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予安，我們分手吧。
沈念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刀，精準(zhǔn)地刺進他的心臟。
他愣在原地，手指無意識地摸向口袋里的戒指盒——
那枚他準(zhǔn)備了幾個月的鉆戒，此刻仿佛成了一場笑話。
為什么他聽見自己沙啞地問。
沈念別過臉，不看他：我愛上別人了，他下個月回國。
1
周予安把戒指盒小心翼翼地放進口袋，又忍不住拿出來看了一眼。
那枚鉆戒在陽光下閃爍著細碎的光芒，就像他此刻雀躍的心情。
三年了，他和沈念在一起整整三年，今天是她生日，他決定給她一個驚喜。
予安，你站那兒傻笑什么呢沈念的聲音從廚房傳來，伴隨著鍋鏟碰撞的清脆聲響。
沒什么，就是覺得今天的陽光特別好。周予安把戒指盒重新塞回口袋，走向廚房。
沈念穿著他買的那件淡藍色圍裙，頭發(fā)隨意地扎成一個馬尾，幾縷碎發(fā)垂在耳邊，隨著她翻炒的動作輕輕晃動。
他走過去，從背后環(huán)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做什么好吃的呢
你最喜歡的紅燒排骨。沈念側(cè)過臉，在他臉頰上輕輕一吻，去洗手，馬上就好了。
周予安沒有動，反而抱得更緊了些。
他能聞到她發(fā)間淡淡的洗發(fā)水香氣，混合著廚房里的油煙味，這種平凡的氣息卻讓他感到無比滿足。
他想象著待會兒求婚的場景，心跳加速。
怎么了今天這么黏人。沈念笑著用手肘輕輕推他。
就是突然覺得，能遇見你真好。周予安低聲說，聲音里滿是柔情。
沈念的動作頓了一下，但很快恢復(fù)正常。少肉麻了，快去洗手。
餐桌上，周予安幾次想開口，卻又把話咽了回去。
他想找一個更完美的時機。
沈念似乎也有些心不在焉，筷子在碗里撥弄著飯菜，卻沒吃幾口。
念，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周予安終于忍不住問道。
沈念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氣，抬頭直視他的眼睛。予安，我有話要對你說。
周予安的心突然懸了起來。
她的表情太嚴(yán)肅了，讓他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戒指盒，仿佛那是他的護身符。
我...我們分手吧。沈念的聲音很輕，卻像一記重錘砸在周予安心上。
什么他懷疑自己聽錯了，今天不是愚人節(jié)，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不是玩笑。沈念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變得堅定，我愛上別人了。
周予安感到一陣眩暈，他死死盯著沈念的臉，想找出任何開玩笑的痕跡，但她的表情冷硬如石。誰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干澀得不像自己的。
林行，我小時候的鄰居，我的...初戀。沈念垂下眼睛，他下個月就要從美國回來了，我們約定過，等他學(xué)成歸來就在一起。
林行周予安重復(fù)著這個陌生的名字，你從來沒提起過這個人。
因為那是我的傷痛。沈念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十五歲那年，他全家移民美國，我們被迫分開。
這十年來，我們一直保持著聯(lián)系，只是沒告訴你。
周予安感到一陣荒謬，他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音。
三年！我們在一起三年，你從來沒提過這個人，現(xiàn)在突然告訴我他是你的真愛
對不起。
沈念抬起頭，眼睛里竟然有淚光閃爍，我以為我能忘記他，但我做不到。
每次看到你對我好，我就會想起他，這對我是一種折磨。
周予安感到一陣刺痛，他后退了一步，仿佛被她的言語灼傷。所以這三年來，我只是...一個替代品
不是這樣的...沈念似乎想解釋什么，卻又停住了，但結(jié)果就是這樣。
予安，你值得更好的人，一個全心全意愛你的人。
周予安感到口袋里的戒指盒像一塊燒紅的炭，灼燒著他的大腿。
他無法相信這一切。就在一小時前，他還滿心歡喜地計劃著他們的未來，而現(xiàn)在，她輕描淡寫地摧毀了一切。
給我一個理由，一個真正的理由。周予安的聲音低沉而危險，我不相信什么突然出現(xiàn)的青梅竹馬。是不是我做錯了什么
