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簡介
一覺醒來,懵了。
床邊坐著個溫柔到極致的男人,自稱是我戀愛三年的男朋友,對我的一切了如指掌——我愛吃什么、怕什么、甚至睡覺喜歡往左翻身……
問題是:我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怎么記得自己談過戀愛!
更怪的是:這男友體貼得過分,連我喝水的溫度都精確到攝氏度;但家里所有鏡子都被拆了,理由是怕你受刺激;
每晚睡前,他都會溫柔哄我吃下一粒白色藥片,說能幫助恢復(fù)記憶;而我半夜醒來,總聽見他在書房低聲說著什么劑量不能讓她想起來……
我:大哥,你這‘男友’當(dāng)?shù)茫遣皇怯悬c太‘科幻’了
第一天
我睜開眼時,陽光正斜斜地切過被單,在枕頭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分界線。
頭很沉,像是灌了鉛,喉嚨干得發(fā)疼。
水……
一杯溫水立刻遞到唇邊。
我順著那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往上看,對上一雙沉靜的眼睛。
男人坐在床邊,白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
慢點喝。
他的聲音很低,像大提琴的尾音,還疼嗎
我茫然地?fù)u頭,水順著喉嚨滑下去,緩解了那種灼燒感。
這時我才感覺有些奇怪:我不認(rèn)識這個房間,也不認(rèn)識這個男人。
你是誰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強裝鎮(zhèn)定按壓下心口的不安。
男人輕輕嘆了口氣,把杯子放回床頭柜。
他的動作很穩(wěn),像是重復(fù)過無數(shù)次。
我是顧沉。
他伸手撥開我額前的碎發(fā),指尖微涼,又繼續(xù)補充。
你男朋友,這是我們家。
男朋友
我下意識往后縮,被子下的身體僵硬得像塊木頭。
我仔細(xì)打量他——輪廓分明的下頜線,微微下垂的眼角,左眉上方有道細(xì)小的疤痕。
這張臉很英俊,但對我來說完全陌生。
顧沉似乎看出我的恐懼,往后退了退,給我留出空間。
你叫蘇曉,今年26歲。
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個藥盒,三個月前你出了車禍,之后就有間歇性失憶的癥狀。
我低頭看自己的手,指甲修剪得很整齊,右手無名指有圈淡淡的戒痕。
我們……結(jié)婚了
還沒有。
顧沉笑了笑,眼角泛起細(xì)紋,不過你答應(yīng)了我的求婚。
他打開手機相冊,屏幕上是我和他在夕陽下相擁,我手上戴著鉆戒,笑得燦爛。
照片里的場景讓我胸口發(fā)緊,但大腦依然一片空白。
可是,為什么我一點都想不起來
醫(yī)生說這是大腦的自我保護機制。
顧沉遞給我兩粒白色藥片,先把藥吃了吧,能幫助恢復(fù)記憶。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藥片吞了下去。
顧沉的表情明顯放松了些,他起身拉開窗簾,陽光一下子涌進來。
今天天氣很好,要不要去陽臺坐坐
我同意了,畢竟對這個世界,我已經(jīng)一丁點印象都沒有了。
身邊這個男人,是我與這個世界的唯一鏈接……
第二天
我盯著天花板上的裂紋看了三秒,然后轉(zhuǎn)頭——果然,他又在那里。
顧沉靠在床頭,黑發(fā)凌亂地支棱著,手里捧著一本《小王子》。
見我醒了,他立刻合上書,嘴角揚起一個溫柔的弧度。
早安,曉曉。他伸手撥開我額前的碎發(fā),
今天記得我是誰嗎
我搖搖頭,喉嚨發(fā)緊。
我說謊謊了,我記得他是誰。
他叫顧沉,是我男朋友。
我是顧沉,你男朋友。他遞來一杯溫水,你叫蘇曉,今年26歲。
這里是我們的家。
這里是我們的家。
顧沉溫柔的聲音和我心中的話重合,我感覺到一陣毛骨悚然。
