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師妹勾結(jié)魔族,被我逐出宗門。
我的丈夫,那個以清冷著稱的掌門玄霄震怒。
他一劍斬斷我靈脈,血洗我族人。
我父母跪于山門謝罪,他一刀一刀剜掉我父親的血肉。
我磕頭認(rèn)錯,只求他留我父母一條性命。
他捏著我的下巴,惡狠狠的說:
聶云汐,是不是我平時對你太好了,讓你沒了分寸。
此等剜心蝕骨之痛,你也來嘗嘗吧。
1.
玄霄的劍抵在父親心口,十。
他劍尖一挑,父親左臂一塊皮肉便剜了下來。
啊——!父親慘叫出聲。
我膝行著撲過去,額頭重重磕在青石地上。
你放了我爹娘我就告訴你!
玄霄走下臺階,一把掐住我的脖子。
聶云汐,你有什么資格和我談條件
劍尖又移到父親右肩:九。
又是血淋淋的一塊肉落地。
求你!求你住手!我說,我告訴你凝霜在哪!
我渾身發(fā)抖,她在無間淵……我送她去了無間淵!
放過我爹……我求你……
他突然笑了,劍鋒拍了拍我染血的臉頰:早這么乖多好
可惜,就算你不說,本座就找不到嗎
第三劍落下時,母親瘋了似的撞向劍鋒,卻被玄霄一掌擊碎丹田。
聶云汐,他掐著我脖子把我拎起來。
記住,是你害他們生不如死。
然后,他頭也不回的御劍走了。
我望著遠處玄霄的背影,想起百年前,他就是這樣帶著我御劍云海,
怕我摔著,一手控劍,一手緊緊攬著我的腰。
那時他眼里只有我,會為我一句喜歡就踏遍三界尋來稀世珍寶,會在我修煉瓶頸時徹夜不眠為我護法。
可自從凝霜來了之后,一切都變了。
玄霄是仙界出名的不近女色。
除了我以外,九霄殿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女弟子。
他起初只說凝霜身世悲慘,讓我多照顧她。
平時也多給她幾瓶丹藥,多指點她修煉。
后來,則是送她親自煉制的法器。
再后來。
我閉上眼,那日禁地外弟子們的竊竊私語又浮現(xiàn)在耳邊:
掌門和凝霜師妹在靈泉。
我親眼看見的,兩人衣衫不整……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我卻感覺不到疼。
那日我心煩意亂。
正巧在后山結(jié)界處撞見凝霜與魔族密會,她手中握著的正是九霄殿的禁地令牌。
我本可以一劍殺了她,卻終究念在師徒一場,只是廢她修為,逐出師門。
滾吧,別再讓我看見你。
我以為玄霄最多氣我?guī)兹眨吘拱倌甑纻H,他總該信我。
可當(dāng)我回到宗門,看到的卻是漫天血光。
我的族人一個個倒在血泊中,睜著的眼死不瞑目。
為什么……我跪倒在地。
玄霄轉(zhuǎn)過身,眼中是我從未見過的瘋狂:你傷她一分,我便屠你全族。
他的劍尖滴著我親人的血。
聶云汐,這才剛剛開始。
爹娘跪著求他息怒,他卻用我至親的血肉逼我說出凝霜的下落。
我這才明白,和我相守百年的玄霄,已經(jīng)死了。
百年情深,原來抵不過一個小姑娘的嬌笑。
看著鮮血淋漓,奄奄一息的爹娘,
我心口傳來劇烈的絞痛。
我不顧身上的傷勢,手腳并用的爬到他們身邊。
身后早已拖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父親的身上已經(jīng)沒有一塊好肉。
我忍住劇痛,將父親帶去療傷。
短短半日,玄霄就帶回了凝霜。
而我的父親,正躺在寒玉床上,臉色灰敗得如同枯槁的樹皮。
醫(yī)修說,他傷得太重,加上先前修為大損,恐怕……
道歉。玄霄的聲音冷得像冰。
2.
