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蜷縮在柴房潮濕的草堆里，數(shù)著從木板縫隙漏進來的月光。第三十七道月光了，距離我被關(guān)進來已經(jīng)七天了。手腕上的麻繩深深勒進皮肉，在黑暗里洇開溫?zé)岬难?br />
門外傳來鐵鏈嘩啦的聲響。
死丫頭，再跑啊趙鐵柱踹開門的瞬間，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趙鐵柱反手將沾血的皮帶甩在炕沿，木屑飛濺到我眼皮上，他布滿老繭的手掐住我的脖子，指甲縫里的泥垢蹭在我剛結(jié)痂的傷口上，買你花了三萬，生不出崽子就剁了喂狗！從后山斷崖到玉米地窖，每次被拖回來時，我都數(shù)著身上的淤青。左肋下那片青紫已經(jīng)泛黃，是上次撞在石磨上留下的。這次右腿的傷口更深，逃跑時被山棗樹的刺，劃開三寸長的口子，現(xiàn)在還在滲血。城里來的大學(xué)生不是能耐得很么裝什么死！鞋底重重碾在腳踝的鐐銬上，我咬住舌尖把慘叫咽回去。趙鐵柱身上劣質(zhì)白酒的味道混著血腥氣，熏得人作嘔。他揪住我的頭發(fā)往墻上撞時，我看見門簾縫隙里閃過半張蒼白的臉。是趙鐵柱的母親，那雙渾濁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嚇人。從我來的第一天起，她就總是佝僂著背在院里喂雞，枯樹枝似的手指時不時撫過左腕——那里有道蜈蚣狀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反復(fù)割劃過。
后半夜又下起雨來。趙鐵柱打累了，四仰八叉地倒在炕頭打鼾。我數(shù)著他鼾聲的間隔，慢慢挪向炕尾。傷口在草席上拖出血痕，像條蜿蜒的赤蛇。
幾天前，我還是憧憬著未來，幻想著一切美好。我叫林夏，大學(xué)畢業(yè)的我，滿心憧憬著未來。簡歷投遞出去無數(shù)份，卻大多石沉大海。但在一次次面試失敗的打擊下，我內(nèi)心的焦慮與日俱增。那天，我在招聘網(wǎng)站上看到一則待遇優(yōu)厚的工作信息，一家看似頗具規(guī)模的公司在招聘行政助理，工作輕松，薪資卻比同類型崗位高出不少。我?guī)缀鯖]有猶豫，就投遞了簡歷，很快便收到了面試通知。
面試地點在一個偏僻的寫字樓，周圍冷冷清清。但當(dāng)時一心想找到工作的我，并未多想。面試過程出奇地順利，面試官簡單問了幾個問題，便表示我很符合崗位要求，甚至當(dāng)場就決定錄用我。還說公司在山區(qū)有個項目急需人手，讓我第二天就跟著他們的車去報到。我雖有些詫異，但想到工作來之不易，便稀里糊涂地答應(yīng)了。
第二天，我?guī)е唵蔚男欣钌狭塑�。同車的還有幾個自稱也是新入職的年輕人，一路上大家有說有笑，我也漸漸放松了警惕。不知過了多久，車駛?cè)肓蓑暄训纳铰�，周圍的景色越發(fā)荒涼。我心里開始有些不安，想問司機還有多久到，卻發(fā)現(xiàn)司機和同行的幾個人突然變了臉色。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一塊黑布就蒙住了我的頭，我拼命掙扎，卻被死死按住，一陣劇痛從腦后傳來，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當(dāng)我再次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一個昏暗的房間，手腳被粗繩緊緊綁住，嘴里也塞著破布�？謶炙查g如潮水般將我淹沒，我嗚嗚地掙扎著，卻只能發(fā)出微弱的聲音。這時，門