溫水滑過喉嚨,我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個男人。
他穿著簡單的白T恤,眼睛笑得溫柔,左眉上方有一道細(xì)小的疤痕。
又看我的疤他注意到我的視線,笑著搖頭,說好不提那次你做飯把廚房燒了的事。
這個玩笑應(yīng)該很溫馨,但我只覺得違和。
他大概沒想到,昨天晚上的藥被我偷偷吐出來了,在我不小心聽見他在陽臺打電話的時候。
她不會記起來的,我們會永遠(yuǎn)在一起。
顧沉似乎看出我的不對勁,起身拉開衣柜:今天穿這件怎么樣你最喜歡的薄荷綠。
衣架上掛著一件淡綠色連衣裙,也許是我平時會選的款式。
當(dāng)我穿上它時,身體自動調(diào)整了肩帶長度——我的肌肉記得這件衣服。
早餐是藍莓松餅和手沖咖啡,顧沉系著格子圍裙在廚房忙碌的背影像個家居廣告。
餐桌上擺著新鮮的白玫瑰,電視小聲播放著我最愛的古典樂歌單。
你今天要上班嗎我咬了口松餅,酥脆度恰到好處。
顧沉擦手的動作頓了一下。
我請了幾天假了,記得嗎
他走過來揉揉我的頭發(fā),你生病后,我想盡可能抽出時間來陪你。
他說的病是指我的失憶癥。
顧沉繼續(xù)說,三個月前我遭遇車禍,之后就開始間歇性失憶,最近一周尤其嚴(yán)重。
我沒有再說什么。
也許這話我每天都聽了一遍,慌言說多了,男人已經(jīng)能毫無異樣隨口將這話說出來。
今天天氣好,要不要去陽臺畫畫
顧沉突然提議,你很久沒動筆了。
畫畫
我正想追問,突然一陣頭痛襲來。
恍惚間看到自己坐在畫板前,顧沉從背后環(huán)住我,握著我的手涂顏料……
曉曉
顧沉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又頭疼了
我點點頭,他立刻從口袋里掏出藥盒。
白色藥片,他說是專門為我定制的營養(yǎng)神經(jīng)藥物。
這次我假裝吞下,實則把藥片藏在了舌頭下面。
顧沉去洗碗時,我吐出來包在紙巾里。
趁他收拾廚房,我快速檢查這個家。
客廳書架上全是我的畫冊;廚房冰箱貼著我們的合照;臥室床頭柜里放著我的體檢報告——一切都很完美,完美得令人窒息。
直到我發(fā)現(xiàn)浴室沒有鏡子。
顧沉,我走出浴室,為什么拆了鏡子
陶瓷碗碟碰撞的聲音戛然而止。
顧沉轉(zhuǎn)身時,嘴角還掛著笑,但眼神已經(jīng)變了:你不記得了,上次你照鏡子時突然發(fā)病,把鏡子打碎了。
他走過來,手指輕輕撫過我眼下:醫(yī)生說暫時不要刺激你。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但他指尖在微微發(fā)抖。
那天晚上,顧沉做了火鍋——我最愛的番茄鍋底。
熱氣氤氳中,他給我講我們第一次約會的糗事:我打翻奶茶弄臟他襯衫,他非但不生氣,還跑去買了同款給我當(dāng)生日禮物。
你當(dāng)時說……
顧沉突然停頓,低頭攪動蘸料,說從來沒人對你這么好過。
他的聲音里帶著某種我無法理解的痛楚。
這一刻,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臉。
顧沉像是被燙到般猛地抬頭,眼圈發(fā)紅。
曉曉……他抓住我的手貼在唇邊,你要快點好起來……
他的嘴唇冰涼,讓我想起冬夜里的玻璃窗。
半夜我被雷聲驚醒,發(fā)現(xiàn)顧沉不在床上。
書房門縫透出微光,我光腳走過去,聽到他在說話:
……加大劑量……她今天又差點想起來……
我后退時撞到了走廊裝飾架。
門猛地打開,顧沉站在光里,白T恤上沾著可疑的紅色痕跡。
做噩夢了
他問,聲音依然溫柔。
我搖搖頭,突然注意到他身后的書桌上攤開著一本日記本,有幾頁被撕掉了。
我知道這本日記本,他和我說過,我有寫日記的習(xí)慣,每天都喜歡把發(fā)生的事情記錄下來。
我翻開看過,最新的一面寫著:
我失憶了,但是我有一個對我特別特別好的男朋友,還好有他陪我,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辦了,我要和他一直在一起!