看了一眼床上的父親。
我麻木地轉(zhuǎn)身,朝凝霜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
是我有眼無珠,冒犯了凝霜仙子。
額頭抵在冰冷的地磚上,我顫抖著伸出手。
我道歉,我賠罪!只求掌門…………借護心石救我父親一命。
我捏緊拳頭,淚水糊了滿臉。
只要能救我爹,再磕多少個頭都沒關(guān)系。
凝霜高高在上的看著我,突然嬌笑出聲,從衣領(lǐng)里扯出那塊發(fā)光的玉石。
那是我用命煉制的護心石,此刻正貼在她的心口。
姐姐說的是這個嗎她得意地晃了晃,師尊早送給我啦~
我猛地抬頭,正對上玄霄冷漠的眼神。
我爹等不了了……我爬過去抓住玄霄的衣擺。
玄霄,那是我爹的命啊,求你……
凝霜一腳踢開我的手,捂住胸口朝玄霄倒去:啊~師尊,我的心口好疼。
玄霄瞥了我一眼,淡淡的說:
你既然傷了凝霜,就讓你父親替你受過!
隨后攬過她的肩,毅然決然的轉(zhuǎn)身離去。
我癱坐在地上,看著護心石的紅光漸漸消失在殿外。
我死死攥著父親冰涼的手,眼淚砸在他手背上。
都是我的錯。
是我有眼無珠!
百年前玄霄繼任九霄殿掌門,我偷偷取出父親留給我保命的九天玄靈石,用心頭血養(yǎng)了七七四十九天,煉成護心石送給他。
那時我天真地以為,只要能護他周全,這點傷沒什么。
可我卻高估了自己。
第四十九天,我倒在丹房里失去了意識。
父親趕來時,我的元神已經(jīng)快要散了。
他紅著眼睛,毫不猶豫地將半生修為渡給了我。
傻丫頭……他摸著我的頭,聲音虛弱卻溫柔。
而現(xiàn)在,他奄奄一息地躺在這里,都是因為我。
因為我愛上了一個畜生,因為我引狼入室,因為我害得聶家滿門遭難!
我紅著眼,嘴唇被咬出鮮血。
沒有護心石,我把所有的靈丹妙藥都灌給父親。
但父親還是沒撐過半日。
墓碑冰冷刺骨,我跪在墳前,眼淚已流不出一滴。
爹……
喉間涌上一股腥甜,我死死咬著唇,卻還是從嘴角滲出血來。
父親蒼老的聲音還在耳邊回旋:云汐,玄霄此人心性涼薄,絕非良配啊……
可那時的我多傻啊。
我哭著摔碎了定親玉佩,以死相逼非要嫁給那個一無所有的外門弟子。
是我動用聶家全族之力,為他鋪平掌門之路。
是我在長老會上以命作保,替他擋下致命一劍。
甚至他繼位時穿的那件掌門法袍,都是我熬了三百個日夜親手繡的。
大婚那天,我倚在父親肩頭,笑得那樣甜。
爹,您看,女兒一定會幸福的。
寒風(fēng)呼嘯,我蜷縮在墳前,忽然地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眼淚就混著血水滾落。
多可笑啊。
我親手給玄霄鋪了一架登云梯,親手把刀遞給了他。
然后,他用它屠了我滿門。
我為父親守靈的第三日。
竹林深處突然傳來凝霜放浪的呻吟:
師尊……云汐師姐現(xiàn)在肯定哭得很慘呢……
凝霜嬌笑著,聲音黏膩得令人作嘔。
人人都說聶家對我有大恩,玄霄沙啞的喘息像毒蛇鉆進耳朵。
但現(xiàn)在,她聶家算什么東西,竟敢拿捏本座……
我死死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他們竟敢……在父親的墳前……
竹影搖晃間,我隱約可見糾纏的身影。
我不受控制的流出血淚,鮮血滴在墳前,滲入泥土。
爹……我顫抖著將額頭抵上冰冷的墓碑,女兒不孝……女兒這就來陪您!
我握著匕首抵在頸間,突然感到腹中一絲微弱的靈力波動。
手一顫,刀在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
是胎息。
3.
我竟然懷了玄霄的孩子,我竟然懷了殺父仇人的孩子!
