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邯鄲06
姜楚楚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穿越以來,她每天都悠閑得很,吃了睡,睡了吃,覺得自己有的是時間慢慢籌謀自己的發(fā)展大計。
但現(xiàn)在系統(tǒng)卻告訴她,即便她穿越成了趙姬,她現(xiàn)在也只不過是個卑微的打工仔,每天還要為了維護(hù)系統(tǒng)而上交點數(shù)?如果點數(shù)為負(fù)就要死亡?
這也太過分了!
姜楚楚一時不由得站在原地,挪不開腳步。
……然而她忘了,她現(xiàn)在站立的地方,還不是她自己的地盤呢。
那莫名其妙被闖入家中,又被塞了一把財物的婦女,見姜楚楚站在原地不動,便以為她是在等自己帶路。
猶豫片刻,這婦女將貨幣收入懷中,伸出粗糙的一只手,為姜楚楚指起了路,指路的聲音喚醒了還沉浸在可怕噩夢中的姜楚楚:
“……后門就在那邊,你往那里一直直走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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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楚楚這才醒過神來,強(qiáng)打起精神,簡單低聲道了聲謝,抱著懷里的孩子往對方指路的方向走去。
不管怎么樣,還是先逃過眼下的這一劫再說,至于每天都要扣除的文明點……船到橋頭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吧。
姜楚楚加快了腳步,從后門溜出去,回頭望了一眼身后,暫時還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看來跟蹤她的趙人還不知道她逃跑了——
她抓緊時間轉(zhuǎn)過頭來,匆匆往約定好的會合地點而去。
異人還沒有離開,他信守了對姜楚楚的承諾,與呂不韋一直在等候著她。
……
呂不韋早就已經(jīng)計劃好了出逃之路,要不是這次趙人忽然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他也不至于如此狼狽倉促。
但現(xiàn)在,所有人都已經(jīng)從質(zhì)子府中離開了,接下來的行程,盡管緊張了些,但還是盡在他掌握之中的。
出于各方面考慮,最后,異人、呂不韋、姜楚楚和嬴政都坐進(jìn)了同一輛馬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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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途顛簸,姜楚楚坐在馬車中,頗為煎熬。
異人脫離了險境,這時倒是頗有閑情,伸手將嬴政從姜楚楚膝上抱過,笑著,一邊逗弄著他,一邊同姜楚楚道:
“夫人久久未至,我與呂先生很是擔(dān)心,好在夫人與政兒還是平安出來了……不知夫人方才是經(jīng)歷了什么?”
姜楚楚正要答話,馬車又不知遇上了什么,猛地一顛,姜楚楚未出口的話語也跟著吞回了肚子里。
這馬車……怎么可以顛成這樣?
她在心里暗暗嘆了口氣,心思不由得分散了些,回答異人的話時,言語便簡略了些。
“沒什么,”她簡單地答道,“趙人尋不見公子,便去了旁的地方尋,我和嬴政便趁機(jī)從府內(nèi)逃出來了�!�
她三言兩語,答得簡單,異人聽了,點了點頭,沉吟片刻,若有所思。
但他卻沒有再說什么,面上只是微笑著,注視著姜楚楚,眼神和語氣都分外誠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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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夫人了。此番邯鄲遇難,全靠夫人相助,夫人果然非尋常女子,遇見夫人,真乃我的幸事。”
他的神態(tài)實在太誠懇了,姜楚楚差點都要以為不久前他明里暗里嫌棄自己累贅的場景,都是她自己臆想出來的。
不愧是他,異人。
姜楚楚不由得掀起眼皮,冷淡地將目光與異人交匯片刻,片刻后,才低下自己的眼睫,克制著笑答道:
“公子說笑了。能為公子分憂一二,才是趙姬之幸�!�
她開始在心里琢磨著,這異人心還蠻大的,她和趙姬差別那么大,他竟然一轉(zhuǎn)眼就接受了“趙姬”的變化。
不過也不能完全怪他,畢竟一般人怎么能想得到自己枕邊人皮囊下?lián)Q了個靈魂呢?頂多覺得“趙姬”可能是心思突然開竅了。
姜楚楚又心不在焉地走了會兒神,異人開始溫聲說起一些有的沒的安撫的話,姜楚楚一面走神,一面嫻熟地運用自己從前上課鍛煉出來的敷衍技能,假裝在認(rèn)真聽異人說話,時不時點點頭,“嗯嗯”兩聲,除了神態(tài)有些木,看上去有點呆頭呆腦之外,竟然真的沒叫異人察覺出什么不對的地方來。
直到姜楚楚無聊到向異人膝蓋上的嬴政伸出手,想要將這孩子抱回懷中,自己逗著玩,打發(fā)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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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安安靜靜靠在父親異人懷里的嬴政,并不搭理姜楚楚伸出的兩只手,甚至轉(zhuǎn)過頭去,將腦袋埋進(jìn)了父親的胸膛去。
異人原本似乎還有些什么想說,但姜楚楚和嬴政這無聲的互動卻落到了他眼中,干擾了他的思緒,叫他慢慢住了口。
他不由得疑惑地低下頭來,看了一眼難得依賴在自己懷中的孩子,奇怪問道:
“政兒?”
