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天夜里，徐青野沒有回家。</p>

    而杜若的微博發(fā)了條新動態(tài)。</p>

    【杜若：今天被他氣病了，好在他來得也很快，連軸轉(zhuǎn)辛苦了。^_^】</p>

    照片中，是她打著吊針的手背。</p>

    角落的沙發(fā)里，隱約有個搭著手臂仰躺的人影。</p>

    他脖子上松松掛著我親手系的領(lǐng)帶，一副疲憊至極的樣子。</p>

    我瞧了很久，酸澀的水在心里煮得沸騰起來，蒸得我兩眼泛紅。</p>

    最后沒忍住，我還是給他打了個電話。</p>

    隔了很久才接，他的聲音很疲憊，帶著睡意。</p>

    我胸口發(fā)哽，問他在哪。</p>

    他似乎這才清醒，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后，若無其事回答我：「有點工作，今晚不回了�！�</p>

    話音剛落，那邊隱約響起一個驕縱的女聲：「徐青野，我手回血了！」</p>

    死寂中，我閉上眼，第一次放縱自己，用近乎哀求的語氣對他說：「我頭痛，很不舒服，你能不能回來陪我？」</p>

    真賤啊。</p>

    我在心里這樣罵自己。</p>

    什么時候，你也會為了搶男人而用上這種手段了？</p>

    沒等他回應(yīng)，我就掛了電話。</p>

    巨大的羞恥感反而讓我面無表情。</p>

    我繼續(xù)刷杜若微博下的評論。</p>

    【野哥也會哄人？我大開眼界了！】</p>

    【自己惹的老婆自己哄，這不天經(jīng)地義？】</p>

    【既然都原諒了，那就讓我野哥躺病床上唄，兩口子見什么外。】</p>

    ……</p>

    每一個字都扎得我眼睛疼。</p>

    我卻自虐一般無法停下。</p>

    直到某一刻，屏幕突然顯示「這條微博不存在」。</p>

    想來是徐青野知道了，強迫杜若刪的。</p>

    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又為此吵了一架，就像年少時打情罵俏那樣。</p>

    他們好像一直都是如此。</p>

    總是有本事，把任何人都變成局外人。</p>

    即便我已經(jīng)快和他結(jié)婚了，也還是逃不掉這種狼狽窘迫的境遇。</p>

    我諷刺地笑笑，把手機鎖屏，仰頭繼續(xù)喝酒，卻老是醉不過去。</p>

    反而徐青野的臉在我眼前越加清晰。</p>

    其實在好幾年以前，愛喝酒，甚至老是把自己喝得醉醺醺的人，不是我，而是他。</p>

    那時他剛分手不久。</p>

    最開始幾天還能若無其事正常生活，結(jié)果沒多久就找不到人了。</p>

    而從我第一次在酒吧門口，撿到快醉死過去的他后，我就擅自把他的快捷鍵設(shè)置成了我的號碼。</p>

    從此，我就成了他的搬運工。</p>

    在無數(shù)個深夜和凌晨。</p>

    是我，一次又一次接到電話，一次又一次從溫暖的被窩里爬起來，在夜色下把他從城市的各個角落里撿回家。</p>

    拖著他沉重的身體，在路燈下一步一挪的時候，我其實很快樂。</p>

    那是撿到了寶貝，還可以偷偷藏起來據(jù)為己有的快樂。</p>

    快樂到近乎惶恐。</p>

    于是，我勤勤懇懇做了他好久的搬運工。</p>

    無數(shù)次把他從泥潭里撿起來，擦干凈，再小心翼翼放回溫暖的被窩。</p>

    我想他是我的珍珠，哪怕將我的心臟磨礪得鮮血淋漓，我也一定要擁有他。</p>

    在杜若回來之前，我真的以為我已經(jīng)擁有他了。</p>

    可那張突然消失的照片卻在嘲笑我。</p>

    沙子重新填滿我的心臟。</p>

    我卻再不能確定，我是不是還可以為了那顆珍珠，再忍受一次那樣滿是鮮血的等待和折磨。</p>

    寬敞的客廳突然悶得我快要窒息。</p>

    渾渾噩噩地，我起身走進了他的書房。</p>

    就著昏暗燈光，翻箱倒柜，最后在柜子的最深處找到了那個東西。</p>

    杜若說的，心愿瓶。</p>

    被保管得很好的包裝被我粗暴撕開。</p>

    打開瓶塞，我把里面的紙星星嘩啦啦倒出來。</p>

    就像他們的愛情在我面前淌成了一條燦爛的河流。</p>

    我伸出沾滿血的手，在里面打撈屬于他們的記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