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拾荒

    早飯后，正在操場帶戰(zhàn)士操練，營門口打來電話，有女同志找王連長。

    “女同志長啥樣？”王福生問。

    “是個(gè)老鄉(xiāng)！”電話那頭哨兵回道。

    “告訴她，我在上班，沒空！哪兒涼快讓她上哪兒待著去！”王福生說完啪地一下扣了電話。

    有病，以為全世界都圍著她不成？

    也不管別人上不上班，大清早就來糾纏！王福生對馮素蓮厭惡至極，很不能立刻消失。

    掛電話的聲音把哨兵耳朵震得嗡嗡響，連長火氣好大！

    “小同志，王連長咋說？”馮素蓮問。

    “呃，老鄉(xiāng)，我們連長說他在上班，現(xiàn)在沒空，要不你先去逛逛，中午或下午下班再來？”哨兵委婉道。

    “哦！”馮素蓮躑躅片刻，期期艾艾道，“那小同志，你能幫我找個(gè)袋子嗎？”

    哨兵看馮素蓮幾秒，沒忍心拒絕，“稍等！”，又打了個(gè)電話。

    過了一陣，馬小五提著兩個(gè)麻袋匆匆跑來，“嫂子？你怎么在這兒？”

    探親家屬不應(yīng)該在招待所休息嗎？

    “你好！小同志！”馮素蓮靦腆笑笑。

    “誰要麻袋？”馬小五問哨兵。

    “這位老鄉(xiāng)！”哨兵朝馮素蓮努了努嘴。

    “嫂子，你拿好！”馬小五將麻袋遞給馮素蓮，“你要麻袋做啥？”

    “我、我有用！”馮素蓮不自在道。

    “食堂還有事兒，我先走了，中午嫂子可要來吃飯？”馬小五關(guān)心道，看樣子不受王連長待見。

    “不用！王連長忙，不去打擾他！”馮素蓮拿著兩只麻袋離開。

    她在山村生活一輩子，沒啥見識(shí)、技能，不知自己能做啥。

    看到有人撿拾垃圾堆里的牙膏皮、玻璃瓶，一問才知這叫拾荒，可拿到廢品收購站去賣錢。

    王福生昨晚給了馮素蓮一點(diǎn)兒錢，不多，只夠幾天住宿。

    勤勞一生的馮素蓮沒打算向王福生伸手一輩子，覺得拾荒挺好，無本買賣。

    說干就干，興匆匆跑來找王福生，要兩只袋子，卻不想人都沒見到。

    好在小戰(zhàn)士人不錯(cuò)，幫她找了兩個(gè)。

    馮素蓮提著麻袋，拿根棍子，在各個(gè)垃圾堆里翻找。

    垃圾堆散發(fā)著陣陣惡臭，馮素蓮渾然不覺，從里面掏出玻璃瓶、牙膏皮，運(yùn)氣好還能撿到包裝紙。

    不知不覺，一只麻袋裝了大半，馮素蓮擦擦汗，頗有成就感。

    “老李，王福生的結(jié)婚申請交你這兒了？”忙完事情，賀洪生找到營長李定武。

    “？”李營長莫名其妙，“交給我？這事兒不歸你管嗎？”

    “王福生前些日子交給你的結(jié)婚申請，不記得啦？”賀洪生提示。

    “真交給我了？我咋沒印象？”李營長撓撓頭，疑惑道，“結(jié)婚申請他干嘛交給我？”

    “你先別問，找找看，應(yīng)該還沒上報(bào)吧？”賀洪生沒解釋，直接在辦公桌上翻找。

    李營長想了想，拉開抽屜拿出一份報(bào)告，“這里！”