姜楚楚心里不由得也有些奇怪,她微微擰了擰眉頭,探過身去,靠近了一些嬴政,也喚了一句:“政兒?”
嬴政還是巋然不動,像是沒聽見姜楚楚的聲音一般。
姜楚楚穿越以來,他一直都表現(xiàn)得相當(dāng)乖巧安靜,姜楚楚從來沒覺得有什么問題,直到今天在馬車上,他主動抓著異人不放,不愿意到自己懷里來——
姜楚楚這才萌生了些危機(jī)意識,心底閃過諸多猜疑,面上還不敢露出,她想了想,只能斟酌著抬起頭來,又看向異人,問道:
“……政兒這是乏了,想要公子抱著他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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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人茫然與姜楚楚回視:“……原來如此嗎?”
顯然,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秦國公子也不是很懂小孩子的心思。
姜楚楚明明是在詢問他,他卻反過來要問姜楚楚。
姜楚楚一噎,遲疑著坐直了身子,一時之間也找不到別的解釋,狐疑地附和著:
“……或許?”
兩人對視著,同時悄然無語。
這時候,他們才難得思緒落在了同一個點上,腦海里想著同樣一個問題:
糟了,接下來的路途,誰來帶孩子呢?
姜楚楚是不會指望異人能幫忙的,異人更不會指望“趙姬”,不是他和之前一樣輕視她,而是同是質(zhì)子府的主人,又身為“趙姬”的丈夫,他深深了解自己的妻子或許會出人意料的拖延趙兵,但絕對不會和專門的侍從一樣懂得怎么帶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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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姬雖然出身平凡,但那也只是相對于異人來說。她雖然不是什么王公貴族,但也是富戶之女,就算沒有嫁給異人,她也不會在家里還有侍從的情況下,淪落到自己帶孩子。
一時之間,馬車之中,又彌漫起了一股凝重而尷尬的氣息。
異人開始反思自己為什么會帶上趙姬與嬴政一同上路了。
但他到底還是個公子,這個念頭一轉(zhuǎn),便被他拋之腦后,他又看向呂不韋,道:
“不知呂先生還方不方便……政兒年紀(jì)尚小,離不開侍從照顧�!�
呂不韋自然是開口就想說“不方便”,他原本就被趙軍訛得夠嗆,接下來他還要為一行四人的歸秦之路費心費力,回到秦國,又有一堆開支周旋等著他要處理……
現(xiàn)在竟然還要叫他勞神在一個黃口小兒身上?
