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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

    臘月二十八,風(fēng)跟瘋狗似的往骨頭縫里鉆。

    周鳳蘭覺得自己快凍成一塊冰坨子了。78歲,蜷在鄉(xiāng)下老屋冰冷的土炕上,身上那床破棉被硬得像鐵板。窗戶破了個大洞,雪沫子混著冷風(fēng)灌進(jìn)來,落在她干裂發(fā)紫的嘴唇上,瞬間化成水,又迅速結(jié)冰。

    寶柱……錢寶柱……她喊,氣若游絲,聲音小得連自己都快聽不見。

    三天了。她那個被她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獨子錢寶柱,把她扔在這拆遷前的空屋里,人影都沒再見過。她知道,他是故意的。村里人都搬新樓了,就她,被一句老屋拆遷款下來才能走留在了這活棺材里等死。

    墻上掛著張老照片,三十年前,她抱著五歲的錢寶柱,笑得一臉褶子。照片里的小崽子穿著嶄新的海軍衫,肥嘟嘟的臉上寫滿得意。

    我怎么就養(yǎng)出你這么個畜生……渾濁的老淚滾下來,凍在皺紋里,像兩條冰棱。

    守寡三十年,一針一線把他拉扯大,供他讀書,賣了陪嫁金鐲子給他娶媳婦……一幕幕閃過,最后定格在他不耐煩地把她推搡進(jìn)這間破屋的背影上。

    錢寶柱……我咒你……不得……好死……

    最后一口氣咽下,眼睛死死瞪著屋頂漏風(fēng)的破洞。雪,越下越大,悄無聲息地掩埋了老屋,也掩埋了一個母親最后的絕望。

    ***

    猛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刺眼的陽光讓她下意識抬手去擋。

    入眼的是一只小小的、肉乎乎的手。她的手

    錢小花!死丫頭片子又偷懶!豆角摘完了沒!

    一聲熟悉的、年輕了三十歲的暴喝在她耳邊炸響。

    周鳳蘭猛抬頭,看到了那個讓她恨到骨子里的男人——錢寶柱,正兇神惡煞地瞪著她。她低頭,自己穿著褪色的花布小褂,坐在矮板凳上,面前是一盆沒摘完的豆角。

    爸……稚嫩的童聲從自己嘴里冒出來,她嚇得捂住嘴。

    趕緊干活!耽誤你媽做飯,看我不抽死你!錢寶柱罵罵咧咧進(jìn)了屋。

    周鳳蘭環(huán)顧四周。錢家老宅,沒錯,但比她記憶里新得多。墻角的柿子樹還矮矮小小,她親手砌的雞窩還在。

    1995年。

    她重生了。

    重生在了她那個不孝子錢寶柱的女兒,錢小花身上。這個孫女,前世十歲就發(fā)高燒沒錢治死了,她還偷偷掉了不少眼淚。

    老天爺,你這是跟我開什么玩笑

    小花,媽媽回來了。一個溫婉疲憊的聲音傳來。

    周鳳蘭抬頭,看見了年輕的兒媳李紅梅,扛著鋤頭,褲腿沾滿泥,臉上卻帶著溫柔的笑意。

    這個前世被錢寶柱打跑的好媳婦。

    周鳳蘭鼻子一酸,前世的委屈、恨意和此刻身份錯位的荒謬感交織在一起。

    老天爺,既然讓我回來,我就不能白活這一回!她看著李紅梅,又瞥了一眼屋里錢寶柱的身影,小小的拳頭在身側(cè)悄然握緊。

    錢寶柱,我親愛的‘好兒子’,等著吧。這一世,我這個‘惡婆婆’變成你的親閨女,咱們好好算算總賬!

    李紅梅放下鋤頭,蹲下來擦掉女兒臉上的灰:怎么了寶貝是不是爸爸又兇你了

    周鳳蘭看著這個善良卻懦弱的女人,前世她受的苦,這輩子不能再讓她受了。她撲進(jìn)李紅梅懷里,用最甜糯的童音說:媽媽,我愛你。

    李紅梅愣了愣,隨即眼圈紅了,緊緊抱住懷里小小的身體:媽媽也愛你,我的小花。

    在李紅梅溫暖的懷抱里,周鳳蘭透過門縫,看到錢寶柱不耐煩地站在屋門口,眼神冰冷地看著她們母女。

    她的心也跟著冷了下來。

    等著吧,錢寶柱。游戲,現(xiàn)在才剛剛開始。

    2.

    一個月過去,周鳳蘭頂著錢小花的皮囊,逐漸摸清了1995年這個家的底細(xì)。錢寶柱還是那個德行,好吃懶做,脾氣暴躁。李紅梅則像頭老黃牛,默默承受著一切。

    這天,李紅梅在灶臺忙活,周鳳蘭蹲在旁邊,小手指靈活地剝著蒜瓣。她抬起頭,用最天真無邪的語氣問:媽媽,爸爸昨天晚上是不是又從你枕頭底下拿錢了

    李紅梅手一抖,油差點潑出來,臉色瞬間白了:小花……你……你看見了

    嗯!周鳳蘭重重點頭,大眼睛忽閃忽閃,爸爸拿了好多錢,還小聲說,不能讓你知道,不然就打你屁股!她模仿著錢寶柱的語氣,惟妙惟肖。

    李紅梅嘴唇哆嗦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前世就是這樣,錢寶柱偷家里的錢去賭,去喝酒,被發(fā)現(xiàn)就動手。沒想到這么早就開始了。

    媽媽不怕,周鳳蘭小大人似的拍拍李紅梅的手,小花保護(hù)你!

    李紅梅蹲下身,一把將女兒摟進(jìn)懷里,淚水無聲地浸濕了周鳳蘭肩頭的花布衫。

    晚飯桌上,錢寶柱剛坐下就嚷嚷:紅梅,給我拿五十塊錢,晚上老王他們喊我去‘斗地主’。

    李紅梅攥著衣角,破天荒地小聲反駁:上個月給你的生活費……不是還有剩嗎

    啪!錢寶柱把筷子摔在桌上,眼睛瞪得像銅鈴,反了你了老子掙錢(雖然他根本沒正經(jīng)掙過多少)老子花,輪得到你管!

