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01
凌晨三點十二分，福報科技大樓18層的燈還亮著，整層樓就剩我一個人。
我揉了揉酸脹的眼睛，把最后一張PPT調(diào)整完，終于松了口氣。這個方案客戶明天——不對，應該是今天上午十點就要，我熬了整整兩個通宵搞出來的。保存，發(fā)送，抄送張總。做完這一切，我直接癱在辦公桌上，連眼皮都抬不起來了。
李默！你他媽給我起來！
我感覺腦袋被人用什么東西狠狠拍了一下，驚醒時發(fā)現(xiàn)張總那張油膩的大臉就在我面前晃悠，手里拿著我剛交的方案。
張總，方案我已經(jīng)...
這做的什么狗屁東西！張總把文件夾摔在我桌上，聲音大得整層樓都能聽見，我要的是顛覆性創(chuàng)新！你這連基本要求都沒達到！重做！今天下午三點前我要看到新方案！
我看了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早上八點四十。合著我剛趴下不到半小時。
張總，這個方案已經(jīng)按照客戶需求...
別給我找借口！張總打斷我，就你這工作態(tài)度，這個月獎金別想了。年輕人不要總想著安逸，要有狼性！懂嗎狼性！
他說完轉(zhuǎn)身就走，皮鞋在地板上踩得咔咔響，留下我一個人坐在工位上，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
我看著電腦屏幕，突然笑了。去他媽的狼性，老子不干了。
我打開Word，敲了封辭職信，簡單粗暴：
【張總：即日起本人正式辭職。交接事宜請聯(lián)系人事部。李默】
然后直接發(fā)到了公司大群，cc了張總郵箱和人事部。發(fā)完我就開始收拾東西。
同事小林目瞪口呆地看著我：默哥，你來真的
比珍珠還真。我把抽屜里的私人物品往紙箱里扔，這破地方我多待一秒都折壽。
可是...年終獎...
那點錢買不起我的命。我拍拍小林肩膀，你保重。
其他同事都假裝在忙，但我知道他們?nèi)谕低得槲�。也是，在公司干了五年，天天加班到凌晨，項目一個接一個地做，獎金卻越來越少，這種日子我過夠了。
抱著紙箱出公司大門時，前臺小妹一臉震驚：默哥你這是...
辭職了。我沖她笑笑，以后不用再幫我訂加班餐了。
走出大樓，陽光照在臉上，我深吸一口氣。五年了，第一次在上午九點看到太陽。真他媽舒服。
手機開始瘋狂震動，張總的來電顯示跳出來。我直接按了靜音，把手機塞回口袋。
去你媽的福報，老子不伺候了。
02
我睜開眼睛的時候，陽光已經(jīng)透過窗簾縫斜射進來，在墻上畫出一道金線。摸過手機一看——上午十點半。
臥槽，十點半！
我猛地從床上彈起來，心臟砰砰直跳，第一反應是：遲到了！這個月全勤獎沒了！
等腳踩到冰涼的地板，我才反應過來——老子辭職了，愛上幾點起就幾點起。
呼——我長出一口氣，又倒回床上，盯著天花板傻笑。
五年了，第一次睡到自然醒。不用趕地鐵，不用吃便利店難吃的包子，不用聽張總在晨會上噴糞。這感覺，比憋了一整天尿終于找到廁所還爽。
我慢悠悠地洗漱，點了份豪華外賣，打開電腦準備找部電影下飯。微信彈出一堆消息，大多是前同事發(fā)來的。
【默哥牛逼��！全公司都在傳你的事！】
【張總今天臉黑得跟鍋底似的，笑死】
【聽說你要去競爭對手那兒帶帶我��！】
我一條都沒回。既然決定離開，就沒必要再摻和那些破事。
正扒拉著紅燒肉，小林的消息跳出來：【默哥，出大事了！藍天項目的客戶拒收方案，說只有你負責才繼續(xù)合作，張總在會議室摔杯子了！】
藍天項目是我一手帶起來的，客戶老劉跟我關系很好。我早料到會這樣——張總那傻逼根本不懂技術，就知道瞎指揮。
我回了個哦，繼續(xù)啃我的排骨。
手機突然響了，是個陌生號碼。我隨手接起來：喂
李默！你他媽什么意思！張總的聲音炸得我耳朵疼，辭職信發(fā)大群你還有沒有職業(yè)素養(yǎng)！
我把手機拿遠點：張總，我離職流程合法合規(guī)。
合法個屁！藍天項目怎么辦客戶點名要你！你現(xiàn)在立刻給我滾回來交接！
我笑了：勞動合同法第三十七條，勞動者提前三十日以書面形式通知用人單位，可以解除勞動合同。我這是即時辭職，按法律規(guī)定賠償您一個月工資就是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李...李默啊，張總的語氣突然軟了，咱們有事好商量。藍天項目對公司很重要，你看能不能先回來把項目做完獎金我給你加倍。
不干。
那...那你把方案交接給小林總行吧我讓他現(xiàn)在去找你。
沒空。我直接掛了電話，順手把這個號碼拉黑。
真有意思。昨天還罵我方案是狗屁，今天就求著我回去。這臉打得，我都替他疼。
吃完飯，我決定出去走走。工作五年，連小區(qū)門口的公園都沒好好逛過。下午的陽光暖洋洋的，我坐在長椅上刷手機，突然看到王胖子的朋友圈：【創(chuàng)業(yè)團隊招兵買馬，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王胖子是我大學室友，真名叫王龐，因為胖得圓滾滾，得了這個外號。畢業(yè)后他去了大廠，去年聽說辭職創(chuàng)業(yè)去了。
我隨手點了個贊，沒想到這貨直接彈視頻過來。
臥槽！老李！你辭職了王胖子的大臉擠滿屏幕，背景像是個簡陋的辦公室。
你怎么知道
小林剛給我打電話，問你有沒有聯(lián)系我。王胖子擠眉弄眼，聽說你把張扒皮給炒了牛逼�。�
我皺眉頭：小林找你干嘛
還能干嘛，刺探軍情唄。王胖子壓低聲音，張扒皮怕你去競爭對手那兒，正到處打聽呢。怎么樣，要不要來跟我干我們團隊正缺你這樣的技術大牛。
你們做什么的
AI賦能數(shù)字化轉(zhuǎn)型SaaS平臺，現(xiàn)在風口上的豬都能飛！王胖子興奮得唾沫星子都快從手機里噴出來，融資談得差不多了，你來當CTO，股份好說！
我哭笑不得：你連做什么都沒說明白。
哎呀，見面聊！明天有空不請你吃小龍蝦！
掛了電話，我溜達到超市買了堆零食飲料。經(jīng)過寫字樓時，看到一群西裝革履的年輕人匆匆走出來，個個面色疲憊。曾幾何時，我也是其中一員。
回到家，我泡了杯茶，打開電腦開始整理這些年的項目經(jīng)驗。既然決定重新開始，總得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翻著翻著，我發(fā)現(xiàn)這五年還真做了不少東西——三個行業(yè)大獎，五個專利，一堆客戶好評。這些在福報科技的時候，全被張總說成是團隊共同努力。
手機又響了，還是陌生號碼。我接起來，是個女聲：您好，是李默先生嗎我是天辰科技的HR總監(jiān)，聽說您最近離職了，想約您聊聊...
天辰是行業(yè)龍頭，規(guī)模是福報科技的五倍。我約了對方明天下午見面，然后給王胖子發(fā)消息改約晚上。
洗完澡躺在床上，我盯著天花板發(fā)呆。自由的感覺真好，但接下來該怎么辦去大廠跟王胖子創(chuàng)業(yè)還是...
