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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

    楔子·燼火初燃

    謝歸塵跪在星隕閣的祭壇上時,星河正在他頭頂崩塌。

    三萬六千顆命星從穹頂墜落,在青玉地磚上砸出焦黑的坑洞。他手中捧著的《燼天書》劇烈震顫,書頁間流淌的金色文字正被某種力量蠶食,化作細碎的灰燼。

    來不及了......他咬破指尖,血珠滴在最后一頁空白處,滄溟,記住這個咒——

    話音未落,一道紫雷劈穿星隕閣的穹頂。雷光中走出的身影裹著血色斗篷,手中提著一盞紅蓮燈,燈火里蜷縮著無數(shù)扭曲的人臉。

    把燼天書給我。來人的聲音像是砂石摩擦,你守不住天道。

    謝歸塵突然笑了。他指尖的血在書頁上繪出一朵紅蓮,花瓣舒展的瞬間,整個星隕閣開始虛化:燼天書記載的從來不是天道......

    而是弒神之法。

    ---

    沈滄溟闖進星隕閣時,正看見謝歸塵的指尖穿過自己胸膛。

    血不是紅色,而是泛著金光的液體。那些液體在空中凝成鎖鏈,將紅蓮燈死死纏住。

    跑!謝歸塵回頭對他喊,唇間含著半顆沒化完的糖。

    那是沈滄溟今早塞給他的桂花糖,糖紙折成了仙鶴形狀。

    沈滄溟卻拔劍沖了上去。他七歲被謝歸塵撿回玄天宗,十六歲成為弒神刃,劍鋒所指從無活物——但這次,劍刃竟然穿透的竟是謝歸塵的后心。

    你......沈滄溟的手抖得握不住劍柄。

    好孩子。謝歸塵握住他顫抖的手,將劍又往自己心口送了三分,這才是弒神的正確方式。

    紅蓮燈轟然炸裂,提燈人化作黑霧消散。謝歸塵的身體開始透明,懷中的《燼天書》卻泛起血色。

    ---

    玄天宗的雪下了三天三夜。

    沈滄溟抱著最后一口冰棺跳入輪回井時,紅蓮業(yè)火自他心口噴涌而出�;鸸庵懈‖F(xiàn)謝歸塵的虛影,指尖撫在他眼尾朱砂痣上:記住,糖是解藥......

    也是毒藥。

    井水吞沒他們的瞬間,蜜餞鋪柜臺上的賬簿無風自動。最新一頁浮現(xiàn)血字:

    弒神者:沈滄溟

    歷劫數(shù):三百

    余燼:一

    遠處誅仙臺上,剛被選為紅蓮容器的女嬰突然啼哭。她頸后的胎記泛著金光,細看竟是縮小的星圖。

    第一片雪花落在她眉心時,輪回井中傳來鐘聲——

    比以往任何一世,都多了一聲。

    2

    紅蓮火

    玄天宗的夜色被業(yè)火染紅。

    蘇清寒跪在寒玉床上,渾身顫抖如風中殘葉。頸后的紅蓮印記灼燒得發(fā)亮,在雪白的肌膚上綻開妖異的紋路。她死死咬著唇,鮮血順著下巴滴落在素白道袍上,像雪地里綻開的紅梅。

    再忍忍。謝無妄的手按在她后背,溫潤的靈力源源不斷輸入她體內(nèi),就快好了。

    他的聲音依然平穩(wěn),可蘇清寒分明看見他額角滲出的冷汗——這位玄天宗最年輕的執(zhí)法長老,此刻靈力已近枯竭。

    騙人...她疼得眼前發(fā)黑,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火...根本壓不住...