云汐!母親撲通跪地,抓住我的衣角哭著求我。
你爹走了,你也要丟下娘嗎
腹中又是一陣暖流,那無辜的小生命仿佛也在哀求。
看著昔日雍容華貴的母親如今形容枯槁,白發(fā)斑斑。
我閉了閉眼,終是放下匕首。
我去找玄霄。
他如今瘋魔至此,若知道你有孕……
我強扯出一絲笑意,即便如此,我腹中畢竟是他的血脈,我求他放我們一條生路,應(yīng)該不難。
娘,你不是說姨母在青丘過得很好,我們?nèi)デ嗲穑瑢⒑簱狃B(yǎng)長大,好不好。
我撫著小腹站在殿外,還未開口,就聽見凝霜嬌弱的聲音:師尊,我腹中孩兒今日鬧得厲害……
玄霄立刻緊張地扶住她:怎么了
凝霜瞥見我進殿,突然捂住心口:心悸難忍……聽聞,心頭血最是滋補……
我僵在原地,看著玄霄轉(zhuǎn)頭望來的冰冷目光。
聶云汐,他淡淡道,你自己動手,還是我來
被利刃刺入心口的瞬間,我竟感覺不到疼。
溫?zé)岬难鬟M玉碗時,我望著玄霄小心喂給凝霜的模樣,忽然笑了。
玄霄低頭看了我一眼,沉默了片刻,煩躁地吩咐:帶她下去療傷,別死在這里。
被拖走時,我心底一片平靜。這孩子……他不必知道了。
我在床榻上昏睡到翌日清晨,氣息微弱如游絲,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房門被推開,凝霜一身華服走了進來,面色紅潤。
師姐,躺著呢她掩唇輕笑,指尖把玩著一串瑩白的骨珠。
我瞳孔驟縮——那骨珠上熟悉的氣息,分明是……
玄霄師尊真是疼我,她俯身在我耳邊輕語。
我只說夜夜夢魘,他就把你爹的墳掘了。
她晃了晃手腕,這仙髓煉制的法器,戴著可真舒服。
畜……生……
我盯著那串瑩白骨珠,渾身血液都凍結(jié)成冰。
恨意如毒火灼燒五臟。
我恨玄霄喪心病狂,恨凝霜歹毒至此。
更恨自己引狼入室!害了親人!
凝霜欣賞著我扭曲的表情,突然一把扯開我的衣襟。
對了,你那個孽種……她掌心凝聚靈力。
師尊說了,賤人生的賤種,留不得。
我死死盯著她,在心底立下血誓——定要這對狗男女,永墮無間!
我猛地暴起,凝聚畢生靈力直劈凝霜天靈蓋!
去死!
金光驟閃,玄霄瞬移而至,一掌將我震飛。
我重重撞在墻上,五臟俱裂,鮮血狂噴。
師尊……凝霜瑟瑟發(fā)抖地縮在他懷里。
玄霄看我的眼神像在看螻蟻:找死。
我滑落在地,視線逐漸模糊。
恍惚間,看見父親站在光里,朝我伸出手:云汐,跟爹走吧……
我艱難地抬起血手,卻在即將觸碰的剎那,墜入無邊黑暗。
爹,帶我走吧。
我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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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我艱難地睜開眼,母親跪坐在我身旁,發(fā)絲凌亂地貼在慘白的臉上,渾身是血。
娘……我們……去哪
青丘。母親顫抖著握住我的手。
我怔怔地望著天際流云,想起了昏迷前的事情。
昏迷前玄霄那狠絕的一掌,將我砸在冰冷的石墻上。
玄霄,這一身修為……是誰給你的當(dāng)年是我父親親自傳授你……
閉嘴!他額角青筋暴起。
你們聶家永遠高高在上,施舍點恩惠就要我當(dāng)一輩子狗
凝霜在他身后得意地笑。
聽著,本座寵幸誰,輪不到你置喙。身為掌門夫人,你竟然如此善妒,是該好好磨練磨練你的心性了。
我緊緊咬著牙。
年少相遇,百年相守。
原來竟不過是我的一廂情愿。
在他眼中,我不過是他的墊腳石、登云梯罷了。
我突然想起什么,慌忙摸向小腹。
母親突然將我緊緊摟�。汉⒆記]了……玄霄那一掌……
我已流不出眼淚。
那個未出世的孩子,不知是否成型,眉眼會像我嗎
如果父親還在,知道他做祖父了,應(yīng)該很是高興吧。
云汐,云汐!娘求你,別這樣……哭出來……
母親看著我臉上逐漸消散的生機,擔(dān)心我又去尋死。
就這樣,我在畢方鳥的背上睜眼坐了整整三日。
第三日深夜,我心口突然泛起一陣灼熱的紅光。
是玄霄在通過護心石瘋狂地搜尋我的氣息。
我低頭看著這抹猩紅的光芒,想起當(dāng)年為他煉制護心石時,每一滴心頭血都浸著最赤誠的愛意。
如今,卻成了他追蹤我的枷鎖。
右手緩緩覆上胸口,我深吸一口氣,五指猛地收緊!