手機又亮起來，是張總用新號碼發(fā)來的短信：【李默，咱們談談。條件你開。】
我直接把手機調(diào)成靜音，翻身睡覺。
夢里，我站在福報科技大樓前，把工牌摔在張總臉上。
03
門鈴響的時候，我正叼著牙刷滿嘴泡沫。透過貓眼一看，差點把牙膏咽下去——張總那張油光發(fā)亮的大臉堵在門口，身后還跟著個抱水果籃的司機。
我開門，含糊不清地說：張總，私闖民宅犯法的。
李默啊，我正好路過，來看看你。張總笑得像朵菊花，完全沒了昨天電話里的囂張。他今天穿了身休閑裝，可惜啤酒肚把Polo衫撐得緊繃繃的，活像只直立行走的河馬。
我轉(zhuǎn)身往衛(wèi)生間走：稍等，我漱個口。
從衛(wèi)生間出來，張總已經(jīng)自作主張地坐在我家沙發(fā)上了，那個果籃擺在茶幾上，里面的芒果看起來比我在超市買的貴十倍。
李默，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張總搓著手，公司現(xiàn)在確實需要你，藍天項目不能沒有你。這樣，我給你加薪20%，立刻生效，怎么樣
我把嘴里的水吐進廚房水池，慢悠悠地走回來：張總，我在福報五年，加班時長夠別人干八年。去年我?guī)ш犠龅闹腔坩t(yī)療系統(tǒng)拿了行業(yè)金獎，您給我的獎金是五千塊——還沒財務小趙的季度獎多。
張總臉色變了變：這個...獎金制度是有規(guī)定的...
規(guī)定個屁！我倒了杯水坐在他對面，王總監(jiān)親戚塞進來的實習生，啥都不會干，轉(zhuǎn)正工資比我高三千。李副總的小三掛名不上班，月月領全額薪水。這些規(guī)定在哪員工手冊里寫著
張總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李默，過去的事咱們翻篇�，F(xiàn)在我給你加薪，還讓你帶團隊，年薪保底四十萬，怎么樣
我喝了口水，突然覺得特別沒意思。跟這種人較勁，掉價。
張總，您知道我為啥辭職嗎不是因為錢少。我放下杯子，是因為您把員工當牲口使。去年國慶我高燒39度，您電話追到急診室讓我改方案。上個月我媽做手術，我請三天假您批是批了，回頭就扣我全勤獎。這種地方，多待一天我都嫌命長。
張總額頭開始冒汗：這個...管理上確實有些問題，我們可以改...
改個der！我站起來，您請回吧，果籃帶走。我這小廟供不起您這尊大佛。
張總坐著不動，突然說：五十萬！年薪五十萬！再加技術部副總監(jiān)職位！
我差點笑出聲。早干嘛去了現(xiàn)在知道老子值錢了
我考慮考慮。我故意拖長聲調(diào)，您先回吧，有消息我通知您。
張總眼睛一亮，仿佛抓到救命稻草：好好好，你慢慢考慮！有什么條件盡管提！他起身往外走，到門口又回頭，對了，公司給你配輛車怎么樣奧迪A6
我微笑著關上門，立刻給王胖子發(fā)消息：晚上見面提前，五點吧，我請客。
我倒要看看，是繼續(xù)當孫子賺錢，還是冒險拼一把。
下午四點半，我按導航找到王胖子給的地址——一棟破舊的商住兩用樓。電梯壞了我只能爬樓梯，到七樓時已經(jīng)氣喘吁吁。
老李！王胖子在走廊盡頭沖我招手。這貨比大學時更圓了，肚子把T恤頂出個弧形，活像懷胎六月的孕婦。
他所謂的辦公室其實是個大開間，擺了四張二手辦公桌，墻角堆著泡面箱。三個年輕人對著電腦猛敲鍵盤，見我來齊刷刷抬頭。
來，介紹一下！王胖子拍著我肩膀，我大學室友李默，技術大牛！福報科技的核心系統(tǒng)都是他做的！
那三個年輕人立刻站起來握手，眼睛發(fā)亮。一個戴眼鏡的瘦子激動地說：李老師！我看過您寫的分布式架構文章！
王胖子拉我到唯一的小會議室——其實就是用玻璃隔出個角落。他神秘兮兮地關上門：老李，怎么樣團隊氛圍不錯吧
你管這叫創(chuàng)業(yè)我壓低聲音，這不就是黑網(wǎng)吧嗎
哎呀，創(chuàng)業(yè)初期都這樣！王胖子不以為恥，我們產(chǎn)品已經(jīng)內(nèi)測了，數(shù)據(jù)特別好！投資人下周就來考察！
他打開電腦給我演示他們的AI賦能SaaS平臺�？戳耸昼�，我眉頭越皺越緊。
這不就是個爬蟲加個聊天機器人嗎哪來的AI
噓——小點聲！王胖子緊張地看了眼外面，包裝！這叫包裝！現(xiàn)在不都這么干嘛先把融資騙到手再說...
我太陽穴突突直跳。五年不見，王胖子從憨厚的技術宅變成了滿嘴跑火車的江湖騙子。
胖子，你這玩意連demo都算不上，投資人又不是傻子。
所以才需要你�。⊥跖肿幼プ∥业氖�，你技術強，人脈廣，有你站臺，融資肯定成！我給你20%干股！
我抽回手：你先告訴我，啟動資金哪來的
王胖子眼神飄忽：這個...朋友借了點...
高利貸
操！你怎么知道王胖子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就...就借了五十萬，月息兩分...
我氣得想給他一拳：你瘋了吧這種錢也敢借
這不是沒辦法嘛！王胖子哭喪著臉，房租、工資、服務器...哪樣不要錢你放心，等融資到位立馬還！
我站起來就走。王胖子追到電梯口：老李！別走��！再聊聊！
聊個屁！我按電梯按鈕，趕緊把高利貸還了，這項目做不成！
那你給我介紹個投資人唄你不是認識老劉嗎藍天集團那個...
電梯門開了，我頭也不回地走進去。王胖子還在喊：考慮一下�。�30%股份也行！
走出大樓，天已經(jīng)黑了。我站在路邊深呼吸，感覺特別累。前老板畫餅，老同學忽悠，這世界還能不能有點真誠了
手機震動，是天辰HR發(fā)來的面試確認短信。明天下午三點，銀科大廈28層。
回到家，發(fā)現(xiàn)門口又多了個禮盒——最新款iPhone，還附了張卡片：【李默，期待你的好消息。張】
我冷笑一聲，把禮盒踢到一邊。開鎖進門，屋里電話正響個不停。
來電顯示：福報科技-張總。
04
天辰科技的面試比想象中順利。HR總監(jiān)是個四十出頭的精英女性，談吐得體，問的問題都在點上。技術總監(jiān)更是一眼認出我去年在架構師大會上的演講，倆人聊得熱火朝天。
李先生，您的經(jīng)驗完全符合我們需求。HR總監(jiān)微笑著遞給我一份文件，這是我們能提供的待遇，您看看是否滿意。
我掃了一眼數(shù)字，眼皮跳了跳——基本工資是福報科技的2.5倍，還有股權激勵和完整的福利體系。
我很感興趣。我盡量保持聲音平穩(wěn)，能給我?guī)滋炜紤]嗎
當然。她優(yōu)雅地站起身，我們期待您的加入。
走出銀科大廈，陽光正好。我站在臺階上伸了個懶腰，突然發(fā)現(xiàn)路邊停了輛熟悉的黑色奔馳——福報科技的公車。
車門打開，下來個穿職業(yè)裝的女人。我認出來是福報的HR總監(jiān)楊蓉，身后還跟著個小姑娘，抱著個巨大的禮品袋。
李默！楊蓉快步走過來，臉上堆滿職業(yè)微笑，這么巧，正想去你家找你呢。
巧個屁。我面試用了兩小時，這女人怕不是在樓下蹲了一上午。
有事我沒挪步。
楊蓉看了眼四周：這兒說話不方便，要不我們找個咖啡廳
就在這兒說吧，我趕時間。
楊蓉的笑容僵了僵，示意助手把禮品袋遞給我：這是公司一點心意，張總特意囑咐的。
我瞄了一眼，里面是臺最新款MacBook
Pro，外加一堆保健品。這禮品的分量，比我五年加班得到的全部福利都值錢。
李默，公司真的很重視你。楊蓉壓低聲音，張總讓我?guī)г�，只要你愿意回來，薪資翻倍，彈性工作制，每年二十天帶薪假，還給你單獨配個團隊。
我差點吹出口哨。這條件，比天辰給的還夸張。
楊總監(jiān)，我在福報五年，加班費都沒拿全過�，F(xiàn)在突然這么大方
楊蓉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公司現(xiàn)在處在關鍵發(fā)展階段，需要你這樣的核心人才...
