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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五)

    晚上,到慕尼黑,江沅沈度又吃了頓巴伐利亞本地餐廳,是有名的巴伐利亞豬肉料理&;。豬肘外皮酥脆,里頭濃香,十分&;可口,小冰淇淋則是甜甜的、涼涼的。

    吃豬肘的時候,江沅用刀把脆皮一刀一刀都切下來,給&;沈度,沈度只是笑著搖頭,又把那些最香的部位一片一片地還回去。

    江沅吃得滿嘴是油。

    出來沿著大街走走,兩個人又決定嘗嘗有名的“攝政王蛋糕”。

    路德維希二世死后他的弟弟管理國家。這個弟弟名字叫,也是個神經(jīng)病,但命長,一直活動90多歲,因此1886到1912年的26年也被稱為“攝政王時期”。這攝政王挺受歡迎,慕尼黑到處都是“攝政王花園”“攝政王中學(xué)”“攝政王劇場”等等東西。而“攝政王蛋糕”呢,據(jù)說是面包師傅為攝政王慶生而制的,非常喜歡,就叫它“攝政王蛋糕”了。

    二人走進(jìn),要了兩杯咖啡、兩塊蛋糕,還有幾個十分&;精致的巧克力球——這家店的柜臺很大,里面商品琳瑯滿目�?Х瑞^挺高大上的,門口有攝政王雕像,里頭有個挑高中庭,四&;周全是大盆花木,最上頭則是玻璃屋頂,下面吊著許許多多紅、橙、黃色球形吊燈。當(dāng)然,這里賣的東西也很昂貴。

    &蛋糕一共八層。每兩層間都夾著些巧克力與奶油,頂上淋著杏子醬,整體裹著巧克力。據(jù)說八層是代表著巴伐利亞八個地區(qū)。

    “沈度,”江沅問,“你喜歡吃甜食嗎?”

    沈度說:“曾經(jīng)不喜歡。”

    “那為什么后來喜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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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來嗎,”沈度溫柔地笑了笑,“在人生最為艱難的那時候,在一個冷冷清清的除夕夜,我吃到了幾顆糖,突然覺得……不一樣了,是世上最美味的東西�!鄙蚨扔浀茫�?yàn)榇汗?jié),但凡可以出院團(tuán)圓的,一個沒拉全出院團(tuán)圓了,因此醫(yī)院十分&;空曠。他坐在病床前,輕輕撥弄那幾顆糖,回想剛才付賬的人在兜兒里挑來挑去、最后把每種口味的糖都撿了一顆出來的樣子,就覺得自己的心&;亮堂堂的。給&;糖還要一樣不拉十全十美,那個人好可愛。

    “……啊�!敝朗亲约核偷模溆悬c(diǎn)不好意思。

    他揮了揮手里的叉子,說,“吃蛋糕!吃蛋糕吧!”

    “嗯�!�

    不過,就在江沅要開動時,他突然發(fā)現(xiàn)咖啡店的玻璃外有一對父女,他們正靜靜地看著里面——一個流浪漢父親,一個流浪漢女兒,還有一只狗。女孩有著一頭金發(fā)&;,編著臟兮兮的麻花辮�?�&;得出來,爸爸已經(jīng)在盡量讓他的女兒干凈漂亮了。

    現(xiàn)在是冬天,很冷,他們一家竟在寒風(fēng)里駐足了。

    江沅周圍其他顧客只要回頭也能看到,他們都感到不大舒服,幾對或是情侶或是家人的人彼此望望,而后心有靈犀地一扭身,給&;玻璃外的兩個人各式各樣的后背,而玻璃外的小女孩兒呢,也會自覺后退一步,拉開距離。她并不是第一次被精致的人躲開了。

    “……”江沅還是不大忍心&;,他端起了他的盤子,在小女孩的目光中推開大門走了出去,而等到再回來時,他手里就只剩一個空盤子了。江沅剛把蛋糕叉子和餐巾紙全都給了小姑娘,這樣,她可以用餐巾紙托著蛋糕,用叉子一口口吃。

    沈度:“……”

    莫名地,此刻送蛋糕的江沅,與當(dāng)初送糖與花的江沅,微妙地重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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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度想,也不知道江沅究竟對多少人這樣好過,可是,只有自己得到了他,得到了他的人,和他的心&;。

    等江沅重新坐下,沈度問:“再點(diǎn)一塊嗎?”

    “算了�!苯淇�&;看&;柜臺——那兒排著一條長隊(duì),“已經(jīng)晚上十一點(diǎn)了。早點(diǎn)走吧,不折騰了。嗯,咱們兩個一起吃,你那塊分&;我一半�!�

    沈度頷首,招呼路過的服務(wù)生再拿一套刀叉過來,而后,好像因?yàn)榻湔f了“早點(diǎn)走吧,不折騰了”一般,用叉子切下小小的一塊蛋糕,遞到江沅的唇邊。等江沅“嗷嗚”一口吃完,再切下一塊,動作優(yōu)雅地送進(jìn)他自己的口中。

    就這么著,每回輪到自己,江沅就把著桌沿,微微抻著脖子,咬著叉子剔掉蛋糕,而后看沈度吃掉接下來的那一口,同&;時也是等沈度再喂他。

    在咖啡的襯托之下,蛋糕好像更加甜了。

    也不知道是服務(wù)生忘了他們還是別的什么,總之,新的刀叉一直沒來。沈度江沅就面對面地坐在這家咖啡廳里,你一口我一口的,用一套刀叉分&;享了一塊蛋糕。

    …………

    吃完蛋糕,兩個人要回酒店了。

    慕尼黑有好的酒店,他們昨天就已經(jīng)在某app上面訂了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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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沅仍然不坐電梯,他們的房間在三樓。

    一進(jìn)門,江沅就拉了拉沈度,讓他轉(zhuǎn)回來,自己則是靠在房間門上,兩手握著沈度的手,因?yàn)楹攘水?dāng)?shù)仄【苾蛇吥樀凹t撲撲的,說:“沈度�!�

    “嗯?”