沈念搖了搖頭，眼淚終于滑落。
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是我...我不能再繼續(xù)欺騙你了。
林行才是我真正愛的人，從十五歲到現(xiàn)在，從未改變。
那你為什么不早說為什么要浪費我三年時間周予安幾乎是吼出來的，他感到一陣窒息般的疼痛。
因為我以為時間能改變一切。
沈念擦掉眼淚，聲音突然變得冷靜，但我錯了。予安，請你搬出去吧，林行下個月就回來了，我不想讓他誤會。
周予安站在那里，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盯著沈念的臉，這張他愛了三年的臉，此刻卻陌生得可怕。
他突然笑了，笑聲里滿是苦澀。
好，很好。我走。他轉(zhuǎn)身走向臥室，開始機械地收拾自己的東西。
衣服、書籍、洗漱用品...每一樣?xùn)|西都提醒著他這三年的點點滴滴。
沈念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他收拾，沒有幫忙，也沒有挽留。
周予安偶爾抬頭，對上她的眼睛，那里面有一種他讀不懂的情緒，像是悲傷，又像是解脫。
這個，你留著吧。周予安把公寓鑰匙放在茶幾上，聲音沙啞，房租我已經(jīng)交到年底。
謝謝。沈念輕聲說。
周予安拎著行李箱站在門口，最后看了她一眼。祝你幸福。他說，然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電梯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周予安靠在冰冷的金屬壁上，終于允許眼淚流下來。
他掏出那個小小的戒指盒，打開，鉆石在電梯的燈光下依然閃爍，卻再也照不進他心里。
2
三個月后，周予安的生活表面上恢復(fù)了正常。
他搬進了新公寓，工作表現(xiàn)依舊出色，甚至開始接受同事介紹的相親。只是每個夜晚，當(dāng)他獨自躺在床上，沈念的影子總會不請自來。
手機鈴聲在深夜突兀地響起時，周予安剛洗完澡。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陌生號碼。
喂他接起電話，聲音里帶著被打擾的不悅。
周予安一個女聲尖銳地質(zhì)問，我是蘇媛，沈念的閨蜜！
周予安的心跳漏了一拍。
蘇媛，那個總是笑瞇瞇的女孩，沈念最好的朋友，他們一起吃過幾次飯。但現(xiàn)在她的聲音里充滿了憤怒。
蘇媛有什么事嗎他盡量保持冷靜。
有什么事蘇媛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沈念現(xiàn)在躺在醫(yī)院里奄奄一息，而你，你這個混蛋，居然在她最需要你的時候拋棄她！
周予安感到一陣眩暈，他扶住墻壁才沒有跌倒。什么沈念在醫(yī)院她怎么了
別裝傻了！蘇媛幾乎是吼出來的，三個月前，就在她確診癌癥晚期的那天，你居然跟她分手！
你知道這三個月她是怎么過的嗎化療、嘔吐、掉頭發(fā)...而你，你連一個電話都沒有！
周予安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
他的手指死死攥住手機，指節(jié)發(fā)白。
癌癥不...這不可能...她告訴我她愛上了別人，一個叫林行的...
林行蘇媛的聲音突然變得困惑，什么林行沈念從來沒有提過這個人。
電話兩端同時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周予安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從腳底升起，蔓延至全身。
蘇媛，他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沈念...她什么時候確診的
就在你們分手那天上午。蘇媛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她從醫(yī)院回來就給你打了電話...等等，你是說，她跟你分手是因為什么林行
周予安的雙腿突然失去了力氣，他滑坐在地板上，手機差點從手中滑落。她告訴我...她愛上了青梅竹馬的林行，說那個人要回國了...
這不可能，蘇媛堅決地說，我和沈念從小學(xué)就是朋友，她從來沒有一個叫林行的青梅竹馬。
周予安的大腦瘋狂運轉(zhuǎn)，將所有碎片拼湊在一起——
她突然的分手，那個從未聽說過的林行，她眼中的淚光...