是因為藍天集團要撤單吧我直接戳破，老劉只認我，對不對
楊蓉的笑容掛不住了。她看了眼助手，小姑娘識趣地退到車邊。
李默，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楊蓉聲音更低了，藍天項目占公司上半年營收的40%，如果黃了，公司可能...會有大麻煩。張總說了，條件你隨便開。
我搖搖頭：不是錢的事。我在福報五年，累得像條狗，得到什么腰椎間盤突出和神經(jīng)衰弱。楊總監(jiān)，您也是打工人，何必替張總當說客
楊蓉沉默了一會，突然嘆了口氣：其實...我上個月也遞了辭職信，被張總硬留下來了。
我愣了一下。楊蓉在福報干了八年，是元老級人物。
為什么
房貸、孩子國際學校學費...楊蓉苦笑，成年人哪有那么容易說走就走。
我突然覺得有點沒意思。楊蓉也不過是個高級打工仔，跟我一樣被生活綁架的人。
東西拿回去吧。我把禮品袋塞回給她的助手，告訴張總，好聚好散。
楊蓉還想說什么，我手機突然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您好，請問是李默先生嗎一個年輕男聲，我是頭條科技的記者，看了您在知乎上分享的職場經(jīng)歷，想做個專訪...
我一臉懵逼：什么職場經(jīng)歷
您昨天發(fā)的《五年程序員，今天我把老板炒了》，已經(jīng)十萬贊了...
掛掉電話，我趕緊打開知乎。果然，我昨晚睡不著隨手寫的離職經(jīng)歷，竟然爆火了。評論區(qū)炸鍋一樣：
【同福報員工，樓主說的太真實了！】
【張扒皮早該有人治治他了！】
【樓主牛逼！求更新后續(xù)！】
還有一堆私信，有求內(nèi)推的，有挖角的，甚至還有兩家出版社問我想不想出書。
我站在路邊刷了半小時手機，楊蓉什么時候走的都沒注意。
回到家，我泡了碗面，邊吃邊看后臺數(shù)據(jù)。那篇文章量已經(jīng)破百萬，粉絲漲了兩萬多。我翻了翻評論，發(fā)現(xiàn)不少自稱福報前員工的都在爆料，有個ID叫福報受害者007的甚至貼出了工資條和加班記錄。
突然，一條新私信跳出來：
【李默你好，我是極客時間的運營總監(jiān)，想邀請你開設專欄，稿酬從優(yōu)。】
我正琢磨怎么回復，電話又響了。這次是老劉。
小李啊，聽說你真辭職了老劉的聲音一如既往地豪爽。
劉總好，是的，上周走的。
好！早該走了！老劉嗓門大得我不得不把手機拿遠，張扒皮那種老板，跟著他沒前途！怎么樣，有興趣來我這不技術副總的位置給你留著！
我差點被面條嗆到。藍天集團是行業(yè)龍頭，規(guī)模是天辰的三倍。
劉總，這...
別急著答復！老劉打斷我，明天我讓秘書發(fā)正式offer給你，你先看看條件。對了，那個知乎我看了，寫得好！有骨氣！
掛了電話，我盯著泡面發(fā)呆。4時前我還只是個苦逼程序員，現(xiàn)在突然成了香餑餑
手機又震了一下，是張總發(fā)來的微信：
【李默，聽說你喜歡釣魚我朋友有個私人魚塘，周末一起去放松放松】
我差點笑噴。我在福報五年，張總連我生日都不記得，現(xiàn)在突然關心起我的愛好了
沒等我回復，又一條消息蹦出來：
【對了，你租的房子快到期了吧公司有套精裝公寓空著，離辦公室就五分鐘，你隨時可以搬進去。】
舔，就硬舔。
我放下手機，打開電腦，開始寫新文章：《離職后，老板突然開始關心我的性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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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我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遇見張總。
晚上十點，我跟大學同學阿坤在夜行者酒吧敘舊。這小子現(xiàn)在做風投，聽說我離職了，非要給我介紹幾個創(chuàng)業(yè)項目。
老李，你現(xiàn)在可是網(wǎng)紅了。阿坤遞給我一杯威士忌，那篇文章我看過，寫得真解氣。不過...他壓低聲音，張扒皮沒找你麻煩
找了啊，天天發(fā)微信舔我呢。我掏出手機給他看最新消息：
【李默，今天路過你最愛吃的那家小龍蝦，要不要給你送一份】——下午5:22
【最近有部新上映的電影，聽說評分很高，一起去看】——晚上7:15
阿坤看得直樂：好家伙，這是追女朋友呢
比追女朋友還勤快。我抿了口酒，昨天還說要給我介紹他侄女，照片都發(fā)來了。
正說著，我眼角瞥見吧臺邊一個熟悉的身影——油光發(fā)亮的后腦勺，緊繃的Polo衫，不是張總是誰他面前擺著七八個空杯子，正跟酒保比劃著還要一杯。
臥槽，說曹操曹操到。阿坤順著我視線看過去，這老小子喝悶酒呢。
我本想當沒看見，誰知張總一轉(zhuǎn)頭，視線跟我撞個正著。他眼睛一亮，踉踉蹌蹌地走過來。
李...李默！他舌頭都大了，巧啊！來，陪我喝一杯！
酒氣撲面而來，我往后仰了仰：張總，您喝多了。
沒...沒多！張總一屁股坐在阿坤讓出的位置上，差點滑到地上，李默啊，我...我對不起你！
我和阿坤面面相覷。張總眼圈發(fā)紅，一把抓住我的手：公司...公司要完蛋了！藍天項目黃了，老劉說...說除非你回去...否則就撤資...違約金兩千多萬啊...
我抽出手：張總，您喝多了，我?guī)湍袀�車。
別！聽我說完！張總突然提高音量，引得周圍人紛紛側(cè)目，我他媽...我他媽就是個傻逼！這些年全靠你...我還罵你...扣你獎金...他說著竟然開始抽泣，現(xiàn)在董事會要...要罷免我...老婆也跟我鬧離婚...
我尷尬得腳趾摳地。見過張總罵人拍桌子，見過他舔著臉求我，但看他哭得像個兩百斤的孩子還是頭一回。
阿坤看不下去了，起身去結(jié)賬。張總趁機湊到我耳邊，酒氣混合著口臭熏得我頭暈：李默...只要你回來...我給你30%股份...不，50%！咱倆平起平坐...
我扶正他的身子：張總，您真喝多了。家住哪我送您回去。
折騰了半小時，我才把爛醉如泥的張總?cè)M出租車。這貨臨上車還拽著我袖子不放：考慮...考慮我的提議...公司不能沒有你...