    三日前,她頸后的胎記突然開始發(fā)燙。起初只是微熱,如今卻似有巖漿在皮膚下流淌。更可怕的是,她開始夢見陌生的場景:血月、寒潭,還有一個總在喂她吃糖的白發(fā)男子。

    窗外突然傳來鐘聲。不是玄天宗日常的晨鐘,而是誅仙臺的喪鐘——三長兩短,是滅魔令。

    謝無妄的手一僵。

    他們發(fā)現(xiàn)了。他苦笑,清俊的面容在燭光下顯得格外蒼白,比預計的早。

    蘇清寒還沒反應過來,房門就被一道劍氣劈得粉碎。十二名執(zhí)法長老持劍而立,森冷劍光映得滿室生寒。為首的凌塵真人須發(fā)皆白,劍尖直指她頸后紅蓮。

    孽障!竟敢私藏業(yè)火!

    謝無妄身形一閃,已擋在她身前。袖中本命劍錚地出鞘,劍身纏繞著詭異的紅芒。

    她是我徒弟,輪不到你們處置。

    謝長老怕是糊涂了。凌塵冷笑,從袖中掏出一面銅鏡,這紅蓮印記,分明是沈滄溟的手筆!

    銅鏡照向蘇清寒頸后,鏡中竟浮現(xiàn)出三百年前的畫面——

    血月當空,一個白衣染血的男人站在尸山血海中。他手中托著一朵紅蓮,輕輕按在一個女嬰額頭。女嬰啼哭不止,而那男人...竟在笑。

    沈滄溟蘇清寒如遭雷擊,那個三百年前就魂飛魄滅的魔頭

    話音未落,頸后的紅蓮突然暴起發(fā)難。劇痛如潮水般襲來,她眼前閃過無數(shù)記憶碎片:

    誅仙臺上,同樣的白發(fā)男子抱著具尸體跳入輪回井;蜜餞鋪里,那個總是往糖里加黃連的老板;還有...一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在烈火中化為灰燼...

    啊——!她抱頭痛呼,七竅開始滲出鮮血。

    謝無妄一把抱住她,在她耳邊低語:記住,紅蓮選擇你是有原因的。他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切,你是特別的...

    放肆!凌塵真人暴喝,謝無妄,你竟與魔頭勾結(jié)!

    十二柄長劍同時出鞘,劍陣瞬間成型。就在劍氣即將臨身的剎那——

    轟!

    整面墻壁轟然倒塌。月光如水銀瀉地,一個白發(fā)男子踏著廢墟緩緩走來。他手中白骨扇輕搖,每走一步,地上就綻開一朵火焰紅蓮。

    好久不見。來人勾起嘴角,猩紅的眸子鎖定蘇清寒,我的...小容器。

    蘇清寒渾身血液都凝固了。這張臉...和銅鏡里那個魔頭一模一樣!

    沈滄溟。

    本該魂飛魄散三百年的魔尊,此刻就站在她面前。

    你...你沒死凌塵真人臉色慘白,持劍的手微微發(fā)抖。

    沈滄溟輕笑,白骨扇唰地展開。扇面上用血寫著二十四道咒文,正是當年謝歸塵親手所書。

    死他指尖輕撫扇骨,不過是個輪回罷了。

    話音未落,二十四道血光從扇面激射而出。十二名長老連慘叫都來不及發(fā)出,就化作了一地血水。

    凌塵真人踉蹌后退:你...你想干什么

    取回我的東西。沈滄溟的目光落在蘇清寒頸后,突然皺眉,謝無妄,你給她喂了抑火丹

    一直沉默的謝無妄突然笑了:師尊還是這么敏銳。

    他擦去嘴角血跡,原本清朗的眉眼竟顯出幾分邪氣:可惜...已經(jīng)晚了。

    蘇清寒還沒明白這話的意思,就感到頸后紅蓮突然停止了灼燒。一股清涼之意流遍全身,與此同時,她清晰地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正在自己體內(nèi)蘇醒。

    你...你們...她驚恐地看著兩個男人。

    沈滄溟嘆了口氣,突然伸手按在她額頭:睡吧,等你醒來...