咔嚓——
護心石應(yīng)聲裂出一道紋路,紅光如瀕死的螢火,在掌心掙扎閃爍。
聶云汐!你敢……耳邊傳來玄霄的傳音。
玄霄……我望著那即將消散的光點,聲音輕得像嘆息。
愿你我,永生永世,不再相見。
最后一縷紅光湮滅的瞬間,耳邊傳來撕心裂肺的呼喊:云汐——!
我抬眼看著云卷云舒,日升日落。
所有的愛恨,所有的執(zhí)念,也都隨著那個未出世的生命一起消散了。
5.
青丘的桃花開得正盛,漫天粉白花瓣隨風(fēng)飄落,鋪滿了玉石小徑。
姨母帶著全家人在結(jié)界處等候,一見我們便紅著眼眶迎上來。
來了就好,回家就好。她將我和母親緊緊摟住,聲音哽咽。
在青丘安頓下。
姨母每天不是送來千年靈芝熬制的藥湯,就是九尾狐族特制的養(yǎng)魂丹。
更是親自引我去靈泉圣地療傷。
溫?zé)岬娜鴤劾劾鄣纳眢w,撫過每一寸經(jīng)脈。
青丘雖避世,但護得住自家孩子。
姨母替我梳理長發(fā),語氣堅定。
經(jīng)過這些事情之后,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聽到過這么溫暖的話語。
心里流過一股暖意,看著姨母關(guān)愛的眼神,我眼睛濕潤了。
云汐,你別看狐貍們貪玩,可一旦動了心,是一心一意絕無生離只有死別。我有一個干兒子,那可真是儀表堂堂。等你傷好些,姨母約你們喝茶。
姨母說著說著就扯到這上面。
我借故轉(zhuǎn)移話題。
遠處,小狐貍們在桃林間追逐嬉戲,年長的狐族坐在云端對弈。
微風(fēng)送來陣陣花香,混著靈果清甜的香氣。
這片安寧祥和的景象里,我?guī)缀跬四切┧盒牧逊蔚耐础?br />
青丘邊界,落英紛飛。我正閉目調(diào)息,忽然結(jié)界一陣波動。
一道熟悉的身影破空而來,玄霄一襲墨袍,眼中翻涌著壓抑的怒火。
鬧夠了沒有跟我回去。他伸手就要扣住我的手腕。
我冷笑一聲,身形倏然后撤。
短短幾月,你竟然修為大漲
當(dāng)年是我愚蠢,明明修煉天賦絕佳,卻一心只有玄霄。
如果我當(dāng)初聽父親的話好好修煉,父親也不會慘死。
很意外你以為我還是那個任你拿捏的聶云汐
玄霄臉色陰沉。
放著好好的掌門夫人不做,跑來和一群野狐貍混在一起。
我盯著玄霄的臉。
才發(fā)現(xiàn)自己心里依舊沒有放下,依然有著那么強烈的恨意。
見我不為所動,玄霄輕嘆了口氣。
云汐,凝霜騙了我,我之前不知道你懷有身孕,下手是重了些。但你至少要看在孩子的份上,跟我回去吧,如果不放心你娘,也可以把她一起帶回去。
你配提孩子配提我娘
聽他提起家人,我心底的傷疤又被揭起。
這次,我實在是忍不住,也不用再忍耐。
我抬頭,死死盯著他的雙眼。
幾個月不見,玄霄掌門的記性是越來越不好了。
我們?nèi)沂且驗檎l才落得這幅天地,你心里沒點數(shù)
你剮我父親,掘他的墳?zāi)�,還把他的仙髓煉成法器送給凝霜玩樂。
我回去回去繼續(xù)給你們羞辱取樂嗎
如果你非要我回去,那一定是你們兩個畜生被挫骨揚灰那天!
我已經(jīng)一無所有,還有什么可怕的。
玄霄驚訝我會說出這么惡毒的話,一時沉默。
還有,別跟我提孩子!你親手殺了他!你不配!
