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這天晚上，我是一個人睡的。</p>
我翻來覆去想了一個晚上。</p>
第二天一大早，我從房間里出來，推開門，一眼就瞧見了站在門口的賀川。</p>
他似乎一整夜都沒有睡，眼下的烏青明顯，下巴上還帶著些黑色的胡碴，神情卻是小心翼翼的。</p>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我，像是害怕主人生氣的小狗。</p>
我想了想，對他露出一個笑來。</p>
「我餓了，想喝你煮的粥。你煮粥給我喝好不好？」</p>
聽到我這么說，賀川愣了愣，很快又笑起來。</p>
他以為我想通了，原諒他了。</p>
可是沒有。</p>
我只是，死心了。</p>
這一晚上我想了很多。</p>
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只喜歡記別人的壞的人。</p>
相反，許是生活太苦了，從小到大，我都很擅長去記住別人對我的好。</p>
也因此，我想起賀川，總是會想到我感冒發(fā)燒，他大半夜守在我床頭，拿著濕毛巾為我降溫的時候。</p>
會想到他向我求婚那天，海灘上，漫天的星空下，他抱著我擁吻。</p>
會想到某一次，他父母忌日，他抱著我，聲音沙啞：「妍妍，我只有你了，你這輩子都不能離開我。」</p>
可是啊。</p>
我也會想起別的。</p>
我會想起這些日子，他一次又一次在我和夏瑩之間游離。</p>
會想起他忘了我對什么過敏，卻清清楚楚地記住她所有的口味。</p>
會想起他明明說愛我，可眼睛看向的，卻是她。</p>
會想起我這八年，也換不來一顆真心。</p>
我累了。</p>
我真的好累了。</p>
可是我也好不甘心啊。</p>
我不甘心我付出了這么多，卻什么也沒有得到。</p>
我不甘心我一離開，他們就能雙宿雙飛。</p>
明明我們已經(jīng)有了孩子，明明我們也曾經(jīng)離幸福那么近。</p>
我沉沉閉上眼。</p>
我要我即便是離開，賀川也絕不能心無芥蒂地和夏瑩在一起。</p>
……</p>
之后的一連幾天，賀川都對我很好，態(tài)度甚至可以稱得上小心翼翼。</p>
他會刻意繞遠路去我買我喜歡的蛋糕，會買最新款的包包給我賠罪，會在每一個清晨，臨近出門前，親吻我的側(cè)臉。</p>
他開始按時上下班，花更多的時間陪在我身邊。</p>
可是，我也在夏瑩的朋友圈里，看到他為她買藥，為她做飯，為她過生日……</p>
她發(fā)的最后一條朋友圈，是兩張對比圖。</p>
一張是許多年前的她和他，他們面容青澀，臉上的笑卻熱烈又真摯。</p>
而另一張，是張自拍。</p>
照片里，夏瑩捧著一束玫瑰花，笑容甜蜜，而她身后，系著圍裙的男人正在廚房里忙碌。</p>
配文是：「時光荏苒，而我們，一如往昔。」</p>
這樣的朋友圈，這樣的配文，任誰看了都會認為這是一對恩恩愛愛的新婚小夫妻。</p>
我看了眼，然后給她點了個贊。</p>
又過一會兒，我接到賀川的電話。</p>
「妍妍，你下班了嗎？我接你去吃飯吧。」</p>
「好呀，我們?nèi)コ晕鞑桶��！?lt;/p>
我歡歡喜喜地應(yīng)了，心里想的卻是，他可真忙啊。</p>
既忙著照顧我，又忙著陪伴她。</p>
既舍不下我，也放不下她。</p>
……</p>
我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開始扮演一個全心全意信賴他的好妻子的角色。</p>
甚至，有一天晚上，我清楚地聽到夏瑩給他打電話時，我也只是簡簡單單地問了句。</p>
「是夏瑩嗎？」</p>
那時候，他正躺在我身邊，接了電話，腦子還有些糊，人卻已經(jīng)坐了起來。</p>
「嗯，是，她感冒了，頭有些疼……」</p>
他下意識開口，說完就愣住了。</p>
「妍妍，我……」</p>
我笑著「哦」了聲。</p>
「那你去看看她吧，記得早點回來�！�</p>
這天晚上賀川沒有離開。</p>
他說她家里有藥，他已經(jīng)讓她去拿藥吃了，吃了藥睡一覺就好了。</p>
他說完了，又轉(zhuǎn)過頭看著我。</p>
臉上的表情怎么說呢……像是不敢置信，又帶了絲猶疑。</p>
他猶豫了半天，最后吐出一句「為什么」。</p>
「什么為什么？」</p>
我裝傻。</p>
「大半夜的，你讓你我去給別的女人送藥？」</p>
哦，原來他也知道這是不對的啊。</p>
我笑了笑，聲音輕輕的。</p>
「總歸她也是你妹妹不是嗎？」</p>
「賀川，我想過了，我應(yīng)該相信你的�！�</p>
「人都是要往前看的不是嗎？以前的事情過了就過了吧�！�</p>
這天晚上，我和賀川聊了很多。</p>
我向來不是一個喜歡撒嬌、示弱的人。</p>
我總是喜歡逞強。</p>
可是這天晚上，我學(xué)著夏瑩的樣子，學(xué)著向他示弱，學(xué)著把我的心剖出來，刻意把自己的痛苦放大，裝成柔弱的模樣，然后告訴他——</p>
「賀川，我只有你了呀，如果我連你都不能相信，我還能相信誰呢？」</p>
「你說過的，你會一輩子對我好的。你一定不會辜負我對你的信任，對不對？」</p>
我知道他的性子。</p>
我知道我這樣做，他一定會憐惜我，為我愧疚。</p>
男人的愧疚啊，永遠比愛意可靠。</p>
只是這樣還不夠，遠遠不夠。</p>
我緩緩把手放在了小腹的位置，心里竟然扭曲地生出了幾分快意。</p>
有快意，但更多的，還是痛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