    就會知道為什么沈家女子,代代活不過二十歲。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蘇清寒聽見謝無妄輕聲道:

    歡迎回家,沈璃。

    3

    燼天書

    黑暗。

    蘇清寒睜開眼時,發(fā)現(xiàn)自己被鎖在一間昏暗的密室里。手腕和腳踝纏繞著暗紅色的鎖鏈,鎖鏈上刻滿細密的符文,觸之冰涼刺骨。她試著掙扎,卻發(fā)現(xiàn)自己體內(nèi)的靈力被完全封禁,連指尖都抬不起來。

    醒了

    一道低沉的嗓音從陰影處傳來。

    蘇清寒猛地抬頭,看到沈滄溟坐在一張?zhí)茨疽紊希种邪淹嬷活w琥珀色的糖丸。他的白發(fā)垂落肩頭,猩紅的眸子在燭光下泛著妖異的光澤。

    這是哪里她嗓音嘶啞。

    我的蜜餞鋪。他輕笑,準確地說,是地下的密室。

    蘇清寒環(huán)顧四周,這才發(fā)現(xiàn)墻壁上掛滿了銅鏡,每一面鏡子里都映照出不同的場景——血月、寒潭、輪回井……還有無數(shù)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在烈火中化為灰燼。

    她們是誰她聲音發(fā)抖。

    沈家血脈。沈滄溟漫不經(jīng)心地剝開糖紙,每一世,我都會挑選一個全陰之體的女子,種下紅蓮業(yè)火。

    他抬眸看她,眼底似笑非笑。

    而你,是最后一個。

    你胡說!蘇清寒猛地掙動鎖鏈,我姓蘇,不姓沈!

    沈滄溟低笑一聲,指尖一彈,一顆糖丸飛入她口中。

    甜膩的味道在舌尖炸開,緊接著,劇痛如潮水般席卷全身。她的眼前驟然閃過無數(shù)畫面——

    第一世:血月之下,沈滄溟親手將紅蓮按在一個女嬰后頸,女嬰啼哭不止,而他輕聲說:沈璃,記住你的名字。

    第七世: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女子跪在誅仙臺上,頸后紅蓮燃燒,最終化作灰燼,而沈滄溟站在一旁,面無表情地收起她的骨灰。

    第十四世:謝無妄抱著一個瀕死的少女,少女頸后紅蓮凋零,而他低聲說:下一世……我一定救你。

    啊——!蘇清寒痛苦地蜷縮起來,糖丸里的記憶如刀般切割著她的魂魄。

    沈滄溟靜靜看著她,直到她喘息著停下,才緩緩開口:

    現(xiàn)在明白了嗎你本名沈璃,是沈家最后一脈。

    而我,等了整整三百年,才等到一個能完全承載紅蓮業(yè)火的容器。

    ---

    密室的門突然被推開。

    謝無妄站在門口,手中長劍滴血,臉色蒼白如紙。

    師尊。他嗓音沙啞,夠了。

    沈滄溟頭也不回,淡淡道:你來晚了。

    謝無妄的劍尖微微顫抖:我不會讓你再殺她。

    殺她沈滄溟終于轉(zhuǎn)過身,眼底閃過一絲譏諷,你以為我在做什么

    他抬手一揮,墻壁上的銅鏡突然全部轉(zhuǎn)向,映照出同一個畫面——

    輪回井中,謝歸塵的殘魂被鎖鏈纏繞,雙目緊閉,仿佛沉睡。

    紅蓮業(yè)火,從來不是用來殺人的。沈滄溟輕聲道,它是謝歸塵的情魄所化。

    每一世,我以沈家女子的魂魄溫養(yǎng)它,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讓他回來。

    蘇清寒渾身冰冷。

    所以……那些死去的女子,都只是養(yǎng)料

    謝無妄的劍哐當一聲落地。

    你瘋了……他喃喃道,師尊,你明明知道,師祖的魂魄早就……

    沒散。沈滄溟打斷他,燼天書記載,只要集齊三百道紅蓮業(yè)火,就能重塑魂魄。

    他看向蘇清寒,目光近乎溫柔。

    而她,是最后一把鑰匙。

    ---

    蘇清寒突然笑了。

    所以……我注定要死

    沈滄溟沉默片刻,淡淡道:你可以選擇。

    什么選擇

    獻祭紅蓮,助我復活謝歸塵。他緩緩走近,指尖輕撫她頸后的印記,或者……讓謝無妄替你死。

    謝無妄猛地抬頭:師尊!