這一切都是一個謊言，一個殘忍的、充滿愛的謊言。
她在哪家醫(yī)院周予安幾乎是吼出來的，已經(jīng)顧不上鄰居會不會投訴。
市中心醫(yī)院，腫瘤科7樓，712病房。
蘇媛的聲音里充滿了困惑，周予安，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但周予安已經(jīng)掛斷了電話，抓起鑰匙沖出了門。
電梯太慢，他直接從樓梯飛奔而下，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仿佛要沖破肋骨。
夜風(fēng)吹亂他的頭發(fā)，路燈在視線里拉出長長的光痕。
周予安攔下一輛出租車，聲音嘶啞地報出醫(yī)院地址。
麻煩快一點，求你了。他對司機說，聲音里是前所未有的急切。
車窗外的城市夜景模糊成一片。
周予安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疼痛。
他的腦海里不斷回放分手那天的場景——沈念眼中的決絕，不是因為她不愛他，而是因為她太愛他，愛到寧愿讓他恨她，也不愿讓他看著她死去。
為什么...為什么不告訴我真相...他喃喃自語，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來。
出租車在醫(yī)院門口急剎，周予安扔下一張鈔票就沖了出去。
急診室的燈光刺眼，消毒水的氣味撲面而來。
他沖向電梯，瘋狂地按著按鈕，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一種折磨。
7樓的走廊空蕩蕩的，只有護士站的燈光還亮著。
周予安跑向712病房，卻在門口猛地剎住了腳步。透過門上的小窗，他看到了蘇媛，還有病床上那個瘦弱的身影。
他的手懸在半空，突然失去了推門的勇氣。
3
三個月，整整三個月，沈念獨自承受著病痛，而他，他居然相信了她編造的謊言，甚至沒有試圖挽回。
深吸一口氣，周予安輕輕推開了門。
病房里的燈光很暗，蘇媛轉(zhuǎn)過頭，眼睛紅腫。
看到周予安，她站起身，表情復(fù)雜。
你來了。她輕聲說，聲音里已經(jīng)沒有電話里的憤怒，只有深深的疲憊。
周予安的目光越過她，落在病床上。那一刻，他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沈念躺在那里，瘦得幾乎認(rèn)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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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臉頰凹陷，曾經(jīng)濃密的黑發(fā)現(xiàn)在稀疏地貼在頭皮上，手臂上插滿了管子。
但那是她，他的沈念，以為拋棄了他的愛人。
她...現(xiàn)在怎么樣周予安的聲音破碎不堪。
不太好。蘇媛擦了擦眼角，醫(yī)生說...可能就這幾天了。
周予安緩緩走到床邊，雙腿發(fā)軟，跪在了地板上。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沈念的手，那只曾經(jīng)溫暖柔軟的手，現(xiàn)在骨節(jié)分明，冰涼得可怕。
念...我來了...他的眼淚滴在她的手背上。
沈念的眼睛慢慢睜開，起初有些茫然，然后突然睜大了。
予...安她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你怎么...在這里...你不應(yīng)該來的。
蘇媛告訴了我。周予安把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為什么不告訴我真相為什么要編造那個謊言
沈念的眼中涌出淚水，她虛弱地搖了搖頭。不想...讓你...看到我...這樣...
傻瓜...周予安的聲音哽咽，你以為沒有你我就能幸福嗎
這三個月...我每一天都在恨你，恨那個根本不存在的林行...
現(xiàn)在我才知道，我恨的是我自己，恨我為什么沒有看穿你的謊言...
沈念的嘴唇顫抖著，眼淚順著太陽穴滑入鬢角。對不起...我只是...不想你痛苦...
沒有你我才痛苦！周予安幾乎是喊出來的，又立刻壓低聲音，這三個月...我以為你不再愛我了，我以為我被拋棄了...
那種痛苦比現(xiàn)在更甚千倍萬倍！
蘇媛站在一旁，捂著嘴無聲地哭泣。
她終于明白了事情的真相——沈念編造了一個不存在的白月光，只為讓周予安離開，獨自面對死亡。
4
我去找醫(yī)生問問情況。蘇媛輕聲說，給了他們獨處的空間。
沈念閉上眼睛，淚水不斷涌出。我...很丑...現(xiàn)在...
不，周予安輕輕撫摸著她的臉，你是我見過最美的人，一直都是。
他從口袋里掏出那個他一直隨身攜帶的戒指盒。
看，我本來打算在你生日那天求婚的。
他打開盒子，鉆石在病房的燈光下閃爍著溫柔的光芒，現(xiàn)在，沈念，你愿意嫁給我嗎
沈念看著戒指，突然哭出聲來，那是一種壓抑已久的、撕心裂肺的哭泣。
愿意...我一直...都愿意...
