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公的親戚一家相中我們手中那套300平的房子,死活要買。
“你看,咱們都是親戚,互相照顧一下,便宜點兒賣給我們吧!”
無奈老公為了照顧親戚,便宜了一百萬,承諾過一年再交房。
不想,十歲的兒子突發(fā)意外去世,死在了房子里。
親戚完全換了一副嘴臉,“死過人的房子,我們可不要。
”
“你們讓我們接收這樣的房子就是喪盡天良。
”
我們堅持要按照合同履行,親戚一家將我們告上了法庭。
法院判我們敗訴退款。
誰知一年后,親戚手里拿著當(dāng)初的合同堅持讓我們交房。
“這房子當(dāng)初就是簽了合同的,你們怎么能不履行呢?”
1
“顧宇啊,你看你們都要換學(xué)區(qū)房了,你現(xiàn)在這套房子不如賣給自家人。
”
表叔顧德海端著茶杯,他小拇指留著長指甲,此刻正輕輕敲擊著杯壁,發(fā)出令人煩躁的嗒嗒聲。
遠房表叔帶著他老婆兒子一家三口不請自來地擠滿我家客廳。
我正收拾著小哲的書包,聞言手指一顫,鉛筆盒“啪”地掉在地上。
這套300平的江景房我們確實準(zhǔn)備出手,為了置換一套重點小學(xué)的學(xué)區(qū)房。
兒子今年十歲,轉(zhuǎn)眼就要上初中了。
空調(diào)二十六度的冷風(fēng)都吹不散他們身上散發(fā)出的那股子市儈氣。
我立刻接話,“表叔,這房子賣肯定是要賣的,我們要給小哲買學(xué)區(qū)房。
”
“您也知道,現(xiàn)在學(xué)區(qū)房都挺貴的,我們也希望這房子能賣個好價錢!”丈夫顧宇低著頭,搓著手,偷偷瞄了我一樣,眼神飄忽。
我知道他一向不擅長拒絕親戚,只能我來當(dāng)這個惡人。
“哎喲,這話說的!”
表嬸劉金花立刻拍著大腿插話,她手腕上的金鐲子叮當(dāng)作響,“咱們都是一家子親戚,肯定不能像賣給陌生人一樣的價格,你說是不是啊,大侄子?”
我握緊了拳頭,胃里一陣翻騰。
那套房子里還留著我們?nèi)疑畹暮圹E,要不是為了兒子上學(xué),我們是絕不會賣掉這個承載了十年記憶的家。
房子是我在和中介接洽,顧宇平時是不管這些事情的。
他看著我,輕聲問了一句,“現(xiàn)在市場價大概多少?”
“中介估價五百八十萬左右。
”
我故意多說了一點,對這家人的脾性我還是有所了解的。
“這么貴!”
果然顧強夸張地大叫,差點打翻茶杯。
顧德海狠狠瞪了兒子一眼,小口的啜著茶,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
轉(zhuǎn)過頭立刻換上了嬉皮笑臉,“侄媳婦兒,咱們都是實在親戚,談錢多傷感情。
”
“我愿意掏四百萬,現(xiàn)款!”
“四百萬?”
我?guī)缀跻獨庑α�,“同小區(qū)同樣戶型上個月成交價是五百五十萬。
”
“這個價格我們怎么能賣呢?”
顧德海立刻接話,“那不是對外人的報價嘛!”
他放下茶杯,一派世故老成的模樣,“咱們可是血脈相連的親戚。
”
顧宇為難地搓著手,“表叔,這價格太低了。
”
“我們賣了這套還得買學(xué)區(qū)房,現(xiàn)在學(xué)區(qū)房價格…”
“你這孩子!”
顧德海突然提高嗓門,“你父親在世時,和我可是過命的交情。
”
“當(dāng)年你爸下崗,是誰介紹他去廠里當(dāng)技術(shù)員的?要不是我,你們家有今天?現(xiàn)在有點錢了就不認親戚了?”
