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伴隨相機的拍攝聲音，顧凜失神終于被抽離。
就像當時的我一樣。
晚...晚意，你是在生我的氣對嗎
如果是生氣的話，你怎樣對我都可以，但能不能別鬧了
陣陣冷風卷起地上落葉，暈開黃沙。
我沒鬧。
誰知這句話像根針一樣扎在顧凜心頭，只一瞬便勾起他的怒火。
蘇晚意你到底什么意思又不是三歲小孩了有必要嗎！
你和我離婚還能復婚，喬梅呢
人家就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除了依靠我還能怎樣。
看他整張咆哮的臉，好似能把我撕碎。
沒必要。
什么沒必要
既然能干得出假離婚這種事情，我想也該騰位置了。
體面一些吧，沒必要這樣大吼大叫。
他有些愕然，似乎想不到我會如此冷靜。
愈要上前伸手拉住我的衣袖，可被我轉(zhuǎn)身躲過了。
騎上單車，獨留他一人風中凌亂。
說來可笑，婚后我的全部家當可能也只是這輛單車吧。
從一個毫無名氣的龍?zhí)�，再到如今的頂流影帝�?br />
八年時間，我把自己的青春和錢財全部傾斜在他身上。
結(jié)婚三年，就連交通工具還是最初的單車。
5.
看著我的背影，顧凜瞳孔驟縮有些發(fā)怔。
有那么一瞬間，他好像看到第一次同我相遇的場景。
我踩著單車向他靠近，從兜里掏出晚飯錢塞在他手里。
我...我不是乞丐。
哦哦，對不起，你是遇到困難了嗎
只是，畫面里的女主角變了，向著反方向駛離。
過往猶如泛黃發(fā)舊的老相片，一幀幀在眼前循環(huán)播放。
一擊重錘，狠狠砸在顧凜身上。
沒關(guān)系的，只要你肯努力一定能成功的。
一個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剛畢業(yè)女學生，盡可能模仿母親的模樣安慰他。
就像對待小時候的自己那樣。
男孩紅著臉往后退去，時不時偷偷瞄她一眼。
別著急，所有行業(yè)剛開始都是這樣的。
包括我。
在男孩眼里，蘇晚意就像成熟獨立的姐姐無條件照顧他。
殊不知，她剛剛交出自己本月僅剩的房租錢。
晚風撫過臉頰，顧凜怯生生表明心意。
就...就像朱元璋和馬皇后那樣！
蘇晚意愣了愣神，又立馬勾起嘴角眼含笑意。
確實啊，咱倆第一次見面。
馬皇后不管燒餅有多么燙手也要揣在懷里，偷偷給朱元璋帶去。
是的，所以朱元璋當上皇帝以后立馬封她為太后，而且死后永不立后。
......
可奈何，這明月還是照了溝渠。
回想這些天的過往，一顆不安的種子悄悄藏在顧凜心底。
從蘇晚意說出：就當是給二位的新婚禮物。時，有了陽光。
再到她不吵不鬧接納喬梅時，有了雨水。
最后，視線拉回到現(xiàn)在，種子長大了。
他本以為蘇晚意會大吵大鬧，撕毀離婚協(xié)議。
又或者，幾天幾夜不肯吃東西故意氣他。
甚至有那么幾個瞬間，顧凜多么希望蘇晚意能找他大吵一架。
可這份察覺不到的小小期待，統(tǒng)統(tǒng)沒能成為現(xiàn)實。
蘇晚意只是冷冷看向他遞來的離婚協(xié)議，平靜簽下自己的名字。
好像這一切，從未發(fā)生。
當年自己因拍戲骨折躺在醫(yī)院，女孩成長為女人。
咬牙堅持三份兼職，同時還要在晚上照看他。
長久的高壓環(huán)境和少量睡眠，蘇晚意患上胃病。
顧凜恢復后紅著眼撲在她懷里胡亂哭泣。
我這輩子，要死也只能死在你手里！
等我成名，我一定風風光光把你娶進門。
可他似乎忘了，蘇晚意從不在乎他能不能功成名就。
否則，一開始就不會向他靠近。
現(xiàn)在，他又忘了。
女人能這樣對他原因無它，平淡又細長的愛意。
不曾想，這愛河終于被大旱蒸干。
顧凜在毫無忌憚?wù)f出喬梅才二十歲無人依靠時，或許忘掉了當年的女孩。
緊緊攥著手里的鈔票，硬著頭皮去到從未去過的大醫(yī)院。
走錯路、問錯人、不知道怎樣充錢，尷尬場面數(shù)不勝數(shù)。
漲紅發(fā)燙的臉好似充滿氣的氣球，被人們踢來提去。
一副怯生生的樣子淹沒在嘲笑和怪異的目光當中，那些無助和不堪！
兼職服務(wù)員時，偷偷打包帶走客人沒能吃完的剩飯。
獨自躲在潮濕地下室里，抹干眼淚咽下冷掉的飯菜。
只為能攢下更多錢幫他做手術(shù)。
千瘡百孔
那可實在太輕了。
6.
