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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雨夜背叛

    雨水順著臉頰滑下,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張明站在馬路中央,手機屏幕在雨中依然清晰得刺眼——那是女友林雨和趙天翔的親密照片。公司副總和剛?cè)肼毜膶嵙?xí)生,多么俗套的故事,卻真實地發(fā)生在他身上。

    四年感情,就他媽這么不值錢張明狠狠抹了把臉,手指在屏幕上劃動,更多露骨的聊天記錄躍入眼簾。趙天翔承諾給林雨的轉(zhuǎn)正機會、奢侈品禮物、海外旅游……而林雨回復(fù)的每一個愛你都像刀子捅進張明心里。

    紅燈轉(zhuǎn)綠,張明大步穿過馬路,沒注意到右側(cè)疾馳而來的貨車。刺目的遠光燈,尖銳的剎車聲,然后是劇痛和黑暗。

    表少爺表少爺醒了!

    張明睜開眼,一張陌生的婦人面孔湊在眼前,見他醒來立刻轉(zhuǎn)身喊道:快去告訴老爺,表少爺醒了!

    頭痛欲裂。張明掙扎著坐起,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張雕花木床上,蓋著錦緞被子,房間陳設(shè)古色古香,像極了古裝劇里的場景。

    這是哪里醫(yī)院呢他聲音嘶啞。

    表少爺莫不是撞壞了腦子婦人擔(dān)憂地看著他,這是趙府啊,您從老家來投親,路上驚了馬,摔傷了頭。

    張明下意識摸頭,果然纏著布條。沒等他理清思緒,房門被推開,一個身著青色長袍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醒了就好。男子面容威嚴卻帶著幾分關(guān)切,你父母早逝,既來投奔,趙家自會照拂。好好養(yǎng)傷,日后可與你表哥文修一同讀書。

    張明茫然點頭,突然瞥見中年男子身后跟著的丫鬟,頓時如遭雷擊——那張臉,分明就是林雨!

    小翠,這幾日你負責(zé)照料表少爺起居。中年男子吩咐道。

    是,老爺。丫鬟低頭應(yīng)聲,聲音與林雨一模一樣。

    張明死死盯著她,心跳如鼓。小翠抬眼偷瞄他,目光相接的瞬間,她眼中閃過一絲震驚和慌亂,隨即迅速低下頭。

    多謝……舅舅。張明勉強擠出幾個字,腦子里卻亂成一團。穿越平行世界還是他瘋了

    中年男子——趙老爺滿意地點點頭離開了,留下小翠在房中伺候。

    你……張明剛開口,小翠就撲通跪下。

    表少爺恕罪!奴婢不是有意冒犯!她聲音發(fā)抖,額頭幾乎貼地。

    張明伸手想扶她,卻在碰到她手臂時被她驚恐地躲開。這反應(yīng)太奇怪了,除非……

    你認識我,對不對張明壓低聲音,林雨

    小翠渾身一顫,抬頭時眼中滿是恐懼和難以置信:你……你是張明

    確認的瞬間,張明胸口翻涌起復(fù)雜的情緒——憤怒、困惑、還有一絲詭異的慶幸。沒等他繼續(xù)追問,門外傳來腳步聲,小翠立刻恢復(fù)卑微姿態(tài)退到一旁。

    聽說表弟醒了一個清朗男聲傳來,隨后走進一位錦衣公子,面容俊秀,手持折扇,一派風(fēng)流書生模樣。

    張明瞳孔收縮——這張臉,分明是趙天翔!

    文修來了。趙老爺去而復(fù)返,這是你遠房表弟張明,今后就住在府上與你一同讀書。

    趙文修笑容溫和地行禮,卻在轉(zhuǎn)身時對小翠使了個眼色。小翠身子一抖,低頭退到他身邊。張明清楚地看到趙文修的手在小翠腰間捏了一把,而小翠——林雨——不敢有絲毫反抗。

    表弟好生休養(yǎng),改日帶你熟悉家中。趙文修說完,帶著小翠離開了。

    房門關(guān)上,張明攥緊了被角。車禍、穿越、背叛自己的女友成了丫鬟、情敵成了主子……信息量太大,但他抓住了一點——在這個世界,他有機會報復(fù)。

    趙天翔……趙文修。張明冷笑,還有林雨,不,現(xiàn)在是小翠了。老天給我這個機會,我不會浪費。

    窗外,雨依然下著,就像他穿越前的那一刻。但張明知道,他的人生已經(jīng)徹底改變。

    第2章:賬本里的機會

    晨光透過雕花窗欞灑進房間,張明已經(jīng)醒了半個時辰。他坐在桌前,用一根炭筆在粗糙的草紙上寫寫畫畫,試圖理清自己的處境。

    趙府,趙文修,小翠……他低聲念叨,在紙上畫著關(guān)系圖。三天了,他仍然無法完全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實,但生存本能迫使他必須盡快適應(yīng)這個新環(huán)境。

    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張明迅速將草紙揉成一團塞進袖中。

    表少爺,您醒了嗎是小翠的聲音,比林雨的音調(diào)略高,帶著刻意的恭敬。

    進來。張明調(diào)整表情,讓自己看起來平靜如常。

    小翠推門而入,手里端著銅盆,臂上搭著毛巾。她穿著淡綠色的丫鬟服飾,頭發(fā)梳成簡單的雙髻,比現(xiàn)代的林雨看起來稚嫩許多。放下銅盆后,她低著頭退到一旁,眼睛始終盯著地面。

    老爺說,表少爺傷好些了就請去前廳用早膳。她聲音細如蚊蚋。

    張明注視著她,胸口泛起復(fù)雜的情緒。這個曾經(jīng)背叛他的女人,現(xiàn)在卻在他面前卑微如塵。他應(yīng)該感到快意,但看到她那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模樣,心中卻升起一絲異樣。

    小翠,他故意用這個名字稱呼她,你在這里多久了

    回表少爺,奴婢來趙府已經(jīng)兩年有余。她仍然低著頭。

    抬起頭說話。張明命令道。

    小翠遲疑了一下,緩緩抬頭。那張臉與林雨一模一樣,只是右臉頰有一道淡淡的紅痕,像是被什么抽打過。目光相接的瞬間,她眼中閃過一絲張明熟悉的神色——那是林雨每次說謊前都會有的細微慌亂。

    你的臉怎么了張明皺眉問道。

    小翠立刻又低下頭:奴婢不小心撞到了門框。

    張明知道她在說謊,但沒有追問。他洗了臉,跟著小翠前往前廳。路上,他仔細觀察著趙府的布局——三進的大院落,裝飾不算奢華但處處顯露出財力。路過的仆役見到他都恭敬行禮,但眼神中帶著好奇和審視。

    前廳里,趙老爺和趙文修已經(jīng)入座。見張明進來,趙老爺和藹地招呼他坐下,而趙文修只是淡淡點頭,繼續(xù)慢條斯理地喝著粥。

    明兒啊,傷可好些了趙老爺問道。

    多謝舅舅關(guān)心,已無大礙。張明學(xué)著古人的腔調(diào)回答。

    那就好。你父母早逝,既投奔到我這,便安心住下。文修正在準(zhǔn)備科舉,你既讀過書,不妨與他一起研習(xí),也好有個前程。

    張明暗自慶幸自己大學(xué)時參加過國學(xué)社,對古文有些基礎(chǔ)。侄兒一定努力,不負舅舅期望。

    趙文修突然輕笑一聲:聽聞表弟家中貧寒,不知師從何人可曾讀過《四書章句》

    話中的輕視顯而易見。張明壓下怒火,平靜回答:家中雖貧,父親在世時也曾請過先生�!洞髮W(xué)》《中庸》都曾涉獵,只是不夠精深,還望表哥指點。

    趙文修似乎沒料到張明能對答如流,一時語塞。趙老爺滿意地點頭:好好,讀書人最重謙遜。文修,你作為兄長,要多幫襯表弟。

    是,父親。趙文修勉強應(yīng)道,眼中卻閃過一絲不悅。

    早膳后,趙老爺叫住張明:明兒,你既通文墨,可會算賬近日鋪子里賬目有些混亂,原想請賬房先生,若不嫌棄,你可愿一試

    張明眼前一亮——這正是展示能力的機會!侄兒愿意效勞。

    趙老爺領(lǐng)他來到書房,指著桌上幾本厚厚的賬冊:這是絲綢鋪子半年的往來,總對不上數(shù)目,你瞧瞧。

    張明翻開賬本,只見密密麻麻記載著日期、貨物、銀兩數(shù)目,記錄雜亂無章�,F(xiàn)代人的思維立刻讓他發(fā)現(xiàn)問題所在——沒有系統(tǒng)的記賬方法,收支混在一起,自然容易出錯。

    舅舅,給我一日時間,應(yīng)當(dāng)能理清。張明自信地說。

    趙老爺有些驚訝,但還是點頭同意,留下張明一人在書房。

    張明立刻投入工作。他在大學(xué)輔修過會計,現(xiàn)代復(fù)式記賬法對付這種簡單賬目綽綽有余。他重新繪制表格,分門別類整理數(shù)據(jù),很快找出了幾處錯漏和貪污的痕跡。

    正當(dāng)他全神貫注時,門被輕輕推開。小翠端著茶點進來,看到桌上整齊的新賬本,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表少爺,您這是……

    現(xiàn)代記賬法。張明脫口而出,立刻意識到失言,但小翠的反應(yīng)讓他心頭一震——她的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隨即變成刻意的茫然。

    奴婢不懂這些,只是送茶點來。她放下托盤就要退出。

    等等。張明起身攔住她,你知道什么是現(xiàn)代,對不對

    小翠渾身一顫,眼睛迅速泛紅:表少爺說什么,奴婢不明白……

    別裝了,林雨。張明逼近一步,我們都記得,是不是那天晚上的車禍,把我們帶到了這里。

    小翠的嘴唇顫抖著,眼淚終于滾落:張明……真的是你。我以為我瘋了,這些天……她突然捂住嘴,驚恐地看向門口。

    張明也聽到了腳步聲,迅速回到座位。小翠擦干眼淚,低頭站到一旁。

    趙老爺走進來,看到整齊的新賬本和上面清晰的數(shù)字,驚訝不已:這、這是你做的

    是。張明指著賬本解釋,我將收支分開記錄,每筆交易都雙向登記,這樣錯漏一目了然。這里、這里,還有這里,都有問題。

    趙老爺仔細查看,臉色漸漸嚴肅:果然!這些狗奴才,竟敢中飽私囊!他拍案而起,隨即對張明露出贊賞之色,明兒,你這記賬法前所未見,卻極為精妙。從今往后,家中賬目就交給你了!