    沈滄溟充耳不聞,只是盯著蘇清寒:選一個。

    密室內(nèi)死寂一片。

    蘇清寒看向謝無妄,他臉色慘白,卻對她輕輕搖頭。

    他在說……不要選他。

    她閉了閉眼,突然問道:如果我不選呢

    沈滄溟笑了。

    那就一起死。

    話音未落,整間密室突然劇烈震動!墻壁上的銅鏡接連炸裂,輪回井的畫面在碎片中扭曲。

    謝無妄猛地撲過來,一劍斬斷鎖鏈:走!

    蘇清寒還未反應過來,就被他拽著沖出密室。身后,沈滄溟的聲音如影隨形——

    你們逃不掉。

    ---

    兩人跌跌撞撞逃出蜜餞鋪,夜色已深,長街上空無一人。

    蘇清寒喘息著問道:現(xiàn)在怎么辦

    謝無妄從懷中掏出一塊殘缺的玉簡:去找燼天書的最后一頁。

    那是什么

    記載著真正的復活之法。他苦笑,師尊一直以為,集齊紅蓮業(yè)火就能讓師祖回來,但其實……燼天書里寫的根本不是這個。

    蘇清寒怔�。耗鞘鞘裁�

    謝無妄看向她,輕聲道:

    紅蓮業(yè)火,燒的不是魂魄。

    是記憶。

    4

    弒神局

    玄天宗后山的懸崖邊,狂風呼嘯。

    蘇清寒死死攥著謝無妄的衣袖,生怕一陣風就把兩人吹下萬丈深淵。謝無妄卻神色平靜,指尖在巖壁上輕叩三下,一道隱藏的石門緩緩開啟。

    這里是......

    師祖的閉關洞府。謝無妄嗓音低沉,也是他留下燼天書最后一頁的地方。

    洞內(nèi)幽暗潮濕,石壁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最深處擺著一張石案,案上放著一盞早已熄滅的紅蓮燈,燈座下壓著半塊殘破的玉簡。

    謝無妄小心翼翼地取出玉簡,指尖剛觸到表面,玉簡就泛起微弱的金光。

    果然還在......

    蘇清寒湊近看去,只見玉簡上只有寥寥數(shù)語:

    紅蓮業(yè)火,焚情不焚魂。

    輪回百世,終是一場空。

    她心頭一震:這是什么意思

    謝無妄苦笑:意思是,師尊這三百年......全都白費了。

    ---

    洞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沈滄溟的白骨扇破空而來,謝無妄猛地推開蘇清寒,自己卻被扇刃劃破肩膀,鮮血瞬間浸透白衣。

    找到這里了沈滄溟緩步走入洞中,紅眸在黑暗中格外妖異,我早該想到,師尊會把最后的后手留給你。

    蘇清寒擋在謝無妄身前:別過來!

    沈滄溟卻笑了:小容器,你真以為他能保護你

    他抬手一揮,謝無妄突然悶哼一聲,單膝跪地。更可怕的是——他的皮膚開始變得透明,仿佛隨時會消散在空氣中。

    你......蘇清寒驚恐地看著這一幕。

    還沒明白嗎沈滄溟輕聲道,他根本不是人,只是謝歸塵分離出的一縷執(zhí)念。

    謝無妄艱難地抬起頭,苦笑道:他說得對......我本就是不該存在的影子。

    蘇清寒如遭雷擊。

    難怪......難怪他對自己的身世諱莫如深,難怪他總在深夜獨自站在寒潭邊發(fā)呆。

    他連人都不是。

    ---

    沈滄溟一步步逼近:把玉簡給我。

    謝無妄卻突然笑了:師尊,你確定要看嗎

    他猛地將玉簡捏碎,金光炸裂的瞬間,整個洞府開始崩塌!碎石紛飛中,蘇清寒看到一幕幕畫面在金光中閃現(xiàn)——

    三百年前,謝歸塵站在輪回井邊,親手將自己的情魄抽離,注入一朵紅蓮。

    滄溟執(zhí)念太深......畫面中的謝歸塵輕嘆,唯有讓他以為能復活我,他才不會做傻事。

    原來......紅蓮業(yè)火根本不是復活的關鍵,而是謝歸塵設下的騙局!