    眼看李紅梅又要縮回去,周鳳蘭立刻用尖細(xì)的童音喊道:爸爸羞羞!我知道你的錢藏在哪兒!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錢寶柱一愣:你知道

    嗯!周鳳蘭跳下板凳,蹬蹬蹬跑到臥室,踮起腳尖,從錢寶柱掛在墻上那件破夾克的內(nèi)兜里,掏出一小卷皺巴巴的鈔票——這是她昨天趁錢寶柱醉酒睡死過去時發(fā)現(xiàn)并確認(rèn)的。爸爸把錢藏在這里!還不止五十塊呢!她高高舉起錢,像獻(xiàn)寶一樣。

    錢寶柱的臉?biāo)查g黑如鍋底。李紅梅也驚呆了,那卷錢少說也有一百多!

    小兔崽子!找打!錢寶柱惱羞成怒,揚(yáng)手就要扇過來。

    周鳳蘭反應(yīng)極快,扯開嗓子就嚎:哇——爸爸打人啦!爸爸偷藏私房錢被發(fā)現(xiàn)要打死我啦——!

    她的哭聲尖利,穿透力極強(qiáng),瞬間引來了隔壁正在院里洗菜的張嬸。

    寶柱!你干啥呢!跟個孩子較什么勁!張嬸探頭進(jìn)來嚷道。

    錢寶柱被撞破,面子上掛不住,悻悻地放下手,嘴里罵罵咧咧:小逼崽子,看我回頭怎么收拾你!

    那晚,周鳳蘭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清楚地聽見主臥里傳來壓抑的爭吵聲和李紅梅低低的啜泣。

    她嘴角勾起一抹與年齡不符的冷笑。

    錢寶柱,這才只是個開胃小菜。你的好日子,在后頭呢。

    3.

    聽說了嗎上面要修條大公路,好像要從咱們村東頭過!村里的消息像長了翅膀,很快傳遍了家家戶戶。

    周鳳蘭正在院子里用樹枝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寫字——她在偷偷教自己認(rèn)字,順便練習(xí)這雙小手。聽到公路的消息,她心里咯噔一下。

    來了!前世,就是因為這條公路的征地補(bǔ)償款,錢寶柱徹底栽進(jìn)了賭博的深淵,敗光了家產(chǎn),最后連這老宅都抵了債。

    小花,媽去后山割點豬草,你在家乖乖的。李紅梅背起竹筐準(zhǔn)備出門。

    媽媽,我也要去!周鳳蘭立刻丟下樹枝跟了上去。她得行動起來了。

    后山坡上,李紅梅埋頭割草,周鳳蘭假裝在旁邊撲蝴蝶,眼睛卻四處搜尋。憑著前世的記憶,她知道這附近應(yīng)該長著一種不起眼卻值錢的草藥。

    哎呀!她故意驚叫一聲,蹲下身。

    怎么了小花被蟲子咬了李紅梅緊張地跑過來。

    媽媽你看!這個草長得好奇怪!周鳳蘭指著幾株葉片像小傘一樣撐開的植物,根部隱約可見紫紅色的塊莖。上次鎮(zhèn)上張大夫來村里,我好像見他籃子里有這個!她歪著腦袋,努力裝出回憶的樣子。

    李紅梅看了看:這……像野草啊。李紅梅端詳半天,也沒認(rèn)出來。

    不是野草!是好東西!周鳳蘭跺著小腳丫,急切地說,張大夫上次來,就說這個叫什么……七葉一枝花!對!說城里藥鋪收呢!能賣不少錢!她把前世自己摸索來的草藥知識,一股腦安在了那位偶爾來村里義診的老中醫(yī)張大夫頭上。反正死無對證。

    李紅梅半信半疑,但看著女兒篤定的小臉,又想到家里捉襟見肘的日子,咬咬牙,小心地挖了幾株,用草繩捆好帶回了家。

    在周鳳蘭的童言慫恿下——媽媽快去鎮(zhèn)上問問嘛!要是真能賣錢,我們就能偷偷攢起來,給媽媽買花布做新衣裳!——李紅梅把草藥仔細(xì)曬干,揣著忐忑的心,第二天一早就搭牛車去了鎮(zhèn)上。

    傍晚,李紅梅回來時,腳步都帶著飄。她一把拉過周鳳蘭,激動得聲音都在抖:小花!我的乖女兒!你真是媽媽的福星!那藥鋪掌柜真收了!給了十五塊錢!十五塊啊!這相當(dāng)于她辛辛苦苦干半個月農(nóng)活的收入了!

    李紅梅做賊似的左右看看,把那幾張帶著藥草味的毛票小心翼翼地塞進(jìn)貼身的布袋里,眼睛亮晶晶地叮囑:小花,這錢咱們誰也不能告訴,特別是不能讓你爸知道,聽見沒這是我們娘倆的秘密!

    嗯!周鳳蘭用力點頭,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第一步,成了。有了這筆啟動資金,李紅梅就有了反抗的底氣和退路。

    從那天起,周鳳蘭便經(jīng)常偶然在山坡、田埂發(fā)現(xiàn)各種張大夫說過的能賣錢的草,指揮著李紅梅采挖。李紅梅對這個聰明得有點邪乎的女兒越發(fā)信賴,她們的小金庫也像滾雪球一樣,悄悄鼓了起來。

    李紅梅的變化是顯而易見的。她眉宇間的愁苦少了些,腰桿似乎也挺直了點,偶爾還會哼著小曲。

    這一切,自然沒逃過錢寶柱的眼睛。

    我說你最近咋回事?lián)斓藉X了這天吃飯,錢寶柱斜眼看著李紅梅,語氣不善,還有這死丫頭,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以前悶得像個葫蘆,現(xiàn)在嘴皮子比誰都利索!