    多謝舅舅信任。張明行禮,余光瞥見小翠復(fù)雜的眼神。

    傍晚,張明在院中散步,熟悉環(huán)境。轉(zhuǎn)過一處假山,他聽到壓抑的啜泣聲。循聲望去,只見小翠蹲在角落里,肩膀抽動著。

    張明本該感到快意,卻鬼使神差地走上前:為什么哭

    小翠驚跳起來,慌忙擦臉:表少爺!奴婢、奴婢只是……

    趙文修打你了張明注意到她手腕上的淤青。

    小翠沉默片刻,突然苦笑:你現(xiàn)在一定很開心吧看到我這樣。

    這直接的回答讓張明愣住了。小翠——林雨——抬起頭,眼中滿是復(fù)雜的情緒:我知道你恨我,但這里的生活……生不如死。趙文修他……她突然住口,因為遠處傳來了腳步聲。

    一個身材魁梧的老仆走過來,看到張明連忙行禮:表少爺,老爺找您。

    小翠趁機匆匆離去。老仆看著她的背影,搖頭嘆氣:可憐的孩子。

    老人家是張明問道。

    老奴趙福,在趙家三十年了。老仆和善地回答,表少爺有事盡管吩咐。

    張明心中一動:福伯,小翠來趙家多久了

    兩年多吧。趙福壓低聲音,是少爺從人販子手里買來的。剛開始還挺受寵,后來……他做了個抽打的手勢,少爺脾氣不好,丫鬟們沒少挨打。尤其是最近準(zhǔn)備科舉,壓力大,更拿她們出氣。

    張明胸口升起一股無名火:舅舅不管嗎

    老爺只關(guān)心少爺能不能考取功名。趙福嘆道,趙家雖是商賈,卻一心想入仕途�?上贍斝乃疾辉谧x書上,整天……他突然意識到說太多,趕緊住口,表少爺莫怪老奴多嘴。

    不會,謝謝福伯。張明微笑。

    回到房間,張明輾轉(zhuǎn)難眠。白天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閃回——小翠臉上的紅痕、眼中的淚水、那句生不如死……還有趙文修那副嘴臉,與趙天翔如出一轍。

    他應(yīng)該感到復(fù)仇的快感,但心中卻充滿矛盾。窗外月光如水,張明握緊了拳頭——不管怎樣,他必須在這個世界站穩(wěn)腳跟,而科舉,似乎是唯一的上升通道。

    趙文修,你等著。他輕聲自語,我會讓你嘗嘗,什么叫真正的生不如死。

    第3章:斷墨與心結(jié)

    廢物!連墨都磨不好!

    一聲怒喝從書房傳出,緊接著是瓷器碎裂的聲響。張明正經(jīng)過回廊,聞聲加快了腳步。

    推開書房門,映入眼簾的是滿地墨汁和碎瓷片。趙文修面色鐵青地站在書案后,手中毛筆折成兩截。小翠跪在地上,右臉頰紅腫,墨汁濺滿了她的衣裙,她正顫抖著收拾碎片,手指被割破也渾然不覺。

    表哥何事動怒張明跨入門檻,聲音平靜得連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趙文修見是他,勉強壓下怒火:表弟來得正好。這賤婢故意磨濃了墨,毀了我一篇策論!明日就要交與學(xué)政大人過目,如今全毀了!

    張明掃了一眼案上宣紙——確實有一大片墨漬,但他注意到文章本身字跡潦草,內(nèi)容空洞,即便沒有墨漬也難稱佳作。小翠跪在地上不敢抬頭,但張明看到她咬緊的下唇和微微發(fā)抖的肩膀——那是林雨委屈時的一貫反應(yīng)。

    確實可惜。張明走近書案,故作沉思,不過我看這墨漬形狀奇特,倒像一只展翅雄鷹。表哥何不順勢修改,將策論題目改為《論邊關(guān)守備》,借這鷹喻將士戍邊之志如此不僅化解問題,還能顯出隨機應(yīng)變之才。

    趙文修一愣,仔細看了看污漬,眉頭漸漸舒展:咦,確有些像鷹……

    我恰讀過幾篇邊防策論,若表哥不嫌,可共同參詳。張明趁熱打鐵,同時不動聲色地擋在小翠與趙文修之間。

    趙文修猶豫片刻,終于點頭:也好。這賤婢——

    讓她去給我取些點心來吧,討論文章怕是要費些時辰。張明打斷他,語氣輕松得像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趙文修擺擺手,小翠如蒙大赦,匆匆退出。轉(zhuǎn)身時,她投向張明的那一瞥中混雜著感激與困惑。

    兩個時辰后,一篇全新的策論完成了。雖然大部分內(nèi)容出自張明之口,但趙文修顯然很滿意,甚至難得地拍了拍張明的肩膀:表弟果然有才,他日必成大器。

    張明謙虛地笑笑,心中卻冷笑不已。離開書房后,他在后院井邊找到了正在洗衣的小翠。夜色已深,她單薄的身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孤獨。

    手怎么樣了張明走近問道。

    小翠驚得差點打翻水盆,見是他才松了口氣:多謝表少爺今日相助。她攤開手掌,一道傷口橫貫掌心,已經(jīng)簡單包扎過了。

    張明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瓷瓶:金瘡藥,效果不錯。

    小翠遲疑著沒有接:表少爺不必如此……奴婢不值得。

    為什么把墨磨那么濃張明突然問道,是故意的嗎

    小翠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現(xiàn)代林雨才有的倔強:他寫不出來就拿我們出氣。昨晚春桃被他用鎮(zhèn)紙砸破了頭,今天又輪到我了。她頓了頓,聲音低下去,我只是……太累了,手抖了一下。

    張明胸口一陣發(fā)緊。這個曾經(jīng)背叛他的女人,此刻卻讓他心生憐憫。他蹲下身,不由分說拉過她的手,輕輕拆開布條,為她上藥。

    你記得多少他壓低聲音問,關(guān)于……以前。

    小翠的手在他掌心微微顫抖:零碎的片段。我記得我們……她突然停住,眼中涌出淚水,我記得我傷害了你。但更多的事情很模糊,像隔了一層紗。

    張明動作一滯:趙文修呢你覺得他和……那個人像嗎

    一模一樣。小翠的聲音帶著恐懼,連身上的痣都在同一個位置。第一天見到他,我就嚇暈過去了。

    張明心中一震。如果這不是巧合,那么這場穿越背后是否有什么規(guī)律或目的

    你知道這是什么朝代嗎他繼續(xù)問。

    小翠搖頭:我對歷史不熟,但從服飾和說話方式看,應(yīng)該是明朝

    張明正想再問,遠處傳來腳步聲。小翠迅速抽回手,恢復(fù)卑微的姿態(tài)。趙福提著燈籠走來:表少爺,老爺請您去前廳,周家來人了。

    前廳燈火通明。趙老爺正與一位華服青年交談,見張明進來,招手道:明兒,來見過周公子。周家是本地布商之首,周公子去年已中了秀才,學(xué)問極好。

    周公子約莫二十出頭,面容白凈,眉宇間透著傲氣。他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張明一眼:這就是趙兄那位遠親聽聞今日幫趙兄改了篇策論

    趙文修臉色有些不自然:表弟確實有些見解。

    哦周公子挑眉,不知張兄師從何人可曾應(yīng)試

    火藥味頓時彌漫開來。張明不卑不亢:家中貧寒,只隨父親讀過幾年書。尚未有機會應(yīng)試。

    難怪。周公子輕笑,如今科舉取士,非熟讀經(jīng)義者不可。我周家藏書萬卷,自幼請名師教導(dǎo),方有小成。趙兄若需要指導(dǎo),盡管開口。

    趙老爺臉上掛不住,插話道:周家生意近來可好聽說南邊來了新貨

    周公子得意地捋了捋衣袖:托趙叔的福,新到的蘇緞一售而空。說來也奇,我讓掌柜在鋪子門口搭了彩棚,擺上茶點,凡購買滿十兩者可抽簽得獎,結(jié)果客人比平日多了三倍。

    張明差點笑出聲——這不就是現(xiàn)代的促銷活動嗎他忍不住道:周公子此法甚妙。不過若能在彩棚內(nèi)增設(shè)一臺織機,請工匠當(dāng)場演示織錦過程,再配以解說各種綢緞的區(qū)別與珍貴之處,不僅能讓顧客更了解產(chǎn)品價值,還能吸引路人駐足,效果或許更佳。

    廳內(nèi)突然安靜。周公子驚訝地張著嘴,趙老爺眼中精光閃爍,趙文修則面色復(fù)雜。

    這……周公子回過神來,確實是個主意。張兄從何處學(xué)來此法

    曾在雜書上見過類似記載。張明含糊其辭。

    周公子態(tài)度明顯熱絡(luò)起來,甚至向張明請教了幾個經(jīng)營問題。張明結(jié)合現(xiàn)代商業(yè)知識,一一作答,聽得周公子連連點頭,最后竟邀請他去周家做客。

    客人走后,趙老爺拍著張明的肩膀大笑:好!好!沒想到明兒還有這般見識!周家那小子向來目中無人,今日可算吃了癟。

    趙文修勉強笑著附和,眼中卻閃過一絲陰霾。

    夜深人靜,張明悄悄起身,摸黑來到趙文修的書房。借著月光,他翻找出幾本科舉備考的書籍——《四書大全》《五經(jīng)正義》《策論典范》等。這些在現(xiàn)代被視為古董的典籍,此刻卻是通往權(quán)力的鑰匙。

    他小心地包好書籍,正要離開,卻聽到門外輕微的腳步聲。張明迅速吹滅蠟燭,屏息躲在門后。

    門被輕輕推開,一個纖細的身影溜了進來,徑直走向書柜,熟練地取了幾本書。月光照在她臉上——是小翠。

    你也來偷書張明低聲道。

    小翠嚇得差點叫出聲,轉(zhuǎn)身看到是他,才拍著胸口順氣:你嚇?biāo)牢伊�!這反應(yīng)如此現(xiàn)代,讓張明恍惚間以為回到了過去。

    你來干什么他問。

    給你送這個。小翠從懷中掏出一本手抄冊子,趙文修的聽課筆記。他每月去書院聽講,回來后都會整理。我想……可能對你有用。

    張明接過冊子,心中五味雜陳。這個曾經(jīng)背叛他的女人,現(xiàn)在卻在幫他。為什么他忍不住問。

    小翠低下頭:我不知道。也許……也許是因為在這里,你是我唯一熟悉的人。她抬起頭,眼中閃著淚光,張明,無論前世發(fā)生了什么,現(xiàn)在的我只是個想活下去的丫鬟。

    張明胸口發(fā)緊,無言以對。小翠轉(zhuǎn)身欲走,又停下腳步:小心趙文修。他今天看你的眼神……很可怕。

    她悄然離去,留下張明站在黑暗中,手中緊握那本筆記。

    復(fù)仇的火焰仍在心中燃燒,但某種更復(fù)雜的情感開始萌芽。張明深吸一口氣,帶著書籍回到自己房間�?婆e之路漫長,而他已經(jīng)邁出了第一步。

    第4章:危機與詩才

    黎明前的趙府靜得出奇。張明伏在案前,就著一盞油燈研讀《四書大全》,眼皮沉重如鉛。來到這個時空已半月有余,他幾乎將所有時間都投入備考。科舉是他唯一的上升通道,也是復(fù)仇的唯一途徑。

    砰!

    一聲巨響從遠處傳來,緊接著是雜亂的腳步聲和喊叫聲。張明推開窗,只見東院火光沖天,仆人們提著水桶來回奔跑。

    他披上外衣沖出門,差點與慌不擇路的小翠撞個滿懷。

    怎么回事張明抓住她的肩膀穩(wěn)住她。

    染坊著火了!小翠氣喘吁吁,臉上沾著煤灰,老爺和少爺都趕過去了,整個東院的布料全完了!

    張明心頭一震。據(jù)他所知,趙家主要經(jīng)營絲綢貿(mào)易和染織,東院染坊存放著即將交付給官府的貢品級綢緞。若真如小翠所說,損失將不可估量。

    他跟著人群跑到東院,眼前的景象令人窒息——三間大廠房完全被火舌吞噬,盡管眾人拼命潑水,火勢卻絲毫不見減弱。趙老爺面如死灰地站在一旁,趙文修則對著幾個跪在地上的工人拳打腳踢。

    廢物!連個火都看不��!這可是要送進宮的貢品!趙文修一腳踹翻一個年邁的工匠。

    張明皺眉,走近趙老爺:舅舅,損失如何

    趙老爺聲音顫抖:全完了……三千匹上等綢緞,還有特制的云紋錦……都是按察使大人點名要的。交不出貨,輕則賠款,重則問罪��!