    沈滄溟僵在原地,猩紅的眸子第一次出現(xiàn)裂痕:不可能......

    碎石砸落,謝無妄用最后的力量護住蘇清寒:走!去輪回井!

    ---

    輪回井邊,業(yè)火滔天。

    蘇清寒踉蹌著跑到井邊,卻見井水早已干涸,井底躺著一個人——

    謝歸塵。

    他雙眼緊閉,身上纏滿鎖鏈,胸口插著一柄白骨扇。

    這是......

    師祖的肉身。謝無妄虛弱地跟來,師尊一直把他藏在這里。

    身后,沈滄溟的聲音幽幽傳來:現(xiàn)在你明白了我根本不在乎什么燼天書......

    他一步步走近,眼中流下血淚:我只想他醒來,親口告訴我......為什么騙我三百年。

    蘇清寒突然懂了。

    沈滄溟要的不是復活,而是一個答案。

    ---

    謝無妄突然推開蘇清寒,縱身跳入井中!

    不——!

    他的身體在觸碰到謝歸塵的瞬間開始燃燒,紅蓮業(yè)火沖天而起。火焰中,謝無妄回頭看了蘇清寒最后一眼,嘴唇微動:

    活下去。

    沈滄溟瘋了一般想沖進火中,卻被業(yè)火逼退。他跪在井邊,發(fā)出野獸般的嘶吼。

    蘇清寒頸后的紅蓮印記突然脫落,化作一道流光沒入井中。

    火焰漸熄,井底只剩一柄白骨扇,和兩顆靜靜躺著的糖——

    一顆桂花味,一顆黃連味。

    5

    雙生劫

    玄天宗的晨鐘響了七下,青銅鐘身上的裂痕在晨光中清晰可見。蘇清寒跪在輪回井邊,指尖撫過井沿焦黑的裂痕——那是三日前紅蓮業(yè)火焚燒的印記,蜿蜒如一道猙獰的傷疤。

    井底躺著兩枚糖,一枚裹著素白宣紙,一枚纏著暗紅絲線。糖紙上的字跡被血水洇開,卻仍能辨出廿三與廿四的朱砂刻痕。

    他們......蘇清寒的指尖被井水灼得發(fā)紅,真的回不來了嗎

    身后傳來枯枝斷裂的聲響。凌塵真人拄著半截焦黑的拂塵走來,空蕩蕩的右袖在風中飄蕩。這位曾以鐵面執(zhí)法聞名的長老,此刻眉宇間竟有幾分頹唐。

    燼天書有載。他盯著井底躍動的晨光,紅蓮燃盡時,執(zhí)念化劫灰。

    一陣裹著火星的風掠過井口,灰燼如蝶群翻飛。蘇清寒突然伸手抓向虛空——一片即將消散的灰燼在她掌心凝成焦黃的紙頁,邊緣殘留著熟悉的字跡:

    輪回非苦,執(zhí)念為障。

    凌塵真人瞳孔驟縮:燼天書殘頁!

    紙頁突然自燃,火苗中浮現(xiàn)幻象:三百年前的寒潭邊,年輕的凌塵正將一卷染血的典籍沉入水中,典籍封皮上赫然是燼天書三字。

    原來是你......蘇清寒霍然起身,當年盜走燼天書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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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塵苦笑,跟我來吧!

