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西陵來使
西陵人
眾人看向剛剛那個說話的男子,褐色皮膚,眼眸深邃,略厚的嘴唇掛著一絲漫不經(jīng)心的笑意,正坐于太師椅上,一只腳屈起踩著椅面。
他身邊坐著一個同樣褐色皮膚的少女,容貌艷麗,身后是幾個身材高大的護衛(wèi),還有一個巨大的、罩著黑布的東西。
一行數(shù)人,莫不穿著大魏人的衣裳、作大魏人的裝扮,不多想會以為是走南闖北的商人,可現(xiàn)在許澄寧說了,眾人才意識到他們與大魏人的不同。
西陵男子微微一笑,問許澄寧道:閣下何以認出,我是西陵人
許澄寧道:想神不知鬼不覺混入我們大魏,好歹把說話的尾音收一收,大魏人才濟濟,當我們是好糊弄的
順王一聽來了精神,鬼話張口就來:隔著八百里都聞見你們的體臭了,還自作聰明以為我們不知道呢!
文人不說謊,但面對外人除外。
剛剛還分成數(shù)派吵得難解難分的人現(xiàn)在一致對外罵罵咧咧。
長得這么黑,是我們大魏人才怪了!
就是!我們早就知道了!
我第一眼就看出來了,跟你們做戲呢!
罵聲涌涌,西陵男子倒是氣定神閑,一直含笑望著許澄寧。
你應(yīng)該就是那位大魏迄今年紀最小的狀元吧
不才,正是在下。許澄寧道,西陵王子入京,該向禮部稟報,隨使臣團一起進來,何以自己悄悄潛入
眾人大驚,驚愕地看著西陵人。有了許澄寧前面的表現(xiàn),現(xiàn)在大家對她的話已經(jīng)深信不疑。
原來竟是西陵皇子!
既然是來使,為何不與禮部匯報
沒人喜歡被愚弄,剛剛他們就是被這個人挑起火氣的,現(xiàn)下大家都神色不虞,但使臣事關(guān)兩國關(guān)系,朝廷沒有表示出意思,他們就不能擅自處置西陵人。
西陵皇子身邊的女子站了起來,慵懶地伸了伸纖細的腰肢,明明不是大魏人推崇喜愛的長相,可她身上就是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迷人風情,令人移不開眼。
我們兄妹只是聽說,大魏雅士眾多,文風絢爛,心里好奇才特意過來看一看,如今看來,是我們期望太高了。
她自圍成的人圈邊走過,環(huán)視一圈,姿態(tài)妖嬈,上挑的眼尾像帶了鉤子似的,讓男子們一陣恍惚迷離。
但總有氣性大的人,罵道:我看你們是居心叵測,我這就去禮部稟報,關(guān)你們兩天!
人剛要走,西陵的護衛(wèi)突然抬手,一把掀開了那個不知何物的大東西上的黑布,只見里頭一條碗口粗的花斑蟒蛇盤在一個鐵籠子里。
許是見了光,蛇吐著紅信子,從鐵條間頗大的間隙里鉆了出來,黃澄圓凸的蛇眼朝著眾人,咧開了大嘴。
蛇——————
眾人大駭尖叫,四散奔逃,朝門口涌去。
謝家兄妹也嚇個不輕,謝容斐虛護著謝瓊韞,被丫鬟長隨圍攏,匆匆向門口移動。
謝瓊雯害怕地跟著他們,想牽住謝容斐哪怕一片衣角,卻始終被隔絕在下人之外,只能靠自己的丫鬟護著。柳文貞勢單力薄,也緊著謝家兄妹身邊湊。
一群人團團沖出去,期間有人哀呼摔倒,被后面的人一個接一個踩上。許澄寧下樓時,跌倒的人已經(jīng)閉上了眼,身上全是紫紅的印子,底下一灘血。
門口不知被什么攔住了,好多人出不去,亂糟糟地堵在門邊。
許澄寧蹲下去探被踩人的鼻息,順王抱著樓梯邊的柱子躲在后面,遠遠問:那是誰啊
上官辰道:是彭家的獨苗,彭喆,英國公的外孫子。
滿堂驚慌,只有許澄寧和少數(shù)幾個膽大的公子比較鎮(zhèn)定,西陵皇子哈哈笑了兩聲:你人小,膽子倒很大。
許澄寧站起來,道:膽子大的是二位吧,敢在大魏京城里鬧出這種事,就不怕引火上身
西陵公主輕蔑一笑:我們是西陵使臣,大魏朝廷能拿我們?nèi)绾螕?jù)本宮所知,你們魏朝皇帝對外國來賓可是優(yōu)待得很啊!
嘉康帝能不戰(zhàn)就不戰(zhàn)的作風,天下聞名,以致外域人都對大魏保有幾分輕慢。
許澄寧看著不遠處團團起舞的蟒蛇嘶嘶作響,暗暗攥住了掌心,極力保持不顫音。
二位是使臣的時候,朝廷會寬待你們幾分,可若不是使臣了呢皇女女既來我大魏,想必有和親的打算,待皇女遠嫁入大魏,不給自己積點德,以后日子可不會好過。
西陵公主高傲笑道:這世上,還沒人能給本宮不好過。這死了人,又不是本宮的蛇干的,與本宮何干呢明明,是你們大魏人膽小!