玄霄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卻覺得可笑。
這時候反倒演起舐犢情深了。
像是受到驚嚇一般,玄霄沒再糾纏。
我很快就甩掉了他。
但從這天起,玄霄就像條甩不掉的影子。
我去青丘的集市買靈藥,他就隔著三丈遠跟著,我停下,他就停下,我走,他就走。
攤主們眼神躲閃,誰都不敢多話。
這個,包起來。我指著一株靈草。
轉(zhuǎn)身后立刻傳來他的聲音:跟她一樣的,來十份。
修煉時更煩人。
我在瀑布下練劍,水霧彌漫間,總能瞥見遠處樹梢上那道黑影。
劍鋒一轉(zhuǎn),凌厲的劍氣劈斷他棲身的樹枝。
他輕巧落地,你劍法精進了。
滾。
你還愿意跟我說話,就是在乎我。
我反手一道法術(shù)轟過去,他也不躲,任由火焰灼傷手臂。
直到今晚。
我剛踏進院門,就聽見咚的一聲悶響。
玄霄跪在地上,朝我娘重重磕頭:岳母,玄霄知錯了。
月光下,他額頭磕出血痕,您和岳父從前總說是把我當(dāng)親兒子疼的。既然兒子犯了錯!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吧!
我娘攥著茶盞的手直發(fā)抖。
我沖過去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夠了!我爹的骨頭還在凝霜手腕上掛著呢!你現(xiàn)在裝什么孝子!
我們不是你的玩具,任你高興就寵,不高興就扔!
玄霄掌門,我爹說得一點沒錯!你生性涼薄,不懂感恩!你根本不配擁有愛!
請你立刻馬上,滾出我家!滾出青丘!
玄霄的眼神冰冷。
即便我如今修為已不在他之下,還是忍不住回憶起被他掐住脖子的那種窒息感。
所幸他沒有再發(fā)瘋。
反而一反常態(tài)的試圖拉我的手,云汐,我知道我錯得有多離譜!如果重新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再這樣做!你相信我,我們回家吧!
看他這副模樣,我心中的確升起一絲快感。
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原諒,也不會回頭了。
玄霄,我早就說過了,永生永世!永不再見!
他見我堅決,轉(zhuǎn)身離開。
此后幾天,他也沒再來糾纏。
反倒是姨母每天往我家里跑,還一臉擔(dān)憂的對我說:
云汐,這段時間不太平,你也少出青丘吧。
姨母,發(fā)生什么事了
九霄殿,被魔族血洗了!
6.
玄霄是真的想接人回去的。
他站在九霄殿頂,手里攥著那枚碎了一半的護心石。
風(fēng)刮得臉生疼,可比起心口那股擰著的疼,算個屁。
眼前全是她最后的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以前這雙眼睛明明最溫暖的。
以前,他每次修煉到半夜回來,她困得眼皮打架還要沖他笑。
師尊凝霜又在底下嬌滴滴地喊。
師尊,我知道云汐師姐不喜歡我,如果師尊想她了,我可以給師姐道歉,我跪下道歉,我請她回來。
凝霜說得眼中含淚,好像真的是我欠了她什么一樣。
只要師尊開心,凝霜做什么都愿意。
說完,凝霜沒等來她想要的回答。
往常她只要撒撒嬌,流幾滴眼淚。
玄霄就會心疼的摟住她,什么都滿足她,哪怕是讓我給她下跪,玄霄都不會猶豫。
但今天玄霄一反常態(tài),不僅沒有安慰她,反而冷著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反問她:
所以,云汐為什么不喜歡你
師姐說我勾結(jié)魔族,可我真的沒有!你知道的師尊,我不可能的!我肚子里還有我們的孩子,怎么可能勾結(jié)魔族
玄霄猛地一掌轟碎了半座宮殿,右手一揮,天空中浮現(xiàn)出那日的畫面:
凝霜在藏書閣偷偷摸摸的打探什么,又鬼鬼祟祟的到后山。
和她交談的那個人,手上分明是魔族的刺青!
生下孩子之后。滾出九霄殿。
凝霜聽他如此冷血,完全不顧舊情,一改柔弱的做派:
你以為我走了聶云汐就會回來
你別忘了,你之前是怎么傷害她的!