    李紅梅心里一緊,低下頭扒飯,不敢接話。

    周鳳蘭卻不怕,她夾起一塊土豆,甜甜地說:爸爸,因為媽媽說要攢錢給我買新書包上學(xué)呀!老師說愛學(xué)習(xí)的孩子才聰明!

    錢寶柱被噎了一下,找不到由頭發(fā)作,只能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讀讀讀,讀個屁用!丫頭片子讀書有什么用還不如早點找個人家嫁了!

    周鳳蘭低下頭,掩去眼底的冰冷。嫁人這輩子,她要讓李紅梅徹底擺脫你這個火坑,活出自己的人生!

    與此同時,村里關(guān)于修公路征地的風(fēng)聲越來越緊。周鳳蘭敏銳地察覺到,錢寶柱最近出門的次數(shù)多了起來,每次回來都帶著一股酒氣,有時還鬼鬼祟祟地接著一些她聽不清內(nèi)容的電話。

    更讓她警惕的是,她兩次看到錢寶柱在村口偷偷摸摸地和一個穿著的確良襯衫、頭發(fā)梳得油光水滑的陌生男人說話。那男人的三角眼和嘴角的黑痣,讓她心頭猛地一跳。

    王大富!

    前世騙走她家土地,讓她和錢寶柱背上巨債的奸商!他果然又出現(xiàn)了!

    周鳳蘭的小手攥得死緊。該來的,終究要來了。錢寶柱,王大富,你們這對狗男女(哦不,狗男男),這輩子,我不會再讓你們得逞!

    她必須加快腳步,在騙局發(fā)生前,徹底攪黃它!

    4.

    一畝地給一千五王老板,這……是不是太少了點錢寶柱搓著手,諂媚的聲音從院墻外飄進(jìn)來,帶著幾分猶豫和貪婪。

    周鳳蘭正在井邊幫李紅梅洗衣服,聽到這聲音,手里的棒槌差點掉進(jìn)水桶。她屏住呼吸,悄悄挪到墻根,透過磚縫往外看。

    果然是錢寶柱和那個油頭粉面的王大富!兩人就站在自家那塊最好的水田田埂上,比比劃劃。

    王大富啪地一聲點燃一支煙,慢悠悠地吐了個煙圈,三角眼瞇縫著:寶柱兄弟,不是我壓價�,F(xiàn)在公路的消息還沒正式公布,我這是擔(dān)著風(fēng)險提前收。等文件下來,是這個價還是那個價,可就不好說了。再說了,村里想賣地給我的人多著呢!他拍了拍錢寶柱的肩膀,一千五,現(xiàn)金交易,明天就簽合同。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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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賣!我賣!錢寶柱被現(xiàn)金交易四個字沖昏了頭,連聲答應(yīng),明天!明天就簽!

    周鳳蘭的心沉到了谷底。和前世一模一樣的套路!利用信息差,低價收購,等政策明朗再高價轉(zhuǎn)手或等著拿巨額補(bǔ)償。前世錢寶柱就是這樣被騙走了家里唯一的指望,知道真相后差點沒氣死,可那時地已經(jīng)到了王大富手里,哭都沒地方哭去!

    看著王大富得意洋洋地離開,錢寶柱則哼著小調(diào)往家走,仿佛已經(jīng)看到大把鈔票在向他招手。周鳳蘭迅速跑回井邊,繼續(xù)捶打衣服,腦子飛速運(yùn)轉(zhuǎn)。

    必須阻止!而且要讓錢寶柱偷雞不成蝕把米!

    晚上,趁錢寶柱又出去鬼混,周鳳蘭拉著李紅梅的手,一臉焦急地說:媽媽!我剛才在外面玩,聽到爸爸跟那個壞人叔叔說,要把我們家的田賣掉!賣好多好多錢!她比劃著,那個壞人叔叔長得賊眉鼠眼的,不像好人!

    李紅梅正在燈下縫補(bǔ)衣服,聞言手里的針猛地扎進(jìn)了指頭,血珠一下子冒了出來。什么賣田她臉色煞白,那可是我們吃飯的根本�。�

    爸爸說賣了錢買摩托車!周鳳蘭繼續(xù)添油加醋,把白天錢寶柱的醉話也搬了出來,他還說……說不告訴你!

    李紅梅的嘴唇顫抖著,憤怒、恐懼和一絲絕望在她眼中交織。她懦弱了大半輩子,但這次,涉及到活命的根本,她不能再退縮了。

    小花,你聽清楚了他們說明天就簽合同李紅梅抓住周鳳蘭的肩膀,聲音都在發(fā)抖。

    嗯!周鳳蘭用力點頭,那個壞人叔叔說明天帶錢來!

    不行!絕對不行!李紅梅猛地站起來,在屋里焦躁地踱步。她想起前幾次女兒提醒帶來的好結(jié)果,看著眼前雖然年幼卻眼神異常鎮(zhèn)定的女兒,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小花,你說……我們該怎么辦

    周鳳蘭等的就是這句話!媽媽,我們?nèi)フ掖彘L!還有上次那個懂法律的張爺爺!她拉住李紅梅的手,他們肯定有辦法!

    這一次,李紅梅沒有猶豫。當(dāng)晚,母女倆趁著夜色,偷偷敲開了村東頭退休老法官張大夫的家門……

    第二天下午,錢寶柱興高采烈地帶著王大富和兩個所謂的見證人來到田邊,準(zhǔn)備簽合同拿錢。卻沒想到,地頭早就站著幾個人——李紅梅、村主任,還有拄著拐杖、一臉嚴(yán)肅的張大夫。

    錢寶柱,你要賣地村主任皺著眉頭先開口了,這地是你和你媳婦共有的吧她同意了嗎

    錢寶柱一愣,隨即蠻橫地說:我是一家之主!我說了算!紅梅,趕緊過來簽字按手印!