    張明迅速在心中盤算。在現(xiàn)代,他曾參與過公司的危機公關(guān)項目,處理過供應(yīng)鏈斷裂的緊急情況。古代商業(yè)雖然原始,但基本原理相通。

    舅舅,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三件事。張明壓低聲音,第一,立刻派人守住現(xiàn)場,查找起火原因;第二,清點剩余庫存和原料;第三,估算重新生產(chǎn)所需時間和成本。

    趙老爺如夢初醒,連連點頭:對對,明兒說得有理!他立刻吩咐管家安排人手。

    天色大亮?xí)r,火終于被撲滅。經(jīng)查,起火原因是值夜工人醉酒打翻油燈。更糟的是,這批綢緞是專為三個月后的萬壽節(jié)準(zhǔn)備的,如今工期已不足兩月。

    正廳里,趙家父子如坐針氈。幾個掌柜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

    老爺,一個白發(fā)掌柜硬著頭皮開口,就算現(xiàn)在從蘇州緊急調(diào)貨,最快也要一個月。而且這種云紋錦工藝復(fù)雜,能做的作坊不多……

    加錢!三倍工錢!趙老爺拍案而起,無論如何也要按期交貨!

    掌柜們面面相覷:這……恐怕不是錢的問題。工匠有限,各家都在趕萬壽節(jié)的訂單……

    趙文修突然轉(zhuǎn)向張明:表弟昨日不是對周家公子高談闊論嗎如今家族危難,可有妙計話中帶刺,顯然是想看張明出丑。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張明身上。他沉吟片刻,緩緩開口:我有個想法,或許可行。

    趙老爺如抓住救命稻草:快說!

    分散生產(chǎn),協(xié)同作業(yè)。張明拿起茶杯在桌上擺出幾個點,將整匹布的織造過程拆分成多個環(huán)節(jié)——繅絲、紡線、染色、織造、刺繡,分別外包給不同的小作坊。我們負責(zé)提供統(tǒng)一標(biāo)準(zhǔn)和原料,并派專人監(jiān)督質(zhì)量。

    一個掌柜忍不住問:這有何特別之處

    關(guān)鍵在于流程重組。張明蘸水在桌上畫出示意圖,傳統(tǒng)做法是一匹布從頭到尾由一個作坊完成。我們改為流水作業(yè)——繅絲的只管繅絲,織布的只管織布。每個作坊只做自己最擅長的部分,效率可提高數(shù)倍。

    廳內(nèi)鴉雀無聲。這種現(xiàn)代工業(yè)生產(chǎn)理念對古人而言簡直是天方夜譚。

    荒謬!趙文修嗤笑,各環(huán)節(jié)如何銜接質(zhì)量標(biāo)準(zhǔn)如何統(tǒng)一

    張明不慌不忙:這正是需要我們精細管理之處。我們可以設(shè)計統(tǒng)一的度量工具和樣布,每個環(huán)節(jié)完成都必須符合標(biāo)準(zhǔn)才能進入下一環(huán)節(jié)。同時,建立獎懲制度,對提前高質(zhì)量完成的給予額外獎勵。

    趙老爺眼中漸漸亮起希望:聽起來可行……但時間仍然緊迫。

    還有一個辦法。張明繼續(xù)道,將云紋錦的圖案簡化三成。我仔細觀察過,原設(shè)計中有不少重復(fù)裝飾性紋樣,精簡后不影響整體效果,卻能節(jié)省近半工時。

    這……按察使大人能接受嗎趙老爺猶豫道。

    與其延誤交貨,不如主動提出優(yōu)化方案。張明胸有成竹,我們可以說這是特意為彰顯皇上節(jié)儉美德而作的改良設(shè)計。

    趙老爺猛地站起身:妙!就這么辦!明兒,這事就交給你全權(quán)負責(zé)!

    趙文修臉色瞬間陰沉如墨。

    接下來的日子,張明幾乎住在了臨時搭建的工棚里。他親自設(shè)計生產(chǎn)流程圖,制定質(zhì)量標(biāo)準(zhǔn),培訓(xùn)督導(dǎo)人員。小翠被趙夫人指派來照顧他起居,每日送飯遞水,安靜地在一旁看他工作。

    你不恨我嗎一天深夜,張明疲憊地揉著太陽穴,突然問道。

    小翠正幫他整理散落的圖紙,聞言手指一顫:恨

    現(xiàn)代的事。張明直視她的眼睛,你知道我留在這里是為了什么。

    小翠低下頭,聲音幾不可聞:我知道你想報復(fù)。但在這里,你是唯一一個把我當(dāng)人看的主子。她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交錯的鞭痕,趙文修心情不好就打人,趙夫人明知卻不管……我寧愿伺候你,哪怕你最后要殺我。

    張明胸口一陣刺痛。他伸手想觸碰那些傷痕,又硬生生忍住。復(fù)仇的信念開始動搖,這讓他感到憤怒——對自己軟弱的憤怒。

    去睡吧。他生硬地說,重新埋首圖紙。

    一個月后,第一批改良版云紋錦提前三天完成,質(zhì)量甚至優(yōu)于原版。趙老爺喜極而泣,當(dāng)即決定在家中設(shè)宴慶功,還特意邀請了幾位地方官員和學(xué)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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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席當(dāng)天,趙府張燈結(jié)彩。張明作為功臣,被安排在趙老爺右手邊,位置甚至比趙文修更尊貴。趙文修表面含笑,眼中卻閃爍著怨毒的光芒。

    張賢侄年輕有為,不知可曾應(yīng)試酒過三巡,按察使笑瞇瞇地問道。

    張明恭敬回答:晚輩慚愧,尚未有機會應(yīng)試。

    哦按察使轉(zhuǎn)向趙老爺,如此才學(xué),不考科舉實在可惜。明年鄉(xiāng)試,務(wù)必讓他一試。

    趙老爺連連稱是,拍著張明的肩膀說:我這外甥天資聰穎,近日已在苦讀備考。老夫打算讓他使用家中藏書樓,以便專心向?qū)W。

    張明心頭一跳。藏書樓是趙家重地,連趙文修都不能隨意進出。這份殊榮意味著他正式被趙家接納。

    趙文修手中的酒杯啪地一聲碎裂,鮮血混著酒液滴在桌布上。眾人愕然,他強笑道:手滑了,失禮。

    宴會后,趙老爺親自帶張明參觀藏書樓。這是一棟獨立的兩層小樓,藏書數(shù)千冊,不少是珍本孤本。

    明兒,從今往后你可自由出入此處。趙老爺語重心長,我知你與文修有些不睦,但他畢竟是我獨子。趙家未來,還需你們表兄弟同心協(xié)力啊。

    張明表面應(yīng)允,心中冷笑。出了藏書樓,他在花園偶遇趙文修。對方顯然等候多時。

    表弟好手段。趙文修陰惻惻地說,先奪我家業(yè),再奪我功名

    張明故作驚訝:表哥何出此言我不過是為趙家盡綿薄之力。

    趙文修逼近一步,酒氣撲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一個窮親戚,也妄想鯉魚躍龍門他冷笑,走著瞧。科舉之路,可不是會算幾筆賬、懂點奇技淫巧就能走通的。

    張明不卑不亢:多謝表哥提醒。我自當(dāng)加倍努力,不負舅舅期望。

    趙文修拂袖而去。張明望著他的背影,眼神漸冷。這場較量,才剛剛開始。

    三日后,城中舉辦一年一度的端陽詩會,本地學(xué)子文人齊聚一堂,吟詩作對。趙老爺命趙文修帶張明一同前往,意在讓他見見世面。

    詩會在城西的芙蓉園舉行。亭臺樓閣間,數(shù)百文人墨客或坐或立,吟詠之聲不絕于耳。趙文修一到場就被幾個相熟的秀才圍住,故意冷落張明。

    張明樂得清閑,獨自在園中漫步。忽然一陣喝彩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只見一群人圍著一個華服老者,正是當(dāng)日宴會上見過的學(xué)政大人。他面前擺著一幅畫,畫中是奔騰的黃河。

    此圖氣勢磅礴,諸君可有佳句題詠學(xué)政環(huán)視眾人。

    幾個秀才爭先恐后地獻詩,學(xué)政只是微微點頭,不甚滿意。趙文修也擠上前,朗聲吟誦了一首,學(xué)政略表贊許,但仍似有所期待。

    張明心中一動,想起元朝王冕的《黃河夜泊》。他上前一步,拱手道:學(xué)生斗膽一試。

    眾人目光齊聚這個陌生面孔。學(xué)政認出他是趙家外甥,欣然示意他繼續(xù)。

    張明清了清嗓子,抑揚頓挫地吟誦:黃河西來決昆侖,咆哮萬里觸龍門。波滔天,堯咨嗟……

    這首詩氣勢恢宏,將黃河的雄渾與沿岸百姓的苦難描繪得淋漓盡致。全場鴉雀無聲,直到最后一個字落下,才爆發(fā)出雷鳴般的喝彩。

    學(xué)政激動地站起身:好詩!字字珠璣,氣勢磅礴!不知詩題為何

    張明猶豫片刻:《黃河行》。

    妙!張公子大才!學(xué)政拉著他的手連連稱贊,此詩當(dāng)流傳千古!

    眾人的恭維如潮水般涌來,趙文修被擠到一旁,臉色鐵青。張明一邊應(yīng)付著祝賀,一邊注意到趙文修正與幾個面色陰鷙的秀才低聲交談,不時向他投來怨毒的目光。

    詩會結(jié)束返家途中,趙文修一直沉默不語。直到趙府大門前,他才冷冷開口:表弟今日出盡風(fēng)頭啊。那首詩,真是你所作

    張明面不改色:偶然得之,不值一提。

    好一個偶然得之。趙文修冷笑,我不管你是抄襲還是僥幸,記住——鄉(xiāng)試在即,咱們考場見真章。

    當(dāng)晚,小翠來給張明送夜宵時,神色慌張:少爺回來后大發(fā)雷霆,把書房都砸了。他、他說……

    說什么張明放下書卷。

    說要讓你身敗名裂,生不如死。小翠聲音發(fā)抖,張明,你要小心。他認識很多衙門里的人……

    張明心中一凜,但很快鎮(zhèn)定下來:放心,我有準(zhǔn)備。他頓了頓,謝謝你提醒我。

    小翠搖搖頭,突然伸手輕輕撫平他眉間的皺紋:別總皺眉,會留痕的。這個親昵的動作讓兩人都愣住了。

    小翠慌忙收回手,低頭退出房間。張明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心中復(fù)仇的堅冰悄然裂開一道縫隙。

    第5章:坦白與初試

    晨霧籠罩著趙府,張明已在藏書樓苦讀兩個時辰�?婆e初試在即,他必須抓緊每一刻。自從詩會一鳴驚人后,趙老爺對他越發(fā)器重,而趙文修的敵意也日益明顯。

    表少爺。輕輕的敲門聲響起,小翠端著早膳進來,趙福說學(xué)政大人派人送了帖子來。

    張明接過燙金名帖,上面寫著學(xué)政邀請他三日后參加一場文會。這是第二次收到學(xué)政的單獨邀請,意義非同尋常。

    趙文修收到了嗎張明問道。

    小翠搖頭:沒有。少爺知道后,把房里能砸的都砸了。她猶豫了一下,今早我去收拾時,他...他抓住我問是不是暗中幫你。

    張明注意到她手腕上的淤青,眼神一冷:他又打你了

    小翠迅速拉下袖子遮掩:習(xí)慣了。他現(xiàn)在動不了你,就拿我們這些下人出氣。

    張明胸口騰起一股無名火。他放下書卷,從抽屜里取出一個小瓷瓶:這是我從蘇氏藥鋪買的金瘡藥,效果很好。

    小翠沒有接,反而退后一步:你...你去蘇氏藥鋪了

    嗯,前日路過,順便買了些常備藥材。張明有些奇怪她的反應(yīng),怎么了

    沒...沒什么。小翠低頭擺弄食盒,只是蘇家小姐...她...

