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開端

    我為報恩，冒火沖進破廟救出韋昭，臉上留下不可抹除的疤痕。</p>

    韋昭答應(yīng)娶我為妻，一年后，我為他生下名男孩兒。</p>

    一家人平平淡淡，過的也算安逸。</p>

    可當(dāng)孩子五歲時，一隊人馬突然闖進我家。</p>

    為首那人跪在韋昭面前，哀聲道：“將軍，老夫人和夫人一直在等您回去！”</p>

    1.</p>

    陽光大盛，今日是個好天。</p>

    我踮起腳尖，將最后一件衣物攤開晾在竹竿上，轉(zhuǎn)身捶捶發(fā)酸的腰。</p>

    “阿娘阿娘，外面來了好多叔叔！”</p>

    小人兒顛顛跑到我面前，伸出小肉手扯我的袖子，奶聲奶氣道：“阿娘快去看看呀！”</p>

    我心頭一緊，面上不顯，摸摸他的頭溫聲道：“別急，這就去�！�</p>

    韋清“嗯嗯”點頭。</p>

    我深吸一口氣平復(fù)心情，低頭挽下衣袖，垂落的發(fā)絲遮住側(cè)臉一道傷疤，邊走邊不忘問道：“你爹爹呢？”</p>

    “爹爹也在外面哦�！�</p>

    我聞言放下心來，還未走進前屋，便聽到陣哀聲：“將軍跟屬下回去吧，老夫人和夫人一直在等您！”</p>

    五官剛正的男子單膝跪在韋昭身前。</p>

    前院還守著些男子，個個身強力壯，靜侯在一旁。</p>

    韋昭立在原地，身姿修長挺拔，聲音卻含著些怒氣：“你們倒是膽大，敢明目張膽找過來！”</p>

    二人對話響在耳畔，我如遭雷擊，怔在門口處，腦子“嗡嗡”作響。</p>

    將軍？老夫人和夫人？</p>

    韋昭當(dāng)年不是說自己孤身一人，從未有過家室嗎？</p>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p>

    2.</p>

    “阿娘？”韋清仰頭望我。</p>

    軟乎乎的聲音喚回我的神思，同時也驚到屋內(nèi)幾人。</p>

    韋昭轉(zhuǎn)頭，眼中瞬時流露出驚惶之色</p>

    他快步朝我這邊走：“鳶兒怎來了？”</p>

    我不動聲色地避開他，抬步走進屋里，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貴客們遠道而來，鄙舍簡陋，沒什么好招待各位，我去備些薄茶。”</p>

    說罷，我不顧韋昭的呼喊，頭也不回地往外走。</p>

    步子越走越快，眼中酸澀感愈加強烈。</p>

    若陌生男子所說為真，韋昭是個有妻室的人，那我又算得了什么？他養(yǎng)在外頭的小妾？</p>

    真可笑，我們連孩子都有了啊。</p>

    他竟瞞我瞞了這么多年。</p>

    我停下腳步仰起頭，努力不讓眼淚滑落，使勁壓下內(nèi)心如浪潮般翻涌的痛楚。</p>

    “阿娘等等清兒！”</p>

    韋清邁著小短腿跑過來，氣喘吁吁地攥住我裙角，巴巴道：“阿娘，清兒害怕，我們回去好不好？”</p>

    我回過神望了望四周，竹林茂密，遠處的山巒若隱若現(xiàn)。</p>

    原來已經(jīng)走出家很遠了。</p>

    我抹了一把眼睛，裝作無事的牽起清兒的手，笑道：“清兒別怕，阿娘一會兒帶你去采野果子。”</p>

    “好��！”清兒聞聲頓時歡喜起來。</p>

    我調(diào)整好情緒，牽著他往另一個方向走。</p>

    清兒自小是個懂事的孩子，我不該，也不能讓他攪進這種事。</p>

    3.</p>

    回來時天色已晚，家中的“客人”亦走光了。</p>

    出門時匆忙，沒帶竹籃，清兒只能用衣裳兜起鮮紅的野果子，興沖沖跑進門內(nèi)。</p>

    “爹爹快來看，阿娘帶清兒采了好些果子。”</p>

    他仰起頭，獻寶似的捧出果子。</p>

    “清兒真厲害�！表f昭似乎已在門口等候許久，他沒去看清兒懷里的果子，話語里多了點敷衍之意：“聽話，把果子放桌上，然后乖乖去睡覺，我與你阿娘有話說�！�</p>

    清兒略顯失望，撇嘴應(yīng)一聲，放好東西后進了里屋。</p>

    我見清兒走遠，這才走到桌邊坐下，將油燈撥亮些。</p>

    燭影晃了一晃，映出大半個屋子。</p>

    韋昭站在桌角處，面色晦暗不明。</p>

    “鳶兒，我知你在同我置氣......”他開口，聲音急切。</p>

    “不是氣不氣的問題�！蔽掖驍嗨�的話，正色問：“我想知��，你究竟是何人？今日又是怎么回事？”</p>

    “說來話長。”他嘆了一口氣。</p>

    “時辰還早，可以慢慢說�！�</p>

    韋昭聞言撐著手在桌前坐下，緩緩道：“你當(dāng)年曾同我說過，我朝有個戰(zhàn)無不勝的將軍，好像與我同名，不錯，那人便是我。韋家以武起家，世代出武將，我在他們悉心培養(yǎng)下，上過戰(zhàn)場，立過功，便當(dāng)上了這個將軍�！�</p>