上面的日期,赫然就是昨天,可是昨天,我從沒有翻開過這本日記本……
顧沉順著我的視線,迅速關(guān)上門。
來,他伸出手,回去睡覺吧。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放了上去。
他的掌心有繭,摩擦著我指尖時帶來奇異的安心感。
這一刻我突然很想知道,在失憶前,我究竟是不是愛著這個男人
第三天
第三天清晨,我在顧沉起床前就醒了。
輕手輕腳來到書房,發(fā)現(xiàn)門鎖著。
轉(zhuǎn)身時,余光瞥見沙發(fā)墊下露出一角紙片。
抽出來一看,是半張照片。
上面的我穿著明黃色連衣裙,在一群朋友中間笑得燦爛,背后是某大學(xué)的校門。
照片被人從中間撕開,我身邊原本應(yīng)該站著的人只剩下一只搭在我肩上的手——那只手腕上戴著熟悉的手表,是顧沉現(xiàn)在戴的那款。
找什么呢
顧沉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我嚇得照片掉在地上。
他彎腰撿起來,表情平靜得可怕。
這是……我的聲音在發(fā)抖。
我們大學(xué)畢業(yè)照。
顧沉把照片放回我手里,你生病后,醫(yī)生說暫時不要接觸太多過去的東西,容易受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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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腹摩挲著照片邊緣,所以我收起來了一些。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但我注意到他左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早餐時,顧沉格外沉默。
直到我主動提起想出門散步,他才猛地抬頭:不行!
玻璃杯在他手中裂開一道縫,橙汁順著指縫滴在桌布上。
顧沉像是被自己嚇到,慌忙拿紙巾擦拭。
對不起……
他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外面太危險了……上次你差點……
差點什么我追問。
顧沉卻不再回答,只是反復(fù)擦著已經(jīng)干凈的桌面。
陽光照在他發(fā)白的指節(jié)上,我突然發(fā)現(xiàn)他其實非常瘦,鎖骨從領(lǐng)口支棱出來,像兩片折斷的翅膀。
那天晚上,我在衣柜最深處發(fā)現(xiàn)一個上鎖的小箱子。
試了試我的生日——鎖開了。
里面又是一本厚厚的日記,扉頁寫著我的字跡:
如果有一天你忘了自己是誰,請記住——你最愛的是自由。
翻開第一頁,日期是三年半前:
今天畫室來了個新模特,叫顧沉。他看人的眼神像受傷的小動物,明明長得那么好看卻總低著頭。偷偷給他多塞了份工錢,希望他今晚能吃頓好的……
快速翻到最近幾頁,字跡變得潦草:
顧沉又刪我手機里的聯(lián)系人,他說那些人都不真心對我好……
受不了了,他連我去超市都要跟著……
提了分手,他跪在地上哭得像要窒息……
明天一定要搬出去,藥不能再吃了……
最后一條記錄停在三個月前,正是顧沉說的車禍那天。
我的手開始發(fā)抖,突然聽到身后傳來腳步聲。
顧沉站在衣柜門口,手里端著熱牛奶,表情平靜得可怕。
該睡覺了,曉曉。
他說,聲音輕得像羽毛,把藥吃了吧。
我看著他掌心里那粒白色藥片,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或許根本就沒有所謂的車禍!