周予安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戴在她的手指上，然后俯身輕輕擁抱她。
我們一起面對這一切，好嗎不再有謊言，不再有分離。
沈念在他懷中點頭，瘦弱的身體因為哭泣而顫抖。
我害怕...她小聲說。
我知道，親愛的，我知道...周予安親吻她的額頭，但我會一直在這里，直到最后一刻，甚至更久。
窗外，夜色深沉，星光黯淡。
但在這個小小的病房里，有一種光芒比鉆石更耀眼，那是愛情最純粹的樣子——
即使面對死亡，也不曾退縮，不曾改變。
3
三個月不見，疾病已經(jīng)奪走了她大半的生命力，
但他依然能在她臉上看到那個讓他一見鐘情的女孩。
唔...沈念的眼皮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
她的目光有些渙散，過了幾秒才聚焦在周予安臉上。
早安。周予安擠出一個微笑，聲音輕柔得像在哄孩子，睡得好嗎
沈念微微點頭，嘴角勉強上揚。
我倒了杯水，小心地喂她喝了幾口。餓不餓我去給你買點吃的
沈念搖搖頭，目光落在自己戴著戒指的手指上。
她抬起手，鉆石在晨光中閃爍著微弱的光芒。真...好看...
等你好了，我們挑個更大的。
周予安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
沈念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她垂下眼簾。予安...我...
別說。
周予安打斷她，今天天氣很好，我推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5
護士進來查房時，幫沈念換上了干凈的病號服。
周予安注意到她背上大片的淤青和針孔，胃部一陣絞痛。
他借來輪椅，小心翼翼地把她抱上去，生怕弄疼她脆弱的身體。
醫(yī)院的庭院里種著幾棵銀杏樹，樹葉隨風(fēng)飄落。
周予安推著輪椅走在碎石小徑上，不時俯身在沈念耳邊說些無關(guān)緊要的閑話——
沈念安靜地聽著，偶爾露出微笑。
走到一棵最高的樹下，周予安停下輪椅，蹲在她面前。
記得我們第一次約會嗎也是在銀杏樹下。
他輕聲說，你穿了一條白裙子，頭發(fā)上別了個小發(fā)卡，緊張得一直絞手指。
沈念的眼睛亮了一下，點點頭。你...遲到了...十分鐘...
因為我換了三套衣服。
周予安笑著承認(rèn)，太想給你留下好印象了。
一片銀杏樹葉落在沈念膝頭，她輕輕捏起，放在掌心。
那時候...真好啊...
周予安喉嚨發(fā)緊。
他握住她的手，連同那片花瓣一起包裹在掌心。
現(xiàn)在也很好，只要和你在一起，什么時候都好。
沈念的眼淚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
周予安傾身抱住她，感受她瘦弱的身體在自己懷中顫抖。
她的肩膀硌得他胸口發(fā)疼，曾經(jīng)圓潤的曲線如今只剩嶙峋的骨頭。
6
我...好想你...沈念在他耳邊輕聲說，聲音破碎，這三個月...每一天...都想告訴你真相...
周予安抱緊她，把臉埋在她頸間，呼吸著她身上混合著藥水味的熟悉氣息。
我也是，每一天都在想你，恨你，又愛你。
回到病房時，蘇媛已經(jīng)等在那里，手里拎著保溫桶。
看到他們，她的表情復(fù)雜了一瞬，隨即換上笑容。
我熬了粥，你最喜歡的皮蛋瘦肉粥。她對沈念說，然后看向周予安，醫(yī)生說要補充營養(yǎng)，但別太油膩。
周予安點點頭，接過保溫桶。蘇媛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媛媛...沈念虛弱地喚她，謝謝你...一直照顧我...