玄霄被戳到痛處,一掌把凝霜扇到對面墻上:是你這個賤人,如果不是你,云汐根本不會走!
凝霜吐出一口血,瘋癲的笑:哈哈哈,別自欺欺人了。是你殺了她爹,打傷她娘,滅了她全族!你還挖她爹的墳?zāi)钩樗南伤�!如果我是聶云汐,我一定每天每夜里都在想怎么把你抽筋剝皮�?br />
玄霄氣得雙眼猩紅,幾乎能滴出血來!
看在你肚子里還有孩子的份上,我饒你一條命。滾!
都他媽滾!
他現(xiàn)在聽見女人聲音就惡心。
尤其是凝霜。
要不是這賤人當(dāng)初裝可憐,他怎么會……
手抖得厲害,護心石碎渣扎進掌心,血順著紋路往下淌。
活該,真他媽活該。
等這賤人生下孩子,就讓她滾到天邊,再也不要出現(xiàn)在云汐面前。
云汐這么愛他,怎么舍得離開。
對,他和云汐百年感情,她不會舍得離開的。
晚上,他又夢見云汐了。
她躺在血泊里,手護著肚子沖我笑:玄霄,你還我爹,你還殺了我的孩子,都怪你……我恨你……
驚醒時床榻全濕了,分不清是汗還是淚。
那個高高在上的掌門師尊,居然會哭
他現(xiàn)在閉上眼就能看見這些畫面。
要是孩子活著,該會跑了吧
肯定像她,眼睛亮晶晶的,伸著小短腿追著喊爹爹。
他一劍劈開幻境,卻劈不開滿腦子念頭。
要是當(dāng)初沒帶凝霜回殿,要是沒信那賤人挑撥,要是那日沒有打傷云汐。
最可笑的是什么
他直到現(xiàn)在才想明白,當(dāng)年她爹罵得對:你天性涼薄,不懂感恩……
是啊,他不懂。
他把她逼到剜心絕育,把老丈人抽骨煉器,把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掌門!藥……
侍從端著安神湯過來。
他直接掀了藥碗。
喝什么藥,他此刻恨不得去死。
今早去看了云汐住過的偏殿。
榻上還留著血印子,那天她流了那么多血,他居然以為是演戲,還嫌臟讓人換了被褥!
掌門三思�。∏嗲鹩猩瞎沤Y(jié)界……
長老們跪著攔他。
去他媽的結(jié)界!
可真見到人,嗓子眼像塞了烙鐵。
玄霄想跪下來,想求得原諒。
結(jié)果張口就成了:鬧夠沒有
我笑了。
然后一劍朝他劈來。
玄霄躺在地上看血往天上飄,突然希望我別停手。
死了多好,死了就能追上孩兒,說句……
爹爹錯了。
但是,我永遠不會原諒。
若不是九霄殿傳來緊急通信,玄霄還會繼續(xù)跟在我屁股后面。
那天,玄霄收到長老密信。
他御劍回到九霄殿時,魔族大軍烏泱泱的在宗門亂竄,弟子們已經(jīng)死傷了大半。
而他卻看到魔族軍隊中間有一個熟悉的面孔。
凝霜!
此刻,凝霜半個身子都倚在魔軍首領(lǐng)的身上,眉眼散發(fā)媚氣。
玄霄,為了我和魔君的孩子你放了我一條生路,還真是謝謝你啊。
7.
我踏入九霄殿時,濃重的血腥氣撲面而來。
曾經(jīng)恢弘的仙門,如今尸橫遍野。
我在丹房找到了玄霄。
他跪坐在煉丹爐前,墨發(fā)凌亂披散,白衣染滿血污。
爐中火焰跳動,映得他面容陰森可怖,看上去,應(yīng)該很久沒有閉過眼了。
可一見到我,那雙猩紅的眼驟然亮起。
云汐!他踉蹌著撲來,卻又在觸及我衣角前硬生生停住。
你回來了……回家就好……
我后退半步,戒備的問:你在煉什么
云汐,你聽我說,我們的孩子很快就能回來了!