看著出租車遠去，阿坤拍拍我肩膀：老李，你現(xiàn)在可是捏著張扒皮的命根子了。
我搖搖頭：沒興趣。走，換個地方繼續(xù)喝。
第二天早上，我被手機鈴聲吵醒。是個陌生號碼。
喂我嗓子啞得像砂紙。
李默啊，我是陳教授。我大學導師的聲音傳來，聽說你辭職了
我一下子清醒了：陳老師好！是的，上周剛辭。
正好，明天龍騰科技的王總來學校講座，他們?nèi)眰�技術總監(jiān)，我推薦了你。陳教授語氣輕快，下午三點，別忘了穿正裝。
龍騰科技那可是行業(yè)龍頭中的龍頭！我趕緊道謝，掛了電話一看微信，張總凌晨三點發(fā)來一篇小作文：
【李默，昨晚喝多了，說了些胡話，你別往心里去。但有些話是認真的，公司現(xiàn)在確實遇到困難，很多是我管理不善造成的。這些年你為公司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卻沒能給你應有的回報，真的很抱歉。無論你最后做什么決定，我都尊重。如果你愿意回來，隨時歡迎；如果不愿意，也祝你前程似錦。】
我反復看了三遍，確認是張總本人發(fā)的。這語氣，這態(tài)度，跟換了個人似的。
正琢磨著怎么回復，小林的消息跳出來：【默哥！出大事了！張總今早在會議室暈倒了，送醫(yī)院了！】
我眉頭一跳：【怎么回事】
【通宵改方案，加上昨天喝太多，醫(yī)生說酒精中毒加過度疲勞�，F(xiàn)在公司全亂套了，藍天集團發(fā)了正式終止合作通知，法務部說可能要賠三千萬...】
三千萬比我昨晚聽到的還多一千萬。福報科技去年凈利潤也就四千萬出頭，這一下等于白干大半年。
小林又發(fā)來一條：【默哥，技術部一半人準備辭職了，張總住院，李副總直接休假，現(xiàn)在公司群龍無首...】
我放下手機，走到窗前。陽光很好，樓下公園里幾個小孩在追跑打鬧。一周前我還是個苦逼程序員，現(xiàn)在突然成了能決定一家公司生死的關鍵人物。
這種感覺很奇怪，不完全是爽，還有點...荒謬
我打開電腦，知乎后臺顯示粉絲破五萬了，那篇文章量逼近三百萬。私信里一堆媒體采訪請求，還有幾家出版社的出書邀約。
電話又響了，是老劉。
小李啊，offer收到了吧老劉聲音洪亮，別急著拒絕，我知道龍騰找你了，但他們給的待遇絕對沒我好！
我笑了：劉總，您消息真靈通。
那當然！老劉得意地說，行業(yè)里沒有我打聽不到的事。對了，張扒皮住院你知道了吧
剛聽說。
活該！老劉哼了一聲，這種老板早該被市場淘汰。小李啊，職場如戰(zhàn)場，心軟不得。他當初怎么對你的，你現(xiàn)在就該怎么對他。
掛了電話，我翻出張總昨天發(fā)的小作文又看了一遍。說實話，如果他早這態(tài)度，我可能根本不會辭職。
手機震動，醫(yī)院座機號碼。
您好，是李默先生嗎一個女聲，這里是市中心醫(yī)院，張建國先生想見您，您方便來一趟嗎
我看了眼時間，下午一點。龍騰的面試在三小時之后。
他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
酒精中毒加疲勞過度，已經(jīng)穩(wěn)定了，就是情緒比較低落。
我嘆了口氣：告訴他我晚點過去。
掛掉電話，我打開衣柜找西裝。最貴的那套還是三年前年會買的，一直沒怎么穿。撫平褶皺時，一張工牌從口袋里滑出來——福報科技，李默，技術部高級工程師。
我盯著工牌看了會兒，隨手扔進了垃圾桶。
06
龍騰科技的面試間比福報科技的整個辦公區(qū)還大。落地窗外是整個CBD景觀，我坐在真皮沙發(fā)上，對面是三位高管——技術VP、HRD和一位我沒認出來的高管。
李先生，我們看了您的知乎文章。技術VP推了推眼鏡，很欣賞您的專業(yè)能力和...職場態(tài)度。
HRD接過話茬：龍騰可以提供福報三倍的基礎薪資，外加期權和完整的福利體系。
第三位高管終于開口：我是新業(yè)務線負責人，正在組建一個創(chuàng)新實驗室，希望您來帶隊。
我心跳加速。龍騰是行業(yè)金字塔尖，多少人擠破頭想進來。但當我看向窗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進來之后呢繼續(xù)加班到凌晨繼續(xù)被KPI追著跑
感謝各位的認可。我斟酌著詞句，但我剛離開高壓環(huán)境，可能需要一段時間調(diào)整...
我們理解。HRD微笑，您可以先休假兩個月，薪資照發(fā)。
這條件好得不像話。但我腦子里突然蹦出個念頭：如果我連龍騰的offer都能拒絕，那還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能給我一周考慮嗎
走出龍騰大廈，我直接打車去了醫(yī)院。路上老劉又發(fā)來微信：【考慮得怎么樣龍騰給你多少我加20%！】
市中心醫(yī)院特需病房。張總半靠在床上，臉色蠟黃，手背上還插著輸液管。見我進來，他眼睛一亮，隨即又黯淡下去。
李默...謝謝你來看我。他聲音虛弱得跟昨天酒吧里判若兩人。
床頭柜上擺著果籃和鮮花，還有一臺開著Excel的筆記本電腦——住院都不忘工作，不愧是張總。
身體怎么樣我把路上買的水果放在一旁。
死不了。張總苦笑，醫(yī)生說是酒精中毒加過度疲勞...李默，公司的事聽說了吧
我點點頭。
三千萬違約金，加上客戶流失，資金鏈可能要斷。張總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這些年我太急功近利，把公司帶溝里去了。
我沒想到會聽到張總自我檢討，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你知道嗎，張總突然說，你走之后，技術部一半人提交了辭職信，連楊蓉都在找下家。
我挑眉：因為我
因為你敢做他們不敢做的事。張總長嘆一聲，我這幾年把員工當耗材用，以為給口飯吃就行，現(xiàn)在報應來了。
護士進來換藥，我們暫時沉默。窗外夕陽西下，給病房鍍上一層金色。
李默，換完藥張總突然開口，如果我給你49%股份，讓你當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你愿意回來嗎
我差點被口水嗆到。福報科技雖然現(xiàn)在困難，但估值起碼兩個億，49%就是近一億的資產(chǎn)。
張總，您認真的
再認真不過。張總掙扎著坐直，我管銷售和財務，技術、產(chǎn)品全交給你，重大決策一票否決權。
這個條件好到不真實。但當我看著張總浮腫的臉，突然明白他只是想用股份綁住我，救活公司。
我需要時間考慮。
當然，當然！張總急切地說，不急，你慢慢考慮！
離開醫(yī)院，我去了大學時常去的網(wǎng)吧。沒錯，在決定人生方向的關鍵時刻，我需要來這個充滿回憶的地方思考。
包間里，我打開電腦列出所有選項：
加入龍騰，年薪百萬，但繼續(xù)打工
去藍天集團，當高管但受制于老劉
接受張總股份，拯救福報科技
自己干
光標在第四條上閃爍。自己干干什么怎么干
我打開知乎，發(fā)現(xiàn)私信爆了。除了媒體采訪，還有幾十個企業(yè)咨詢邀請，時薪從幾百到幾千不等。其中一個做跨境電商的，直接開價五萬讓我?guī)兔Υ罱夹g架構。
五萬！我在福報月薪才兩萬出頭！
我突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為什么不先試試自由職業(yè)
接下來一周，我推掉了所有全職offer，接了三個咨詢項目。第一個是跨境電商的架構設計，五萬；第二個是幫一家初創(chuàng)公司做技術盡調(diào)，三萬；第三個最夸張——某地方政府智慧城市項目顧問，日薪八千。
三周后，當我銀行卡余額突破六位數(shù)時，我確認了一件事：我他媽早該辭職了！
張總每天發(fā)微信噓寒問暖，從吃飯了嗎到天氣冷了多穿點，活像個關心兒子的老父親。老劉則隔三差五加價，最新offer已經(jīng)比龍騰高50%。
而我最享受的，是每天早上一睜眼，不用趕地鐵，不用開無聊的例會，只做自己想做的項目，賺的錢還比以前多。
直到某個深夜，電話鈴聲把我從夢中驚醒。
李...李默...張總的聲音含糊不清，背景音嘈雜，求求你...救救公司...明天...明天是藍天項目最后期限...交不出方案...三千萬就沒了...