身為使臣,以和談之名卻無半點和談之心,這對兄妹,是秉性使然,還是別有心思
她正思索著,忽聽西陵公主咯咯笑了起來,長指繞著微卷的發(fā)絲緩緩道:小狀元膽子可真大呢,敢對我等無禮,待我們稟報了貴朝皇帝,你可怎么辦呢
這樣吧,你趴在地上,讓本宮的蛇在你身上爬一圈,本宮就放過你了。放心,阿帕爾沒毒,只是……力氣大了一點。本宮向來惜才,不會讓你死的,你放心。
蟒蛇嘶嘶地吐著信子,滑行而來,粗壯的尾巴擺起來,就這么粗略一看,這蛇長度恐怕不止一丈。
這下連幾個膽大的公子都退開了。
許澄寧毫不猶豫,轉(zhuǎn)身就跑,迎面撞上一堵結(jié)實的人墻。
她仰頭,看到一張俊美絕倫的臉龐。
殿下
許澄寧先是驚訝,然后反應(yīng)過來,立馬張手環(huán)抱住了秦弗的腰身。
殿下!您終于回來了!我快被人害死了嗚嗚……
秦弗今日穿了官服。按制,親王服紫袍,依爵位皇孫要服低一等的緋袍。
深緋的服制襯得他容顏冷白若雪,棱角分明的臉不怒自威,不過低頭與許澄寧對視的瞬間,眼神倒是柔和了一瞬。
他輕推了一把,許澄寧順勢躲到他身后。
既入我朝,何不覲見
秦弗的聲音不疾不徐,擲地有聲。
西陵公主看他看得兩眼有些發(fā)直:你是何人
秦弗神情沒有半分松動:依禮,外來到訪者才應(yīng)該自報家門。
西陵公主嗤地發(fā)笑:你們不都知道了嗎還要問。本宮乃西陵王女倪婭,我皇兄西陵太子凡著,這下明白了
無國書在手,無使團跟從,便不能證明爾等身份,還請隨往大理寺走一趟。
秦弗強硬地下了命令,忽然有道文弱的聲音阻止道:來者是客,皇弟怎可動輒牢獄相逼
許澄寧扭頭一看。
咦端王世子居然也在
還跟秦弗并排站在一起,同樣鮮艷的緋色,可剛剛她竟沒注意到他的存在。
環(huán)顧周圍人的反應(yīng),許澄寧發(fā)現(xiàn)這么驚訝的好像不止她一個。
不怪旁人如此,只能說端王世子長得也很不錯,只不過瘦條條的沒有氣勢,被秦弗襯得極不起眼,像個跟班似的。
堂兄弟倆其實眉眼間有少許形似,但卻像青竹與蘆葦,璧玉與珉石,孰優(yōu)孰劣,太好判辨了。
秦弗道:亂入我朝者,恐是居心叵測之徒,難道皇兄愿為他們的身份作保
端王世子塌了肩,剛鼓起的一絲氣勢啪地沒了。
凡著噙著笑,愉悅道:這位應(yīng)該就是大魏人人稱羨的天之驕子,皇孫秦弗吧本宮聽說過你。
比大魏皇帝和所有皇子都要難纏的角色,怎么能不讓他注意呢
凡著仍坐在原位,面不改色,甚至口中低低吐出嘶嘶兩聲,蟒蛇立刻搖擺著粗長的身子往前。
哎呀,阿帕爾怎么不聽指令了呢他說話的聲音含笑。
蟒蛇甩尾,滑行得越來越近,前半截豎著抬起,蛇首抬得比人的頭頂還高,許澄寧在秦弗身后探出頭,恰好看到一只黃色的、凸出的豎瞳蛇眼。
端王世子已經(jīng)嚇得躲到人群后去了,秦弗還巋然不動,在巨蟒張開大口將要襲來時,突然抽出長劍一揮,銀光如電,由大張的蛇口處始,將蛇的上半截縱向劈成了兩半。
剎那間,黑色的血漿四濺,伴隨著無數(shù)驚恐的叫怕聲。
蛇落地時,它完好的下半身還在不停地扭動擺尾。
膽小的公子小姐們都顫抖地捂住了眼。
阿帕爾!
倪婭大聲尖叫,厲聲質(zhì)問秦弗:你竟敢殺了本宮的愛寵,這就是你們大魏待客的態(tài)度
端王世子咽了咽口水,這時也不知該不該上前,便遠遠觀望著秦弗。
秦弗挽了個劍花,把沾著黑血的劍丟給單右。
按制朝見者方為客,二位越過關(guān)卡檢查出現(xiàn)在這,便不是以使臣的身份。既非使臣,有罪當罰。來人!
在!
把彭公子和巨蟒的尸首抬到彭府,告知彭大人經(jīng)過。
是!
單左,將人押往大理寺。
倪婭瞪大眼:你敢……
皇妹。
凡著制止住了她,含笑看了一眼秦弗,道:我們?nèi)ァ?br />
秦弗帶來的人很快執(zhí)行下去,亂糟糟的彩云間慢慢恢復了平靜。
謝瓊雯撫了撫胸口,悄悄在謝瓊韞耳邊道:高嬋嫁的是個什么人呀,一遇到事就躲得遠遠的,比壽王世子差遠了。
謝瓊韞微彎了彎嘴角,看秦弗安排好了一切離去,她們便也打道回府。
上車之前,她讓謝瓊雯自己一輛馬車,把謝容斐喊到了自己的車上。
哥哥,柳文貞對你的心意你應(yīng)該看得明白,哥哥可切莫昏了頭腦,被她迷了心魂,她不適合我們家。
謝容斐點頭道:妹妹放心,哥哥心里有數(shù),不會亂來的。
不管怎么說,柳文貞長得不錯,名聲也很好,被這樣的佳人青睞總是讓人得意的,只要他不越矩,就這么曖昧著也無所謂。
謝瓊韞明白男人的本性,只要不惹出事她也不會管,于是沒再多話。
回到玉麟街,謝容斐忽然看見朱門處停著一架十分華貴的馬車,定睛一看,竟還有御造的徽記。
這是誰來了
門房道:回少爺,二小姐回府了,宮里還來了人,要宣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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