    話未說完,外面?zhèn)鱽硪魂嚹_步聲。趙文修推門而入,臉上掛著假笑:表弟用功啊,這么早就來讀書了目光卻在小翠和張明之間來回掃視。

    小翠立刻退到墻角,身體微微發(fā)抖。張明不動聲色地擋在她前面:表哥有事

    趙文修晃了晃手中的書:來查些資料。沒想到表弟如此勤勉,難怪學(xué)政大人青睞有加。他走到書架前,故意碰倒一摞書,幾本重重砸在張明腳邊。

    張明彎腰撿起,拍了拍灰塵:表哥小心些。這些古籍珍貴,損壞了可惜。

    哦趙文修挑眉,表弟何時成了藏書樓的主人了別忘了,你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窮親戚。

    文修!趙老爺?shù)穆曇魪拈T口傳來,怎么說話的明兒是你表弟,更是趙家的恩人!

    趙文修臉色一變,立刻換上恭敬神色:父親,我只是與表弟玩笑。

    趙老爺哼了一聲,轉(zhuǎn)向張明時面色和藹:明兒,準(zhǔn)備一下,隨我去見周員外。他聽說你經(jīng)營有方,想請教些絲綢行情。

    張明點頭應(yīng)下。離開時,他回頭看了一眼小翠,她正低頭收拾食盒,脖頸處的傷痕隱約可見。

    與周員外的會面很順利。張明結(jié)合現(xiàn)代市場分析法和古代商業(yè)特點,提出了一套季節(jié)性定價策略,聽得周員外連連稱奇,當(dāng)場決定與趙家合作一個新項目。

    回府路上,趙老爺拍著張明的肩膀感嘆:明兒啊,你若是我親兒子該多好。文修要是有你一半才干...

    張明謙虛道:表哥天資聰穎,只是性情急躁些。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趙老爺搖頭嘆息:他若有你這般胸襟...唉,不提也罷。對了,初試在即,你準(zhǔn)備得如何

    《四書》《五經(jīng)》已通讀三遍,策論也練習(xí)了十余篇。張明回答,只是八股格式還有些生疏。

    不必過于拘泥格式。趙老爺意味深長地說,學(xué)政大人欣賞的是真才實學(xué),而非死板的八股文章。

    這番話讓張明心中一動�?磥碲w老爺也看出學(xué)政對他的青睞,這對接下來的科舉之路極為有利。

    回到趙府已是傍晚。張明剛進院子,就聽到一陣壓抑的啜泣聲。循聲望去,只見小翠蜷縮在假山后,衣衫不整,臉上赫然一個鮮紅的掌印。

    怎么回事張明快步上前。

    小翠慌忙整理衣服:沒...沒什么。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張明一把拉住她的手:是趙文修

    小翠的眼淚奪眶而出:他...他喝了酒,把我當(dāng)成春桃...我反抗,他就...

    一股怒火直沖張明天靈蓋。他轉(zhuǎn)身就要去找趙文修算賬,卻被小翠死死拉住:別去!求你了!你要是鬧起來,夫人一定會說是我勾引少爺,我會被打死的!

    張明拳頭捏得咯咯響,但理智告訴他小翠是對的。在這個時代,丫鬟幾乎沒有人權(quán)可言。

    跟我來。他拉著小翠回到自己房間,翻出金瘡藥,把衣服脫了,我看看傷到哪里。

    小翠僵在原地,臉漲得通紅:這...這不合適...

    醫(yī)者父母心。一個清亮的女聲從門外傳來,或者,讓我來

    張明回頭,只見一位身著淡綠色衣裙的年輕女子站在門口,手提藥箱,眉目如畫卻帶著一股英氣。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耳垂上戴著一對造型奇特的耳環(huán)——那分明是現(xiàn)代簡約風(fēng)格的設(shè)計!

    蘇...蘇小姐小翠結(jié)結(jié)巴巴地行禮。

    女子微微一笑,徑自走進房間:聽說趙府表少爺買了我的金瘡藥,特意來回訪,看看效果如何。她目光銳利地看向張明,沒想到撞見這一幕。

    張明震驚于她的直率,更震驚于那對耳環(huán)。難道這位蘇小姐也是...

    我是蘇婉兒,蘇氏藥鋪的主人。女子自顧自地介紹,同時檢查小翠的傷勢,皮外傷不嚴重,但需要處理。能幫我打盆清水來嗎

    最后一句話是對張明說的。他如夢初醒,趕緊出去打水。

    回來時,蘇婉兒已經(jīng)幫小翠簡單處理了傷口,正在為她把脈。見張明進來,蘇婉兒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枺簭埞铀坪鯇ξ业亩h(huán)很感興趣

    張明心跳加速:設(shè)計很獨特,從未見過。

    家傳的。蘇婉兒意味深長地說,據(jù)說來自海外,工藝非凡。她轉(zhuǎn)向小翠,你需要休息,這幾日別做重活。我會跟趙夫人說你需要調(diào)理,暫時調(diào)來藥房幫忙。

    小翠感激涕零,連連道謝。蘇婉兒收拾藥箱準(zhǔn)備離開,臨走時對張明低聲道:若對海外奇物有興趣,明日午時可來藥鋪一敘。

    張明心中翻江倒海。這位蘇婉兒言行舉止處處透著現(xiàn)代人的痕跡,難道真是同類但她的身份又是本地藥鋪主人,似乎在此生活已久。

    小翠的輕咳打斷了他的思緒。房間里只剩他們兩人,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蘇小姐人很好。小翠輕聲說,城里很多窮人生病都找她看,收費很低,有時甚至免費。

    張明點點頭,仍在思考蘇婉兒的事。小翠猶豫了一會兒,突然跪下:張明,我有話要說。

    起來說話。張明皺眉。

    不,讓我說完。小翠抬頭,淚眼婆娑,我記得...記得那天晚上的事。趙天翔他...他在年會上給我灌酒,然后...然后趁我醉酒...她聲音哽咽,第二天他威脅我,說如果告訴你,就讓你在公司待不下去。我...我怕你受影響,所以...

    張明如遭雷擊。他一直以為林雨是貪圖富貴主動出軌,難道真相竟是這樣

    為什么不早說他聲音沙啞。

    我說了你會信嗎小翠苦笑,趙天翔是副總,我只是個實習(xí)生。而且...而且后來他確實給了我不少好處,我也...沒有堅決拒絕。

    張明胸口發(fā)悶。他應(yīng)該感到釋然還是更憤怒林雨確實背叛了他,但開端卻是被迫的。這改變不了事實,卻讓一切變得更加復(fù)雜。

    起來吧。他終于說道,過去的事...已經(jīng)過去了。

    小翠搖頭:不,你沒原諒我,我知道。但在這里,我真的生不如死。趙文修和趙天翔一樣惡劣,甚至更殘忍。她顫抖著解開衣領(lǐng),露出肩膀和背部交錯的傷痕,這些,都是我不聽話的代價。

    張明倒吸一口冷氣。那些傷痕新舊交錯,有些已經(jīng)結(jié)痂,有些還是鮮紅的。最觸目驚心的是右肩上一塊燙傷,形狀像極了印章。

    他...用硯臺燙的。小翠淚如雨下,因為我打翻了他的茶...

    張明胃部絞痛。他曾無數(shù)次幻想如何報復(fù)林雨,但親眼看到她受虐,卻感到一陣陣窒息。這不是復(fù)仇的快感,而是另一種痛苦。

    我會想辦法幫你。他聽見自己說,聲音陌生得不像自己的。

    小翠驚訝地抬頭:你不恨我嗎

    恨。張明誠實地說,但沒有人該受到這種對待。

    當(dāng)晚,張明輾轉(zhuǎn)難眠。小翠的坦白、蘇婉兒的出現(xiàn),還有即將到來的科舉初試,所有事情糾纏在一起,讓他思緒萬千。

    天蒙蒙亮?xí)r,他做了一個決定:先專心應(yīng)對科舉,其他事情暫放一邊。在這個世界,沒有功名就沒有權(quán)力,而沒有權(quán)力,他什么都改變不了。

    初試當(dāng)天,趙府上下起了個大早。趙老爺親自為張明和趙文修準(zhǔn)備了馬車,還派了四個家丁護送。臨行前,小翠偷偷塞給張明一個護身符:我...我去廟里求的。

    張明本想拒絕,但看到她期待的眼神,還是收下了:謝謝。

    考場設(shè)在府學(xué)大殿,數(shù)百考生整齊排列,氣氛肅穆。張明和趙文修被分在不同區(qū)域,這讓他松了一口氣。

    試題發(fā)下,是一道策論題:論漕運之利與弊。張明略作思考,提筆寫下一篇融合現(xiàn)代物流理念與古代實際的策論。他不僅分析了傳統(tǒng)漕運的優(yōu)缺點,還提出了類似現(xiàn)代集裝箱運輸?shù)臉?biāo)準(zhǔn)化貨船設(shè)想,以及建立中轉(zhuǎn)倉儲系統(tǒng)的建議。

    寫作過程中,他注意到巡考的學(xué)政大人在他身邊停留了很久,眼中閃爍著驚訝和贊賞。

    三天后放榜,張明和趙文修都通過了初試。但張明的名字高居第三,而趙文修則勉強掛在榜尾。

    趙府大擺宴席慶祝。觥籌交錯間,趙老爺紅光滿面,不斷向賓客夸贊張明的才學(xué)。趙文修強顏歡笑,眼中的怨毒卻越來越明顯。

    宴會中途,張明借口透氣來到后院。月光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井邊——蘇婉兒。

    恭喜張公子高中。她微笑道,看來我的擔(dān)心是多余的。

    張明警覺地環(huán)顧四周:蘇小姐怎么在這里

    趙夫人請我來把平安脈。蘇婉兒把玩著耳環(huán),意有所指,明天午時,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她翩然離去,留下一縷淡淡的藥香。張明望著她的背影,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多。這位神秘的醫(yī)女,究竟知道些什么

    回到宴席,趙文修突然舉杯向他走來:表弟,為兄敬你一杯。之前多有得罪,還望海涵。

    張明警惕地接過酒杯,卻沒有喝:表哥客氣了。

    趙文修眼中閃過一絲陰鷙,突然壓低聲音:別以為贏了初試就萬事大吉。鄉(xiāng)試才是真正的戰(zhàn)場。到時候...我們走著瞧。

    他仰頭飲盡杯中酒,大笑著離去。張明悄悄將酒倒在袖中的手帕上——在敵友未明的環(huán)境下,謹慎總是沒錯的。

    夜深人靜時,張明取出小翠給的護身符,發(fā)現(xiàn)里面除了常見的平安符外,還有一張小紙條:小心趙文修和周家公子。他們密謀在鄉(xiāng)試中陷害你。

    張明將紙條燒掉,望著跳動的火焰,心中有了決斷。無論蘇婉兒是什么人,明天的會面或許能給他一些答案。而關(guān)于小翠...復(fù)仇的欲望仍在,但已不再純粹。這種復(fù)雜的情感,讓他感到陌生又不安。

    第6章:暗流與抉擇

    蘇氏藥鋪門前的銅鈴在風(fēng)中叮當(dāng)作響。張明站在藥鋪門口,深吸一口氣才推門而入。藥香撲面而來,混合著各種草藥的氣息,莫名讓他想起現(xiàn)代的中醫(yī)院。

    來得真準(zhǔn)時。蘇婉兒從里間掀簾而出,今天她穿著一身素白衣裙,發(fā)髻簡單挽起,耳垂上那對現(xiàn)代風(fēng)格的耳環(huán)格外醒目。跟我來。

    她領(lǐng)著張明穿過藥柜,來到后院一間僻靜的小屋。屋內(nèi)陳設(shè)簡單,只有一張書案和幾個蒲團。蘇婉兒關(guān)好門窗,突然用現(xiàn)代普通話說道:你是哪年穿過來的

    張明心跳驟停,差點打翻茶杯:你...你真是...

