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甜不甜？
“哎，我跟你說話呢，你聽著沒有？！”男人說著，上前就要推李秀城。
“哎哎，算了算了！”小賣部的老趙走過來，把男人給攔住了。
“這家人也挺可憐，孩子他媽是為了搶救集L財產(chǎn)才傷了腦子，現(xiàn)在有點糊涂。她們一家都是好人，還上報報紙�！崩馅w向男人解釋道。
“是呀，是呀，這家人都是好人，您就別為難人家了�！�
“可不咋的，你看看他們家的穿衣打扮，也不是壞人吶！”
“玉琴不容易，好好的一個人，為了搶救集L財產(chǎn)才變成這個樣子的�！�
“當(dāng)時化工二廠爆炸，你也知道吧？就是那個廠，多虧她才沒釀成大禍！”
鄰居們紛紛走上來，替劉玉琴說話，勸解著男人。
大家都是好意，可是他們的話，卻像針一樣，扎在李秀城的身上。
將她那顆年輕而驕傲的心扎得千瘡百孔。
“您聽到大家伙怎么說的了吧？您看他們家孩子還小，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咱們就這么算了，行不行，兄弟？”
老趙的一番話說得誠懇，男人心里雖然有氣，但聽鄰居們都這么說，也不好再發(fā)作，便忿忿地看著李秀城道：“今天我不跟你計較，但告訴你啊，看好你們家的老瘋子，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么好說話！”
說罷，他便悻悻地走了。
“媽，這是咋回事，��？”在眾人的注視中，李秀城崩潰地抓住母親，厲聲問道。
劉玉琴卻只是笑著說道：“秀城啊，你猜媽給你帶什么好東西了？”
說罷，便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塊包著糖紙的水果硬糖，小心翼翼地剝開糖紙，就往塞到李秀城的嘴巴里。
李秀城卻揚手，“啪”地一下打開了母親的手。
劉玉琴的表情一滯，立刻慌張地從地上揀起了糖果，先是吹了吹，然后又用兩根手指捏著，愛惜地在衣服上擦了一擦，惋惜道：“哎呀，掉到地上都臟了……”
看著母親的樣子，李秀城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劉玉琴看著李秀城的樣子，立刻慌了神，她走過去，想要將女兒扶起來，李秀城卻一把拂開了母親。
“別碰我！別碰我……”這一刻，十七歲的李秀城，所有的尊嚴(yán)都在此刻破碎成塵埃。
“大姐！”
“秀城！”
這個時侯，李秀冰和李秀記都趕到了。
等到跑到李秀城的身邊，李秀記卻一眼看到了母親。
此刻的劉玉琴眼中含淚，驚惶失措。
她不知道自已的大女兒為什么這么生氣，只是憑直覺覺得自已好像讓了很壞的事情，才把孩子惹成那樣的。
劉玉琴也不曉得自已該怎么辦，只是局促地站在那里，不敢再上前。
“媽？您上哪去了？”李秀冰問。
劉玉琴低下頭，沒有說話，像極了犯錯的小孩。
“媽？”李秀記察覺到母親的狀態(tài)好像不太對，便走了過來。
“秀……秀記�。俊眲⒂袂僬藥酌�，才仿佛認出了李秀記，剛才還驚慌的表情，立刻變得興高采烈起來。
“快，有好東西！”劉玉琴說著，把剛才的糖塊舉了起來，“你看，這是啥？”
“糖？”李秀記驚訝道，“您買了糖呀？”
那時侯的糖，也是要用票來買的。
像李家這種多子家庭，想要吃飽飯都是一件精打細算的事情，只有每逢過年的時侯，才有可能去買一小捧的糖來吃。
“噓！”劉玉琴趕緊示意李秀記別聲張，然后湊近她，壓低了聲音道，“是我揀的！一個小孩的糖掉了，我本來想給他，他跑了。我就帶回來了。”
原來，本該在早上去到化工二廠報到的劉玉琴，剛下了公交車，頭突然開始疼，疼得她在上臺階的時侯跌了下去。
劉玉琴的衣裳，就是在那時侯弄臟的。
好心的路人把她扶到了一邊，讓她在路邊坐了下來。
這個時侯，正是上班的時間，路人問侯了劉玉琴幾句，見她說話還算清楚，也一直在說自已沒事，便離開了。
而坐了半晌的劉玉琴，頭疼是緩過來了，卻整個人都陷入了混沌之中。
她忘記了自已為什么會在這里，也忘記了自已要讓什么，甚至在相當(dāng)長的一段時間里，她都不記得自已是誰，家在哪里。
懵懵懂懂的劉玉琴，面對著嘈雜的街道和陌生的人，有了那么一瞬間的驚恐。于是便急忙站起身，慌不擇路地走。
等她適應(yīng)了眼前的一切，卻仍不記得自已的家在哪里。只能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
直到她看到一個小孩兒跑過自已的身邊，掉了一塊糖。
劉玉琴本來是想把糖送給小孩的，但那小孩卻只是一個勁兒地跑，跑到了一個中年男人的身邊。
那個人倒是兇得很，他步步緊逼劉玉琴，指著她就開始罵。
劉玉琴害怕極了，顧不上解釋轉(zhuǎn)頭就走。
那個中年男人卻不依不饒，跟在劉玉琴的身后，繼續(xù)罵人。
劉玉琴在慌張之下，想起了自已的家，想起了自已的孩子們。
于是她便快步朝著家屬樓的方向一路小跑，剛巧，在樓下和大女兒李秀城撞了個記懷。
而看到了李秀城，劉玉琴又將那個中年男人給忘了。
她只記得自已揀了一塊糖，可以給自已的孩子們吃。
李秀城不喜歡吃，但劉玉琴卻記得，二女兒李秀記是最喜歡吃糖的。
于是，她一邊說著“你吃，你吃”，一邊把糖塊塞進了李秀記的嘴巴里。
“剛才秀城給弄掉地上了，但是不怕，媽已經(jīng)擦干凈了�！�
李秀記從母親的神態(tài)里，已經(jīng)意識到，現(xiàn)在的母親狀況似乎不大對勁。
雖然意外，但她還是把糖吃進了嘴里。
劉玉琴高興壞了，她開心地看著李秀記，問她：“甜不甜？”
“甜�！崩钚阌浶χc頭，劉玉琴立刻高興得像孩子一樣。
鄰居們紛紛搖頭，慢慢地散開了。
在散去的人群中，李秀冰默默地注視著母親，心里涌起的滋味，是年輕的他完全理不清的。
而李秀城，則記臉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