    李紅梅卻往后退了一步,鼓起勇氣說:我不賣!

    你反了天了!錢寶柱臉漲得通紅,就要上前動手。

    住手!張大夫用拐杖篤篤地敲著地面,聲音不大卻極有威嚴(yán),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管理法》和《婚姻法》相關(guān)規(guī)定,農(nóng)村承包土地經(jīng)營權(quán)屬于夫妻共同財產(chǎn),轉(zhuǎn)讓必須經(jīng)夫妻雙方同意簽字。單方面轉(zhuǎn)讓,合同無效!

    王大富臉色變了變,他沒想到這個看起來軟弱可欺的農(nóng)婦居然還懂法。

    不僅如此,張大夫推了推老花鏡,看向王大富,根據(jù)法律,共有人李紅梅女士在同等條件下,享有優(yōu)先購買權(quán)。現(xiàn)在,李紅梅女士已經(jīng)向村委會提出,愿意以同樣的價格,即一千五百元,購買錢寶柱所占份額的土地經(jīng)營權(quán),并當(dāng)場支付定金五百元!說著,李紅梅從懷里掏出一個布包,顫抖著數(shù)出五百塊錢遞給村主任。

    這五百塊,正是她們母女倆這段時間偷偷攢下的賣草藥錢!

    錢寶柱徹底傻眼了。王大富見勢不妙,知道今天這地是買不成了,狠狠瞪了錢寶柱一眼,罵了句沒用的東西,帶著人灰溜溜地走了。

    李紅梅!你個敗家娘們!老子打死你!煮熟的鴨子飛了,錢寶柱氣急敗壞,抄起田埂上一根準(zhǔn)備用來標(biāo)記界限的木棍就朝李紅梅沖去。

    就在這時,周鳳蘭算準(zhǔn)時機(jī),哇地一聲從旁邊沖了出來,一把抱住錢寶柱的大腿:爸爸!不要打媽媽!不要打媽媽!

    錢寶柱正在氣頭上,想也沒想就用力一甩,想把這礙事的女兒甩開。周鳳蘭啊地一聲尖叫,順勢就朝著旁邊一塊尖銳的石頭摔了過去!

    咚的一聲悶響,伴隨著撕心裂肺的哭喊。

    周鳳蘭的額頭磕在石頭上,鮮血立刻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小花!李紅梅嚇得魂飛魄散,撲過去抱起女兒。

    天殺的錢寶柱!你連自己親閨女都打��!

    虎毒還不食子呢!這簡直是畜生!

    快!快送衛(wèi)生所!

    剛才還只是遠(yuǎn)遠(yuǎn)圍觀的村民們這下全炸了鍋,紛紛沖上來指責(zé)錢寶柱。村主任和張大夫也臉色鐵青。

    錢寶柱看著女兒滿臉是血的樣子,也嚇懵了,舉著木棍僵在原地,百口莫辯:我……我不是故意的……

    但沒人信他。他打老婆是出了名的,現(xiàn)在連五歲的女兒都下這么狠的手,簡直喪盡天良!

    那天,周鳳蘭被送到了村衛(wèi)生所包扎,頭上縫了三針。錢寶柱則被憤怒的村民和村干部狠狠教育了一頓,名聲徹底在村里臭了。

    躺在衛(wèi)生所的病床上,聞著消毒水的味道,周鳳蘭摸著額頭上的紗布,感受著那陣陣刺痛。這點痛,比起前世凍餓而死的絕望,算得了什么

    她閉上眼,心中卻是一片冰冷的快意。

    錢寶柱,你以為這就完了嗎不,你的報應(yīng),才剛剛拉開序幕!我不僅要讓你身敗名裂,還要讓你嘗嘗失去一切的滋味!

    只是……看著旁邊李紅梅擔(dān)憂又自責(zé)的眼神,周鳳蘭的心底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極其微弱地顫動了一下。是

    錢小花的本能還是……她自己潛藏了七十多年的,對一絲家庭溫暖的渴望

    她迅速掐滅了那絲動搖。不,她不能心軟。對錢寶柱這種人渣仁慈,就是對她自己和李紅梅的殘忍!

    5.

    頭上的傷疤還沒完全褪去,關(guān)于公路征地的正式文件就下來了。村委會的大喇叭連著廣播了好幾天,家家戶戶都在討論補(bǔ)償標(biāo)準(zhǔn)。

    錢寶柱因為上次打女事件和賣地不成,在村里灰頭土臉了好一陣子,最近又開始活躍起來,天天往鎮(zhèn)上跑,打聽補(bǔ)償款的事宜。周鳳蘭知道,他賊心不死,肯定還在盤算著怎么獨吞那筆錢。

    而李紅梅,經(jīng)歷了上次的勝利,膽子大了不少,也更信任周鳳蘭了。在周鳳蘭的建議下,她開始偷偷跟著村里識字的老會計學(xué)認(rèn)字、學(xué)算賬。

    媽媽,以后我們自己開店,不會算賬可不行。周鳳蘭趴在桌邊,看著李紅梅用鉛筆頭歪歪扭扭地寫著自己的名字,一臉認(rèn)真地說。

    開店李紅梅停下筆,眼神里有向往,也有膽怯,我們……行嗎

    怎么不行!周鳳蘭握緊小拳頭,等拿到補(bǔ)償款,我們就去鎮(zhèn)上!離開這里!離開爸爸!

    離開……你爸爸李紅梅的聲音低了下去,顯然還沒下定這個決心。

    周鳳蘭知道不能逼得太緊。她換了種方式:媽媽你看,你現(xiàn)在會認(rèn)字了,還會偷偷攢錢了,多厲害!爸爸只會喝酒打牌,根本配不上你!

    李紅梅被女兒夸得臉頰微紅,心里卻也認(rèn)同。是啊,這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呢如果不是為了小花……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這個細(xì)微的動作沒有逃過周鳳蘭的眼睛。她心里咯噔一下,不動聲色地問:媽媽,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李紅梅猶豫了一下,俯身在她耳邊小聲說:小花,媽媽……可能又要有小寶寶了。

    轟!周鳳蘭感覺自己腦子里像是有什么東西炸開了!