    2018年。蘇婉兒直視他的眼睛,生物化學(xué)博士,實驗室爆炸后醒來就成了蘇家獨女。你呢

    2023年,程序員。張明仍有些不敢相信,車禍后穿越到趙家表親身上。

    蘇婉兒如釋重負地笑了:終于遇到同類了。這五年我?guī)缀跻詾樽约菏俏ㄒ灰粋。

    五年張明驚訝道,你來了這么久

    時間流速可能不同。蘇婉兒給他倒了杯茶,我查過史料,這里不是我們歷史上的任何朝代,而是一個平行世界。好消息是,科舉制度和明朝很像,你的準(zhǔn)備不會白費。

    張明有太多問題想問,一時不知從何說起。蘇婉兒似乎看出他的困惑,從書案抽屜里取出一本手札。

    我記錄了這五年來的發(fā)現(xiàn)。她翻開手札,首先,我們不是唯一穿越者。據(jù)我調(diào)查,至少還有七人散落各地,但他們大多選擇隱藏身份。

    張明接過手札,上面密密麻麻記錄著各種人名、時間和地點,還有一些他看不懂的符號和公式。

    其次,這個世界存在異常點——某些地方會出現(xiàn)現(xiàn)代物品或知識片段。蘇婉兒指著一段記錄,比如這對耳環(huán),是我在一處古墓找到的。墓主明顯也是個穿越者。

    張明腦中靈光一閃:所以我的現(xiàn)代知識能在這里使用

    有限度地。蘇婉兒點頭,太過超前會引來麻煩。我假裝家傳醫(yī)術(shù),慢慢引入一些現(xiàn)代醫(yī)療方法,花了五年才建立起現(xiàn)在的聲譽。

    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張明忍不住問,我們素不相識。

    蘇婉兒沉默片刻:因為我看到你在詩會上作的那首《黃河行》。那是元朝王冕的詩,我大學(xué)時背過。她直視張明,你正在走一條危險的路。借用古人詩詞科舉,一旦被發(fā)現(xiàn)...

    我別無選擇。張明握緊茶杯,我需要權(quán)力和地位。

    為了報復(fù)趙文修和小翠蘇婉兒一針見血。

    張明猛地抬頭:你怎么知道——

    小翠來我這里治過傷,她身上的現(xiàn)代人痕跡太明顯了。蘇婉兒嘆息,她記得多少

    片段。張明簡短回答,不愿多談。

    蘇婉兒沒有追問,轉(zhuǎn)而談起科舉注意事項。兩個時辰的談話讓張明獲益匪淺。臨走時,蘇婉兒送他一本手抄的《科舉應(yīng)試技巧》。

    記住,她嚴肅地說,無論你在現(xiàn)代經(jīng)歷了什么,這里的生命同樣真實。復(fù)仇只會讓你變成另一個趙文修。

    回趙府的路上,蘇婉兒的話在張明腦海中回蕩。他原以為遇到同類會感到安慰,卻反而更加困惑。五年的孤獨沒有讓蘇婉兒憤世嫉俗,反而讓她成為濟世救人的醫(yī)者。這種反差讓他開始反思自己的復(fù)仇執(zhí)念。

    趙府門前,一陣騷動引起他的注意。幾個家丁圍在側(cè)門處,中間似乎有人倒在地上。張明快步走近,心頭猛地一緊——是小翠!她蜷縮在地上,嘴角流血,一個家丁正舉著藤條要再打。

    住手!張明喝道。

    家丁停下動作:表少爺,這賤婢偷了夫人的首飾...

    我沒有!小翠掙扎著抬頭,左眼已經(jīng)腫得睜不開,是春桃偷的,她誣陷我...

    張明知道直接干預(yù)會引來更多麻煩,便冷聲道:夫人知道了嗎

    還沒...

    那就先別打了。帶她去見夫人,查清楚再說。萬一是冤枉的,你們擔(dān)待得起嗎

    家丁們猶豫了。張明趁機上前扶起小翠:我正好要去見夫人,順道帶她過去。你們?nèi)グ汛禾乙步衼怼?br />
    支開家丁后,小翠虛弱地抓住他的袖子:是趙文修...他看見我給你送紙條...就唆使春桃陷害我...

    別說話,我先帶你去蘇婉兒那兒。張明低聲道。

    小翠搖頭:不行...那樣更會激怒他。帶我去見夫人吧,我自有辦法證明清白。

    趙夫人見到小翠的模樣,果然皺眉問怎么回事。沒等家丁開口,小翠就撲通跪下:夫人明鑒!奴婢今早打掃少爺房間時,看見春桃從您妝奩里拿了一支金簪。奴婢本想報告,又怕冤枉人,就悄悄跟著她,發(fā)現(xiàn)她把簪子藏在了枕頭下。

    趙夫人立刻派人去查,果然在春桃枕下找到了金簪。春桃被拖出去打了二十大板,而小翠則因忠誠機警被賞了一錢銀子。

    事后,張明在回廊攔住了獨自一人的小翠:你早知道春桃偷東西

    小翠慘淡一笑:不,我猜的。趙文修經(jīng)常賞她們小物件,而春桃最近突然多了幾件首飾。她擦了擦嘴角的血,在這里生存,得學(xué)會察言觀色。

    張明胸口發(fā)悶�,F(xiàn)代的林雨是個單純直率的女孩,哪會這些心計環(huán)境的殘酷將她逼成了另一個人。

    給。他塞給小翠一個小瓷瓶,蘇婉兒的特效藥,晚上涂在傷處,好得快些。

    小翠接過藥瓶,突然落淚:為什么還對我好你應(yīng)該恨我的...

    張明不知如何回答。是的,他應(yīng)該恨她,可看著她一次次受傷,心中的恨意卻越來越模糊。這種矛盾讓他感到煩躁。

    別多想,養(yǎng)傷要緊。他生硬地說,轉(zhuǎn)身離去。

    接下來的日子,張明全身心投入鄉(xiāng)試準(zhǔn)備。趙老爺特許他免去一切家務(wù),專心讀書。趙文修見狀更加嫉恨,但礙于父親的情面,只能暗中使絆。

    一天傍晚,張明正在藏書樓研讀《春秋》,趙福匆匆跑來:表少爺,快去看看!少爺把小翠關(guān)在柴房,說不給飯吃要餓她三天!

    張明扔下書就往柴房跑。柴房門被鐵鏈鎖著,里面?zhèn)鱽砦⑷醯泥ㄆ�。他四下張望,從工具房找了把斧頭,幾下劈開鎖鏈。

    小翠蜷縮在柴堆上,臉色蒼白,手腕被麻繩勒出血痕。見張明進來,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你來了...

    怎么回事張明解開繩子。

    他...他發(fā)現(xiàn)我偷看他的東西。小翠聲音發(fā)抖,他在準(zhǔn)備鄉(xiāng)試作弊...把《四書》要點寫在綢緞內(nèi)衣上...還買通了監(jiān)考的差役...

    張明瞳孔一縮——這可是大罪!一旦被發(fā)現(xiàn),輕則革除功名,重則流放。

    為什么告訴我他盯著小翠,你就不怕我舉報他

    小翠抬頭,腫脹的臉上是決然的表情:我欠你的。而且...我寧愿死也不想再受他折磨了。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扎進張明心里。他小心翼翼地將小翠扶起來:我先帶你回房。

    剛出柴房,就撞上了聞聲趕來的趙文修�?吹奖慌_的鎖和攙扶著小翠的張明,趙文修臉色鐵青:好啊,表弟這是要跟我對著干

    張明冷靜地回應(yīng):表哥何必跟一個丫鬟過不去鄉(xiāng)試在即,傳出虐待下人的名聲可不好。

    趙文修冷笑:少裝好人!你以為學(xué)政大人欣賞你幾句,就真能高中了他逼近一步,壓低聲音,鄉(xiāng)試見真章。到時候,我要你跪著求我!

    說完,他狠狠瞪了小翠一眼,揚長而去。

    那晚,張明輾轉(zhuǎn)難眠。趙文修作弊的消息是個絕佳的報復(fù)機會。只需一封匿名信,就能讓趙文修身敗名裂。但這樣做的后果呢趙家會受到牽連,小翠和其他下人也難逃責(zé)罰...

    更讓他困擾的是蘇婉兒的話——復(fù)仇只會讓你變成另一個趙文修。他真的想成為一個靠陰謀詭計取勝的人嗎

    天蒙蒙亮?xí)r,張明做了決定:不主動舉報,但若趙文修自己露出馬腳,他也不會相救。

    第二天,趙府突然熱鬧起來。原來是趙老爺決定為兩位考生舉辦餞行宴,邀請了城中不少名流。宴席上,趙文修春風(fēng)得意,頻頻舉杯,仿佛已經(jīng)高中。張明則安靜地坐在一旁,觀察著眾人的言談舉止。

    酒過三巡,趙文修突然敲杯示意眾人安靜:今日高朋滿座,文修不勝感激。借此良機,想請我表弟張明即席賦詩一首,以助酒興如何

    眾人鼓掌叫好。張明知道這是趙文修的刁難,但也不怯場,起身拱手:承蒙各位厚愛,張某獻丑了。

    他略作沉思,吟誦了杜甫的《春望》。詩中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憂國情懷,讓在座不少文人動容。學(xué)政大人更是擊節(jié)贊嘆:好詩!張公子心懷天下,必成大器!

    趙文修見計不成,惱羞成怒,借著酒意大聲道:表弟果然才華橫溢!只是不知這滿腹經(jīng)綸,是跟哪位名師所學(xué)我記得表弟出身寒微,父親不過是個窮塾師吧

    廳內(nèi)頓時安靜。公開談?wù)撍顺錾淼臀⑹菢O大的羞辱。趙老爺臉色一沉:文修!休得無禮!

    張明握緊了拳頭,但面上不顯:表哥說得不錯。家父確只是個窮塾師,但他教導(dǎo)我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張某雖出身寒門,卻不敢忘讀書人之本分。

    這番不卑不亢的回答贏得眾人贊許。學(xué)政大人更是直言:英雄不問出處。本朝開科取士,正是要給寒門才子機會!

    趙文修碰了一鼻子灰,憤然離席。宴會不歡而散。

    回房后,張明發(fā)現(xiàn)桌上多了一碗醒酒湯和一張字條:小心趙文修。他買通的差役姓周。字跡娟秀,顯然是小翠所寫。

    張明將字條燒掉,心中已有計較。鄉(xiāng)試在即,趙文修既然自尋死路,那就怪不得他了。但奇怪的是,預(yù)期的復(fù)仇快感并未出現(xiàn),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疲憊。

    窗外,一輪明月高懸。張明突然意識到,不知不覺間,他已經(jīng)在這個世界生活了近三個月�,F(xiàn)代的生活記憶開始模糊,而張明這個身份卻越來越真實。這種變化讓他感到恐懼又莫名安心。

    鄉(xiāng)試前夜,張明做了個奇怪的夢。夢中,現(xiàn)代的林雨和古代的小翠交替出現(xiàn),最后融合成一個模糊的身影。她伸出手,似乎想說什么,但張明始終聽不清。

    醒來時,天還沒亮。張明靜坐片刻,取出筆墨,寫了兩封信。一封給趙老爺,感謝他的栽培;另一封給小翠,囑咐她若自己有不測,可去投奔蘇婉兒。

    將信收好,張明穿戴整齊,準(zhǔn)備赴考。無論今日結(jié)果如何,他都將與趙文修有個了斷。只是此刻,他心中的了斷已不再是單純的復(fù)仇,而是某種更復(fù)雜、更難以名狀的東西。

    第7章:惡果自食

    鄉(xiāng)試前夜,張明輾轉(zhuǎn)難眠。窗外雨聲淅瀝,仿佛在提醒他那封被燒掉的紙條——趙文修買通的差役姓周。他翻身坐起,點亮油燈,再次檢查考籃中的筆墨紙硯。所有物品都按規(guī)定準(zhǔn)備,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表少爺...一聲微弱的呼喚從門外傳來。

    張明警覺地起身開門,只見小翠渾身濕透地倒在門檻上,額頭上一道傷口還在滲血。他趕緊將她抱進屋內(nèi),輕放在床上。

    怎么回事張明壓低聲音問,同時用毛巾擦拭她臉上的血水。

    小翠的嘴唇顫抖著:趙文修...他發(fā)現(xiàn)我知道作弊的事...用硯臺砸我...她艱難地從懷中掏出一塊染血的綢布,這是他...準(zhǔn)備帶進考場的...上面抄了《四書》要點...