吱呀
一聲被推開，一個滿臉橫肉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他看著我，眼神中滿是貪婪與猥瑣。你這細(xì)皮嫩肉的大學(xué)生，可值不少錢呢。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大兒的媳婦了。
他的聲音如惡魔的低語，讓我不寒而栗。
我拼命搖頭，眼淚止不住地流，想要掙脫束縛，卻只是徒勞。之后的日子，我如同身處地獄。他們將我看得死死的，稍有反抗，便是一頓毒打。當(dāng)晚，我就雙手雙腳捆住被迫與趙鐵柱成了親。在往后的日子里，我趁他們不注意，嘗試逃跑過幾次，可每次都被抓回來。
這天又是個暴雨夜，我趁著趙家人喝喜酒翻過后墻。暴雨沖刷著我，已經(jīng)顧不上那么多，泥漿裹著碎石灌進布鞋，山路很滑，天很黑，一路跑一路摔，我只知道不能停，摔倒就爬起繼續(xù)跑，不然又要回到那個過著永不天日的生活了。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犬吠，往東邊追！小娘皮跑不遠！我就在快要摸到村口老槐樹時，七八個火把突然從四面八方圍過來。山路不熟，天又黑，像我一個弱女子怎么逃的出去，不出意外，被他們像抓小雞一樣拎了回去。我被丟到柴房中，迎來了趙鐵柱一頓拳打腳踢，直打得我遍體鱗傷，奄奄一息后他停手，此時的我已經(jīng)全身麻木，已經(jīng)忘記了怎么哭。趙鐵柱的皮帶抽在后背的劇痛還刻在骨髓里。
此刻他醉醺醺地撕扯我的衣領(lǐng)要霸王硬上弓，我猛地抬腿踢向他胯間。男人發(fā)出殺豬般的嚎叫，抄起墻角的柴刀就要劈下——
鐵柱！蒼老的女聲像把鈍刀劃破黑暗。是趙鐵柱母親，也就是我’婆婆’端著煤油燈站在門口，佝僂的脊背在墻上投下巨大的陰影，村長讓你去一趟祠堂。
趙鐵柱重新把我綁上，往我嘴里塞了塊臟布，然后心有不甘的罵罵咧咧地走了。煤油燈晃動的光影里，我瞥見婆婆挽起的袖口下，有道月牙狀的疤痕。那是和我手腕上一模一樣的齒痕，小時候被瘋狗咬過后留下的。
婆婆蹲下身解開我腳踝的麻繩，枯枝般的手指突然在我掌心快速劃動。我渾身一震，她在寫等字。在這無盡的黑暗中，我從未放棄過希望，我知道，只要我不認(rèn)命，我就一定有機會逃出去，不然困在這，我這一生就算是完了。而轉(zhuǎn)機，就是來自那個看似冷漠的婆婆。她手里拿著一碗水和一些藥膏。她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憐憫，輕輕地將水遞給我，又幫我拿開了嘴上的破布。孩子，喝點水吧。
她的聲音很輕，卻仿佛在這死寂的世界里炸開了一道光。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水一飲而盡。她開始默默地幫我涂抹藥膏，一邊涂一邊輕聲說：我知道你想逃，我也是被拐來的，這么多年，我試過無數(shù)次，都沒能成功。
我驚訝地看著她，沒想到她竟有著和我相似的遭遇，但是婆婆沒有繼續(xù)講她的過去，或許是不想揭開以往的傷疤吧！我只知道她不會傷害我，在這里，我也只能選擇相信她。
她看著我，眼神中滿是復(fù)雜，既有對我的同情，又有對過去的無奈。我不想你和我一樣，一輩子被困在這里。可這里的人盯得太緊了，咱們得想個周全的法子。
婆婆的話，讓我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盡管這希望如風(fēng)中殘燭般微弱，但它卻是我在這黑暗深淵中唯一的支撐。