    懷孕了!李紅梅又懷孕了!

    前世,就是在這個時候!李紅梅懷了二胎,卻因為錢寶柱的家暴而流產(chǎn)!那個未曾出世的孩子,成了李紅梅心里永遠(yuǎn)的痛,也成了她們婆媳間難以言說的隔閡。

    這一世,歷史難道還要重演嗎

    不!絕不!

    周鳳蘭的心臟狂跳起來。她原本的計劃是,利用征地補(bǔ)償款這件事,徹底把錢寶柱打入谷底,讓他身敗名裂、一無所有�?涩F(xiàn)在,李紅梅懷孕了!如果錢寶柱知道,會不會像前世一樣……

    不行!她必須保護(hù)好李紅梅和這個孩子!計劃需要調(diào)整!

    媽媽,這是好事呀!周鳳蘭強(qiáng)壓下心頭的震驚和翻涌的記憶,擠出笑容,我們要有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不過,她壓低聲音,神情嚴(yán)肅,這件事千萬不能讓爸爸知道!至少現(xiàn)在不能!

    為什么李紅梅不解。

    爸爸不喜歡小孩,上次還說養(yǎng)我一個都嫌煩呢!周鳳蘭搬出錢寶柱的原話,要是讓他知道你又懷孕了,肯定會生氣的!說不定……說不定又會打你!

    李紅梅的臉?biāo)查g變得慘白。她想起上次被打的情景,又想起女兒頭上的傷疤,恐懼攫住了她。

    那……那怎么辦李紅梅慌了神。

    別怕,媽媽,周鳳蘭握住她的手,眼神異常堅定,補(bǔ)償款很快就下來了。我們拿到錢,就立刻走!去鎮(zhèn)上,找個他找不到的地方,安安穩(wěn)穩(wěn)地把小寶寶生下來!

    離開徹底離開錢寶柱這個念頭在李紅梅腦海里盤旋,越來越清晰。為了自己,更為了肚子里的孩子和小花,她必須走!

    好!小花,媽媽聽你的!李紅梅終于下定了決心,眼中閃爍著決絕的光芒。

    接下來的日子,母女倆更加小心翼翼。李紅梅一邊努力學(xué)習(xí)認(rèn)字算賬,一邊在周鳳蘭的指導(dǎo)下,悄悄了解鎮(zhèn)上的情況,物色著將來可能落腳的地方。周鳳蘭則暗中觀察著錢寶柱的動向,收集著他酗酒、賭博甚至可能與其他女人不清不楚的證據(jù)。

    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總是格外壓抑。周鳳蘭知道,決定命運(yùn)的關(guān)鍵時刻,很快就要到來了。她必須確保萬無一失,既要拿到補(bǔ)償款,全身而退,又要讓錢寶柱付出他應(yīng)有的代價!

    只是,每當(dāng)夜深人靜,感受到身邊李紅梅均勻的呼吸,想到她腹中那個無辜的小生命,周鳳蘭的心里,復(fù)仇的火焰和一種莫名的守護(hù)欲在交織拉扯。

    她真的是在報復(fù)嗎還是在以報復(fù)之名,彌補(bǔ)前世的遺憾,守護(hù)這份遲來的親情

    她甩甩頭,將這些雜念拋開。不管怎樣,錢寶柱必須受到懲罰!李紅梅和孩子必須得到幸福!這才是最重要的!

    6.

    征地補(bǔ)償款發(fā)放的日子終于到了。

    村委會辦公室里人頭攢動。輪到錢家時,錢寶柱搶先一步就要去簽字領(lǐng)錢。

    等等!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

    李紅梅在周鳳蘭的示意下,勇敢地站了出來,手里拿著一份手寫的、蓋著村委會公章的證明:根據(jù)我們之前協(xié)商的結(jié)果和張大夫的法律意見,這三畝地的經(jīng)營權(quán)在我名下占三分之二,我女兒錢小花名下占三分之一。錢寶柱先生只擁有房屋的所有權(quán)補(bǔ)償部分。所以,土地補(bǔ)償款應(yīng)該打到我的賬戶!

    這話一出,全場嘩然。負(fù)責(zé)發(fā)放的工作人員核對了文件和之前的記錄,點了點頭:沒錯,李紅梅同志,請在這里簽字確認(rèn),這是您的個人存折,錢款稍后會直接打入。

    錢寶柱當(dāng)場就炸了:放屁!地是老子的!錢就該給老子!他想沖上去搶存折,被旁邊維持秩序的村干部攔住了。

    錢寶柱!你想干什么!這是按政策辦事!村主任厲聲喝道。

    錢寶柱看著李紅梅拿著那個寫著巨額數(shù)字的存折,眼睛都紅了。他恨恨地瞪著李紅梅和旁邊一臉鎮(zhèn)定的小女兒,咬牙切齒地低吼:行!李紅梅,你給我等著!

    周鳳蘭知道,今晚絕對不會平靜。

    回家的路上,錢寶柱一言不發(fā),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周鳳蘭緊緊牽著李紅梅的手,手心全是汗。

    晚飯,錢寶柱破天荒地沒喝酒,只是悶頭吃飯,眼神像刀子一樣刮過母女倆。吃完飯,他砰地一聲關(guān)上房門,不知道在里面搗鼓什么。

    夜?jié)u漸深了。李紅梅抱著周鳳蘭,兩人都不敢睡。外面?zhèn)鱽礤X寶柱粗重的腳步聲和翻箱倒柜的聲音。

    錢呢存折呢快給老子交出來!房門被一腳踹開,錢寶柱手里拎著一根胳膊粗的木棍,滿眼血紅地沖了進(jìn)來,酒氣熏天——他到底還是偷偷喝了酒!