    他頓了頓，繼續(xù)道：“可是鳶兒，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全是家族所迫，包括我的夫人，也是利益所至，從而促成兩家聯(lián)姻�！�</p>

    “我真正心悅的，怕是只有你了�！�</p>

    一長段話下來，韋昭凝神望我，靜待我的回答。</p>

    我沉默良久，最終起身，平靜道：“韋將軍，我們和離吧。”</p>

    “這里挺好，我?guī)�清兒在這兒長住，就當(dāng)從未見過將軍�！�</p>

    “為何？！”韋昭大驚，跟著站起來：“我既娶了你，便不該丟下你不管�！�</p>

    “不需要。”我搖搖頭：“你堂堂大將軍，本該報效朝廷，卻蝸居在小村莊里這么多年，這是不忠，你上有老母，卻不去侍奉，是不孝，不忠不孝，趁還未鑄成大錯，將軍還是快些走吧�！�</p>

    “走可以，鳶兒同我一道�！彼�上前一��，猛地抓住我手腕：“你放心，我會護好你們母子�！�</p>

    “我有吃有住，不必勞煩將軍�！蔽覒B(tài)度堅決。</p>

    “有吃有�。亢煤�！看來鳶兒是不需要我了�！表f昭苦笑，眼底飛速閃過一抹黯色。</p>

    隨即慢慢松開手，語調(diào)軟和下來：“既如此，我答應(yīng)和離，但能否多留兩天？我想做最后道別，清兒若是看不到我，估摸要鬧騰。”</p>

    清兒素來是我的軟肋，我思量這話也對，便垂下眸，淺淺應(yīng)了聲“好”。</p>

    可我卻低估了韋昭的偏執(zhí)。</p>

    4.</p>

    臨別前天夜里，韋昭突然提出要去河邊轉(zhuǎn)轉(zhuǎn)。</p>

    “夏夜河邊螢火蟲繁多，到時能捉些回來，給清兒拿來玩�！�</p>

    韋昭說這話時，清兒正趴在窗臺邊玩小木人，聞言立刻轉(zhuǎn)過頭，一雙眼亮晶晶的：“好呀，爹爹去，清兒去，阿娘去不去？”</p>

    自我與韋昭不和，清兒一直悶悶不樂，難得展露幾分笑顏。</p>

    我嘆息，無奈道：“阿娘去的�！�</p>

    “阿娘最好了！”清兒丟下小木人，一手牽我，一手拉起韋昭：“走吧走吧。”</p>

    “你們先去，我落鎖�！蔽覍�兩人��。</p>

    他倆走后，我關(guān)好大門，插上大鎖，銅鎖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我無端感到陣不安。</p>

    回過頭時，韋昭正沖清兒變戲法，手腕翻轉(zhuǎn)間，一只草編螞蚱乍然出現(xiàn)在手心，活靈活現(xiàn)。</p>

    清兒拍掌雀躍。</p>

    察覺到我的目光，韋昭轉(zhuǎn)眼朝我一笑。</p>

    他生的俊俏，長眉入鬢，眸若寒星，哪怕過去好幾年，笑起來時依舊意氣風(fēng)發(fā)。</p>

    若沒有那日的事，我自是會幻想良人相伴，安逸到老。</p>

    可現(xiàn)實總是要面對的。</p>

    誰都逃不脫。</p>

    5.</p>

    從河邊回來后，清兒的小布囊里裝滿螢火蟲，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頭。</p>

    “阿娘，前邊好亮啊。”</p>

    半路上，清兒指向村莊的方向，歪頭不解。</p>

    我抬眼一看，心道不好。</p>

    那個位置，不偏不倚，正是我的那處屋子。</p>

    “將軍看好清兒，我去瞧瞧�！�</p>

    心中著急，我顧不得太多，撒開腿往村莊跑，剛到村口，鄰嬸便拉住我，忙不迭道：“遭罪了許丫頭，你家走水啦！那邊危險，你好好待這兒，有人幫你救火�！�</p>

    “林嬸放心，我不怕�！蔽宜γ搵D人的手，急急往里跑。</p>

    亮，確實是亮。</p>

    火光漫天，染紅大半邊夜空。</p>

    濃煙滾滾，房梁傾塌，喧鬧聲不絕于耳。</p>

    火勢猛烈，再多的掙扎都是徒勞，救不回來了，多年生活的地方，都?xì)Я耍?lt;/p>

    我跌坐在地。</p>

    韋昭抱著清兒緊跟而來，周遭聲音逐漸模糊，一切仿佛隔著云端，像是一場噩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