    張明展開綢布,上面密密麻麻用極小的字跡寫滿了經(jīng)義要點。這種作弊手段若被發(fā)現(xiàn),后果不堪設(shè)想。

    你冒險偷這個干什么張明皺眉。

    小翠虛弱地笑了笑:給你...保護自己...話未說完,她便暈了過去。

    張明探了探她的鼻息,還好只是昏迷。他迅速取出蘇婉兒給的金瘡藥,為她簡單包扎傷口。小翠的臉色蒼白如紙,呼吸微弱,右臂不自然地彎曲著,可能已經(jīng)骨折。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在張明胸中燃起。他攥緊那塊綢布,指節(jié)發(fā)白。趙文修不僅準(zhǔn)備作弊,還對小翠下此毒手!報復(fù)的欲望如潮水般涌來,淹沒了所有理智。

    這次,我一定要他付出代價。張明咬牙低語。

    他輕輕將小翠安置在自己床上,蓋好被子,然后取出一張紙,迅速寫下幾行字。這是給學(xué)政大人的匿名信,詳細描述了趙文修的作弊計劃,包括他買通的周姓差役。但張明沒有立即送出這封信——他需要一個更完美的計劃,確保趙文修自食惡果,而自己不受牽連。

    天剛蒙蒙亮,張明就叫醒了趙福,請他幫忙找轎子送小翠去蘇婉兒那里。然后他換上整潔的衣袍,準(zhǔn)備赴考。

    表少爺,趙福擔(dān)憂地看著他,您臉色很差,要不要老奴跟老爺說一聲...

    不必。張明平靜地說,科舉大事,豈能耽誤

    趙老爺親自送他和趙文修到門口。趙文修神采奕奕,完全看不出昨夜施暴的痕跡。他看到張明時,眼中閃過一絲譏諷:表弟臉色不佳啊,莫非緊張了

    張明強壓怒火,淡淡回應(yīng):多謝表哥關(guān)心,只是沒睡好而已。

    放寬心。趙文修湊近,壓低聲音,反正你怎么努力也比不過我。說完,大笑著上了馬車。

    張明握緊考籃,目光冰冷。讓他再得意一會兒吧,很快他就會知道什么叫后悔。

    考場設(shè)在府學(xué)大院,數(shù)百考生排隊等候搜檢。張明注意到一個身材魁梧的差役在檢查趙文修時特別寬松,只是隨便翻了翻考籃就放行了——想必就是那個周姓差役。

    輪到張明時,那差役卻檢查得格外仔細,連毛筆都要擰開看里面是否藏有紙條。顯然,這是趙文修特意安排的刁難。

    進入考場,張明按照號牌找到自己的位置,恰好能看到斜前方的趙文修�?荚囬_始前,趙文修回頭對張明做了個割喉的手勢,滿臉挑釁。

    張明不動聲色,只是輕輕摸了摸袖中的匿名信。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第一場考《四書》義。題目發(fā)下,是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張明略作思考,提筆寫下一篇結(jié)合儒家義利觀與現(xiàn)代社會責(zé)任的策論。他刻意保留了一些現(xiàn)代術(shù)語,讓文章顯得新穎但不突兀。

    寫作間隙,他觀察趙文修。對方時不時地扭動身體,似乎在調(diào)整什么。有幾次,他還偷偷瞄向袖口,顯然是在看藏在衣服里的作弊材料。

    中午休息時,張明假裝去茅廁,實則繞到考官休息處,將那封匿名信塞入門縫。信中不僅寫了趙文修的作弊手法,還特別指出他會在午休后更換作弊用的綢布,以應(yīng)對下午的《五經(jīng)》義考試。

    回到座位,張明注意到趙文修正在與那個周姓差役低聲交談,兩人神色詭秘。不一會兒,差役離開,趙文修則露出志得意滿的笑容。

    下午考試開始前,巡考官突然增加了一倍。學(xué)政大人親自到場,宣布要重新搜檢所有考生。趙文修臉色微變,但很快鎮(zhèn)定下來——他顯然自信有周差役罩著。

    搜檢到趙文修時,戲劇性的一幕發(fā)生了。一個陌生的年輕差役突然上前:大人,這位考生形跡可疑,請允許下官仔細檢查。

    不等趙文修抗議,那差役已經(jīng)抓住他的衣領(lǐng),一把扯開外袍——內(nèi)衫上密密麻麻寫滿了經(jīng)文,與張明早上看到的那塊綢布內(nèi)容一模一樣!

    這...這不是我的衣服!有人栽贓!趙文修面如土色,掙扎著辯解。

    學(xué)政大人冷著臉:來人,徹底搜查!

    差役們很快從趙文修的考籃暗格中找出更多作弊材料,甚至還有幾篇預(yù)先寫好的策論。更致命的是,那個周差役也被當(dāng)場抓住試圖轉(zhuǎn)移證據(jù)。

    趙文修!學(xué)政大人怒喝,身為讀書人,竟敢如此褻瀆科舉!本官宣布,立即革除你的考生資格,永不準(zhǔn)再試!

    趙文修癱軟在地,被差役們拖了出去。臨走時,他怨毒的目光掃過全場,最后定格在張明身上。張明坦然迎上他的視線,眼中沒有勝利的喜悅,只有冰冷的決絕。

    考場騷動很快平息,考試繼續(xù)。張明收斂心神,專注于答卷。沒有了趙文修的干擾,他發(fā)揮得更加自如。

    三天考試結(jié)束,張明疲憊但滿意地走出考場。趙府派來的轎子已在等候,但出乎意料的是,趙老爺親自來接他。

    明兒...趙老爺面容憔悴,仿佛一夜老了十歲,文修他...

    我聽說了。張明平靜地說,很遺憾。

    趙老爺搖頭嘆息:家門不幸啊!那孽障不僅自己作弊,還連累了周家差役。按察使大人震怒,要嚴懲不貸...他抓住張明的手,如今趙家的希望全在你身上了。若你能高中,或可挽回些顏面。

    回府路上,張明從趙老爺口中得知了更多細節(jié)。趙文修被當(dāng)場抓住后,還試圖賄賂學(xué)政大人,結(jié)果罪加一等。趙家花了大把銀子才保住他不被流放,但仍被革除功名,永不錄用。趙老爺氣得病倒,下令將趙文修軟禁在后院佛堂反省。

    舅舅不必憂心。張明安慰道,保重身體要緊。

    回到趙府,張明第一件事就是去蘇氏藥鋪看望小翠。藥鋪后院的病床上,小翠已經(jīng)蘇醒,但臉色仍然蒼白。右臂上了夾板,額頭的傷口包扎得整整齊齊。

    你做到了...小翠虛弱地微笑,趙文修被革除功名的消息已經(jīng)傳遍全城。

    張明坐在床邊,輕聲問:還疼嗎

    蘇小姐的醫(yī)術(shù)很好。小翠試圖坐起來,卻牽動了傷口,疼得皺眉,值得。

    看著小翠的模樣,張明胸中的復(fù)仇快感卻消散無蹤。是的,趙文修得到了懲罰,但小翠受的傷害已經(jīng)無法挽回。這種以暴制暴的方式,真的能帶來正義嗎

    怎么了小翠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你后悔了

    不...張明搖頭,只是沒想到你會傷得這么重。

    蘇婉兒端著藥碗進來,聽到這句話,冷哼一聲:現(xiàn)在知道心疼了當(dāng)初是誰口口聲聲說要報復(fù)她

    張明無言以對。蘇婉兒給小翠喂完藥,示意張明跟她出去。

    在后院的小亭子里,蘇婉兒直視張明:你滿意了嗎趙文修身敗名裂,小翠差點送命,這就是你想要的

    我沒讓小翠去偷證據(jù)!張明辯解。

    但你利用了她的手,不是嗎蘇婉兒尖銳地指出,你明知她對你有愧,會不惜一切幫你,就放任她冒險。

    張明想反駁,卻找不到詞句。蘇婉兒說得對,他確實利用了小翠的內(nèi)疚。這種手段,與趙文修又有何異

    仇恨蒙蔽了你的眼睛。蘇婉兒語氣緩和下來,張明,我們穿越到這個時代,是來重復(fù)現(xiàn)代的錯誤,還是創(chuàng)造新的可能

    張明望著院中盛開的菊花,陷入沉思。他想起現(xiàn)代的自己——一個普通的程序員,熱愛生活,樂于助人。何時變成了這樣一個工于心計的復(fù)仇者

    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做。他誠實地說。

    先治好小翠的傷。蘇婉兒建議,然后,認真想想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回到趙府,張明被告知趙老爺要見他。書房里,趙老爺拿出一把鑰匙:明兒,從今日起,你搬進東廂房吧。那是給嫡子準(zhǔn)備的,但現(xiàn)在...你更配得上。

    東廂房比張明現(xiàn)在的住處寬敞明亮許多,家具陳設(shè)也更為精美。這份殊榮意味著趙老爺已將他視為繼承人。這本是張明計劃中的重要一步,此刻卻讓他心情復(fù)雜。

    多謝舅舅厚愛。他勉強道謝。

    不必客氣。趙老爺拍拍他的肩膀,我已吩咐下去,家中資源任你取用。好好準(zhǔn)備下一場考試,為趙家爭光!

    當(dāng)晚,張明躺在東廂房的大床上,卻難以入眠。他起身來到窗前,望著院中的月光�;秀遍g,他仿佛看到現(xiàn)代的林雨和古代的小翠重疊在一起,都在對他微笑。

    那個笑容如此熟悉,讓他胸口發(fā)緊。他究竟在報復(fù)誰傷害誰又真正想得到什么

    窗外,一陣風(fēng)吹過,樹葉沙沙作響,仿佛在回應(yīng)他無解的疑問。

    第8章:舉人與青樓

    秋日的陽光透過窗欞灑在案頭的捷報上,張明用手指輕輕撫過那行燙金大字——張明老爺高中丙子科鄉(xiāng)試第七名舉人。三個月前,他還是個寄人籬下的窮親戚;如今,他已是趙家最炙手可熱的人物。

    表少爺,不,現(xiàn)在該叫舉人老爺了!趙福笑呵呵地進門,老爺吩咐,今晚大擺宴席為您慶賀!城里有頭有臉的人物都請了。

    張明微笑點頭。自從趙文修作弊事發(fā)被革除功名,趙老爺就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這次鄉(xiāng)試高中,更是讓趙家揚眉吐氣。

    文修表哥近來如何張明狀似無意地問道。

    趙福笑容一僵:少爺他...還在佛堂反省。老爺下令,沒有允許不得外出。壓低聲音,不過前幾日老奴送飯時,聽見他在里面砸東西,罵...罵得很難聽。

    張明可以想象趙文修的憤怒。從眾星捧月的趙家獨子,到被軟禁的恥辱之人,這種落差足以讓人發(fā)狂。

    我去看看他。張明突然說。

    佛堂位于趙府最僻靜的角落,平日只有念佛的老仆婦出入。如今門口卻站著兩個健壯家丁,顯然是防止趙文修逃跑。

    家丁見是張明,恭敬行禮后打開門鎖。佛堂內(nèi)光線昏暗,香燭味混著一股霉味。趙文修背對門口坐在蒲團上,聽到開門聲也不回頭。

    滾出去。他聲音嘶啞。

    表哥好大的火氣。張明輕聲道。

    趙文修猛地轉(zhuǎn)身,眼中血絲密布。他比上次見面瘦了一圈,錦袍皺巴巴地掛在身上,哪里還有當(dāng)初風(fēng)流倜儻的模樣

    你來干什么他咬牙切齒,看我笑話

    張明搖頭:我來告訴你,學(xué)政大人很欣賞我的文章,已推薦我參加明年春天的會試。

    趙文修的臉扭曲了:得意什么若不是你設(shè)計害我...