    錢……錢是我的!是國家的補(bǔ)償款!李紅梅嚇得渾身發(fā)抖,但還是鼓起勇氣護(hù)住了肚子。

    放你娘的屁!老子的地?fù)Q的錢就是老子的!錢寶柱根本不聽,掄起木棍就朝李紅梅砸去!

    媽媽快跑!周鳳蘭尖叫一聲,猛地推開李紅梅。木棍哐地一聲砸在床沿上,木屑紛飛!

    按照事先演練好的計劃,李紅梅連滾帶爬地沖出房門,向著后門跑去——那里停著白天聯(lián)系好的拖拉機(jī),張大夫和幾個信得過的村民正在接應(yīng)!

    想跑!錢寶柱轉(zhuǎn)身就要追。

    爸爸!別打媽媽!錢在這里!周鳳蘭抱著一個枕頭,尖聲喊道,同時用盡全身力氣將枕頭朝錢寶柱扔了過去。

    錢寶柱下意識地伸手去接。就在他分神的這一剎那,周鳳蘭抓起炕邊早就準(zhǔn)備好的一盆洗腳水——里面摻了她白天偷偷攢下的豆油和肥皂沫——狠狠地潑在了錢寶柱腳下的地面上!

    錢寶柱剛接住枕頭,正要邁步去追,腳下一滑!

    哎喲——!他失去平衡,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后腦勺重重地磕在了堅硬的門檻上!

    咚!一聲沉悶的巨響。

    錢寶柱哼都沒哼一聲,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后腦勺汩汩地冒出鮮血,很快染紅了地面。他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會這樣倒下。

    周鳳蘭看著倒在血泊中的錢寶柱,心臟狂跳,但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她走上前,蹲下身,湊到他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

    錢寶柱,還記得寒冬臘月被你扔在老屋等死的娘嗎我回來了。你欠我的,欠紅梅的,欠那個沒出世的孩子的,從今天起,一點一點地還吧。

    錢寶柱的瞳孔猛地收縮,臉上露出極度驚恐和難以置信的表情,他想說什么,嘴巴張了張,卻只發(fā)出嗬嗬的聲音,然后頭一歪,徹底暈死過去。

    周鳳蘭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這個曾經(jīng)是她兒子,如今卻如同仇寇的男人,沒有絲毫留戀,轉(zhuǎn)身跑出了屋子。

    后門外,拖拉機(jī)已經(jīng)發(fā)動。李紅梅在張大夫的攙扶下上了車,焦急地等著她。

    小花!快!

    周鳳蘭跳上拖拉機(jī),緊緊依偎在李紅梅懷里。拖拉機(jī)突突地駛離了這個充滿噩夢的小院,融入了沉沉的夜色。

    身后,是錢寶柱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和這個她生活了兩輩子、充滿了愛恨情仇的村莊。

    再見了,周家村。再見了,錢寶柱。

    新的生活,在前方等著她們。

    7.

    鎮(zhèn)子不大,但比周家村熱鬧多了。

    李紅梅用補(bǔ)償款的一部分,在鎮(zhèn)農(nóng)貿(mào)市場附近租了個小門面,開了一家紅梅面館。張大夫幫忙辦了手續(xù),還介紹了幾個老實可靠的遠(yuǎn)房親戚來店里幫忙。

    周鳳蘭,也就是錢小花,也背上了嶄新的小書包,成了鎮(zhèn)中心小學(xué)一年級的新生。

    日子似乎一下子明亮了起來。

    面館的生意出乎意料的好。李紅梅做的面條勁道,給的澆頭實在,價格也公道,很快就贏得了口碑。她每天忙得腳不沾地,但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多,眉宇間是前所未有的舒展和自信。她不再是那個依附于男人的菟絲花,而是能獨當(dāng)一面的紅梅老板娘。

    周鳳蘭在學(xué)校里更是大放異彩。頂著五歲的外殼,裝著七十八歲老太太加一輩子生活智慧的靈魂,她學(xué)什么都快得驚人。認(rèn)字、算術(shù)對她來說簡直是小兒科,老師講一遍她就能舉一反三,甚至還能指出老師偶爾的口誤。很快,她就成了老師眼中的神童,同學(xué)眼中的小怪物。

    當(dāng)然,她沒忘記自己重生的使命。她利用課余時間,悄悄打聽錢寶柱的消息。聽說他被人發(fā)現(xiàn)后送去鎮(zhèn)醫(yī)院,搶救過來了,但摔得不輕,腦震蕩加左腿骨折,沒個一年半載好不了,而且因為欠了醫(yī)藥費,醫(yī)院催得緊。村里人雖然唾棄他打老婆孩子,但看他那么慘,也湊了點錢,勉強(qiáng)夠他出院回家躺著。

    活該!周鳳蘭聽到消息時,心里只有這兩個字。

    但她知道,錢寶柱絕不會善罷甘休。以他的無賴性格,等稍微好點,肯定會找上門來。

    果然,三個月后的一天下午,面館生意正忙,一個拄著拐杖、跛著腳、臉色蠟黃卻眼神兇狠的男人出現(xiàn)在了門口。

    是錢寶柱!

    他比周鳳蘭記憶中前世晚年那個干瘦潦倒的樣子還要落魄幾分,但眼里的怨毒卻如出一轍。

    店里的伙計立刻警惕起來。李紅梅看到他,臉色刷地白了,下意識地把正在幫忙端碗的周鳳蘭拉到身后。

    李紅梅!你個賤人!還有你個小畜生!敢害老子!錢寶柱一開口就是污言穢語,唾沫橫飛,把錢還給我!不然老子砸了你這破店!

    錢寶柱!你還敢來!沒等李紅梅說話,旁邊一個正在吃面的壯漢猛地站起來,他是市場里的豬肉販子,平時跟李紅梅處得不錯,上次打老婆孩子不夠,還想來店里撒野信不信老子把你另一條腿也打斷!