蘇媛的眼圈立刻紅了。
別這么說，我們不是約好了要當(dāng)一輩子的閨蜜嗎
她走到輪椅前，握住沈念的另一只手，你得趕快好起來，我們還要一起去旅行呢，去你一直想去的冰島看極光。
沈念微笑著點頭，但周予安看到她眼中閃過的黯然。
他知道她明白自己等不到看極光的那天了。
蘇媛離開后，周予安一勺一勺地喂沈念喝粥。
她吃得很慢，每咽幾口就要停下來喘氣。
半碗下去，她搖搖頭表示夠了。
再吃一點周予安輕聲勸道。
沈念的眉頭突然緊皺，身體前傾。
周予安連忙拿過床邊的盆子，扶著她嘔吐。
等她平靜下來，沈念已經(jīng)精疲力竭，臉色灰敗。
對不起...她低聲說，眼里含著淚。
噓，沒事的。周予安用濕毛巾輕輕擦拭她的臉，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沈念點點頭，周予安小心地幫她躺下。
她很快就睡著了，呼吸輕淺而不穩(wěn)。
周予安坐在床邊，看著輸液管里的藥水一滴一滴落下，仿佛在倒數(shù)她所剩無幾的時間。
7
傍晚時分，沈念的主治醫(yī)生來查房。他把周予安叫到走廊上，表情嚴(yán)肅。
您是沈小姐的...
未婚夫。周予安毫不猶豫地回答。
醫(yī)生點點頭，翻看著病歷。
沈小姐的情況很不樂觀，癌細胞已經(jīng)擴散到多個器官。
現(xiàn)在的治療主要是減輕痛苦...
她還有多少時間周予安直接問道，聲音低沉。
醫(yī)生沉默了一下。按現(xiàn)在的惡化速度，可能...一周左右。如果出現(xiàn)大出血或器官衰竭，可能會更快。
周予安感到一陣眩暈，他扶住墻壁，深呼吸了幾次才穩(wěn)住自己。她能...她能回家嗎我是說，最后的時間。
理論上可以，但需要專業(yè)護理。我建議還是留在醫(yī)院，我們有完善的止痛措施。
回到病房，沈念已經(jīng)醒了，正望著窗外的晚霞出神。聽到腳步聲，她轉(zhuǎn)過頭，對周予安露出微笑。
醫(yī)生...說什么了她問，雖然從周予安的表情中似乎已經(jīng)猜到了答案。
周予安在床邊坐下，握住她的手。
他說...我們可以考慮回家。
沈念的眼睛亮了起來。真的我...不想死在醫(yī)院...
別這么說！周予安幾乎是喊出來的，隨即又壓低聲音，你會好起來的。
沈念輕輕搖頭，手指撫上他的臉頰。予安...我們...都知道真相...
周予安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他俯身抱住沈念，肩膀劇烈顫抖。
為什么...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我可以陪你一起面對...
沈念輕拍他的背，像安慰一個孩子。
就是...不想看你...這樣...
8
那天晚上，周予安堅持留在病房過夜。
護士搬來一張簡易床，但他大部分時間都坐在沈念床邊，看著她睡覺。
半夜里，沈念突然驚醒，呼吸急促。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周予安立刻打開床頭燈。
沈念的眼中充滿恐懼，她抓住周予安的手，力道大得驚人。
我夢見...你走了...又剩下我一個人...
周予安緊緊抱住她。我在這里，哪兒也不去。我發(fā)誓。
沈念在他懷中漸漸平靜下來。
周予安輕撫她的后背，哼起他們第一次約會時放的那首歌。
沈念的呼吸變得均勻，再次入睡前，她含糊地說了一句：
白月光...一直都是你...
周予安僵住了，低頭看她，但沈念已經(jīng)閉上眼睛。
他坐在黑暗中，突然明白了那個虛構(gòu)的林行名字的含義——林行，臨行告別的意思。
她編造的白月光，其實一直就是我。
4
第二天早晨，蘇媛帶來了一個紙袋，里面是沈念的幾件私人物品——
她的發(fā)刷，一本相冊，還有幾個發(fā)圈。
我想她可能想要這些。蘇媛小聲對周予安說，然后猶豫了一下，我...我昨天去她公寓拿東西，發(fā)現(xiàn)了這個。
她從包里拿出一個筆記本，封面是沈念最喜歡的淡藍色。放在她床頭抽屜里，我覺得...你應(yīng)該看看。
周予安接過筆記本，翻開第一頁。是沈念的筆跡，日期是三個月前，他們分手的那天。
今天確診了，晚期肺癌，已經(jīng)轉(zhuǎn)移。醫(yī)生說最多半年。
我第一個想到的是予安，他該怎么辦我不能讓他看著我慢慢死去，那對他太殘忍了。
我必須想個辦法讓他離開...