我看了一眼時間——凌晨兩點四十。
張總，您又喝多了
沒有！我很清醒！張總打了個響亮的酒嗝，李默...我求你了...就幫這一次...顧問費你開價...十萬二十萬
我嘆了口氣：把需求發(fā)我郵箱，明天早上給你方案。
真的！張總聲音一下子高了八度，你答應了太好了！我...我這就讓秘書發(fā)資料！
掛掉電話，我起床沖了杯咖啡。不是我心軟，而是藍天項目畢竟是我一手帶起來的，就像自己的孩子，不能眼睜睜看它完蛋。
通宵到早上七點，我把方案發(fā)給了張總。兩小時后，手機收到銀行通知——到賬三十萬。
張總緊接著發(fā)來語音，聲音激動得發(fā)顫：李默！客戶通過了！一次性付款！你救了我一命！這樣，你以后就當公司遠程顧問，不用坐班，項目你挑，報酬按市場價兩倍！
我沒立刻回復。中午時分，張總又發(fā)來一條：要不...我們一起創(chuàng)業(yè)你技術入股，我出資金，五五開！
我看著手機直搖頭。從員工到顧問再到合伙創(chuàng)業(yè)，張總的底線越來越低。
下午見了第三個咨詢項目的客戶，談完出來時天已經(jīng)黑了。路過福報科技大樓，我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
前臺小妹見到我像見了鬼：默...默哥
拿點東西。我笑笑，刷卡進了電梯——沒想到離職半個月，我的門禁卡居然還能用。
辦公區(qū)比往常安靜，空了不少工位。我原來的位置上坐了個生面孔，正對著我寫的代碼注釋抓耳撓腮。
這段算法是李默寫的，我也看不懂。小林在旁邊說，一抬頭看見我，默哥！
技術部的人瞬間圍了上來，七嘴八舌：
默哥你回來啦
那個跨境電商項目是你接的牛逼啊！
還招人不我跟你干吧！
我應付了幾句，匆匆拿了忘拿的移動硬盤就撤。電梯門剛要關，一只手突然伸進來——是楊蓉。
李默，她氣喘吁吁，能聊聊嗎
我們?nèi)チ藰窍碌目Х葟d。楊蓉憔悴了不少，眼袋快垂到嘴角了。
聽說你拒絕龍騰了她攪動著咖啡，為什么
想試試自由職業(yè)。
真羨慕你。楊蓉苦笑，我房貸還剩二十年，孩子明年上國際小學，根本不敢辭職。
我不知該說什么。楊蓉突然壓低聲音：公司可能要倒了，張總在偷偷找買家。
我挑眉：這么快
三千萬違約金只是開始，主要客戶都在觀望，技術骨干走了一半。楊蓉盯著咖啡，李默，如果...如果我也辭職，你覺得我能干什么
這個問題太沉重。我正斟酌詞句，手機響了——王胖子。
老李！救命啊！王胖子的聲音帶著哭腔，高利貸的人把我辦公室砸了！說明天再不還錢就卸我一條腿！
欠多少
連本帶利...八十五萬...王胖子聲音越來越小，老李，你認識人多，能不能借我點周轉(zhuǎn)...
我直接掛了電話。八十五萬，把我賣了都不夠。
楊蓉好奇地看著我：朋友
大學同學，借高利貸創(chuàng)業(yè)，現(xiàn)在被追債。
哦，那種騙投資人的PPT公司楊蓉嗤之以鼻，現(xiàn)在遍地都是，死不足惜。
回到家，我打開電腦查看這幾個月的收入——自由職業(yè)三周，賺了以前三個月的錢。如果這樣下去，或許我真的不需要再找全職工作了
張總又發(fā)來微信：【考慮得怎么樣顧問還是合伙創(chuàng)業(yè)或者其他條件你隨便提！】
我沒回復，打開了知乎，開始寫新文章：《離職一個月，我賺了以前半年的錢》。
07
年薪兩百萬，簽字費五十萬，外加百分之三的干股。
西裝革履的男人推過來一份合同，封面上燙金的創(chuàng)世科技Logo在咖啡廳燈光下閃閃發(fā)亮。我強忍著沒讓下巴掉到桌上。
創(chuàng)世科技是福報科技的死對頭，市場份額比福報大兩倍。眼前這位是他們的CTO趙天宇，業(yè)內(nèi)出了名的狠角色。
趙總，這條件...太夸張了吧我喉嚨發(fā)緊。
趙天宇抿了口咖啡：不夸張。我們調(diào)查過了，福報科技的核心系統(tǒng)70%是你寫的，藍天項目完全靠你一個人撐著。他露出鯊魚般的笑容，更重要的是，我們知道張建國現(xiàn)在有多絕望。
我后背一涼：你們怎么知道...
他昨天給我打電話了。趙天宇輕描淡寫地說，求我不要挖你，說什么行業(yè)道德。笑死，商場如戰(zhàn)場，講道德
我握緊了拳頭。張總居然低聲下氣去求競爭對手這比他跪舔我還難以想象。
李默，明人不說暗話。趙天宇前傾身體，簽了這份合同，你不僅能報仇雪恨，還能親眼看著福報科技倒閉。多爽
我盯著合同上的數(shù)字，心跳加速。兩百萬！這他媽是我在福報工資的十倍！但趙天宇最后一句話讓我胃部抽搐——我要的不是報仇，更不是看誰倒閉。
我需要時間考慮。
當然。趙天宇站起身，整了整西裝，不過提醒你，這offer只保留4時。我們下午約了張建國打球，會好好聊聊你的事。他露出惡意的笑容。
走出咖啡廳，我站在路邊深呼吸。初夏的陽光曬得人發(fā)暈，手機在口袋里震動個不停。
是張總。我直接掛掉。緊接著是老劉：【小李，創(chuàng)世給你開多少我加倍！】
然后是王胖子連續(xù)十幾條語音消息，我點開第一條就聽到殺豬般的哭嚎：老李！救救我！他們真會砍人的！
我煩躁地關掉手機，招手攔了輛出租車。
去哪司機問。
我張了張嘴，突然發(fā)現(xiàn)無處可去。家不想回。公司已經(jīng)沒了�？Х瑞^剛出來。
隨便轉(zhuǎn)轉(zhuǎn)吧。
出租車漫無目的地在城市里穿行，我靠在窗邊，看著熟悉的街景一幕幕后退。五年了，我在這座城市除了加班還留下什么
手機又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喂
是李默先生嗎一個女聲，我是《商業(yè)周刊》記者，想采訪您關于職場文化的看法...