    幾個正在吃飯的熟客也紛紛站起來,怒視著錢寶柱。

    錢寶柱沒想到李紅梅在鎮(zhèn)上居然有了這么多幫手,色厲內(nèi)荏地往后縮了縮,但嘴里還不干不凈:這是我們的家事!關(guān)你們屁事!

    家事周鳳蘭從李紅梅身后站出來,聲音清脆卻冰冷,你把媽媽打得半死,把我頭打破縫針的時候,怎么不說家事你拿著家里的錢去賭博喝酒的時候,怎么不說家事你現(xiàn)在瘸了一條腿,是自己喝醉了摔的,咎由自�。�

    她的話像一把把刀子,戳得錢寶柱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周圍的食客聽了更是議論紛紛,對著錢寶柱指指點點。

    我……我那是……錢寶柱想狡辯,卻被周鳳蘭打斷。

    錢寶柱,周鳳蘭仰著小臉,眼神卻銳利如鷹,我們已經(jīng)向法院起訴離婚了。張爺爺幫我們請了律師,你家暴的證據(jù)確鑿,法院很快就會判決。按照法律,你這種行為屬于重大過錯方,不僅分不到財產(chǎn),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也歸媽媽!你如果再敢來騷擾我們,我們就報警抓你!

    她的話擲地有聲,條理清晰,完全不像一個五歲孩子能說出來的。錢寶柱被她眼中的冷冽和話語里的法律條文震懾住了,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滾!豬肉販子吼了一聲。

    錢寶柱看著周圍憤怒的人群,又看了看那個眼神可怕的女兒,最終還是不甘心地、狼狽地、一瘸一拐地走了。

    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李紅梅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腿一軟差點坐地上。周鳳蘭趕緊扶住她:媽媽,別怕,他以后不敢再來了。

    李紅梅卻突然捂住肚子,臉色發(fā)白,額頭冒出冷汗。

    媽媽!你怎么了周鳳蘭大驚。

    肚子……肚子疼……李紅梅痛苦地呻吟起來。

    快!快送醫(yī)院!旁邊的食客七手八腳地幫忙。

    ***

    醫(yī)院產(chǎn)房外,周鳳蘭焦急地踱步。

    李紅梅被錢寶柱一嚇,動了胎氣,早產(chǎn)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周鳳蘭的心揪成一團(tuán)。前世那個沒能出世的孩子,這一世……一定要平安啊!

    哇——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終于從產(chǎn)房里傳了出來!

    周鳳蘭懸著的心猛地落下,眼淚差點涌出來。

    護(hù)士抱著一個襁褓走出來,笑著說:恭喜!是個健康的男嬰,六斤八兩!

    周鳳蘭湊過去看。小小的嬰兒閉著眼睛,小臉皺巴巴的,但呼吸均勻有力。

    這就是……她未曾謀面的孫子不,按輩分,現(xiàn)在是她的弟弟

    看著這個鮮活的小生命,周鳳蘭的心頭涌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復(fù)仇帶來的快感似乎在這一刻變得不再重要。守護(hù)這兩個無辜的生命,看著他們平安幸福,或許才是老天讓她重活一世的真正意義。

    李紅梅醒來后,抱著剛出生的兒子,淚流滿面。她給孩子取名叫錢望安,希望他一生平安順?biāo)臁?br />
    周鳳蘭看著依偎在一起的母子,露出了重生以來第一個發(fā)自內(nèi)心的、溫暖的笑容。

    錢寶柱,你的報應(yīng)還在繼續(xù)。而我們,將迎來全新的、充滿希望的人生。

    8.

    法院的離婚判決很快下來了。

    正如周鳳蘭所料,錢寶柱因家暴和賭博被認(rèn)定為過錯方,不僅沒分到任何財產(chǎn)(土地補(bǔ)償款本就在李紅梅名下),兩個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也都判給了李紅梅。錢寶柱不服上訴,但有張大夫請來的厲害律師在,加上他自己劣跡斑斑,二審維持原判。

    自此,錢寶柱徹底從她們的生活里消失了。聽說他腿傷好了之后,不愿在村里被人指指點點,一個人去了南方打工,從此杳無音訊。周鳳蘭知道,以他的德性,在外地也混不出什么名堂,晚景凄涼幾乎是注定的結(jié)局。對此,她內(nèi)心毫無波瀾,這是他應(yīng)得的下場。

    日子在忙碌和平靜中一天天過去。

    紅梅面館的生意越來越好,李紅梅又盤下了隔壁的鋪面,擴(kuò)大了經(jīng)營。她變得越來越開朗自信,眉眼間都是被生活善待后的溫柔光澤。在張大夫和他老伴的熱心撮合下,她認(rèn)識了鎮(zhèn)上中學(xué)的語文老師陳建國。陳老師是個儒雅溫和的中年男人,妻子早年病逝,獨自帶著一個女兒。兩人接觸下來,彼此都很有好感。

    周鳳蘭樂見其成。前世,她就覺得李紅梅值得更好的男人。陳老師人品端正,有穩(wěn)定工作,對小望安也視如己出,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好人。

    她以錢小花的身份,繼續(xù)著她的神童之路。小學(xué)、初中、高中,一路跳級,成績始終名列前茅。她的聰慧和遠(yuǎn)超同齡人的成熟,讓老師和同學(xué)都驚嘆不已。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些所謂的天賦,不過是一個活了兩輩子的靈魂,在重新體驗早已走過的人生路罷了。

    小望安也在一天天長大,虎頭虎腦,活潑可愛,是全家的開心果。他黏姐姐黏得不行,最喜歡聽姐姐講故事——那些周鳳蘭結(jié)合前世經(jīng)歷和今生見聞編出來的、充滿人生哲理的小故事。

    歲月靜好,仿佛前世的苦難和仇恨都已是遙遠(yuǎn)的夢境。

    但周鳳蘭知道,有些事情,終究需要一個了結(jié)。

    十年后。

    十七歲的周鳳蘭(錢小花)以全省狀元的優(yōu)異成績,考入了首都最好的大學(xué)法律系。

    李紅梅和陳建國也早已組建了幸福的家庭,陳老師的女兒和望安相處融洽,一家四口其樂融融。紅梅面館已經(jīng)發(fā)展成了鎮(zhèn)上小有名氣的連鎖餐飲品牌。