    我設(shè)計張明冷笑,是我讓你作弊的是我讓你買通差役的

    你!趙文修撲上來揪住張明的衣領(lǐng),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封匿名信是誰寫的!總有一天,我要你——

    文修!趙老爺?shù)穆曇魪拈T口傳來,放開你表弟!

    趙文修的手松開了,但眼中的恨意絲毫未減。趙老爺沉著臉走進來:孽障!自己品行不端,還敢威脅明兒看來關(guān)你這些日子還是沒長記性!

    父親!趙文修跪倒在地,是他陷害我啊!您不能相信一個外人——

    住口!趙老爺怒喝,明兒現(xiàn)在是舉人,是趙家的驕傲!而你...他失望地搖頭,來人,把少爺帶到祠堂去,讓他對著列祖列宗好好反�。�

    家丁們架起哭嚎的趙文修往外拖。經(jīng)過張明身邊時,趙文修突然壓低聲音:小翠那個賤婢,明天就會被賣到醉紅樓。你喜歡她是不是到時候,我會讓全城都知道,你張舉人的心上人是個妓女!

    張明渾身血液瞬間凝固。小翠要被賣到青樓

    趙老爺似乎沒聽見兒子的威脅,還在痛心疾首地數(shù)落。張明勉強維持鎮(zhèn)定,借口準(zhǔn)備晚宴告辭離開。

    一出佛堂,他就直奔蘇氏藥鋪。小翠的傷還沒好全,一直在那里養(yǎng)病。

    藥鋪里,蘇婉兒正在搗藥,見張明匆匆進來,挑眉道:喲,舉人老爺大駕光臨,有何貴干

    小翠呢張明顧不上她的調(diào)侃。

    蘇婉兒神色一凝:今早被趙府的人接回去了。說是趙夫人有令...

    張明心頭一沉。趙文修的話恐怕是真的。他轉(zhuǎn)身就要走,蘇婉兒攔住他:等等,出什么事了

    趙家要把小翠賣到醉紅樓。張明簡短解釋,就因為她幫我揭露了趙文修作弊。

    蘇婉兒臉色大變:那你還不快去救她!

    我怎么救張明苦笑,以什么身份趙家處置自家丫鬟,外人哪有插手的余地

    張明!蘇婉兒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力道大得驚人,看著我。你是現(xiàn)代人,不是這些封建迂腐的古人!小翠可能背叛過你,但她現(xiàn)在是個活生生的人,即將被推入火坑!你的文人風(fēng)骨呢你的人性呢

    張明被她罵得啞口無言。是啊,他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冷血復(fù)仇的執(zhí)念已經(jīng)讓他忘記了最基本的道德底線。

    我...我會想辦法。他艱難地說。

    離開藥鋪,張明沒有直接回趙府,而是在城中漫無目的地走著。蘇婉兒的話在他腦海中回蕩,與小翠相處的點點滴滴也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現(xiàn)代的她和古代的她,兩個形象漸漸重疊。

    他想起大學(xué)時林雨第一次給他過生日,笨手笨腳地做了個丑蛋糕;想起她每次看電影都會哭得稀里嘩啦;想起她總愛把冰冷的腳塞到他腿間取暖...

    他也想起古代的小翠偷偷給他送點心;想起她冒著挨打的風(fēng)險傳遞消息;想起她渾身是傷卻還對他微笑的樣子...

    不知不覺,他走到了醉紅樓前。這座雕梁畫棟的三層小樓是城里最豪華的青樓,門口掛著大紅燈籠,幾個濃妝艷抹的女子正在招攬客人。想到小翠明天就會被賣到這里,張明胃部一陣絞痛。

    回到趙府時,天已擦黑。宴席即將開始,仆人們忙得腳不沾地。張明拉住一個丫鬟問小翠的下落,對方嚇得直搖頭:奴婢不知,夫人不許我們提她...

    趙福悄悄把張明拉到一邊:舉人老爺找小翠她被關(guān)在后院柴房,明早人牙子就來帶她走。老人嘆息,造孽啊,那孩子傷還沒好...

    福伯,能帶我去見她嗎

    趙福猶豫片刻,終于點頭:等宴席散了,老奴想辦法支開看守。

    宴席上,張明心不在焉地應(yīng)付著賓客的祝賀。趙老爺紅光滿面,逢人便夸我家明兒,仿佛張明真是他親生兒子。學(xué)政大人也來了,特意與張明喝了一杯,勉勵他繼續(xù)用功,明年會試再創(chuàng)佳績。

    酒過三巡,張明借口不勝酒力提前離席。按照約定,趙福已經(jīng)支開了柴房看守。張明輕輕推開門,一股霉味撲面而來。

    誰角落里傳來虛弱的聲音。

    借著月光,張明看到小翠蜷縮在草堆上,手腳都被綁著,臉上又添了新傷。見到是他,小翠眼中閃過一絲光亮,隨即又暗淡下去:你...你怎么來了...

    張明快步上前,解開繩索:趙文修說的是真的明天你就要被賣到醉紅樓

    小翠苦笑:趙夫人說我勾引少爺,害他身敗名裂...其實我知道,是趙文修慫恿的。他恨我?guī)湍?..

    她的手腕被繩索勒出血痕,張明用衣袖輕輕擦拭:我不會讓這事發(fā)生的。

    小翠驚訝地抬頭:你...你要救我為什么你應(yīng)該恨我的...

    我不知道。張明誠實地說,也許是因為...看到你這樣,我并沒有感到復(fù)仇的快感。

    小翠的眼淚無聲滑落:張明,無論在現(xiàn)代還是這里,我都是個失敗者...不值得你費心。

    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張明迅速躲到門后。來人是春桃,她鬼鬼祟祟地溜進來,塞給小翠一個饅頭:快吃吧,明天...明天就沒機會了。

    小翠驚訝地接過:春桃你...

    我欠你的。春桃低聲道,上次金簪的事...我知道是你救了我。她匆匆離開,沒發(fā)現(xiàn)門后的張明。

    這一幕讓張明心中一動。連春桃這樣的勢利眼都能知恩圖報,他這個受過現(xiàn)代教育的人卻差點被仇恨蒙蔽了雙眼。

    張明,小翠突然抓住他的手,如果...如果實在沒辦法,別勉強。我...我可以一死了之,不會連累你。

    別說傻話!張明厲聲喝止,隨即壓低聲音,聽著,明天我會想辦法。無論如何,都不要做傻事,明白嗎

    小翠含淚點頭。遠處傳來腳步聲,張明不得不離開�;氐綎|廂房,他輾轉(zhuǎn)難眠,思考著解救小翠的辦法。

    直接向趙老爺求情不行,趙夫人已經(jīng)下令,趙老爺不會為了一個丫鬟駁妻子面子。出錢買下小翠他現(xiàn)在雖然有了功名,但身無分文,趙家也不會收他的錢。強行救人那他的科舉之路就毀了...

    天蒙蒙亮?xí)r,張明終于做了決定。他穿好衣服,來到趙老爺書房等候。

    明兒這么早趙老爺見到他很是驚訝。

    張明直挺挺跪下:舅舅,侄兒有一事相求。

    這是做什么快起來!趙老爺連忙攙扶,你如今是舉人,怎能隨便下跪有事盡管說。

    求舅舅開恩,放過小翠。張明保持跪姿不動,她并未勾引表哥,反而是表哥多次對她用強。這次作弊之事,也是她看不過去才告知于我。若因此將她賣入青樓,侄兒良心難安。

    趙老爺皺眉:這事是你舅母決定的,我不好插手。不過是個丫鬟,何必如此在意

    侄兒...張明咬牙,侄兒對她有情。

    這句話像驚雷一樣在書房炸開。趙老爺?shù)纱笱劬Γ耗?..你一個舉人,怎能對丫鬟...

    侄兒知道不妥。張明低頭,但實在不忍見她淪落風(fēng)塵。求舅舅成全,將她賜給侄兒。侄兒保證不會耽誤前程。

    趙老爺來回踱步,半晌才嘆道:罷了。你如今是趙家的希望,這點要求不算什么。不過...他嚴肅地看著張明,玩玩可以,切莫認真。你將來要娶的是門當(dāng)戶對的千金,不是個丫鬟。

    侄兒明白。張明勉強應(yīng)道。

    趙老爺當(dāng)即派人去柴房提小翠。不一會兒,仆人慌慌張張地跑回來:老爺不好了!那丫頭...那丫頭咬舌自盡了!

    張明如遭雷擊,不顧禮節(jié)沖了出去。柴房外圍滿了人,他推開眾人沖進去,只見小翠倒在血泊中,嘴角不斷涌出鮮血,眼神已經(jīng)渙散。

    快請大夫!不,去蘇氏藥鋪找蘇小姐!快!張明抱起小翠,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小翠微弱地掙扎著,似乎想說什么。張明低頭湊近,只聽她氣若游絲:沒...沒成功...太疼了...

    別說話,堅持�。埫骶o緊抱住她,生怕一松手她就會消失,蘇婉兒馬上就到,你會沒事的...

    這一刻,所有的仇恨、算計都變得毫無意義。張明只感到一種撕心裂肺的恐懼——他可能要永遠失去她了,無論是作為背叛他的林雨,還是對他情深義重的小翠。

    第9章:仁者之路

    讓開!都讓開!

    張明抱著小翠沖進蘇氏藥鋪,她的鮮血已經(jīng)浸透了他的前襟。蘇婉兒見狀立刻放下手中的藥材,指揮學(xué)徒準(zhǔn)備熱水和干凈布巾。

    放在床上,輕一點!蘇婉兒掀開小翠的嘴唇檢查傷口,舌根撕裂,但沒完全咬斷。失血過多,需要立刻止血縫合。

    張明站在一旁,雙手不住顫抖。小翠的臉色慘白如紙,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他從未想過她會選擇如此決絕的方式。

    你出去。蘇婉兒頭也不抬地說,我要工作了。

    我想留下——

    出去!蘇婉兒厲聲喝道,你在這只會礙事!

    張明不得不退出內(nèi)室。藥鋪前廳,幾個好奇的路人正在張望,他木然地將他們趕走,關(guān)上店門。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長。他坐在門邊的長凳上,雙手抱頭,腦海中不斷閃回小翠倒在血泊中的畫面。

    如果他沒有猶豫那么久...

    如果他早點向趙老爺求情...

    如果他從未將她卷入復(fù)仇計劃...