    那日王福生過來，跟他抽了一根煙，臨走時(shí)丟給他，說教導(dǎo)員不在，讓他幫忙簽個(gè)字。

    他沒顧上看，通訊員正好送來文件，一打岔忘了個(gè)干凈。

    賀洪生拿起申請看，結(jié)婚對象是錦城百貨商店一個(gè)叫胡茵茵的姑娘。

    “這小子動(dòng)作夠快，剛提拔就娶媳婦，雙喜臨門吶！”李營長玩笑道。

    “哼！這小子心眼子多著呢！”賀洪生冷哼一聲。

    “咋啦？你不是一直看好他嗎？咋改口風(fēng)了？”李營長不解。

    “他鄉(xiāng)下媳婦找來了！這小子不老實(shí)！”賀洪生語氣不佳。

    “昨天在營門口拉拉扯扯，不承認(rèn)，還想攆人走！你說說，這是子弟兵干得出來的事兒嗎？”

    “鄉(xiāng)下媳婦？那他還打報(bào)告結(jié)婚？”李營長哪里聽得。

    “哼，進(jìn)了城，生了花花腸子！要我說咱們就不該留在城里！這事兒團(tuán)里不是一起兩起！”

    李定武是個(gè)直性子的人，最恨嫌貧愛富。

    同僚中有幾個(gè)想方設(shè)法蹬掉鄉(xiāng)下媳婦，還津津樂道，令他極為反感。

    才解放幾年，就有人褪色，恬不知恥，把糊弄、甩掉鄉(xiāng)下媳婦引以為榮。

    “這報(bào)告不用上報(bào)了！”賀洪生將申請收走。

    “這媳婦不同于別人，給王家二老養(yǎng)老送終，王福生母親癱瘓幾年，全是人家伺候，這種媳婦都拋棄，還是人嗎？”

    “這種媳婦他敢不認(rèn)？老天爺不劈死他！”李營長擼起袖子罵道。

    “我跟你說，老賀，你可不能簽字！不然，我跟你沒完！

    別人咱管不著，但咱們營不準(zhǔn)出這種忘恩負(fù)義、薄情寡義之人！”

    “行了！你也別著急上火的！我呀，昨晚給他做了思想工作，讓他們多接觸接觸，慢慢會(huì)有感情的�！�

    賀洪生說著自己的得意之作。

    “就該這樣！什么包辦婚姻沒感情？扯淡！要現(xiàn)在他是吃不飽、穿不暖的泥桿子，你看他敢不敢休媳婦？”李營長一語洞穿實(shí)質(zhì)。

    營房吹起下班號，吃飯時(shí)間到了。

    “走，到我家吃飯，嘗嘗我媳婦做的家鄉(xiāng)菜！”賀洪生拽著搭檔往營門口走。

    “唉，那不是王福生嗎？他咋跟著去食堂？你不是說他陪媳婦嗎？”李營長看著遠(yuǎn)去的背影道。

    “這小子搞什么名堂？”賀洪生擰眉，難不成安排家屬自己在招待所吃？

    “走，去招待所看看！”兩人不放心。

    離招待所不遠(yuǎn)處，有人在垃圾堆旁打架，嚇得路人紛紛避開。

    “哪里來的外來戶，也敢跑我們地盤上搶垃圾！”

    兩個(gè)拾荒的按住地上的人，用力拉扯麻袋，奈何地上的人死死抱住不撒手。

    “這是我的！”馮素蓮倒在一堆爛菜葉上，身上沾滿污水，表情倔強(qiáng)。

    “干什么？”李營長大喝一聲。

    “她搶我們垃圾！”兩個(gè)拾荒人毫不慌張，拉著麻袋不松手。

    緊隨其后的賀洪生看到地上的馮素蓮，整個(gè)人亞麻呆住，“怎么是你？小馮同志！”

    “首長？”馮素蓮見到賀洪生，一驚。

    麻袋被拾荒人搶走，轉(zhuǎn)身想跑。

    被李營長一把薅住，“放下！”

    “這是我們的地盤，是我們的廢品！”拾荒人爭辯。

    “什么你們的？人家撿的！誰規(guī)定這垃圾堆是你們的？如今是新社會(huì)，少來舊社會(huì)那套！”李營長一通吼，兩個(gè)拾荒人跑了。

    不舍地回頭好幾次，那一麻袋廢品能賣不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