第四天
鬧鐘響起時,我條件反射地伸手去按,卻打翻了床頭的水杯。
冰水灑在腿上,我一個激靈徹底清醒,茫然地看著這個陌生的臥室。
淡灰色的墻壁,亞麻質(zhì)地的窗簾,木質(zhì)衣柜門半開著,里面掛著幾件女式襯衫和連衣裙。
這是我的衣服嗎為什么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又做噩夢了身旁傳來低沉溫柔的男聲。
我猛地轉(zhuǎn)頭,看到一個穿著深藍色睡衣的男人已經(jīng)撐起身子,伸手去拿床頭柜上的紙巾。
他動作很輕地幫我擦干腿上的水漬,指腹有醫(yī)生特有的那種輕微粗糙感。
我……
我的聲音卡在喉嚨里,太陽穴突突地跳,這是哪里你是誰
男人的手停頓了一下,但很快繼續(xù)擦拭的動作。
我是顧沉。
他說這話時沒有看我,睫毛在晨光中投下一小片陰影,你的男朋友,這是我們家。
他說家這個字時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到什么。
我注意到他左手無名指有一圈淡淡的戒痕,但此刻那里空蕩蕩的。
我們……在一起多久了
三年零四個月。
這次他終于抬起頭,露出一個有些疲憊的微笑,不過你每次醒來都會問這個問題。
他下床去拿毛巾時,我偷偷打量這個自稱是我男友的男人。
顧沉個子很高,肩膀很寬,走路時背挺得很直。他的側(cè)臉線條干凈利落,左眉處有一道淺淺的疤痕,像是被什么銳器劃傷過。
醫(yī)生說這是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導(dǎo)致的暫時性失憶。
顧沉遞給我一杯溫水,藥片在他掌心顯得格外刺眼,先把藥吃了吧,能緩解頭痛。
我盯著那些白色藥片,突然一陣沒來由的心悸。
什么藥
營養(yǎng)神經(jīng)的,還能幫助睡眠。
他揉了揉我的頭發(fā),這個動作熟練得讓我眼眶發(fā)熱,別怕,我每天都會提醒你。
直覺告訴我這藥不能吃,但顧沉卻像是非要當(dāng)面看著我把藥吞下去一般。
站在床沿,墨黑的瞳仁一瞬不瞬第看著我。
我假裝吞下藥片,又仰頭喝下了杯中的水。
將杯子遞給他之后,快速趁他轉(zhuǎn)身時吐進了睡衣口袋。
早餐是煎蛋和全麥吐司,顧沉系著圍裙在廚房忙碌的背影看起來那么居家。
餐桌上擺著一部手機,我拿起來發(fā)現(xiàn)需要指紋解鎖。
試著用右手拇指——屏幕亮了。
密碼是你生日,10.25。
顧沉頭也不回地說,所有密碼都是。
相冊里全是我們的合影:在超市買菜,在醫(yī)院值班室吃外賣,在沙發(fā)上依偎著看電影。
最近的一張是兩周前,顧沉從背后抱著我,我對著鏡頭笑得很甜。
可這些畫面就像別人的生活,我一點都想不起來。
我今天要上班嗎我試探著問。
顧沉的手頓了一下。
你辭職了,記得嗎三個月前那場車禍后,你總是頭痛。
他走過來蹲在我面前,掌心覆在我膝蓋上,我說過會照顧你,不管要多久。
他的眼神太真摯了,讓我胸口發(fā)緊。
可當(dāng)我低頭時,卻看到他左手腕內(nèi)側(cè)有一排細(xì)小的針孔,已經(jīng)結(jié)痂了。
飯后顧沉要去醫(yī)院值班。
他幫我整理好沙發(fā)上的毯子,把遙控器和溫水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冰箱里有做好的午餐,微波爐熱三分鐘就行。
他吻了吻我的額頭,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門關(guān)上的瞬間,我立刻沖向浴室——然后僵在原地。
鏡子不見了,只留下四個螺絲孔在瓷磚上格外刺眼。
整個上午我都在檢查這個家。
書房里有一個上了鎖的抽屜,沒辦法打開;
廚房垃圾桶里有好幾個相同的藥瓶,標(biāo)簽被撕掉了;
而當(dāng)我試圖打開大門的時候,發(fā)現(xiàn)它被從外部鎖住了……
最奇怪的是客廳電視柜抽屜里那個醫(yī)療手環(huán)。
我戴上它時,手機突然彈出通知:設(shè)備已連接。