我直接掛斷。知乎那篇文章帶來的關注已經(jīng)成了負擔，每天幾十個陌生來電，有挖角的，有求合作的，有媒體采訪的。
車經(jīng)過福報科技大樓時，我下意識看了一眼——18樓燈火通明，這在以前再正常不過，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公司都快垮了，誰還在加班
師傅，就這兒停吧。
我站在大樓前猶豫了幾分鐘，最終還是刷卡進了電梯。門禁居然還能用，張總這是多執(zhí)著
18樓靜得出奇，大部分工位都空了，只有會議室亮著燈。我悄悄走過去，透過玻璃墻看到了難以置信的一幕——
楊蓉和幾個技術骨干圍坐在會議桌前，中間是我的徒弟小陳，正對著投影屏幕講解什么。屏幕上赫然是福報科技核心系統(tǒng)的架構圖！
我渾身血液瞬間凝固。他們在偷我的代碼！
正當我要沖進去時，小陳的話讓我剎住腳步：...默哥的架構太復雜，我們試了三周都搞不定這個負載均衡模塊。要是下周還不能修復，系統(tǒng)就要崩了。
楊蓉揉著太陽穴：張總那邊還能拖多久
拖個屁！技術部的老張拍桌子，客戶天天投訴，運維都快辭職了！要我說，直接找李默認錯，多少錢都給他！
張總拉不下那個臉。楊蓉苦笑，他昨天還說要起訴李默違反競業(yè)協(xié)議呢。
競業(yè)個鬼！小陳冷笑，默哥在的時候連勞動合同都沒簽全，哪來的競業(yè)協(xié)議
我悄悄退后幾步，轉(zhuǎn)身離開。走出大樓，夜風吹散了我額頭的冷汗。原來福報科技已經(jīng)到了這種地步而我親手寫的代碼，居然成了壓垮他們的最后一根稻草
回到家，我泡了碗面，打開電腦查看郵箱。創(chuàng)世的offer靜靜躺在收件箱里，附件足有二十頁。我隨便翻了翻，發(fā)現(xiàn)一個驚人的條款——簽約即支付五十萬現(xiàn)金獎勵，條件是全面披露原雇主核心技術。
操！我把電腦合上。這哪是招聘，分明是商業(yè)間諜！
電話突然響起，是張總。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李...李默...張總的聲音含糊不清，背景音嘈雜，一聽就知道又在喝酒，趙天宇那個王八蛋...今天在高爾夫球場...當著所有人的面說要把你挖走...還說我留不住人才...
我嘆了口氣：張總，您喝多了。
我沒喝多！張總突然提高音量，接著傳來玻璃杯摔碎的聲音，李默...我求你了...別去創(chuàng)世...他們就是想偷我的技術...然后搞垮我...
我握緊手機，不知該說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老婆要跟我離婚...說我連公司都管不好...董事會要罷免我...張總的聲音帶上了哭腔，我什么都沒有了...就剩這個公司...
張總，您冷靜點...
冷靜個屁！張總突然咆哮，接著是劇烈的咳嗽，李默...我給你跪下行不行...你別走...我求你...
電話那頭傳來服務員的驚呼和雜亂的腳步聲，然后是張總嘔吐的聲音。我坐在沙發(fā)上，聽著這出鬧劇，心里五味雜陳。
五分鐘后，電話換了個聲音：您好，這位客人喝醉了，一直喊著您的名字，能麻煩您來接他一下嗎在夜色酒吧。
我本想拒絕，但腦海里浮現(xiàn)出張總一個人醉倒在酒吧的畫面，還是嘆了口氣：麻煩您幫他叫個車，費用我手機支付，送他到...我頓了頓，報了張總家的地址。
掛掉電話，我打開窗戶深呼吸。夜空繁星點點，遠處CBD的燈光依舊璀璨。就在這一片燈火中，有多少個張總在壓榨員工，又有多少個我在熬夜加班
手機震動，是王胖子發(fā)來的照片——他辦公室被砸得稀爛，墻上用紅漆寫著三天不還錢，要你命！
緊接著又是一條語音：老李！我找到投資人了！只要你能來我們團隊做CTO，立刻投五百萬！
我冷笑一聲，沒回復。這種騙投資的把戲，見多了。
凌晨兩點，手機又響了。我以為是張總安全到家的通知，沒想到還是他本人。
李...李默...張總的聲音虛弱得像快斷氣，我到家了...謝謝你...我決定了...公司給你...我退居二股東...你來做CEO...好不好
我揉了揉太陽穴：張總，您醉了，明天再說。
我沒醉！張總突然激動起來，我認真的！公司54%股份給你...我留46%...你說了算...我絕不插手...
這個曾經(jīng)罵我方案是狗屁的男人，現(xiàn)在要把公司送給我太魔幻了。
張總，我不想要您的公司。
那...那你要什么張總的聲音充滿恐慌，錢房子車你說...我都給...
我要做自己的公司。這句話脫口而出的瞬間，我突然無比清醒，我要完全獨立自主，不依附任何人——包括您。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
我...我投資你...張總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仿佛酒都醒了，一千萬...占股10%...行不行
這個估值高得離譜，幾乎是白送錢。我沒立即拒絕：明天再說吧，您先休息。
掛掉電話，我打開電腦，新建了一個文檔，標題是《創(chuàng)業(yè)計劃書》。
窗外，東方已經(jīng)泛白。我泡了杯濃咖啡，在鍵盤上敲下第一行字：
公司名稱：默創(chuàng)科技
08
默創(chuàng)科技的營業(yè)執(zhí)照送到我手上時，我盯著法定代表人那欄自己的名字看了足足一分鐘。薄薄一張紙，輕得像片羽毛，卻又重得像塊鋼板。
辦公室租在創(chuàng)業(yè)園區(qū)，八十平，月租一萬二。貴得肉疼，但看著玻璃門上默創(chuàng)科技四個字，又覺得值了。
默哥，電腦裝好了！小陳從里屋探出頭。這小子是第一個投奔我的，從福報科技辭職時連工資都不要了。
網(wǎng)絡也調(diào)試好了。小林接好最后一根網(wǎng)線，200兆專線，比福報那破網(wǎng)速快多了。
我環(huán)顧四周，四個前福報員工正忙著布置工位。一周前我發(fā)朋友圈宣布創(chuàng)業(yè)，當天就收到十幾條私信要跟我干。最后我挑了四個技術最硬的，工資按市場價給，外加期權。
手機震動，是張總：【聽說你公司開業(yè)了地址發(fā)我，送個花籃�！�
我冷笑一聲沒回復。這半個月張總變著花樣套近乎，從請教技術問題到約釣魚，甚至說要給我介紹女朋友。舔得我都替他尷尬。
默哥，有客戶來訪！前臺小妹——其實就兼職的大學生——探頭進來。
誰
藍天集團的劉總。
我愣了一下，趕緊整理衣服。老劉西裝筆挺地走進來，身后兩個助理抬著個巨大的發(fā)財樹。
小李啊！不，現(xiàn)在該叫李總了！老劉的大嗓門震得玻璃嗡嗡響，辦公室不錯嘛！比張扒皮那個狗窩強多了！
我請他到會議室——其實就是用磨砂玻璃隔出的小房間。老劉一坐下就掏出一份合同：廢話不多說，藍天集團全年IT咨詢，兩百萬，預付一半。
我接過合同的手有點抖。兩百萬！這才開業(yè)第一天��！
劉總，這...
