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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日子,我們過得很平靜。
我走不動道時,謝南洲就來抱我。
我想吃飯卻夾不動時,謝南洲就把我的筷子換成勺子,或是自己一點一點喂我。
我失禁弄在床上時,他也沒嫌棄,而是安靜地幫我換好褲子,換好床單,然后拿去洗衣機里洗。
又一個陽光正好的早晨,我讓謝南洲抱我到陽臺曬太陽。
小貓興奮地跳到我膝蓋上,只可惜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四肢僵硬,摸不動它了。
我轉(zhuǎn)不動頭,只能朝謝南洲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嘴唇微微顫動:謝......謝南洲。
謝南洲聞言立馬俯身。
怎么了寧寧,是不是風大了有點冷
我吃力回復:沒......
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我想抬手摸一摸,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動不了。
心中不禁涌上幾分苦澀,眼眶漸漸紅了。
我嘆了口氣,聲音縹緲:謝南洲,謝謝你,還有,好好活下去......
語落,我就閉上了眼睛,一滴淚自眼角滑落。
謝南洲僵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就這樣直直望著我。
他目光空洞無神,臉色蒼白如紙,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靈魂。
小貓?zhí)降厣�,悲傷地蹭了蹭我的腳踝。
謝南洲這才反應(yīng)過來,紅著眼眶把我抱在懷里,嘴唇不停囁喏。
可說不出話的他根本喊不出我的名字。
或許是覺得自己沒用,他又捂住嘴巴,嗬嗬地大口大口喘著氣。
一米八的男人第一次在我面前泣不成聲。
窗臺上的風信子似有所覺,最后一瓣花瓣也掉落在土壤里,枝干空落落的,蕭條盡顯。
我這二十九年零三個月的人生,也總算是走到了盡頭。
謝南洲番外
寧寧死了,死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
我就這樣抱著她漸漸冰冷的尸體,很久都沒有反應(yīng)。
直到黃昏時分太陽落山,我這才緩過神來,想起要把寧寧好好安葬。
我小心翼翼的把她從椅子上抱起,突然發(fā)現(xiàn)她好輕。
生病以后面部肌肉不靈活,寧寧已經(jīng)很久沒吃過一頓飽飯了。
小貓還跟在腳邊叫不停,像是接受不了她的突然離世。
我沒理會,因為跟貓比起來,此刻的我更需要人安慰。
聯(lián)系完殯儀館后,我猶豫了片刻,又去了岳父岳母家,想要當面告訴他們這個不幸的消息。
只可惜我連大門都沒進,就被岳母拿著掃帚給攆了出來。
死啞巴,你來干嘛,快給我滾遠點,看見你我就想起那個小賤人,真是晦氣死人。
她把掃帚砸到我身上,恨恨出聲:別來找我們,我們忙著呢,忙著給宜宜找對象,你別又想來給我們攪黃。
說完,她就重重合上了門,任憑我怎么敲,大門始終沒再打開過。
所以在葬禮當天,沈家人都沒到場,就我一個人在安安靜靜地守靈。
把小貓送養(yǎng)去別家,又把寧寧火化后,我?guī)е鴮帉幍墓腔�,去了海邊�?br />
那是一片蔚藍的大海,有寧寧最喜歡的貝殼珍珠,很適合我們長眠。
我就這樣抱著她的骨灰盒,一步一步,往大海深處走去。
我終究還是食言了。
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在寧寧死后活著。
黃泉路這么冷,寧寧一個人會很寂寞,我要下去陪她。
窒息也僅在一瞬間。
再次睜眼,我回到了十八歲的那個夏天。
我被人圍在墻角,寧寧則是勇敢地沖到我面前。
你們不許欺負他。
她扎著高馬尾,整個人仿佛都發(fā)著光。
望著她的背影,我眼圈泛紅,胸口澀澀的。
寧寧別扭的安慰起我:你別怕,有我在,他們不敢欺負你。
我點頭,情不自禁地伸手,拉住她的衣角。
在她詫異的目光中,我緩緩開口:沈......沈雪寧同學你好,我叫謝南洲。
寧寧張著嘴愣了好一會兒。
等反應(yīng)過來后,她眨了眨眼睛,朝我微微一笑。
她笑容明媚,嘴角梨渦淺淺。
十八歲的謝南洲同學你好,我是十八歲的沈雪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