當晚，顧凜意外地沒去參加和喬梅的戀綜節(jié)目。
而是回到我們最初的婚房。
自他成名后多次提議賣了它，可在我的堅持下還是保留下來。
每到周日，我都會專門跑回全部打掃一遍。
這里承載我太多的記憶，每個物品都有它的故事。
推開房門，一股塵封的氣味進入鼻孔。
顧凜微微蹙眉，這里已經(jīng)很久都沒打掃了。
當他看向墻壁上的油畫時，瞬間僵在原地。
腿腳一軟，癱坐在低上。
是的，我的自學油畫作品終于完結(jié)了。
長六米寬兩米，幾乎覆蓋大半墻壁。
畫中女人捂著面部看不清臉，黑色血淚流成江海。
倘若不仔細看，或許還真的分不清那傷疤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年還沒有打車軟件。
他出國忘帶簽證，我騎著單車沖往機場。
一不小心崴了腳直直倒在地上，胳膊被生生撕下一塊肉。
繼續(xù)往右探去，一把白的發(fā)亮的十字架在遠處召喚。
女人放下捂著臉的手，緩緩朝十字架的方向走去...
雨夜難眠，顧凜努力保持不在意的樣子。
表面平靜躺在沙發(fā)上不發(fā)出聲音，可腦中亂作一團。
一遍遍勸告自己，不覺間發(fā)出聲音。
沒事...晚意只是說氣話而已。
對..對！我們還會復婚的，就像以前那樣。
喬梅才二十歲，一個人在圈子里沒親沒故，我要照顧她。
晚意一定可以理解的，就像她曾經(jīng)照顧...我...那樣..
言盡于此，他再也坐不住了。
瘋狂掏出手機翻找我的頭像，愈要撥通電話。
目關(guān)先停留在我們的聊天記錄上面。
清一色的單方面輸出，顧凜只是潦草敷衍。
握在手里的紙條被浸濕——【永不復婚】。
緩緩點開電話，誰知，出現(xiàn)一個紅色感嘆號。
蘇晚意！別太過分！
砰——
手機被狠狠砸在地上，發(fā)出炸裂聲響。
這一晚，他丟掉了睡眠。
幸運的是，喬梅找了過來。
在他耳邊一遍遍重復，這才稍稍削減心中那份慌亂。
沒事的，晚意姐很善良，肯定能理解你的。
她只是說氣話而已，等過段時間你再去找她復婚。
嗯...知道了。
與此同時，我剛好回到老家。
拉著行李漫步在凌晨的雨后街道，不覺間走到母親墳前。
許久未見，碑前雜草長高不少。
媽，你姑娘回來看你了。
7.
冷風伴隨些許潮濕，夾雜青草汁水的氣味。
默默從兜里掏出一支煙，安靜點上。
時隔三年，再次抽煙難免有些不適應(yīng)。
不覺間，咳嗽起來。
一個人北漂，還要照顧小我四歲的顧凜。
想當年我就是靠著煙酒撐過來的。
他說自己不喜歡煙味，我說那是你不懂。
有誰會逼迫自己去喝自己不喜歡喝的東西呢
會去接別人遞來自己最討厭的煙呢
無非...為了應(yīng)酬，碎銀幾兩罷了。
抬手在他頭上寵溺揉了幾下，不忍告訴他煙酒的真相。
畢竟，他是我在北漂路上唯一的伙伴和愛人。
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忍受。
結(jié)婚后，便戒掉了。
重重呼出一口濁氣，倒也沒有想象當中那么傷感。
更多是釋懷。
沒多久，我趴在墓碑上面睡著。
夢里母親來看我了，她光著腳丫穿過河流。
腳踝上面還沾著初春的新泥，甚至我還能聞到她嘴里牙膏的氣味。
她沖我笑，我打心底的開心。
可當我向她伸手，卻不見了。
淚水沖散夢境，再睜眼已是清晨。
媽，我會的。
我會好好生活的，你知道你女兒的性格。
打碎的牙往肚子里咽，也要硬著頭皮往前走。
揉了揉眉心，向著家的方向走去。
一連三天，我把家里衛(wèi)生里里外外全部打掃干凈。
期間程野找過我?guī)状�，他是我的大學同學。
同樣的，他也是單親家庭。
大學時期他被我堅強的性格吸引，自他父親走后總會找我傾訴。
當?shù)弥液皖檮C離婚后，就來我家里找過我?guī)状巍?br />
蘇晚意，好久不見。
他的變化很大，不僅是外表。
渾身散發(fā)出某種溫柔的氣場。
程野你怎么...