別客氣！老劉擺擺手，我看好你！張扒皮那種老板早該被淘汰了！他壓低聲音，聽說創(chuàng)世給你開了兩百萬年薪趙天宇那小子沒安好心！
我苦笑：您消息真靈通。
那當然！老劉得意地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我還知道張扒皮正到處托關系想整你呢！
送走老劉，我立刻召集團隊開會。小陳聽完合同內(nèi)容直接跳起來：默哥牛逼！開業(yè)第一天就兩百萬！
別高興太早。小林比較冷靜，張總不會善罷甘休的。我有個朋友在行業(yè)協(xié)會，說張總上周請了好幾個理事吃飯，八成是要使絆子。
我點點頭。以張總的性格，確實可能玩陰的。
果然，第二天就出事了。
我正在調(diào)試服務器，小陳突然大喊：默哥！快看郵箱！
行業(yè)協(xié)會發(fā)來通知，以資質(zhì)不全為由暫緩我們參加下周的招標會。這個標我們準備了半個月，是默創(chuàng)第一個大項目。
操！肯定是張扒皮搞的鬼！小陳氣得摔鍵盤。
我直接撥通了協(xié)會王理事的電話。
李總啊，這個...規(guī)定就是這樣...王理事支支吾吾。
王理事，我強壓怒火，去年福報科技中標的教育云項目，用的還是我們借的資質(zhì)，當時您可是說特事特辦啊。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李總，實話跟你說，張建國昨天專門為這事找我...
他給您什么條件
這...不太方便說...
雙倍。我直接打斷他，不管張總答應您什么，我出雙倍。
王理事的呼吸明顯急促了：李總，這話當真
現(xiàn)在就簽贊助協(xié)議。
掛掉電話，我立刻讓財務——其實就是小林兼著——給協(xié)會轉(zhuǎn)了二十萬贊助費。一小時后，招標資格批下來了。
默哥，這么砸錢不是辦法啊。小林憂心忡忡，公司賬上就剩八十萬了。
我咬咬牙：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張總越這樣，越說明他怕了。
接下來的日子像打仗。張總四處使絆子——客戶拜訪路上突然爆胎，合作方臨時變卦，甚至有人匿名舉報我們偷稅漏稅。但奇怪的是，每次危機最后都化險為夷。
默哥，剛接到科技局電話，小陳興奮地跑進來，說有人舉報我們用盜版軟件，結(jié)果他們來檢查，發(fā)現(xiàn)我們?nèi)钦妫?br />
我笑了。這點我早有準備，辦公軟件全是新買的授權。張總不知道，正規(guī)軍和游擊隊最大的區(qū)別就是這些細節(jié)。
一個月后，行業(yè)峰會在國際會展中心舉行。這是業(yè)內(nèi)最高規(guī)格的活動，我和張總都收到了邀請。
默哥，要不別去了小林擔心地說，張扒皮肯定要搞事情。
去，為什么不去我整理著西裝，躲著不見才顯得我怕他。
會場人頭攢動。我?guī)е￡悇偤灥酵辏涂匆姀埧値е鴥蓚�副總迎面走來。他瘦了不少，西裝顯得空蕩蕩的，眼袋快垂到嘴角了。
我們四目相對，空氣瞬間凝固。張總臉色變了變，突然加快腳步朝我走來。小陳立刻擋在我前面。
李...李總！張總在距離我一米處站定，擠出個僵硬的笑容，好久不見！
這一聲李總喊得我渾身起雞皮疙瘩。以前都是小李甚至直呼其名，現(xiàn)在居然叫我李總
張總好。我淡淡點頭，準備繞開他。
等等！張總攔住我，聲音突然提高，李總，借一步說話！
周圍已經(jīng)有人看過來。我不想當眾鬧僵，只好跟他走到角落。
張總的臉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憔悴：李默，我認輸了行不行別再搶我客戶了！
我愣�。何覔屇憧蛻�
藍天項目就不說了，現(xiàn)在連教育云、醫(yī)療大數(shù)據(jù)都被你撬走了！張總聲音發(fā)抖，公司上個月虧損八百萬，再這樣下去我要破產(chǎn)了！
我這才明白為什么最近業(yè)務這么順——不是張總使絆子水平差，而是客戶用腳投票！
張總，商場如戰(zhàn)場。我故意用趙天宇的話回敬他，講感情
張總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李默！你別太過分！當年要不是我...
張建國！一個洪亮的聲音打斷他。老劉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我們身后，欺負年輕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跟市場競爭去！
周圍已經(jīng)圍了一圈人，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張總額頭滲出冷汗，眼神慌亂地掃視人群，突然做了個讓我震驚的動作——他彎下腰，朝我鞠了一躬！
李總，過去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他的聲音帶著哭腔，求你給我條活路，讓我入股默創(chuàng)行不行我出兩千萬，只要20%股份！
全場嘩然。這個估值比市場價高三倍不止。我看著眼前這個曾經(jīng)趾高氣揚的男人，突然覺得有點可憐。
張總，入股就算了。我扶起他，不過藍天項目二期我們可以合作，利潤五五開。
張總猛地抬頭，眼睛亮得嚇人：真的
前提是平等合作，你不能干涉我團隊的任何決策。
沒問題！都聽你的！張總激動得聲音都變了，那個...今晚我設宴，咱們詳細聊聊
我婉拒了。走出會場時，小陳一臉崇拜：默哥，你太帥了！張扒皮當眾給你鞠躬，爽翻了！
我卻沒想象中那么高興。打敗張總很容易，難的是不變成他那樣的人。
回到公司，前臺小妹遞給我一個快遞。拆開一看，是張總送的喬遷禮物——一支萬寶龍鋼筆，附帶卡片：【祝默創(chuàng)科技蒸蒸日上。隨時歡迎來我司指導工作�！�
我把鋼筆扔進抽屜。第二天上午，我?guī)F隊去了福報科技——以合作伙伴的身份。
前臺小妹見到我時下巴都快掉地上了：默...默哥啊不，李總！
辦公區(qū)空了一半工位，剩下的人看到我們，表情活像見了鬼。張總小跑著出來迎接，親自帶我們參觀——就像當年我?guī)Э蛻魠⒂^一樣。
李總，這是新裝修的會議室，用的是您最喜歡的那款投影儀...張總點頭哈腰的樣子讓我渾身不自在。
路過我原來的工位，現(xiàn)在坐了個實習生，正對著我寫的代碼發(fā)愁。張總立刻說：這是李總以前的位置！快起來讓李總坐坐！
我連忙擺手：不用了。
但張總已經(jīng)把那實習生趕起來了，還親自用袖子擦了擦椅子。我硬著頭皮坐了一下，感覺像在參加某種荒誕的儀式。
會議室里，張總親自給我倒茶，連我?guī)У膶嵙暽枷硎艿搅薞IP待遇。談完合作細節(jié)，他堅持要請我們吃午飯。
飯桌上，張總喝了兩杯就開始掏心窩子：李默啊，我現(xiàn)在才明白，人才是公司最寶貴的資產(chǎn)...我以前太糊涂了...