下一秒顧沉的短信就來了:別摘下來,能監(jiān)測你的心率。
我站在客廳中央,突然感到一陣眩暈。
陽光透過窗簾照進來,這個公寓溫馨得像個樣板間,卻讓我渾身發(fā)冷。
傍晚顧沉回來時帶了一束向日葵。
路過花店看到的,送你。
他把花插進花瓶,動作嫻熟地修剪枝葉,今天感覺怎么樣
好多了。
我強迫自己微笑,就是……為什么浴室沒有鏡子
剪刀在花莖上發(fā)出清脆的咔嚓聲。
上次你照鏡子時突然發(fā)病,把鏡子打碎了。
顧沉背對著我,肩膀線條繃得很緊,醫(yī)生說暫時移除觸發(fā)物對康復(fù)有幫助。
他轉(zhuǎn)過身時,我已經(jīng)換上了困惑的表情:我是什么病
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伴有解離性遺忘。
顧沉走過來抱住我,他身上有消毒水混著淡淡柑橘的氣息,但會好的,我會讓你好起來。
他的心跳聲透過襯衫傳來,又快又重。
這一刻我突然很想知道,他說的究竟是真話,還是連他自己都相信的謊言。
第五天
顧沉告訴我,我是一名畫家,他是神經(jīng)外科醫(yī)生;我最喜歡藍莓芝士蛋糕,但總是控制不住吃太多……
他還說,每天早上醒來,我都要重新經(jīng)歷一遍這種認(rèn)知重建。
奇怪的是,但是我卻清晰地記得昨天發(fā)生的一切。
我不敢告訴他,只是睜著好奇的眼睛默默聽他告訴我的所有故事。
你看,顧沉端著煎蛋吐司從廚房走出來,看到我正無意識地用手指卷著頭發(fā),這是你的習(xí)慣動作,緊張或者思考時就會這樣。
我愣了一下,放下手。
我都不記得……
沒關(guān)系。
顧沉把盤子推到我面前,我記得就夠了。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的睫毛上,在臉頰投下細(xì)小的陰影。
進衛(wèi)生間的時候,我又注意到墻上那四個奇怪的螺絲孔。
它們排列成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矩形,我知道,那里曾經(jīng)掛著一面鏡子……
顧沉,我走出衛(wèi)生間,又一次問道:
這里原來是不是有面鏡子
正在切水果的顧沉手一滑,刀刃在食指上劃出一道口子。
怎么這么不小心
我趕緊去找醫(yī)藥箱,卻聽到他在身后說:
兩個月前你發(fā)病時打碎了鏡子,玻璃劃傷了手臂。
他走過來,讓我?guī)退N創(chuàng)可貼,醫(yī)生說暫時不要安裝鏡子,以免刺激你。
我看著他手指上的傷口,突然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如果鏡子是兩個月前打碎的,為什么墻上的螺絲孔看起來這么新
那天晚上,顧沉值夜班。
我獨自在家,突然很想畫畫。在書房找素描本時,我又看見了最底層那個上了鎖的抽屜。
鬼使神差地,我試了試自己的生日。
果然,并不能打開。
我在腦海中仔細(xì)搜尋著顧沉和我說的那些話,我們相識是在一次素描課上。
那時,他很窮,只能靠各種兼職去湊齊自己的學(xué)費,那天,他正好是那次課的人體模特……
我瞬間想起了一串?dāng)?shù)字:0508。這是我和他第一次見面的日子。
咔噠一聲,抽屜打開了。
最上面放著一本日記本,翻開第一頁,日期是三年半前:
今天畫室來了個新模特,叫顧沉。他看人的眼神像受傷的小動物,明明長得那么好看……
我一頁一頁翻看著,上面記錄的都是我和顧沉相愛的點點滴滴。
一開始我們很幸福,顧沉是個溫柔的人,他總能照顧到我的方方面面。
可是他又非常敏感,無論我怎么告訴他那只是一場普通的同學(xué)聚會,他依舊固執(zhí)地不讓我去……
我皺了皺眉,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快速翻到最近幾頁,字跡變得潦草:
顧沉又刪我手機里的聯(lián)系人,他說那些人都不真心對我好……
受不了了,他連我去超市都要跟著……
明天一定要搬出去,藥不能再吃了……
最后一條記錄停在三個月前:
不要相信他�。�!