呂不韋只覺得一股難以言說的燥火在心頭燃起,火勢不大,但足以燒得他微微不耐。
但他又不能說不,異人嘴上說著詢問的話,但他了解異人——畢竟當(dāng)初是他一眼便看中異人,決意要扶持對方的。異人要做的事情,是由不得旁人拒絕的,就像“趙姬”不想回家,異人看似溫和勸她離開,卻已早就聯(lián)系好了她的母家,只是打算知會她一聲,不是真心要和她商量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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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趙兵突然闖入,“趙姬”早就被送走了。
現(xiàn)在,異人要他尋人照料嬴政,他自然也就只能去尋人照顧這孩子,否則異人會使出什么手段,呂不韋偶爾也會猜不出來,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還是那句話,異人要做的事情,基本上由不得旁人拒絕。
于是,他盡管心里煩躁,不情不愿,面上還要若無其事,點頭應(yīng)是:
“公子吩咐,自然從命,小公子確實還需要侍從服侍�!�
他被迫身上又多了一樁差事。
他怪不得異人,畢竟異人本也不愿意帶上嬴政;又怪不得嬴政,他也年紀(jì)尚幼,算來算去,呂不韋現(xiàn)在微微的怒火,就只能撒到“趙姬”身上了。
都怪她,他自然知道“趙姬”原本就有些小聰明,這番她為異人出逃做出了貢獻(xiàn),他雖然很是驚訝,但也只當(dāng)成是“趙姬”終于將小聰明用在正事上了——他原本不想指責(zé)她什么,可眼下情形,他卻不得不指責(zé)她,為他平添了諸多麻煩!
她果然還是從前的趙姬,空有那么一肚子小聰明,吸引幾個趙兵幫助了異人出逃是不假,可她若是當(dāng)真聰明到底,她就知道自己不該非要跟上來,跟著異人返秦!
呂不韋越想越不高興,臉色不由得便沉下來幾分,但不仔細(xì)打量,是觀察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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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清醒得很,知道自己這些不滿沒什么實際意義,便也不欲在眾人眼前露出來,默默合上了眼,閉目養(yǎng)神,免得一對上“趙姬”,便克制不住自己多瞪她兩眼,泄露情緒。
一閉上眼,他面前便忽然浮現(xiàn)出書房之中,“趙姬”在和異人謀劃出逃計策時,若有似無朝自己投來的探究視線。
是自己看錯了嗎?
他疑惑地想道。
“趙姬”當(dāng)時的那一眼,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
眾人心思各異,馬車之中,徹底寂靜下來。
姜楚楚見自己伸手要抱嬴政,反倒討了個沒趣,心里不由得便開始懷疑出來這看起來連話都說不清的孩子是不是猜到了什么……畢竟他是嬴政啊。
她心里有點沒底,便眼觀鼻、鼻觀心,一時不太敢再做什么醒目的動作叫旁人注意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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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人不會帶孩子,也不知道嬴政對姜楚楚的拒絕是什么意思,略想了想,便覺得只有姜楚楚所說的“孩子困了”比較能解釋眼下的情形,于是也就相信了。他沉默了片刻,感受到嬴政漸漸放松下來,不再緊緊黏著自己,這才松口氣,拍了拍懷里的孩子,笑了笑,同姜楚楚輕聲道:
“政兒倒是乖巧,一路上不曾吵鬧�!�
他的這個孩子平時就不愛說話,異人也略微了解一二,只是沒想到這次質(zhì)子府生變,一路過來,嬴政還能一聲不吭。
要不是偶爾得空逗弄孩子時聽他字正腔圓地說過幾句話,異人都快要懷疑這孩子是不是不會說話了。
“嗯,”提起嬴政,姜楚楚總算是有東西能和異人交流了,“趙人闖入府中時,他也不曾發(fā)過一言;我?guī)x開的時候,當(dāng)時抱著他的侍女手腳都有些發(fā)抖,他倒是一直神情鎮(zhèn)靜�!�
也多虧了嬴政不吵不鬧,不然姜楚楚也不會脫身得這么順利。
他但凡多喊一聲,透露些許自己或異人的身份信息,說不定趙人就不會讓他們離開了。
除此之外,姜楚楚忽然又想到,她或許還得感謝原本的趙姬,與異人成婚后一直跟著他一起低調(diào)做人,大門不邁、二門不出,整個趙國都對秦國質(zhì)子府知之甚少,連帶著也沒有幾個人注意過質(zhì)子府不久前添了個小公子;趙人搜查質(zhì)子府時,又一心只盯著異人,這才叫嬴政能夠悄無聲息地離開。
“是個好孩子�!碑惾诵ζ饋�,難得有些真心的溫情,“我當(dāng)初被送至趙國之時,還在秦國自己的殿里鬧過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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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楚楚穿越以來,一直見著異人低調(diào)、溫吞模樣,一下想象不出對方又哭又鬧的模樣是什么樣的。
回想史書,關(guān)于異人記敘也不過寥寥幾筆,除了奇貨可居后討好華陽夫人、借力成為莊襄王外,似乎沒有發(fā)生過別的什么特別引人注目的故事。
他似乎確實一直以來就是這么一個安安靜靜,不會主動出頭的性子。
呂不韋能一眼在眾質(zhì)子之中挑中這么一個人,擁護(hù)他,也實在是有眼光獨到之處。
異人話音剛落,姜楚楚還沒想好怎么答話,他便話鋒一轉(zhuǎn),忽然道:
“我聽呂先生講,夫人從前讀過兩本書,識得幾個字?”
