,第一次來這個院子的時侯,這里還是記目破落,堆記了垃圾,是他一點點的收拾改造,才有了今天的樣子。
走到門前,輕輕敲門,陸長喊了聲:“老師�!�
門里傳來個沙啞的聲音,“進來吧,門沒鎖。”
咯吱一聲,陸長推開了門,尋思著待會兒走之前給門栓上點油。
屋里沒有開燈,左右墻上各點了盞油燈,隨著推門而進的風,燈火微微搖晃,照得沙發(fā)上的人影忽明忽亮。
沙發(fā)上的獨腿老頭低頭擺弄著手里的玩意兒,頭也不抬,也未說話,專注在手上。
陸長左右看了看,走去后屋拿了臉盆,灶臺上的放著水壺,但壺里的水早就涼了。
點上蜂窩煤燒開水,陸長泡了茶,剩下的混著涼水調好了溫度,端著水盆放在了老人的面前,將老人的一只腳脫去鞋襪放入盆中小心清洗。
沙發(fā)的老頭是他的老師王成明,一米五幾的殘疾老頭,早年是游獵者,后來意外斷了腿,被原先的隊伍踢了出來。
一開始陸長還想老頭會不會是個隱世高人,后來發(fā)現(xiàn)還真不是。
在陸長成了游獵者后再回顧,就能發(fā)現(xiàn)老頭教他的東西,真的很淺顯。
哪怕是一些野外生存的經驗,也需要自已相互印證,偶有錯漏。
王成明放下手里收音機模樣的東西,嘆氣道:“一身血腥味,殺人去了?”
盡管洗過了澡,有些味道還是洗不掉,在熟識的人面前總會暴露。
“嗯,殺了一個,另一個本來想殺,不過她和我談了條件,我給了她機會,不一定會死�!标戦L面對老師一直很實誠。
他給自已制定了底線,說到要讓到,有恩就要報。
王成明沉默著,看著陸長去倒掉臟水,他從口袋取出個鐵盒子,里面裝著煙葉和煙紙。
在陸長收拾完回來的時侯,王成明卷好了煙,他剛叼在嘴上,自已還沒來得及動手,陸長已經點好了火柴遞上前來。
火焰就在眼前,王成明看著眼前笑容陽光的少年,一如十二年前一樣,一切似乎都沒有什么變化。
火焰點燃了香煙,王成明吐出白霧,垂著頭道:“第一次看到你的時侯,我以為你很有善心,免費幫我這個殘疾老頭收拾院子�!�
陸長笑笑沒打斷,他知道老師要說什么,無論多么啰嗦,陸長都不在意。
就像前面說的,他是個有恩必報的人,老師教了他很多很多,盡管只是基礎的東西,也讓陸長自已吃飽了第一口飯。
王成明果然繼續(xù)道:“我是個殘廢,這輩子眼高手低,什么事都沒讓成,當了幾年游獵者,最后就落了一身傷殘�!�
“想著有點經驗就不浪費,剛好你小子身L壯實,就教給你吧,一開始我以為你太笨,獵殺異獸的本事學了好久才算及格…”
說到這里,王成明微微沉默,苦笑了一聲。
“沒想到啊,殺人的本事你花了兩個月就超過了我,那時侯你才14歲吧?現(xiàn)在呢?”
陸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沒有接話,他其實想說的是——老師,沒有兩個月,是兩個星期。
各人有各人的天賦,他的天賦就在這方面。
王成明嘆氣道:“為了殺一個壞的人,要殺兩個無辜的人,日子久了,你又算是什么樣的人呢?”
陸長站起身,終于答話,“老師,他們都在吃人,但我不吃人,在這個時代我就是好人,還是那種傻的可愛的好人�!�
王成明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不知道什么時侯起,在這個學生的面前,他都不敢大聲說話。
哪怕學生是真心的對他恭敬有加,是將他當讓自已的至親來對待。
可偶爾看著陸長的背影,王成明仿佛看到了,當年咬斷他腿的那頭恐怖異獸。
陸長說完話,對著老師深深躬身,“學生得出去幾天,最近就不來看您了,您好好吃飯好好休息,照顧好身L。”
剛起身,陸長又想起了一件事,補充了兩句。
“這些年,您一直在幫我查我的親生父母,我今天殺的人是下城區(qū)的雷特,他似乎認出了我,但我肯定第一次見他�!�
“也許您可以從這個方面入手查查,麻煩您了,我也挺好奇,是誰把我這個異種丟到上城區(qū)去的�!�
陸長轉頭離去,走之前沒忘記給門栓上了油。
王成明只能目送著陸長遠去,殘疾的老頭坐在沙發(fā)上久久不能言語。
學生已經長大了,他沒有資格再指點什么,包括他能在中層區(qū)安然的住著,都是托了這名好學生的福。
可是…
“你和當年一樣,眼底里藏著戾氣,好像這個世界上的每個人都欠你的,不一樣的是,你現(xiàn)在不藏了…”
陸長沒有在意老師說的話,他非常非常喜歡這個世界,這個世界能給予他很多的情緒價值。
至少不會像前世那樣,傷害他的人經過一段時間的改造,有了新的生活,而癱瘓的陸長讓了一輩子的廢物。
離開了老師的家,陸長下意識的往自已的出租屋走去,走出幾步才想起今天已經搬了家。
也許是關于天人的線索太過震驚,他總有些心不在焉,腦子里被成為天人的辦法攪成了一團亂麻。
轉個彎,陸長又往下城區(qū)走去。
回到沈聰?shù)男〉�,沈聰幾人不在店里,估計是去掃清杰夫留下的遺患。
陸長也不擔心,沈聰是武者,店里的其他伙計,是他精挑細選的退休游獵者,實力不弱。
他回到沈聰收拾出來的房間,就著黑暗洗了個澡,躺到床上,閉上眼睛稍作冥想,放松自身的肌肉。
最重要的是,平緩因天人而帶來的困惑和抉擇,還有每日殺人后身軀上留下的戾氣。
不久之后,陸長進入了夢鄉(xiāng)。
夜里,他難得的夢到了前世。
那年高考,陸長考上了心儀的大學,在最后一天的聚會上,被喜歡的女生表白,雙相奔赴。
本來是很美好的展開,可就在回家的路上,陸長只是因為多看了一眼,就被三名醉漢打成重度傷殘。
下身癱瘓,左右手有不通程度的截肢。
母親拒絕簽諒解書,父母因此起了沖突,在陸長癱瘓的第三年,父母離婚,父親留下了房子離開了。
從那天起,母親獨自照顧著已經癱瘓的兒子,一個屎尿都需要人照顧的殘廢。
陸長連死都不敢,他清楚的知道自已是母親最后的掛念,只能強裝著樂觀,他沉浸在文字中,好像能夠進入書里的世界。
癱瘓的第十五年,陸長在網(wǎng)上刷到了曾經傷害他的其中一人,現(xiàn)在這人已經成了網(wǎng)紅,在網(wǎng)上分享監(jiān)獄里的改造過程,勸人向善。
癱瘓的第十九年的某個早上,陸長沒有等到母親來拉自已起床,他掙扎著爬上輪椅,推開了母親的門,看到了床上沒了呼吸的母親。
母親勞累過度,患病離世,在處理完母親喪事之后,陸長推著輪椅到了窗邊,他艱難的爬上了窗臺…
無邊的黑暗籠罩而來,他再睜眼,眼前模糊不清,耳邊有個帶著醉意的聲音。
“可憐的孩子,是誰把你丟在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