接下來的半個月，我發(fā)現(xiàn)了更多端倪。每當(dāng)趙鐵柱要施暴時，婆婆總會恰巧出現(xiàn)。她總在灶灰里給我留半個烤紅薯，深夜悄悄往我窗臺上放搗碎的草藥。直到那個雷雨交加的午夜，我在柴房角落發(fā)現(xiàn)半張泛黃的照片。
照片上的小女孩扎著麻花辮背著小書包，穿著漂亮的公主裙，背景是百貨大樓的玻璃櫥窗。翻到背面，褪色的鋼筆字寫著：1983年5月12日，芳芳十歲生日留念，如果沒有被拐賣，她該過得有多幸福啊。
暴雨沖刷著瓦片，我聽見廂房傳來壓抑的啜泣。透過門縫，我看到婆婆跪在褪色的紅木箱前，顫抖的手指撫摸著殘缺的全家福。黑白照片里戴眼鏡的男人抱著穿背帶褲的小女孩，旁邊梳齊耳短發(fā)的女人眉眼彎彎。
爸，媽...她將照片貼在胸口，淚水大顆大顆砸在箱底的藍布衫上。那件衣服前襟繡著朵精致的姜花，針腳細(xì)密得能看見當(dāng)初繡娘的心血。
或者是發(fā)現(xiàn)我在看，婆婆往我柴房走來，我十歲生日那年，在商場便被拐到此當(dāng)了童養(yǎng)媳，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三十年了婆婆邊說邊坐在柴堆上，那天商場人真多啊...她干裂的嘴唇微微顫抖，媽媽給我買棉花糖的功夫，有個阿姨說帶我去看小兔子。這是要與我講講她的過去了嗎
我曾像你一樣，出逃多次，但是無一例外都被抓回來，都免不了一頓毒打，久而久之我都習(xí)慣了，但是都無法消磨我要離開這里，我想我的家人，這種情況一直持續(xù)了幾年，然而，命運似乎總喜歡在人燃起希望的時候給予無情的打擊。我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當(dāng)這個事實擺在眼前，我的世界再次崩塌。這一家得知這個消息后，對我的看管更加嚴(yán)密，仿佛我成了他們家的寶貝，婆婆揭開了以往的種種，仿佛才剛剛經(jīng)歷不久。停頓許久后，我沒有打斷，因為我知道婆婆還有故事，還有壓抑許久的話沒有釋放出來，我靜靜的等待。許久，婆婆緩緩開口，可能接下來才是婆婆最痛苦的回憶吧。
隨著孕期的增長，我身體越來越笨重，逃跑的機會也越來越渺茫。我時常望著窗外的天空，淚流滿面。我想起了遠方的家人，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怎么樣了。我失蹤后，他們一定心急如焚吧。想到這里，我心中的恨愈發(fā)濃烈，恨這些拐賣我的人，恨這個愚昧的村子，恨這萬惡的人販子，不久后我便給他們生了個男孩，也就是現(xiàn)在的鐵柱，于是我趁他們開心，我提出來找到我的家人，給我?guī)蛡�平安，我知道他們還是不會放過我的，我不敢奢求太多，這么久了，我家人一定急壞了，也不知道他們過得怎么樣，婆婆自顧自的回憶著，完全不知道她早已淚流滿面。我也被拐這么久了，也不知道我家人聯(lián)系不上我，是不是也急壞了。如果我逃不出這座大山，那往后的命運也會如婆婆一樣，永遠被困在這大山里，跟自己不愛的人繁殖后代嗎不，這絕不是我能接受的，我還年輕，我還有家人，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我決不能屈服在此，我一定要逃出去，不管用什么樣的代價。
后來呢我還是迫不及待的問了一聲，只見婆婆手腳發(fā)抖，聲音哽咽，是一段極不情愿的痛苦回憶。后來，我得知了一個噩耗。他們告訴我，因為我的失蹤，爺爺承受不住打擊，突發(fā)心臟病離世。媽媽因為弄丟我整日以淚洗面，精神逐漸失常，最終也含恨而去。爸爸在尋找我的路上，遭遇了車禍，當(dāng)場身亡。聽到這個消息，我悲痛欲絕，嚎啕大哭。最愛我的家人，因為我的遭遇，一個個離我而去，我卻被困在這里，無能為力，說完，婆婆控制不住，抱著我小聲抽泣起來，不敢大聲哭，怕引起那家人的注意。我突然明白為何她總盯著我書包上的�；瞻l(fā)呆。