張口就提老婆前男友,還坦坦蕩蕩,不愧是他。
這話比上一句話還不好答,姜楚楚在心里覺得無語,面上沉默片刻,只能敷衍道:
“閑在家中無事,略識幾個字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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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的趙姬確實是認(rèn)識幾個字的。
這年代識字不易,先秦大體上是個“學(xué)在官府”的年代,只有貴族才有資源條件上學(xué)讀書。
直到春秋戰(zhàn)國,私學(xué)興起,也因為各種條件限制,只有一部分人能夠接受教育。
更不要說趙姬還是個女子,雖然這年頭男尊女卑思想沒有后世那么嚴(yán)重,但女子也是不得進(jìn)官方學(xué)府的,私學(xué)里更不會有人要女弟子。
趙姬能識字,完全是因為家里恰好有幾個兄長識字,隨口教了教她。
她本以為異人只是隨口問一問,沒想到異人聽到回答后,面上竟然露出了一絲欣羨之情:
“夫人能夠識字,實在是了不起�!�
姜楚楚迷茫地睜大了眼,一時拿不準(zhǔn)異人是什么意思。
從表情來看,他似乎確實發(fā)自內(nèi)心地在夸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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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后,她又聽見異人道:“我早早便被送入了趙國邯鄲,趙國官學(xué)中并無他國質(zhì)子席位,說來慚愧,我比夫人年長些許,識的字卻不一定有夫人多�!�
姜楚楚思考了一下原本的趙姬的文化水平,心想異人倒也不必這么謙虛吧?有這么夸張嗎?
沉默半晌,姜楚楚只能硬著頭皮、干巴巴地笑著道:
“公子莫要說笑了,我能懂什么呢?”
異人又幽幽地長嘆了一口氣,神情很是悵惘:
“等到了秦國,我一定要尋人好好教導(dǎo)政兒。”
姜楚楚:“……”
啊這,這是什么?古代版的“教育不能輸在起跑線上”?
她帶著點同情地掃了一眼異人懷里不過兩三歲的嬴政,默默心疼了片刻嬴政可能充斥著學(xué)習(xí)與作業(yè)的未來童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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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她現(xiàn)在不用學(xué)習(xí)了。
……
馬車顛簸,半路忽然停了下來,姜楚楚正不解發(fā)生了什么事,就見呂不韋終于睜開了眼,面色還是不怎么好看。
他掀起簾子往外看了一眼,隨后便對異人道:
“公子,前面沒有大路了,馬車過不去,我們得下車了�!�
姜楚楚眉頭一跳。
隨即,她又聽見呂不韋聽起來不大高興地道:
“此地離秦國軍營尚有一段距離,騎馬疾行,或許能在天黑之前抵達(dá)�!�
他早在這里準(zhǔn)備了兩匹馬,完全足以讓他和異人趕路離開,問題是現(xiàn)在多了“趙姬”與嬴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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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他沒有說出口,但幾人一下馬車,見到路邊呂不韋準(zhǔn)備好的兩匹馬,便都懂是什么意思了。
異人一路上再氣定神閑,遇到了這樣的情況,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面上露出了幾分難色。
他回頭望了一眼姜楚楚,眸光沉沉。
姜楚楚不用腦子想都能猜到,異人此刻十有八九又萌生出了把她和嬴政丟下,或者扔回馬車,送回邯鄲的想法。
好家伙,她只是想去秦國看一看而已,怎么就這么難呢?
難道她真的就只能和嬴政留在趙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