他沖我笑了笑，從包里掏出畢業(yè)照片。
背后是我的簽名——【如果有困難就來找我吧，地址是...】
我眼睛一亮，突然想到確實有這回事。
年輕是那個愛逞強的我，總喜歡這樣幫助別人。
我無奈自嘲笑道：
呵呵，現(xiàn)在我也不行了。
說什么呢，在我眼里你可是最棒的女人。
......
聊了許久，程野刻意避開我身上的疤。
用著更俏皮的話語來逗我開心。
我掏出煙準備點上，他起身掐滅了火柴。
別...別抽了。
泛紅的眼眶，倒是讓我有些驚訝。
怎么了程野
你不喜歡。
想不到，最能記住我喜歡討厭的，是不再關(guān)心的人。
我可以陪你喝酒。
酒瓶一杯杯見底，顧凜一遍遍打著接不通的電話。
看著灰色頭像，他有些煩躁。
坐在書房內(nèi)，眼神失焦定格在手機屏幕上。
【明天上午七點，記得參加記者發(fā)布會�！�
【好�！�
再無下文。
那晚他沒再接受喬梅的曖昧邀請。
別這樣，咱們只是工作關(guān)系。
晚意知道后會生氣的。
可天不遂人意，我并不知道，而且知道后大概率也不會生氣。
狠狠踹了一腳書桌，抽屜里的雜物隨之掉落。
恍惚間看到一個熟悉的日記，是蘇晚意的。
他翻開日記，沒有深情的告白和細水長流的守候。
有的，只是那一筆筆賬單和我為生活奔波的痕跡。
【幫助顧凜手術(shù)計劃】
今日收入：300元，截止目前已達目標15%。
【彩禮計劃】
【......】
伴隨翻動聲音，顧凜身體隨之顫抖起來。
吧嗒——
日記滑落指尖輕輕掉落在地上。
顧凜眉頭緊縮，再抑制不住找回我的決心。
可他并不知道我的新號碼，更不清楚我的地址。
只好瘋狂在個人社交平臺對我喊話。
8.
程野掏出手機，晃了晃顧凜最新發(fā)布的內(nèi)容。
晚意，我等不了了。
我們明天就復婚好嗎
視頻里，他略顯疲憊聲音顫抖，眸中像是化不開的霧。
見我無動于衷，程野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慶幸。
他這樣，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我略顯疑惑抬頭對上程野的眼睛，他顯得有些慌亂。
沒別的意思，除了個人平臺...
他還浪費很多社會資源張貼你的尋人啟事。
聽到這里我更加疑惑。
實在搞不懂顧凜在想什么，明明背叛我的人是他。
現(xiàn)在，我讓開位置成全兩人，為何還要死死不肯放手。
我無奈搖了搖頭，撥打熟悉的號碼。
顧凜，我們已經(jīng)離婚了，麻煩你不要打擾我了好嗎
晚...晚意！在哪我現(xiàn)在去接你。
答非所問，聲音里滿是擔憂和小心翼翼。
程野拍了下我的肩膀，暗示我最后見他一次。
想來也是，如果不好好說清楚。
按照顧凜的影響力，大概還會對我產(chǎn)生很多困擾。
在我老家，江城...
好，我馬上到。
下午三點，顧凜開著家里的跑車匆匆趕來。
三個月沒看到他，臉好像還瘦了一圈。
晚意，我等不到明年開春了。
我們明天就復婚好嘛，我想你了。
邊說邊朝我這里靠近，伸出右手就要拉住我的胳膊。
程野見狀立馬將其隔開，有意無意在我身前護了護。
顧先生，你們已經(jīng)離婚了。
沒必要的親密動作還是省了吧。
見我沒有出言反駁，顧凜有些失落看向我。
我知道自己做的太過分了，讓你跟著我吃了很多很多苦。
從結(jié)婚前，再到結(jié)婚后，我好像都在依賴你。
我知道錯了，晚意，我們...能不能重新開始。
我往后推了半步，冷冷開口。
還挺委屈的，不知道的以為你才是受害者。
行了，別再騙自己了。
聞言他張了張嘴，話剛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
頓時，空氣一片死寂。
終于，他拿出我曾經(jīng)的日記。
晚意，我會補償你的，這么多年了也該...