周予安的手開始顫抖。
他快速瀏覽著后面的內(nèi)容，每一頁都像一把刀插在心上。
編了個青梅竹馬的故事，希望他能相信。
看到他痛苦的樣子，我差點就放棄了，但必須堅持下去。
長痛不如短痛，他會恨我，但總比看著我死好...
今天又吐血了，頭發(fā)開始大把脫落。
幸好予安不在，他最喜歡我的頭發(fā)了。
有時候疼得整夜睡不著，就會想起我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這是唯一的安慰...
媛媛問我為什么予安不來看我，我只能說他工作忙。
她好像不太相信，但沒再多問。
真對不起讓她一個人照顧我，她自己的婚禮籌備都耽誤了...
最后一篇是三天前的日期，筆跡已經(jīng)變得歪歪扭扭：
越來越虛弱了，說話都困難。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有時候會后悔，想聽聽予安的聲音，但電話拿起來又放下。
他已經(jīng)開始新生活了吧
希望他幸福。只是...好想再見他一面啊...
一滴淚水落在紙頁上，周予安慌忙擦掉，生怕弄糊了沈念的字跡。
他把筆記本緊緊抱在胸前，仿佛這樣就能離她更近一些。
謝謝。他對蘇媛說，聲音嘶啞，這個...對我很重要。
蘇媛點點頭，眼里含著淚。
我去問問醫(yī)生轉(zhuǎn)院的事，沈念一直說想回家。
9
周予安回到病房，沈念正在護士的幫助下洗漱。
看到他進來，她的眼睛亮了起來。
早安。她用口型說，聲音幾乎聽不見。
周予安走到床邊，俯身親吻她的額頭。早安，我的愛。
護士離開后，周予安拿出那本筆記本。我...看了這個。
沈念的表情先是驚訝，然后變成了然，最后染上一絲羞赧。
她垂下眼睛，輕輕點頭。
為什么...要這樣做周予安輕聲問，雖然他已經(jīng)知道答案。
沈念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聲音清晰。不想...成為...你的負擔(dān)...
你從來不是負擔(dān)。
周予安握住她的手，愛一個人，就是愿意承擔(dān)關(guān)于她的一切，包括痛苦。
沈念的眼淚滾落下來�？墒�...我舍不得...看你痛苦...
周予安把筆記本放在床頭，輕輕擁抱她。
現(xiàn)在我知道了，就不會再離開。
無論還有一天，一小時，還是一分鐘，我都會陪你。
10
那天下午，在醫(yī)生的允許下，他們開始準(zhǔn)備出院手續(xù)。
周予安請了長假，決定把沈念接回自己的公寓。
他買了最好的醫(yī)用床，準(zhǔn)備了各種止痛藥和護理用品。
蘇媛幫了大忙，聯(lián)系了家庭護理護士，還整理了一份詳細的用藥清單。
有任何情況隨時打我電話，24小時都可以。她認(rèn)真地對周予安說。
傍晚，當(dāng)夕陽染紅半邊天空時，周予安小心翼翼地把沈念抱上輪椅，推著她穿過醫(yī)院走廊。醫(yī)護人員和病人們紛紛投來目光，有同情，有關(guān)切，也有祝福。
準(zhǔn)備好了嗎回家。周予安在沈念耳邊輕聲說。
沈念點點頭，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周予安突然想起三年前他們搬進第一個公寓時的情景，沈念也是這樣興奮，在每個房間跑來跑去，計劃著這里放沙發(fā)，那里擺書架...
而現(xiàn)在，她虛弱地靠在輪椅上，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周予安咬緊牙關(guān)，壓下涌上心頭的酸楚。
11
出租車在周予安的公寓樓前停下。
他小心地抱起沈念，像捧著一件易碎的珍寶。
電梯上升的過程中，沈念靠在他胸前，輕聲說：記得...我們第一次...一起坐電梯嗎
周予安笑了。你緊張得一直盯著樓層數(shù)字看，不敢和我對視。
因為...你太好看...沈念微弱地笑了。
公寓門打開，周予安抱著沈念走進去。
他特意買了鮮花擺在每個角落，還點燃了她最喜歡的香薰蠟燭。
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給一切都鍍上了金色的光暈。
歡迎回家。周予安輕聲說，把她輕輕放在鋪著柔軟墊子的沙發(fā)上。
沈念環(huán)顧四周，目光在每一個細節(jié)上停留——
墻上他們的合照，書架她最愛讀的書，窗臺上的小多肉植物...