    ---

    蜜餞鋪的密室第一次迎來陽光。

    蘇清寒推開塵封的檀木門,霉味混著甜腥撲面而來。三百個琉璃罐沿墻陳列,每個罐中都浮著一朵紅蓮,蓮心蜷縮著少女的魂魄——她們的面容與蘇清寒如出一轍。

    這是沈滄溟的藏品。凌塵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每一世被他獻祭的沈家女子。

    蘇清寒的指尖劃過琉璃罐,罐中紅蓮突然綻放,絕美又妖異。

    為什么幫我她猛地轉(zhuǎn)身,頸后紅蓮隱隱發(fā)燙。

    凌塵扯開衣襟,心口赫然是一朵枯萎的紅蓮:我也是容器,比你早三百年的失敗品。

    ---

    青玉案上的兩枚糖開始融化。

    桂花糖滲出淡金色的液體,在空中凝成謝歸塵的虛影;黃連糖則化作黑霧,勾勒出沈滄溟的輪廓。兩道虛影彼此纏繞,在密室中央拼出一幅星圖。

    紅蓮非火,糖非糖......蘇清寒念著糖紙上的字,突然將指尖血滴入星圖。

    星圖驟亮,浮現(xiàn)出蜜餞鋪地下更深層的密室——那里擺著一口冰棺,棺中躺著與謝歸塵一模一樣的男子,心口插著半截白骨扇。

    謝歸塵的善尸!凌塵驚呼,難怪沈滄溟始終找不到......

    冰棺突然震顫,男子頸后浮現(xiàn)金色蓮紋。蘇清寒的胎記與之共鳴,竟牽引著她步步靠近。就在她觸及冰棺的剎那,整座密室開始崩塌。

    快走!凌塵揮袖擊碎琉璃罐,三百朵紅蓮化作火流星,帶著善尸去輪回井!

    ---

    輪回井邊狂風大作。

    蘇清寒背著冰棺躍入井中,井水卻突然沸騰。善尸的心口白骨扇嗡嗡震顫,竟與井底某物共鳴。她潛入水底,摸到了一柄殘缺的玉如意——正是燼天書缺失的最后一角。

    以善尸為引,以紅蓮為媒......凌塵的聲音從井口傳來,這才是真正的復活術!

    井水突然倒灌,將蘇清寒卷入漩渦。冰棺中的善尸睜開眼,瞳孔里映出三百世輪回的光影。他伸手點在她頸后紅蓮上,業(yè)火瞬間轉(zhuǎn)為湛藍。

    阿璃,該醒了。這聲音既像謝無妄,又似謝歸塵。

    ---

    6

    番外

    相逢

    玄天宗舊址,深夜。

    蘇清寒點燃最后一盞紅蓮燈,火光中浮現(xiàn)出謝無妄模糊的身影。

    值得嗎她對著幻影輕聲道,為個不愛你的人......

    幻影不能回答,只是溫柔地注視著她。就像很多年前,那個總在寒潭邊守夜的少年長老。

    燈焰突然暴漲,映亮了供桌上兩樣東西——

    一柄修復好的白骨扇,和一顆完好的黃連糖。

    ---

    咖啡館打烊后,白發(fā)客人仍坐在角落。

    認識一下店長遞過名片,沈墨兩個字印得端端正正。

    客人接過,指尖相觸的瞬間,兩人同時怔住——

    三百年的記憶如潮水倒灌。

    誅仙臺的血月,輪回井的業(yè)火,還有蜜餞鋪里永遠熬不化的黃蓮......

    滄溟。客人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嘆息,糖太苦了。

    沈墨的瞳孔微微擴大。這個稱呼......

    謝......

    叫我謝昀�?腿诵α诵�,新取的。

    櫥窗外,紅蓮造型的街燈突然亮起。光影交錯間,兩人的影子投在墻上,依稀是當年執(zhí)扇提劍的模樣。

    窗外霓虹模糊了三百年的光陰,而柜臺下的暗格里,一本殘破的賬簿正緩緩翻開新頁:

    今日售出:

    輪回(重逢)一次

    糖霜(前塵)三錢

    紅蓮(綻放)一朵

    遠處傳來晨鐘的聲音。新的一天要開始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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