    “終于只剩咱們兩個了�!�

    “……嗯。”

    “我今天好高興�!苯湮⑿�,“你呢?你也高興嗎?”

    “……當(dāng)然。”高興到了靈魂戰(zhàn)栗。

    頓頓,沈度說:“沅沅,能再叫叫我的名字嗎?”

    “嗯?”江沅眨巴眨巴眼。這個要求好奇怪。

    沈度不以為意:“六年前的兩次相見,你一共說了十二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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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著沈度一句一句毫無停頓地說出來。他望著江沅:“分&;別是,‘拿著’‘這把傘給&;你打著吧’‘拜拜’……還有,‘這些東西很重要嗎’‘那我?guī)湍阆雀读税伞憬o&;我充一百話費(fèi)就行’……‘陪家里人來醫(yī)院的嗎’‘希望媽媽一切順利’‘對了,你買年貨了嗎’‘這給&;你,也算點(diǎn)年味兒吧’‘這也給&;你。礦泉水瓶養(yǎng)著就行�;ㄓ趾每�&;,又喜慶’,以及最后的……‘行了,我走了’�!�

    “沈度——”

    “之后六年我一直想,”沈度繼續(xù)說,“你念‘沈度’二字,念我的名字,又會是什么樣子的呢?什么口型、什么音色、什么音調(diào)、什么……”他在這個紙醉金迷的圈子里,每一天的喧囂紅塵都高高地騰起來,如煙似霧地漂浮在他的眼前,可是只要想到那人,生活便多了詩意。過去,他聽的都是江沅作為朋友叫的“沈度”,可今天晚上他想聽聽江沅作為戀人叫的。

    江沅笑了。雖然已經(jīng)說過很多次,他卻還是專門說給&;此時此刻的沈度聽了:“沈度�!�

    沈度黑眸只盯著他。

    “沈度�!�

    一邊說,江沅一邊把沈度的手撈起來,還放在自己兩片唇上,又叫:“沈度。這回應(yīng)該更清楚了吧?口型。”

    竟摸到柔軟的唇,沈度食指微微一顫。

    江沅又抱上沈度脖子,用自己的兩片嘴唇輕輕貼上沈度的唇,又說:“沈度、沈度�!彼屔蚨炔还庥醚劬�&;,也用手指感受,還用嘴唇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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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度的唇張了張。

    不過江沅卻是突然離開了,微微笑著、望著,問,“好了。還有別的想要聽的嗎?”

    聽見這個問題,沈度喉結(jié)上下一滾。

    “嗯,”江沅抱著沈度的腰,軟軟地貼上去,眼神帶著一些纏綿,又說:“沈度。寶貝兒,男朋友,老公。夠了嗎?”

    說完,江沅再次把沈度的手撈起來,并放在自己唇上,重復(fù)道:“沈度。寶貝兒,男朋友,老公。”

    最后還是用他自己的兩片嘴唇輕輕貼上沈度的唇:“寶貝兒,男朋友……老公�!彼穆曇糨p輕的、飄飄的,最后一字還帶著點(diǎn)頗為親昵的拉長音。

    沈度終于受不了了,一把摟住江沅的肩,用力壓上對方嘴唇!

    這吻迅疾而又兇猛,雙唇開合,一下一下,緊貼著,摩-蹭著,接著沈度撬開江沅的唇,舌尖長驅(qū)直入,攪著江沅的舌尖,也攪著江沅的心&;尖。

    從前,他不屬于他,于是欲-望總歸帶著些可恥,然而現(xiàn)在不一樣了。他盡情地表達(dá)著他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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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江沅抱著沈度的手從腰上到了肩上。他仿佛是承受不住似的,反手把著沈度肩膀,輕輕地扯,然而沈度紋絲不動,年輕、強(qiáng)壯、熱氣騰騰。而且,江沅的理&;性雖然在說“這太瘋了”“這太過分&;”,感性卻完完全全不受控制,舌尖一直迎合對方,廝-磨,纏繞,粘滯極了。

    一股熱力沖撞著他。洶涌、激昂、血脈賁張,有一種與文明相悖的、十分&;原始的莽撞與毛躁。他心&;里像有一只小獸,噬咬著、撕扯著,真要瘋了。

    酒店房間的空氣當(dāng)中充斥著一種濕濕的氛圍。

    江沅想起他看&;過的熱帶雨林的記錄片來了,就在剛剛才結(jié)束的柏林國際電影節(jié)上。那些花果熱乎乎的,又濕淋淋的,被人一咬,便濺他個一頭一臉。

    江沅甚至有些覺得他的身體敏-感懂事到了讓他生氣的地步了,那么有問有答、有商有量、有呼有應(yīng)的。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二人嘴唇還有舌尖全都麻了,才終于分開。

    他們呼呼喘著、深深望著。江沅嘴唇紅通通的,眼尾同&;樣是紅通通的,全帶著潤。他們兩個也不說話,只互相對視,隔一會兒親吻一下對方的唇,再隔一會兒再親吻一下對方的唇,而后,那吻越來越密、越來越重,仿佛再也壓抑不住對彼此的萬般渴求,又瘋狂地吻在一起。

    而這回,江沅徹底拋棄羞恥、放縱開來,從嘴角不斷漏出“嗯……”“哈……”的聲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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