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沈儒莊新納的妾侍中有個殺豬匠的女兒，她是父親去世之后被叔伯賣掉的。</p>
她曾經(jīng)來求我，表示寧愿灑掃庭除，也不愿以色侍人。</p>
我看中她家學(xué)淵源，又是個堅毅自強的性子，便與她立下「斬草除根」的約定。</p>
這姑娘辦事利落，沒幾日就趁夜了斷了沈儒莊的孽根。</p>
那一夜，沈儒莊的哀號聲響徹沈府的夜空，驚得四鄰狗吠不止，真是好生熱鬧。</p>
按照事先的約定，我奉上酬勞后，當(dāng)夜就將那姑娘遠(yuǎn)遠(yuǎn)地送走了。</p>
然后命人去請大夫來救治沈儒莊。</p>
慈濟(jì)堂的林大夫很快就到了，在一番止血包扎后，他撫著長須搖頭嘆息：</p>
「沈老爺性命無礙，只是胯下之物斷得徹底，請恕老朽無能為力�！�</p>
我自然是不肯輕言放棄的，于是便廣發(fā)求醫(yī)令。</p>
隨著一張張求醫(yī)令的張貼，沈儒莊被閹了的消息迅速傳遍了大街小巷。</p>
我去錢莊盤賬，在轎子里一路都能聽到人們熱議此事。</p>
「聽說是沈老爺?shù)逆虃儬庯L(fēng)吃醋所致�！�</p>
「沈夫人從前不許沈老爺納妾還是有道理的，享受一時卻要拿后半輩子來還�！�</p>
「要我說，沈老爺也有不是。僧多粥少不能雨露均沾，無怪乎佳人含怨吶。」</p>
「沈夫人竟然許以百萬兩謝金求醫(yī)，可真是舍得�！�</p>
我當(dāng)然舍得了，反正沈儒莊的孽根已經(jīng)喂了狗，治肯定是治不好的。</p>
然而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揭榜而來的大夫絡(luò)繹不絕。</p>
我來者不拒，一律待若上賓。</p>
「諸位都是杏林圣手，我家老爺一身都托付給各位了�！�</p>
一個大夫越眾而出：「沈老爺這病不好治，恐怕得另辟蹊徑�！�</p>
我自然是十分地通情達(dá)理。</p>
「請諸位盡情施為，我絕無二話，即使治不好也絕不為難，另有辛苦費送上�！�</p>
大夫們大概是頭一回遇到這么開明的家屬，放心之余便盡情地各展所長。</p>
于是，沈儒莊便輪番領(lǐng)受了針灸之痛、灌藥之苦、火炙之灼……</p>
甚至有苗派醫(yī)家，將各種知名的蛇蝎、不知名的蟲豸用以治療，每每將沈儒莊嚇得口吐芬芳。</p>
又有遠(yuǎn)道而來的蒙古大夫，在沈儒莊身上劃開好幾處，又是放血又是熏蒸，沈儒莊被折騰得鬼哭狼嚎。</p>
大夫們當(dāng)然是真心想救治沈儒莊的，然而斷根復(fù)生前所未有。而我許諾的百萬謝金實在太過誘人，大夫們不肯輕言放棄，只好苦了沈儒莊了。</p>
在大夫們爭奇斗艷地救治了一個月之后，沈儒莊愈發(fā)地奄奄一息了。</p>
我估摸著再折騰就沒氣了，于是奉上辛苦費送走了意猶未盡的大夫們。</p>
這么折騰了一個月，沈儒莊去勢已成定局，再無希望。</p>
對他這樣極好臉面的人來說，去勢跟去世也沒什么分別。</p>
于是，沈儒莊便不肯再踏出家門一步，成日酗酒，還打罵妾侍。</p>
我看那些妾侍也是身不由己的可憐人，便一一陪了嫁妝命媒人尋合適人家都送嫁了。</p>
如今滿青州誰不夸我憐弱憫下？</p>
且外人都以為是后院妾侍辣手摧花，那些貪花好色的老爺少爺們齊齊悚然，從此收斂，青州風(fēng)氣為之一清。</p>
犧牲他一個，造福千萬家。</p>
我真是功德無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