我敷衍地點頭，心想早干嘛去了。
回公司的路上，小林突然說：默哥，你說張總會不會是裝的等緩過勁來再對付我們
不重要。我看著車窗外飛逝的景色，重要的是我們比他強，而且會越來越強。
手機震動，是王胖子發(fā)來的消息：【老李！我找到新投資人了！這次絕對靠譜！要不要一起干】
我笑了笑，沒回復。后視鏡里，福報科技的大樓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拐角處。
09
默創(chuàng)科技一周年慶典上，香檳塔在燈光下閃閃發(fā)亮。公司從最初的五人發(fā)展到五十多人，辦公室也換到了CBD的高層，透過落地窗能俯瞰整個城市。
李總，講兩句吧！小陳舉著手機錄像，臉上帶著微醺的紅暈。
我站到臨時搭建的小舞臺上，看著下面一張張笑臉。一年前我還是個苦逼程序員，現(xiàn)在卻成了別人口中的李總。
首先，感謝大家這一年的付出。我舉起酒杯，今年我們營收突破五千萬，明年目標一個億！
歡呼聲幾乎掀翻屋頂。我繼續(xù)道：為表感謝，每位同事年終獎六個月工資，外加馬爾代夫團隊游！
更大的歡呼聲中，我注意到門口站著個熟悉的身影——張總。他穿著不合身的西裝，手里拎著個禮盒，正尷尬地站在那兒。
我走下臺迎上去：張總，怎么不進來
看你們正高興，不想打擾。張總把禮盒遞給我，公司周年慶的小禮物。
我打開一看，是塊勞力士手表，市場價起碼十萬。這老小子下血本了。
太貴重了。
應該的，應該的。張總搓著手，去年要不是你拉我一把，福報早倒閉了。
這倒是實話。自從和默創(chuàng)合作，福報科技勉強維持住了核心客戶，雖然規(guī)�？s水一半，但至少沒破產(chǎn)。
進來喝一杯吧。我側(cè)身讓路。
張總卻搖搖頭：不了，公司還有事。他猶豫了一下，那個...下周行業(yè)峰會，你能不能...幫我引薦下馬總
馬總是行業(yè)龍頭的老大，以前張總連見他秘書的資格都沒有�，F(xiàn)在因為我跟馬總的合作關系，倒成了張總巴結(jié)的對象。
行，我?guī)湍慵s。
張總千恩萬謝地走了�；氐脚蓪�，小林湊過來：張扒皮又來舔了
我晃了晃手表：舔得還挺下本。
小林嗤笑一聲：他現(xiàn)在見你比見親爹還恭敬。默哥，說真的，你就不想整整他以前他那么對你...
沒意思。我喝了口香檳，他現(xiàn)在對我有價值，這就夠了。
小林若有所思地點頭。這一年他成長很快，已經(jīng)從技術員變成項目經(jīng)理了。
派對結(jié)束后，我獨自留在辦公室整理文件。手機亮起，是王胖子的消息：【老李！我公司下周上市了！請?zhí)l(fā)你郵箱了！】
我搖搖頭。這貨去年差點被高利貸砍死，后來不知怎么忽悠到個冤大頭投資人，居然折騰上市了。朋友圈里天天曬豪車名表，活像個暴發(fā)戶。
正要關電腦，一封新郵件跳出來。標題是《股權確認函》，發(fā)件人是個陌生的律師事務所。
點開一看，我愣住了：
【根據(jù)2016年簽署的《股權激勵協(xié)議》，您享有福報科技有限公司5%的股份...】
什么鬼我什么時候簽過這種協(xié)議
仔細附件，發(fā)現(xiàn)簽名處確實是我的筆跡，日期是六年前我剛?cè)肼殨r。那時候張總確實搞過什么員工持股計劃，但后來不了了之，大家都當是畫餅。
我翻箱倒柜找出當年的勞動合同，在附件小字里果然找到相關條款——如果員工工作滿五年且表現(xiàn)優(yōu)秀，可獲得公司股份。當時誰也沒當真，沒想到真有法律效力。
第二天一早，我直接去了福報科技。張總聽說我來了，小跑著出來迎接：李總！什么風把您吹來了
我開門見山：張總，我是不是有福報5%的股份
張總臉色瞬間變了：這個...那個計劃早就取消了...
法律上可沒取消。我亮出郵件，需要我找律師來談嗎
張總額頭滲出冷汗：李總，公司現(xiàn)在情況你也知道...
我不要錢。我打斷他，我要你公開承認這個股權有效，并且在董事會上給我留個席位。
張總張大嘴：這...
放心，我不干涉日常經(jīng)營。我微笑，就當我是個...顧問。
三天后，我以股東身份參加了福報科技的董事會。張總介紹我時，臉上的笑容比哭還難看。其他董事——基本都是張總的親戚朋友——看我的眼神活像見了鬼。
會議結(jié)束后，我去了曾經(jīng)的工位�，F(xiàn)在坐那兒的是個年輕女孩，正對著電腦皺眉。
遇到問題了我問。
她抬頭，一臉不耐煩：這段代碼誰寫的注釋都沒有！說完才認出我，�。±�...李總！對不起我沒認出您！
我笑了：是我寫的。湊過去看了眼，這是負載均衡模塊，算法確實有點復雜。我教你。
花了半小時幫她理清代碼邏輯。女孩看我的眼神從敬畏變成了崇拜：李總，您太厲害了！比張總強多了！
噓——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這種大實話別說太大聲。
走出福報科技大門時，陽光正好。我回頭看了眼這座曾經(jīng)困住我五年的建筑，突然覺得它沒那么高大了。
晚上，行業(yè)峰會在五星級酒店舉行。我作為演講嘉賓，講了默創(chuàng)科技的發(fā)展歷程。臺下坐滿了業(yè)內(nèi)人士，包括馬總和一眾大佬。張總坐在角落，拼命記筆記。
演講結(jié)束，馬總親自過來敬酒：小李啊，講得不錯！有沒有興趣來我們集團當CTO年薪隨便你開！
周圍瞬間安靜，所有人都等著看我反應。我笑著搖頭：馬總，我現(xiàn)在自己當老板當上癮了。
馬總哈哈大笑：好！有骨氣！他拍了拍我肩膀，那咱們合作總行吧智慧城市項目，你們來做技術總包！
這一句話，價值至少三千萬。張總在不遠處眼巴巴地看著，臉上寫滿羨慕嫉妒。
宴會進行到一半，主持人突然宣布：有請福報科技張總上臺講話！
張總顯然沒準備，慌里慌張地上臺，話筒都拿反了。調(diào)整半天后，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今天...今天我想特別感謝一個人...李默李總...
全場目光齊刷刷轉(zhuǎn)向我。我端著香檳，面無表情。
李總曾經(jīng)是福報的員工...現(xiàn)在是我的股東和合作伙伴...張總額頭冒汗，我必須承認...過去的管理方式有問題...沒能給優(yōu)秀員工應有的回報...
臺下開始竊竊私語。這可是張總第一次公開認錯。
李總用實力證明...人才是公司最寶貴的資產(chǎn)...張總越說越順，我很榮幸曾經(jīng)與他共事...更榮幸現(xiàn)在能與他合作...
掌聲稀稀拉拉地響起。我舉杯向張總示意，他如釋重負地走下臺。
宴會結(jié)束后，張總追到停車場：李總，我剛才說得還行嗎
我點點頭：不錯。
那個...智慧城市項目...能不能分我們一點哪怕外包也行...張總眼巴巴地看著我。
明天讓你的人來我公司談。
張總激動得差點跳起來：太好了！謝謝李總！我一定派最好的團隊！
看著他卑躬屈膝的樣子，我突然想起一年前那個凌晨，他用文件夾拍醒我，罵我方案是狗屁。風水輪流轉(zhuǎn)，不過如此。
上車前，張總又追上來：對了，下周是您生日，我訂了艘游艇...
不用了。我打斷他，把員工待遇提高點，比送我游艇強。
張總愣在原地，表情復雜。
回家路上，我打開車窗，讓夜風吹散酒氣。手機不斷震動，各種合作邀約和祝賀信息涌進來。一年前我憤然離職時，從沒想過會有今天。
紅燈時，我看了眼后視鏡中的自己。眼神堅定了，輪廓也更分明。這一年我學會了最重要的道理——自己的價值不在于別人的認可，而在于敢于對不合理說不的勇氣。
綠燈亮起，我踩下油門。前方道路寬闊，燈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