最后，她的視線落在餐桌上那束向日葵上。
你...記得...
當(dāng)然記得。周予安蹲在她面前，我們第一次約會，我遲到了，在花店隨便抓了束花，就是向日葵。你說那是你第一次收到花，開心得像個孩子。
沈念的眼中盈滿淚水。
一直...留著...那朵花...干了...也舍不得扔...
周予安親吻她的手指。以后每年你生日，我都會送你向日葵。
沈念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周予安連忙扶住她。
咳嗽平息后，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而淺，臉色更加蒼白。
周予安拿出醫(yī)生開的止痛藥，小心地喂她服下。
要不要休息床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沈念搖搖頭，指了指陽臺。想...看日落...
周予安抱起她，走到陽臺上。
夕陽已經(jīng)沉到城市天際線，把云層染成絢麗的橘紅色。
沈念靠在他懷里，輕聲說：真美啊...
是啊，真美。周予安看著她，而不是夕陽。
夜幕降臨，沈念的精力似乎耗盡。
周予安幫她換上舒適的睡衣，輕輕把她抱到床上。
他躺在旁邊，小心翼翼地把她摟進懷里，生怕弄疼她。
冷...沈念輕聲說，往他懷里縮了縮。
周予安拉過被子，把她裹得更緊些。好點了嗎
沈念點點頭，閉上眼睛。
周予安看著她瘦削的臉龐，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陰影。
他輕輕哼起歌來，是他們第一次跳舞時的那首老歌。
沈念的嘴角微微上揚，在歌聲中慢慢入睡。
周予安整夜未眠，就這樣看著她，聽著她微弱的呼吸，感受她微弱的心跳，珍惜著每一分每一秒。
12
周予安睜開酸澀的雙眼。
他整夜未眠，就這樣靜靜地看著沈念，生怕錯過她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沈念還在睡，呼吸輕淺得幾乎看不見胸口的起伏。
唔...沈念的眼皮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她的目光有些渙散，過了幾秒才聚焦在周予安臉上。
早安。周予安擠出一個微笑，聲音輕柔得像在哄孩子，睡得好嗎
沈念微微點頭。
她試圖說話，卻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周予安連忙扶她坐起，輕拍她的背部。
咳嗽平息后，沈念的呼吸變得急促，臉色更加蒼白。
我去叫私人醫(yī)生。周予安站起身，卻被沈念拉住了衣角。
不...用...她艱難地說，經(jīng)常...這樣...
周予安坐回床邊，心臟揪痛。他倒了杯水，小心地喂她喝了幾口。
餓不餓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沈念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她垂下眼簾。予安...我...
別說。周予安打斷她，今天天氣很好，我們?nèi)リ柵_上坐坐好不好
他小心翼翼地把沈念抱到輪椅上，推著她來到陽光充足的陽臺。
五月的風(fēng)帶著花香，輕輕拂過他們的臉龐。
沈念閉上眼睛，享受著這難得的寧靜時刻。
記得...我們第一次...一起看日出嗎沈念突然開口，聲音虛弱但清晰。
周予安微笑起來：在山頂上，你凍得直哆嗦，我把外套給了你，結(jié)果自己感冒了一星期。
沈念的嘴角微微上揚。你...打噴嚏的樣子...好可愛...
他們就這樣回憶著過去的點點滴滴，時而微笑，時而落淚。
周予安把沈念的手握在掌心，感受著她微弱的脈搏，仿佛這樣就能留住時間的腳步。
13
夕陽漸漸沉入地平線，天空變成深紫色。
念，有什么想做的嗎任何事都可以。
沈念的嘴唇動了動，周予安把耳朵湊近。想...和你再看一次...日出...
沈念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淺，越來越慢。
予安...她突然說，聲音出奇地清晰，白月光...一直都是...你...
周予安緊緊抱住她，感受著她微弱的心跳。
我知道，念，我知道...
忘記我吧...找個...好女人....