    張明。蘇婉兒的聲音將他拉回現(xiàn)實。她已經(jīng)脫去沾滿血跡的外袍,面色疲憊但平靜,她暫時脫離危險了。

    張明雙腿發(fā)軟,幾乎站不起來:我能見她嗎

    稍等。蘇婉兒倒了杯水給他,現(xiàn)在,告訴我全部真相。你和小翠,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杯中的水映出張明憔悴的面容。事到如今,還有什么好隱瞞的他深吸一口氣,從現(xiàn)代的林雨和趙天翔開始,到車禍穿越,再到古代的重逢與復(fù)仇計劃,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蘇婉兒。

    ...所以,我原本打算利用科舉上位,然后慢慢報復(fù)他們。但現(xiàn)在...他苦笑著搖頭,看到她寧愿死也不愿被賣到青樓,我突然意識到,我的復(fù)仇毫無意義。

    蘇婉兒靜靜聽完,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驚訝:我猜得八九不離十。她站起身,來吧,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醒了。

    內(nèi)室里,小翠半靠在床頭,嘴上纏著厚厚的紗布。見到張明進來,她的眼睛瞬間濕潤了。蘇婉兒識趣地退出,留下兩人獨處。

    張明在床邊坐下,不知如何開口。小翠卻顫抖著伸出手,在他掌心寫下:對不起。

    這三個字像刀子一樣扎進張明心里。明明是他將她卷入這場恩怨,明明是他差點害她喪命,她卻先道歉。

    不,該說對不起的是我。他握住她的手,如果不是我執(zhí)意報復(fù),你不會有今天。

    小翠輕輕搖頭,又寫下:趙家

    趙老爺已經(jīng)答應(yīng)把你給我...不,是讓你跟著我。張明趕緊解釋,你不用回趙府了。

    小翠眼中閃過一絲釋然,但隨即又緊張起來,寫下:趙文修

    他不知道是你告發(fā)他作弊的。張明安慰她,而且他現(xiàn)在自身難保,被關(guān)在祠堂里。

    小翠似乎松了口氣,但眼中的憂慮未消。她疲憊地閉上眼睛,很快睡著了。張明輕輕為她掖好被角,走出內(nèi)室。

    蘇婉兒正在整理藥材:她需要靜養(yǎng)至少半個月。舌頭上的傷愈合慢,這段時間只能吃流食。

    我能帶她走嗎張明問,離開這座城市。

    去哪蘇婉兒挑眉,你一個舉人,不準(zhǔn)備會試了

    張明沉默。會試在明年春天,距今還有四個月。這期間,他必須找個安全的地方安置小翠,同時繼續(xù)備考。

    讓她留在我這里吧。蘇婉兒建議,趙家的人不敢來我這要人。你專心準(zhǔn)備考試,等有了功名,再作打算。

    張明感激地點頭:謝謝。不過...我想先帶她離開幾天,去個安全的地方。

    隨你。蘇婉兒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但記住,仇恨只會腐蝕你自己。

    當(dāng)天傍晚,張明雇了輛馬車,帶著小翠悄悄離開縣城。小翠雖然虛弱,但在蘇婉兒的藥力作用下已經(jīng)能夠行動。馬車沿著官道行駛了約一個時辰,拐進一條山間小路,最終停在一座僻靜的寺廟前。

    清水庵。張明扶小翠下車,我打聽過了,這里的住持是蘇婉兒的姑母,會收留你一段時間。

    庵中比丘尼們安靜地接納了小翠,安排她住在后院一間清凈的禪房里。張明將身上所有銀錢都捐作香火,又額外給了住持一筆錢作為小翠的生活費。

    施主放心。住持慈祥地說,這位女施主在此靜養(yǎng),絕不會有人打擾。

    安頓好小翠,張明不得不返回趙府。臨別時,小翠拉住他的袖子,眼中滿是擔(dān)憂。

    別怕。他輕聲安慰,等我考完會試,無論結(jié)果如何,都會來接你。

    回城的路上下起了雨。張明沒有坐車,獨自在雨中行走,任憑冰冷的雨水打濕全身。這幾個月來的種種在腦海中閃回——初到趙府的憤怒與困惑,發(fā)現(xiàn)小翠時的震驚,報復(fù)趙文修的快感,以及看到小翠受傷時的心痛...

    仇恨曾如這雨水般冰冷刺骨,但現(xiàn)在,他感到一種奇異的平靜�;蛟S蘇婉兒是對的,復(fù)仇只會腐蝕自己。小翠寧愿死也不愿被羞辱的骨氣,讓他看到了她靈魂中值得尊重的一面,無論她是林雨還是小翠。

    回到趙府已是深夜。出乎意料,趙老爺還在書房等他。

    小翠怎么樣了趙老爺直接問道。

    張明簡短說明了情況,隱去了清水庵的具體位置。趙老爺嘆息一聲:這事是你舅母做得過了。不過...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張明,你真對那丫鬟動了情

    張明沒有正面回答:舅舅,她因我差點喪命。無論如何,我不能棄她不顧。

    重情義是好事,但別誤了前程。趙老爺拍拍他的肩膀,去吧,好好準(zhǔn)備會試。明年春天,我親自送你去京城。

    接下來的日子,張明全心投入備考。他不再去藏書樓,而是在東廂房閉門苦讀。趙文修仍被關(guān)在祠堂,偶爾能聽到他憤怒的叫罵聲。趙夫人似乎因小翠的事受了驚嚇,不再過問家事。

    每隔十天,張明就會借口訪友,實則去清水庵看望小翠。她的傷勢恢復(fù)得很好,已經(jīng)能小聲說話。庵中的清凈生活讓她氣色好了許多,眼中的恐懼也逐漸消散。

    住持教我念佛經(jīng)。一次探望時,小翠輕聲說,佛說放下執(zhí)著,才能得自在。張明,你...你能放下嗎

    張明沒有立即回答。放下放下林雨的背叛放下對趙文修的仇恨這談何容易。但看著小翠清澈的眼睛,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有想起那些痛苦的回憶了。

    我在嘗試。最終他這樣回答。

    冬去春來,轉(zhuǎn)眼到了赴京趕考的日子。趙老爺大擺宴席為張明餞行,還派了趙福和兩個得力家丁隨行照顧。臨行前,張明再次來到清水庵。

    等我回來。他對小翠說,無論中與不中,我都會給你一個新的開始。

    小翠微笑著點頭,從頸間取下一枚小小的玉佛掛墜遞給他:佛祖保佑你。

    京城比張明想象的還要繁華。高聳的城墻,熙攘的街道,各式各樣的商鋪和行人,無不彰顯著帝都的氣派。會試在禮部貢院舉行,連考三場,每場一天。題目艱深,競爭激烈,但張明憑借扎實的準(zhǔn)備和現(xiàn)代人的思維優(yōu)勢,答得得心應(yīng)手。

    放榜那日,張明擠在人群中尋找自己的名字。當(dāng)在二甲第七名的位置看到張明二字時,他竟沒有想象中的狂喜,只有一種水到渠成的平靜。

    殿試由皇帝親自主持,考察的是治國理政的實際才能。當(dāng)被問及地方治理之策時,張明結(jié)合現(xiàn)代管理理念,提出了輕徭薄賦,興學(xué)育才的方略,深得皇帝賞識,最終被點為二甲第十八名,賜進士出身。

    吏部銓選后,張明被任命為鄰省的按察司知事,正六品官職,主管一省刑名。這是個實權(quán)位置,也是復(fù)仇的絕佳機會——只要他稍加運作,就能讓趙家陷入萬劫不復(fù)。

    但此時的張明已無此念。離京前,他特意繞道返回家鄉(xiāng),去清水庵接小翠。令他驚訝的是,蘇婉兒也在庵中。

    我就知道你會來。蘇婉兒笑著說,朝廷的邸報已經(jīng)傳到縣城了,張進士。

    小翠站在一旁,眼中含著淚光。她比上次見面更加健康,甚至微微胖了些,穿著簡單的素色衣裙,不再是丫鬟打扮。

    我答應(yīng)過的。張明輕聲說,來接你開始新生活。

    三人回到縣城,在蘇氏藥鋪后院詳談。張明將朝廷任命告訴她們,并提出兩個方案:一是小翠隨他赴任,以侍女身份在他身邊;二是他出資為小翠贖身,讓她徹底自由。

    或者,第三個選擇。蘇婉兒突然說,小翠可以來幫我打理藥鋪。我正想開分店,需要可靠的人手。

    小翠驚訝地看著蘇婉兒,又看看張明:我...我可以嗎

    當(dāng)然。張明微笑,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小翠低頭思考良久,終于抬頭,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我想跟蘇小姐學(xué)醫(yī)。這些年...我太知道無助是什么滋味了。如果能幫別人減輕痛苦...

    張明欣然同意,當(dāng)即去趙府辦理小翠的贖身手續(xù)。趙老爺見他已經(jīng)高中進士,哪敢阻攔,不僅痛快放人,還退還了當(dāng)初的買身銀兩。

    至于趙文修,在張明離家的這段時間又闖了禍——醉酒后打傷了周家公子,被告到官府。按律當(dāng)杖責(zé)并發(fā)配邊疆,趙家花了大半家產(chǎn)才改為流放三千里,永不允回籍。

    離任前,張明最后一次踏入趙府。趙老爺蒼老了許多,趙夫人則終日以淚洗面。看著這對曾經(jīng)傲慢的夫婦,張明心中竟有一絲憐憫。

    舅舅,舅母。他拱手行禮,明日侄兒就要赴任了。這些年承蒙照顧,感激不盡。

    趙老爺老淚縱橫:明兒啊,趙家...就剩你一個有出息的了...

    舅舅放心。張明平靜地說,只要趙家守法經(jīng)營,侄兒在任上自會照拂。但若有違法亂紀之事...他故意留下后半句。

    趙老爺連連點頭:明白,明白!

    離開趙府時,張明在門口遇到了被押解流放的趙文修。兩人四目相對,趙文修眼中已無往日的傲慢,只剩下深深的恐懼。

    表...表弟...他顫抖著開口。

    張明搖搖頭,對押解的差役說:路上好生對待,不必苛責(zé)。然后轉(zhuǎn)向趙文修,保重。

    簡單兩個字,卻讓趙文修愣住了。他原以為張明會趁機羞辱他,甚至加重他的刑罰。這種以德報怨的態(tài)度,反而讓他更加無地自容。

    赴任前一天晚上,張明和蘇婉兒在藥鋪后院賞月。

    真沒想到,你會這么輕易放過趙家。蘇婉兒抿著茶說。

    張明望著月亮:不是放過,是放下。他轉(zhuǎn)向蘇婉兒,你知道嗎這些天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那場車禍,我現(xiàn)在可能還是個普通的程序員,每天為房貸和升職發(fā)愁。

    而現(xiàn)在你是個朝廷命官了。蘇婉兒笑道,穿越者的福利

    不只是這個。張明搖頭,我學(xué)會了寬恕。這比報復(fù)需要更大的勇氣。

    蘇婉兒若有所思:打算告訴小翠真相嗎關(guān)于你們的前世。

    順其自然吧。張明微笑,無論她是林雨還是小翠,現(xiàn)在的她都有權(quán)利選擇自己的人生。

    明智的決定。蘇婉兒舉起茶杯,敬新生活。

    敬新生活。張明與她碰杯。

    月光下,兩個穿越者相視而笑。在這個不屬于他們的時代,他們找到了屬于自己的位置和意義。

    五年后,張明因政績卓著升任按察副使。小翠已成為蘇氏藥鋪的得力助手,專攻婦科。兩人保持著友好的關(guān)系,但誰都沒有提起過去的事。有時候,忘記反而是最好的紀念。

    又一年春天,張明在衙門后院的梨花樹下收到蘇婉兒的來信,說她終于找到了回到現(xiàn)代的方法,但決定留下,繼續(xù)經(jīng)營醫(yī)館救死扶傷。

    你呢信中最后問道,如果有機會回去,你會怎么選擇

    張明放下信箋,望向院中盛開的梨花。微風(fēng)拂過,花瓣如雪般飄落。在這個世界,他經(jīng)歷了背叛與復(fù)仇,最終選擇了寬恕與新生。這里有他的責(zé)任,有他幫助過的人們,有他一點點改變的社會。

    現(xiàn)代的生活已成遙遠的夢,而這里,現(xiàn)在是他的家。

    他提筆回信: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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