    在周鳳蘭即將離家去上大學(xué)的前一晚,李紅梅拉著她的手,眼圈紅紅的:小花,這些年……多虧了你。她早已察覺到女兒異于常人的成熟和智慧,只是從未點破。

    周鳳蘭看著眼前這個被歲月溫柔以待、眼角有了細(xì)紋卻依舊美麗的女人,這個她曾經(jīng)的兒媳、如今的母親,心中百感交集。她深吸一口氣,終于決定說出那個隱藏了十多年的秘密。

    媽,她握緊李紅梅的手,聲音有些哽咽,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其實……我不是真正的錢小花。

    李紅梅愣住了。

    真正的錢小花,在你懷著望安那年,因為我……因為錢寶柱的緣故,沒能留住。我是……我是你那個被錢寶柱凍死在老屋里的婆婆,周鳳蘭。

    她一字一句,艱難卻清晰地說出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李紅梅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嘴唇顫抖著,半天說不出話來。她看著眼前這張熟悉又陌生的年輕臉龐,腦海中閃過無數(shù)個曾經(jīng)讓她疑惑不解的瞬間——女兒超乎尋常的聰慧、對錢寶柱毫不留情的恨意、以及那些總能在關(guān)鍵時刻幫她化險為夷的主意……

    原來……竟然是這樣!

    巨大的震驚過后,李紅梅的眼淚洶涌而出。她沒有恐懼,沒有排斥,只有無盡的心疼和釋然。她一把將周鳳蘭緊緊摟在懷里,泣不成聲:原來是你……原來一直是你……我的苦命婆婆……你受苦了……

    兩世的恩怨、隔閡、遺憾、親情,在這一刻,都化作了母女(或婆媳)二人相擁而泣的淚水。

    媽,對不起,瞞了你這么久。周鳳蘭也哭了,這是她重生以來第一次如此徹底地釋放情緒。

    傻孩子,說什么對不起。李紅梅擦干眼淚,捧著她的臉,該說謝謝的是我。謝謝你回來,謝謝你救了我,救了望安,給了我們現(xiàn)在的生活。無論你是誰,你永遠(yuǎn)是我的女兒,是我最驕傲的小花。

    周鳳蘭看著李紅梅眼中真摯的愛意和接納,心中最后一點芥蒂也煙消云散。她終于徹底放下了前世的仇恨,與這個世界,也與自己和解了。

    9.

    大學(xué)四年,周鳳蘭(錢小花)依舊是校園里的風(fēng)云人物。她不僅專業(yè)成績優(yōu)異,還積極參與各種法律援助活動,幫助那些和曾經(jīng)的李紅梅一樣,在婚姻和生活中遭受不公待遇的弱勢女性。

    畢業(yè)后,她毅然放棄了進(jìn)入頂尖律所的機(jī)會,選擇回到家鄉(xiāng)所在的省城,創(chuàng)辦了一家專門為婦女兒童提供法律援助的公益機(jī)構(gòu)。

    她把個人的復(fù)仇,升華為了一項社會使命。用法律的武器,去保護(hù)更多像她和李紅梅一樣,曾經(jīng)在黑暗中掙扎的女性,讓她們擁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quán)利和底氣。

    這期間,發(fā)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一天,一個衣衫襤褸、形容枯槁的老頭找上門來,怯生生地說要找錢小花。

    周鳳蘭看著眼前這個幾乎認(rèn)不出來的男人,正是多年未見的錢寶柱。他比她記憶中前世死前的樣子還要蒼老落魄,渾身散發(fā)著窮困潦倒的氣息。

    原來,他在南方混得極差,干不動重活后,只能靠撿垃圾為生。最近身體越來越差,聽說女兒成了大律師,便抱著最后一絲希望找了回來。

    看著這個帶給她兩世傷痛的男人如今的慘狀,周鳳蘭心中沒有一絲波瀾,更談不上快意。她只是平靜地看著他,像看一個陌生人。

    錢寶柱渾濁的眼睛里充滿了悔恨和哀求:小花……我知道錯了……我對不起你媽,對不起你……更對不起你奶奶……你就……幫幫我吧……給我口飯吃……他老淚縱橫。

    周鳳蘭沉默了很久。她可以輕易地把他趕走,讓他自生自滅,就像前世他對待她那樣。但最終,她還是心軟了。

    不是原諒,而是放下。

    她給了錢寶柱一筆錢,不多,足夠他在老家租個小屋,維持基本生計。然后,她給他找了個看大門的清閑工作,前提是:不許再去打擾李紅梅一家的生活,不許再賭博酗酒。

    錢寶柱千恩萬謝地走了。周鳳蘭知道,這或許是他最好的結(jié)局了。孤獨終老,在無盡的悔恨中了卻殘生。

    而她,周鳳蘭,曾經(jīng)那個充滿怨恨、一心復(fù)仇的老太太,如今頂著錢小花的名字,活成了一束光。她用自己的智慧和力量,照亮了自己的人生,也溫暖了更多需要幫助的人。

    夕陽下,周鳳蘭站在公益機(jī)構(gòu)的窗前,看著遠(yuǎn)處萬家燈火。李紅梅和陳老師帶著已經(jīng)上大學(xué)的望安來看她,一家人其樂融融。

    她想起了前世那個寒冷的冬夜,那個孤獨死去的自己。又想起了這一世的種種經(jīng)歷,那些恨,那些愛,那些掙扎,那些救贖。

    最終,她釋然一笑。

    重生一世,她報了仇,也救了人。她失去了兒子,卻得到了更好的母親和弟弟。她放下了仇恨,找到了更有意義的人生價值。

    或許,這才是老天爺讓她重活一次的真正目的吧。

    不是為了毀滅,而是為了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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