不需要。
不等他說完，我開口打斷。
一把奪過日記，轉(zhuǎn)身朝程野借了火機。
咔嚓——
伴隨火機滾輪迸發(fā)出的星光，空氣立馬充滿燒焦的氣味。
如果是愧疚感的話，不需要。
那些是我自愿的，從沒想過要什么補償。
如果是放不下的話...更不需要。
顧凜有些震驚，實在想不到我會燒掉最珍視的物品。
可我單笑了笑，輕輕掃過他的視線落會在程野身上。
眼神恢復溫度。
重頭再來，舊的東西當然要燒掉。
我當初能咬著牙抗下壓力照顧你，現(xiàn)在也能照顧自己。
心如刀絞！
只一瞬，他崩潰的臉浮現(xiàn)眼前，眼中滿是哀求。
不行！你不能離開我！
我說過的這輩子只你一個人，跟我回家好嗎
眼見他還想繼續(xù)鬧下去，程野輕輕攔過我的腰肢。
別再鬧了顧凜，現(xiàn)在我是他男人。
再打擾我女友，我廢了你前程！
確實，程野能說出這句話。
自他畢業(yè)后就進組學習拍攝，幾年時間成了圈內(nèi)有名的導演。
9.
不出意料的失面收場，顧凜拖著疲憊的腳步失落離開。
剛才謝謝你了程野。
不客氣。
說完，竟意外臉紅起來，緊接著又小聲補充一句：
其實...我說的是真心話。
我借著風大理由沒聽清，趕忙回屋收拾東西。
雖然離婚，可生活依舊。
我拿起曾經(jīng)的畫板重拾夢想，在街邊為行人畫肖像賺錢。
這條路我熟，大學剛畢業(yè)時就靠著油畫養(yǎng)活自己。
程野經(jīng)常會來到我擺攤的地方捧場，幾乎一半作品都是他買的。
雖說沒錢再去城市買房，可好在老家附近，物價也算便宜。
前靠大山背靠平原。
春季的櫻花總會吸引熱戀中的情侶，我在街邊落座，觀察這一靜一動。
等待荒草枯敗時，蒙古包會靠近，我正蝸居其中烤火做客。
當然，每次程野都不會缺席，利用自己的流量幫我打出名氣。
在我發(fā)現(xiàn)他融入自己生活時，山頂瀑布沖擊的水花將我們包裹其中。
我喜歡你晚意，從很早以前就開始了。
櫻花下的新婚情侶成了我們，一路走來的畫像記錄這段旅程。
咔嚓——
相機定格在我們的笑臉，婚禮進行曲緩緩播放。
晚意！你不能！
婚禮上，顧凜不請自來。
你不能丟下我和別人結(jié)婚，我已經(jīng)和喬梅斷干凈了。
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程野面露難堪，一邊應(yīng)對在場嘉賓一邊驅(qū)散顧凜。
顧凜，我好像和你說過吧。
再打擾我們，我廢了你的前途！
可他好像沒聽到，自顧自就要上臺碰我。
終于，男友再也忍不住，握拳狠狠朝他面門轟去。
要不要這么難堪
你傷害她還不夠多嗎！
聽到傷害二字，顧凜有些發(fā)懵，僵在原地。
對...對不起。
我真的知道錯了，晚意，你看我一眼好不好
此刻的我卻忙著和到場嘉賓介紹我們的戀愛歷程，直接將其忽略。
由于程野是導演圈業(yè)內(nèi)大佬，我們的婚禮同樣邀請很多知名人物。
不一會，人們的目光紛紛投向顧凜。
顧凜！你還想不想要明年的劇本了！
說話的是顧凜經(jīng)常合作的導演。
我一手把你捧紅，現(xiàn)在過來壞我好友婚禮！
別生氣江導，這種過氣小鬼都這樣。
我之前捧的喬梅不也這樣，恩將仇報嘛。
簡單的三言兩語，道盡二人業(yè)內(nèi)人品。
程野冷冷看向他，隨后轉(zhuǎn)身面向在場導演。
麻煩各位了，幫我程野一件事情。
請問誰還記得前年顧凜和喬梅炒CP澄清事件。
其實...
10.
就這樣，通過程野的業(yè)內(nèi)關(guān)系，顧凜再次被推上風口浪尖。
各種營銷號曝出顧凜當初和我假離婚事件。
呵呵，偷雞不成蝕把米。
想不到吧，人家蘇晚意和你真離婚！
哎，一直陪他身后默默支持的女人都能辜負，這么多年粉了個畜生。
一時間輿論風向大轉(zhuǎn)，很快許多品牌方紛紛取消合作。
顧凜不僅丟掉名聲，還將面臨天價違約金。
還不睡呢
程野輕輕推門，見我手機還在亮光。
我雙手捧住他的臉，落下一枚吻。
謝謝你程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