顧宇的肩膀立刻塌了下去。
我知道他又想起去世的父親了。
公公生前確實提起過顧德海的“恩情”,可據(jù)我所知,那不過是一次普通的工作介紹。
顧德海顯然也注意到了顧宇那抬不起來的頭,立刻打蛇隨棍上,“你們這房子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賣出去,賣給我們也是知根知底的。
”
“而且是一次性現(xiàn)款,多好!”
我立刻打斷他自以為是的小九九,“表叔,賣房不是小事,我們得再考慮考慮。
”
“還考慮啥!”
2
劉金花子在旁邊直拍大腿,“你們年輕人就是不懂事,這房子賣給我們,我們肯定好好維護!小哲放學(xué)還能順路來我們家吃飯…”
提到兒子,顧宇的表情明顯軟化了。
我暗自咬牙,知道這家人是找準(zhǔn)了我們的軟肋。
我還是硬著頭皮說再考慮考慮,畢竟便宜一百多萬賣,對我們來說是個不小的損失,誰家的錢也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
何況我們要買的學(xué)區(qū)房更貴,即使房子賣五百萬,我們也要貸款一部分。
勉強送走了一家人,走的時候他們?nèi)诳次业难酃饩拖袷窃诳闯鹑恕?br />
接下來的一個月,顧家人變著花樣上門游說。
今天帶點水果,明天送箱牛奶,話里話外都是“親戚要互相幫襯”。
顧宇漸漸招架不住,終于在某個周末松了口。
“要不…就四百五十萬賣給他們吧?”
晚上躺在床上,顧宇試探著問我,“表叔答應(yīng)可以先付三百萬,剩下的一年內(nèi)結(jié)清。
而且…他們愿意等明年小哲放假再交房。
”
我望著天花板沒說話。
四百五十萬賣給他們,相當(dāng)于房子便宜了一百多萬,這意味著我們身上的貸款更重了。
可是不妥協(xié),真是架不住他們天天的軟磨硬泡。
“行吧。
”
我最終妥協(xié)了,“但合同要寫清楚,余款必須在一年內(nèi)付清,否則交易作廢。
”
簽約那天,顧德海笑得見牙不見眼,握手時我都能感覺到他掌心的汗?jié)n。
劉金花特意穿了件大紅衣裳,說是喜慶。
他們帶來的現(xiàn)金用報紙包著,小心翼翼地交給我們。
“咱們可說好了。
”
顧德海拍著顧宇的肩膀,“明年的今天交房,到時候你們可別舍不得��!”
誰能想到,這個夏天永遠無法到來了。
三個月后,孩子放暑假,一個人在家,我們都在班上。
還是樓上的鄰居在陽臺上看到孩子躺在那里一動不動之后通知的物業(yè)。
我們接到物業(yè)電話時,小哲已經(jīng)在陽臺躺了一個多小時。
沒人注意到陽臺漏雨的插座,更沒想到他會赤腳踩在水洼里…
醫(yī)院的走廊長得沒有盡頭。
顧宇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嚎,我則像個木頭人一樣盯著搶救室的門。
當(dāng)醫(yī)生走出來搖頭的那一刻,我的世界分崩離析。
那是我們唯一的孩子,我們?yōu)樗家?guī)劃好了未來。
甚至花了七百萬定了一處學(xué)區(qū)房,可是這一切都戛然而止了。
什么都沒有了,我和顧宇處在無盡的痛苦當(dāng)中,好像人生都灰暗了,一切都沒有了奔頭。
可是誰能想到,有些人的嘴臉就是那么的讓人難以忍受。
孩子剛下葬不久,顧德海一家就堵在了我家門口。
他們不是來安慰我們的,而是來退房的。
“這房子死過人,我們不要了!”
顧德海進門的第一句話就是說房子。
3
我和顧宇還沒有從失去孩子的痛苦中緩過神,就碰到這樣的糟心事。
我強打起精神應(yīng)付他們,“表叔,你們定房那三百萬已經(jīng)讓我們拿去定學(xué)區(qū)房了,你現(xiàn)在說房子不要了,我們拿什么給你?”