不。
周予安的聲音破碎，我不忘
沈念在他懷中輕輕嘆了口氣，像是釋然，又像是滿足。
她的身體漸漸放松，呼吸變得越來越慢，最后，安靜地停止了。
周予安坐在那里，抱著她漸漸冷卻的身體，望著最后一縷陽光消失在天際。
他沒有哭，沒有喊，只是靜靜地坐著，仿佛這樣就能讓時間停止，就能讓她多留一會兒，哪怕只有一秒。
14
三天后，沈念的葬禮在一個小雨綿綿的上午舉行。
周予安站在墓碑前，看著上面沈念微笑的照片。
那是他們第一次約會時他偷拍的，她笑得那么燦爛，那么無憂無慮。
蘇媛站在他身邊，撐著一把黑傘。
來參加葬禮的人不多，大多是沈念的同事和幾個大學(xué)同學(xué)。
周予安機械地接受著每個人的慰問，卻記不住任何一句話。
當(dāng)所有人都離開后，周予安仍然站在墓前，雨水打濕了他的頭發(fā)和衣服。
她最后...痛苦嗎蘇媛輕聲問道。
周予安搖搖頭：很平靜，就像睡著了一樣。
周予安說，她就是這樣的人，寧愿自己承受一切，也不愿讓別人擔(dān)心。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盒子，打開，里面是那枚求婚戒指。她不想戴著它走，但我想...應(yīng)該把它留在這里，和她在一起。
蘇媛點點頭。周予安蹲下身，把戒指放在墓碑前。再見，我的愛。
他輕聲說，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回到空蕩蕩的公寓，周予安站在門口，恍惚間似乎看到沈念坐在沙發(fā)上，回頭對他微笑。
但眨眼間，幻象就消失了，只剩下寂靜和回憶。
他開始整理沈念的遺物——幾件衣服，一些護膚品，那本淡藍色的筆記本。
當(dāng)他拿起筆記本時，一張照片從里面滑落出來。
是他們的合照，背面寫著：給予安，我的白月光，我的唯一。永遠愛你的念。
周予安跪在地上，終于崩潰大哭。
所有的痛苦、思念和不舍如決堤的洪水般傾瀉而出。
不知哭了多久，周予安疲憊地靠在床邊。
他的目光落在書桌上，那里放著他的筆記本電腦。
一個念頭突然閃過他的腦海。
他打開電腦，點開一個很少使用的文件夾。
里面有一個視頻文件，日期是他們分手的那天。周予安顫抖著點擊播放。
沈念的臉出現(xiàn)在屏幕上，那時的她還沒有那么憔悴，但已經(jīng)能看出病容。她對著鏡頭微笑，眼中含著淚。
嗨，予安。視頻里的沈念說，聲音輕柔，如果你看到這個視頻，說明...說明我已經(jīng)不在了。
對不起，我騙了你，沒有什么他人，從來都沒有。
我的白月光一直都是你，從我們相遇的第一天起...
15
周予安的眼淚再次涌出，他伸手觸摸屏幕，仿佛這樣就能觸碰到她。
我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你，看著你為我擔(dān)心，為我痛苦...所以我選擇了最懦弱的方式，讓你恨我，而不是為我傷心。
沈念擦掉眼淚，強顏歡笑，但請記住，我從未停止愛你，哪怕一分鐘都沒有。
視頻繼續(xù)播放，沈念說了很多——
她記得他們的每一次約會，每一次爭吵，每一次和好。
她說她多么感激命運讓他們相遇，多么遺憾不能陪他走到最后。
不要為我悲傷太久，好嗎
視頻接近尾聲時，沈念說，我要你幸福，要你找到一個愛你的人，過上我們曾經(jīng)夢想的生活。只要你偶爾想起我，想起曾經(jīng)有個女孩那么那么愛你，就夠了。
視頻結(jié)束了，屏幕變黑。
周予安坐在那里，久久不能動彈。
窗外的雨停了，一縷陽光透過云層，照在床頭的相框上——
那是他們?nèi)ツ晗奶煸诤＿叺暮嫌埃瑑扇诵Φ媚敲撮_心，那么無憂無慮。
周予安拿起相框，輕輕擦拭。
他知道，未來的路還很長，痛苦不會一夜之間消失。
但沈念留給他的不只是悲傷，還有愛——
那種純粹、無畏、犧牲自我的愛，足以照亮他余生的道路。
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念。他對著空蕩蕩的房間輕聲說，也不想忘記你。
陽光漸漸充滿了整個房間，溫暖而明亮。
周予安站在光中，閉上眼睛，仿佛能感受到沈念就在身邊，永遠都在。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