移開筆記本,下面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一沓醫(yī)學(xué)論文,作者全是顧沉。
標(biāo)題都很晦澀,但有幾個詞反復(fù)出現(xiàn):記憶抑制、海馬體干預(yù)、藥物誘導(dǎo)性遺忘。
最下面壓著一個小盒子,裝著幾支注射器和標(biāo)著CX-9的安瓿瓶。
我的手開始發(fā)抖。
這時手機突然響起,是顧沉的信息:想你了,在做什么
我慌忙把東西放回去,回復(fù):在畫畫。
真乖。冰箱里有你愛吃的提拉米蘇。后面跟著一個愛心emoji。
我盯著那個表情看了很久,突然覺得很冷。
走到客廳時,我注意到角落里有個攝像頭,紅燈一閃一閃。
顧沉從沒提過家里有監(jiān)控。
第六天
第二天早上,我假裝剛睡醒的樣子。
顧沉像往常一樣遞來水和藥片,這次我依舊假裝吞咽,實則把藥片藏在了舌頭下面。
等顧沉去醫(yī)院后,我把藥片吐出來包在紙巾里。
然后我做了件很蠢的事——把藥片掰開,舔了舔里面的粉末。
苦,非�?�,但十幾秒后,舌尖開始發(fā)麻。
更可怕的是,我突然想起一個片段:穿著白大褂的顧沉站在手術(shù)室門口,手套上沾著血……
這個畫面一閃而過,卻讓我渾身發(fā)冷。
我沖到浴室,對著那面不存在的鏡子位置大口喘氣。鏡子的位置,螺絲孔,鎖著的抽屜,監(jiān)控攝像頭……
這些細(xì)節(jié)像拼圖一樣在我腦中旋轉(zhuǎn),卻拼不出完整的圖案。
晚上顧沉回來時,帶了我最愛的藍莓味小蛋糕。他看起來疲憊但溫柔,白大褂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
今天手術(shù)順利嗎我試探著問。
顧沉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微笑:很順利。他脫下外套掛好,怎么突然問這個
就是……
好奇你的工作。我低頭吃蛋糕,避開他的目光。
顧沉走過來,從背后抱住我。他的體溫透過襯衫傳來,心跳聲平穩(wěn)有力。
等你好一點,我?guī)闳メt(yī)院看看。
他吻了吻我的發(fā)頂,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訴你。
這一刻,我?guī)缀跻嘈抛约旱亩嘁墒遣B(tài)的了。
直到半夜醒來,我發(fā)現(xiàn)顧沉不在床上。書房門縫透出微光,我光腳走過去,聽到他在說話:
……藥物需要調(diào)整……記憶抑制不徹底……
我周身止不住地顫抖,想要立刻逃離,但我的理智告訴我現(xiàn)在不是一個合適的時機。
強壓下心中的恐懼,我悄無聲息地又躺回了床上。
溫暖的棉被包裹著我,本該在這舒適的環(huán)境下安穩(wěn)睡去,但我的腦海卻愈發(fā)清醒。
我感覺到顧沉走進了房間,他在床沿站了許久,然后,在我的額頭印下了一個輕輕柔柔的吻……
第七天
我把白色藥片藏在舌頭底下。
顧沉吻了吻我的額頭,像往常一樣去廚房準(zhǔn)備早餐。
等他腳步聲遠(yuǎn)去,我迅速把藥片吐出來,去廁所將藥片扔進下水道。
陽光透過紗簾照進來,我盯著天花板上的裂紋。
它像一張嘲笑的臉——我至今不知道自己是真失憶還是被下藥,但至少學(xué)會了偽裝。
曉曉
顧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我立刻換上茫然的表情。
他端著早餐托盤走進來,白襯衫袖口卷到手肘。
今天的藍莓松餅擺成了愛心形狀,旁邊放著一朵沾著露水的玫瑰。
今天感覺怎么樣他把托盤放在我腿上,手指輕輕梳理我的長發(fā)。