經(jīng)過這次后，我知道貿(mào)然出逃成功率很底，我需要等待時機，婆婆也勸我先假意順從，讓這家人放松警惕，才有找機會逃出去。我知道，婆婆是過來人，她受過的苦沒有人比她更感同身受，沒人比她更恨這些人，所以她一定會幫我的。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了，這天，我正在給趙鐵柱納鞋底。針尖在發(fā)黃的千層布上戳出規(guī)整的菱形，這手藝是婆婆手把手教的——用頂針抵住中指第二個關(guān)節(jié)，食指與拇指捻著針尾旋轉(zhuǎn)著推進。早這么聽話多好。趙鐵柱蹲在門檻上剔牙，鐵簽子在豁牙間刮出令人牙酸的聲響。他腳邊堆著七雙新納的布鞋，最上面那雙鞋墊上繡著歪歪扭扭的鐵柱，是我故意用左手繡的。下月王二狗辦喜事，趙鐵柱突然開口，我手一抖，針尖扎進食指。血珠沁進鞋面繡的芍藥花里，倒像是天然暈染的胭脂色，你去幫廚，敢跑就打斷你的腿。
婆婆在灶臺前剁豬草，突然剁菜聲停了。我抬頭正撞上她陰鷙的目光，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針，卻在對上我時忽然化作一灘渾濁的淚。她顫巍巍地端起豬食盆，佯裝被門檻絆倒，半盆泔水全潑在趙鐵柱的新鞋上。老不死的！男人暴跳如雷，抄起笤帚就要打。我撲過去拉住他，學(xué)著村里女人的口吻：當(dāng)家的消消氣，我給您重做雙牛皮底的！這是我第一次主動觸碰他。趙鐵柱渾身肌肉瞬間繃緊，混合著煙草與汗酸的體味鉆入鼻腔。他掐住我后頸的手慢慢松開，最后只是粗魯?shù)厝嗔藘砂盐业念^發(fā)：算你識相。
深夜，我在灶灰里發(fā)現(xiàn)半截鉛筆頭。婆婆借著添柴的功夫，用火鉗在灰堆里畫出蜿蜒的路線：黑水河看著淺，底下全是漩渦，要抓兩岸的野藤過去。她突然劇烈咳嗽，火星濺在手背燙出紅痕，農(nóng)歷十七水位最低...
柴火噼啪炸響的間隙，我們聽到趙鐵柱起夜的動靜。婆婆猛地掀翻鐵鍋，滾燙的米湯潑在我小腿上：讓你看著火！米都熬糊了！她揪著我耳朵往墻上撞，卻借著身形遮擋，把鉛筆頭塞進我袖口的補丁里。
偽裝成馴服的過程比挨打更煎熬。我開始在晨昏定省時給趙鐵柱奉茶，青花瓷碗沿總殘留著淡淡的口脂——是用鳳仙花汁混著豬油調(diào)的。當(dāng)他粗糙的拇指抹過碗沿時，我便垂下眼睫輕笑，任他把我嘴角的口脂蹭花。
到底是讀書人，學(xué)什么都快。他啐掉嘴里的茶葉渣，油膩的掌心順著我脊椎往下滑。我盯著窗臺上晾曬的益母草，默數(shù)曬干后能制成多少止血藥粉。婆婆說這些草要配著蒼耳子搗碎，敷在腳踝能暫時麻痹痛覺。
這一天終于來了，嗩吶聲震得山雀亂飛，酒過三巡，劃拳聲漸漸變成此起彼伏的鼾聲，婆婆往我懷里塞了個布包，里面裝著曬干的饃片和皺巴巴的十塊錢。她把我推進后山廢棄的地窖，枯葉在頭頂簌簌作響。
順著溪流往南走，看見掛著紅布的老榆樹就往東。她語速很快，從貼身衣袋掏出半塊玉佩塞進我手里，要是見到穿警服的人...把這個給他看，一起走！我抓住她冰涼的手腕，遠處傳來醉漢的嘔吐聲。我的家早沒了，地窖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婆婆猛地把我往暗處一推。她倒退著走地窖外，身影漸漸融進黑暗，但你的家還在等姑娘回家，身后傳來婆婆嘶啞的聲音：跑！永遠別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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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到玉佩背面凹凸的刻痕，借著月光辨認(rèn)出周桂芳三個字。記憶突然閃過某個新聞片段流傳至今——三十年前轟動全省的兒童失蹤案導(dǎo)致家破人亡，百貨大樓監(jiān)控里那個被中年婦女牽走的小女孩。