生死輪回乃天道法則,怎么可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玄霄聲音嘶�。耗琴v人居然真敢,領(lǐng)著那些骯臟東西,踏碎了我們成婚時走過的玉階。
我回來后,和魔族打了三天三夜,后來,我和魔君做了交易。第二天他們就退了兵。
他越說越興奮,那老東西根本不在乎凝霜!我當(dāng)著他的面把那賤人做成人彘,他還在夸我刀工好……
丹爐突然爆出一聲凄厲慘叫,玄霄慌忙撲過去安撫:
別怕別怕,爹爹在呢……轉(zhuǎn)臉又討好地望向我。
云汐你看,我給孩子報仇了!
他獻寶似的掀開角落黑布。
凝霜那張曾經(jīng)嬌美的臉,如今只剩兩個血窟窿在流淚。
我心中卻沒有一絲快感。
我看著她,忽然覺得可笑又可悲。
她這一生都靠美色攀附權(quán)勢,以為勾住了玄霄就能一步登天。
可在玄霄眼里,她不過是個趁手的玩物。
在魔君心中,她更是隨時可以舍棄的棋子。
真是諷刺啊。
她費盡心機搶走我的夫君,到頭來,那個男人為了贖罪,親手將她凌遲。
她背叛宗門投靠魔族,最后卻被當(dāng)作交易的添頭隨手拋棄。
而玄霄,這個曾經(jīng)把我踩進泥里的人。
如今在更深的深淵里,對著我的影子搖尾乞憐。
你到底用什么和魔君做了交易我死死盯著玄霄。
他眼神躲閃:只是……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
看著我!我厲聲喝道。
玄霄渾身一震,突然癲狂大笑起來:對!我把那群廢物都獻祭了!我是為了我們的孩子啊。
我揚手一記耳光甩過去:他們敬你為掌門!為你出生入死!你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生!
腦海中浮現(xiàn)出弟子們修煉的畫面,他們那么年輕,那么美好。
那又如何!只要能復(fù)活我們的孩子。
玄霄!別再拿我的孩子做你的借口!如今你的命已經(jīng)天理難容,我今天就幫孩子!幫我爹!幫九霄殿所有無辜枉死的弟子報仇!
玄霄踉蹌著站起來,你說得對……我確實……天理難容……
還沒等我反應(yīng),他猛地?fù)湎蛭业膭Α?br />
噗嗤!
長劍貫穿心臟的聲音格外清晰。
他跪倒在我面前,用盡最后的力氣抬起手,似乎想觸碰我的臉。
對不起……這次……真的……知錯了……
他的手最終沒能碰到我,重重砸在血泊里。
這個曾經(jīng)讓我愛恨交織的男人,終于變成一具逐漸冰涼的尸體。
8.
了解一切之后,我沒有立刻回青丘,而是化作凡人模樣,在人間游歷。
一日,江南煙雨朦朧,我坐在茶樓里聽說書先生講《白蛇傳》。
正聽到白娘子被壓雷峰塔時,身后忽然傳來一道清朗帶笑的聲音。
姑娘,介意我坐這兒嗎
我回頭,看見一個身著月白長袍的男子。
他眉眼如畫,唇邊噙著懶散的笑意,一雙桃花眼似醉非醉,比九重天的仙子還要美麗三分。
但他偏偏生得輪廓硬朗,絲毫不顯女氣。
請便。我收回目光,繼續(xù)聽書。
他卻自來熟地湊近。
姑娘方才盯著我瞧,莫不是被我迷住了
我一口茶險些噴出來:誰看你了
你看,又看了。
他笑瞇瞇地指著自己的眼睛。
我娘說我這雙眼最會勾人,果然不假。
我懶得理他,他卻纏著我說了一下午的話。
奇怪的是,我竟不覺得厭煩。
后來我們常在旅途中相遇,成了旅游搭子。
他總能在我想要安靜時適時沉默,在我駐足美景時遞來一壺好酒。
我看得出他修為深厚,絕非尋常散仙。
直到某日,我們在昆侖山頂看雪時,我終于忍不住問:
你到底是哪路神仙
他捏著酒壺輕笑:我不是神仙。
嗯
我是狐貍。他眨眨眼。
我干娘非要給我說親,我就逃出來了。
我愣住,忽然想起臨行前姨母的話。
我那干兒子生得俊,性子也好,就是愛到處跑……
雪花落在他睫毛上,映著朝陽碎成金粉。我忽然笑出聲。
他歪頭看我,眼里盛滿細(xì)碎的光:怎么了
我搖頭,接過他手中的酒壺抿了一口。
這紅塵萬丈,似乎也沒那么索然無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