我搖搖頭,模仿著最初幾天的困惑:我還是想不起來……
沒關(guān)系。
他坐在床邊,拿起叉子喂我,我記得就夠了。
松餅甜得發(fā)膩。
我咀嚼著,觀察顧沉睫毛投下的陰影。
這幾天里,我發(fā)現(xiàn)他左眼睫毛比右眼長一些,皺眉時右邊眉毛會先抬起來,說謊時喉結(jié)會不自然地滑動。
今天想做什么
他擦掉我嘴角的碎屑,畫畫還是看電影
能去出去曬曬太陽嗎我試探地問。
顧沉的手指僵了一下,隨即微笑:外面風(fēng)大,就在客廳好不好我給你讀詩。
他的拒絕很溫柔,但我知道大門早就被偷偷換了鎖。
我趁他洗澡時檢查過,只有他自己的指紋能打開。
早餐后,顧沉去書房工作——他聲稱是遠(yuǎn)程處理醫(yī)院的工作,但我偷聽到的都是些模糊的只言片語。
我蜷在沙發(fā)上翻雜志,耳朵豎著聽書房的動靜。
抽屜里傳來細(xì)微的震動聲。
我悄悄拉開茶幾抽屜,是顧沉的備用手機。屏幕亮著,一條新消息:CX-9劑量需要調(diào)整,上次血檢結(jié)果顯示……
消息預(yù)覽到此為止。
我盯著C-X-9這幾個字符,突然頭痛欲裂。
眼前閃過一個畫面:實驗室里,穿著白大褂的人往試管滴入藍色液體……
曉曉
我猛地合上抽屜。
顧沉站在書房門口,金絲眼鏡反射著冷光。
又頭疼了
他快步走來,手掌貼上我的太陽穴。我聞到他指尖淡淡的藥味。
有點……
我順勢靠在他肩上,這個動作讓他渾身一僵。這幾天我學(xué)會的真理:適當(dāng)?shù)囊蕾嚹芙档退慕湫摹?br />
顧沉的手滑到我后頸,輕輕按摩:要不要睡一會兒
我想看你畫畫。
我仰頭看他,就畫我,像以前那樣。
這是個冒險的要求。
根據(jù)我在衣柜里找到的素描本,顧沉應(yīng)該也擅長肖像畫。
但他明顯緊張起來,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
今天……
我手有點抖。
他伸出左手,確實在微微顫抖,明天好不好
我點點頭,假裝失望地垂下眼睛。
當(dāng)他俯身吻我發(fā)頂時,我注意到他后頸有細(xì)密的汗珠。
那天晚上,顧沉做了番茄火鍋。
紅湯翻滾時,我突然一陣眩暈——美術(shù)教室里,我正幫學(xué)妹們調(diào)整畫架。
模特臺上坐著個黑發(fā)男生,白襯衫扣到最上面一顆,在四月天里顯得格格不入。
新來的模特,學(xué)妹湊到我耳邊,聽說性格超怪,已經(jīng)氣走三個助教了。
我抬頭,正好對上男生的眼睛。
那是一雙漂亮得驚人的眼睛,卻像兩口枯井,毫無生氣。
同學(xué),我走過去遞上咖啡,休息十分鐘
他盯著咖啡看了很久,久到我以為要被拒絕。
然后他伸手接過,指尖冰涼。
顧沉。他說,聲音輕得像羽毛。
記憶到此中斷。
我眨眨眼,發(fā)現(xiàn)顧沉正盯著我,筷子懸在半空。
曉曉
燙到了。
我掩飾地喝了口水,心跳如雷。
這是第一次,我真正想起了什么。
顧沉夾了片肥牛放進我碗里:小心點。
他低頭時,我注意到他睫毛在顫動。
這個角度突然與記憶中的模特重合,我?guī)缀跄貌环(wěn)筷子。
半夜,我確定顧沉睡熟后,悄悄起身。
赤腳踩在地毯上,我摸向書房,這個地方有一切問題的答案。
這一刻,我無比堅定。
門沒鎖,這很反常。
我推開門,月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畫出條紋。書桌上整齊擺放著筆記本電腦、幾本醫(yī)學(xué)書籍,和一個上鎖的金屬文件盒。
我試了試自己的生日,沒開。又試了顧沉的生日,依然不對。
正準(zhǔn)備放棄時,我瞥見書架上倒扣著的相框。
翻過來,是張被剪得支離破碎的照片。
原本應(yīng)該是畢業(yè)合影,現(xiàn)在只剩下我一個人的笑臉,周圍同學(xué)的部分都被剪掉了。