趙鐵柱舉著火把沖進來時，她突然抓起墻角的鐮刀砍向自己的左腿。
快來人��！新媳婦要殺人啦！
趁著眾人圍上去的混亂，我鉆進蜿蜒的地道。腐土混著血腥味灌進鼻腔。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一直跑，不敢停下。終于，我跑出了大山，來到了一個小鎮(zhèn)上，我第一時間報了警。警察對我的遭遇十分重視，迅速展開了調(diào)查。在我的協(xié)助下，警方很快掌握了那個村子拐賣人口的證據(jù)，準(zhǔn)備實施抓捕行動。
一個月后，當(dāng)我?guī)е鞗_進山村時，只看到祠堂前滿地狼藉。二十三個男人的尸體橫七豎八地躺著，嘴角掛著詭異的白沫。正中央的供桌上，周桂芳穿著那件藍布衫端坐著，胸口別著發(fā)黃的全家福。
我從法醫(yī)口中得知，婆婆借著說小兒子娶媳婦，要把羊全殺了宴請全村的大老爺們，婆婆借機把農(nóng)藥摻在羊肉湯里，她自己也喝了整整一碗。是的，沒錯，又有小姑娘被拐了，這個村的媳婦絕大數(shù)都是被拐來的，深山的沒有姑娘愿意嫁進來，這個村成了人販子的長遠客戶。婆婆覺得自己這一生已經(jīng)被毀掉了，估計是不想要更多的小姑娘重蹈自己的路，她知道這個村子里的人已經(jīng)沒有了人性，她要用自己的方式來結(jié)束這一切，同時也為自己的家人報仇。她選擇了這樣一個極端的方式，讓所有傷害過壞人都付出代價，也許婆婆是早在自己家人都離世的時候，就對這個世界喪失活下去的希望了吧！許是仇恨一直支撐著她活下來的，心死如燈滅。
我得知這個消息后，心中五味雜陳。來晚了一步，這些壞人自有法律去制裁他們，怎么這么傻呢。婆婆的遭遇讓我感到無比的同情和悲痛，她的善良和勇敢也讓我敬佩不已。而我，雖然成功逃脫了，但心中的陰影卻始終難以消散。這個可怕的經(jīng)歷，將成為我一生都無法忘記的噩夢。
整理遺物時，我在她枕頭下發(fā)現(xiàn)本泛黃的日記。最后一頁寫著：昨夜夢見爸媽來接我，說姜花又開了�？上ЫK究沒能帶夏夏去看看老宅的梧桐樹。隨隊的老刑警紅著眼眶告訴我，當(dāng)年結(jié)案后，周老太太每天清晨都去商場舉著尋人啟事。第三年冬天，她神情晃悠握著女兒最愛吃的芝麻糖來到商場，倒在她女兒走失的地方，這位母親到死都掛念著她，可惜她都不知道。
警方的行動十分順利，那些拐賣人口的犯罪分子紛紛落網(wǎng)�？粗麄儽谎荷暇�，我心中的恨稍稍減輕了一些。但我知道，被拐的孩子導(dǎo)致家破人亡的，以及我所遭受的痛苦，永遠無法彌補。
清明時節(jié)，我站在周家老宅的廢墟前。野姜花在斷壁殘垣間開得正好，風(fēng)穿過空蕩的窗欞，仿佛聽見三十年前小女孩銀鈴般的笑聲。背包里躺著兩份錄取通知書，一份是我的教師聘書，另一份是警校特招函。
我將野姜花放在三塊并列的墓碑前。雨絲斜斜掠過周桂芳三個描金的字，恍惚看見她站在晨霧里，終于穿上了那件繡著姜花的嫁衣。在不為人知的地方，那些被拐賣的婦女們的命運究竟如何，一切都還是未知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