照片背面用紅筆寫著日期——正好是我失憶前兩周。
書桌抽屜里塞著一沓醫(yī)院的收據(jù)。
最上面那張寫著:CX-9型藥物,30日劑量,日期是三個月前。
下面壓著的精神科診療單上,醫(yī)生潦草地寫著: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加重,建議立即住院。
患者姓名:顧沉。
找到你想看的了嗎
我嚇得差點尖叫。
顧沉靠在門框上,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沒開燈,慢慢走近,睡衣領(lǐng)口敞開著,露出來清晰的鎖骨。
我……
我后退時撞到書桌,文件盒掉在地上,撒出一堆照片。
全是偷拍的。
我在咖啡館和朋友聊天,我在校園里騎車,我在畫室指導(dǎo)學(xué)妹……
最后一張是我站在醫(yī)院門口,手里拿著一個文件袋。
顧沉蹲下來,一張張撿起照片:那時候你多開心啊。
他的聲音很輕,卻讓我渾身發(fā)冷。
我這才注意到他左手拿著什么東西——是我的日記本,那個藏在抽屜里的。
原來你早就想起來了。
他翻開其中一頁,念道,顧沉今天又跟蹤我,我和他大吵一架,他抱著我,我掙不開,用力拿起身上掛著的包砸向他。突然笑起來,他額頭流血了,可是這次,我不愿意再退讓了,一定要和他分手��!
記得嗎他輕笑著抬手摸了摸眉上的疤痕,這是當(dāng)時留下來的。
我轉(zhuǎn)身想跑,卻被他一把拉住。
他的手掌燙得嚇人:為什么要跑呢曉曉,我對你不好嗎
好極了。
精致牢籠,量身定制。
我看著他發(fā)紅的眼眶,突然意識到:這個瘋子真的相信自己在愛我。
放開!
我掙扎著,指甲劃過他的手腕。舊傷裂開,血珠滲出來。
顧沉愣愣地看著血跡,突然松開手:……對不起。
他跪在地上,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我只是……不想再一個人了。
月光照在他顫抖的肩背上,我本該趁機逃跑,卻鬼使神差地停下腳步。
他手腕上有很多已經(jīng)結(jié)痂的針眼,像是反復(fù)注射過很多次藥物。
你……
我聲音發(fā)抖,為什么要這樣做
顧沉抬頭,眼淚劃過臉頰:因為那天,你說永遠(yuǎn)不會離開我。
我完全不記得這件事。
但看著他崩潰的樣子,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xiàn):也許他真的只是病了,病到分不清幻想與現(xiàn)實。
把藥停了。
我聽見自己說,如果我明天還記得你,就……不走了。
周敘白的眼睛亮起來,像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真的
我沒回答。
窗外,一只飛蛾撲向月光,撞在紗窗上發(fā)出輕響。
最終
第二天清晨,陽光照常喚醒我。
陽光溫柔地傾灑在我的臉龐,我試著動了動手指。
金屬輕響——右手腕正被銀色鎖鏈扣在床柱上,鏈子長度剛好夠我碰到床頭柜上的鉆石婚戒。
醒了
這個聲音讓我脊椎竄過一陣戰(zhàn)栗。
男人跪在床邊上,雪白襯衫敞著三顆扣子,喉結(jié)旁有處新鮮抓痕。
他握著我被鎖住的手,薄唇貼在無名指根處那個尚未消退的戒痕上。
曉曉,他睫毛垂落的弧度像個虔誠的信徒,我是顧沉,你的合法丈夫。
他俯身抱住我,心跳得那么快,像是要跳出胸膛。
我任由他抱著,目光越過他肩膀,看向床頭柜上那杯水——旁邊放著幾顆白色藥片。
窗外,一只知更鳥落在陽臺上,歪頭看著這個沒有鏡子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