劉金花直接跳起來,指著我們的鼻子痛斥,“好好的房子都成兇宅了,你們要是還賣給我們,可就是太喪良心了。
”
“你知道這房子,我們是要留給兒子娶媳婦用的,這死了人的房子,哪個女人愿意嫁過來?”
顧宇呆若木雞地站在門口,手里還攥著小哲的相框。
我則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在胸腔燃燒。
他們左一口死了人,右一口死了人,真是在戳我們的心窩子。
“滾。
”
我實在是忍無可忍,當(dāng)初死皮賴臉要買房子的是他們,現(xiàn)在吵著說房子晦氣的也是他們。
我猛地抄起茶幾上的玻璃杯,狠狠砸在他們腳邊。
“啪”的一聲脆響,碎片四濺,終于讓他們的叫罵聲停了一瞬。
“都給我滾!”
但他們沒滾,反而變本加厲。
顧德海往前逼近了一步,嘴里噴著唾沫星子,“街坊鄰居都來看看啊!這家人多黑心,死了人的兇宅還想賣給我們老顧家!”
劉金花干脆一屁股坐在我家門檻上,拍著大腿干嚎起來,“喪盡天良啊!我孫子以后還要結(jié)婚生子的,住這種房子要倒八輩子血霉的!”
我氣得眼前發(fā)黑,余光瞥見對門的李阿姨已經(jīng)探出頭來,樓下也傳來上樓的腳步聲。
顧強趁機舉起手機對著我拍,“大家都看看,這就是你們小區(qū)的高知分子,專門坑親戚!”
顧宇突然從里屋沖出來,手里攥著小哲的相框。
我從未見過他這副模樣,雙眼赤紅,脖子上青筋暴起。
“你們…”
他的聲音在發(fā)抖,“你們還是人嗎?小哲才走幾天�。 �
顧德海卻冷笑一聲,從兜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少在這裝可憐!白紙黑字的合同在這,要么退錢,要么交房!”
我再也忍不住,一把搶過合同撕得粉碎,紙片雪花般落在劉金花燙卷的頭發(fā)上。
她尖叫著跳起來,指甲朝我臉上抓來,“賤人!你竟然撕合同!”
顧宇一把將我護在身后,卻被顧德海揪住衣領(lǐng)。
“撕了我們還有原件,你撕的不過是復(fù)印件。
”
兩人推推搡搡,小哲的相框掉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照片里,小哲穿著校服,笑得那么燦爛。
“報警!快幫我報警!”
我跪在地上,顫抖著去撿照片,指尖被玻璃碴劃出血也渾然不覺。
樓道里已經(jīng)擠滿了看熱鬧的鄰居。
我聽見有人小聲議論,“聽說他們家孩子死在房子里…”
“真晦氣…”
“這家人怎么這樣…”
4
顧強趁機大聲嚷嚷,“大家都評評理!他們兒子死在房子里也不退房,這不是存心害人嗎?”
我抬頭看著這一張張或好奇或嫌惡的臉,突然覺得無比荒謬。
那是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心肝寶貝兒,他哪里晦氣了,他只有十歲�。�
“滾。
”
我撐著站起身,大聲嘶吼,“再不滾,我就把你們兒子搞大別人肚子不負責(zé)的事情貼遍你們家屬區(qū)。
”
“你們還想娶媳婦,我看誰敢嫁給顧強?”
顧德海的表情瞬間凝固。
劉金花的干嚎戛然而止。
顧強舉著的手機“啪”地掉在地上。
樓道里靜得可怕。
我彎腰撿起一塊碎玻璃,在掌心慢慢收緊,疼痛讓我異常清醒,“要鬧,我們今天就鬧個魚死網(wǎng)破。
”
血順著我的指縫滴在地上,和小哲相框的碎玻璃混在一起。
終于,顧德海拽著他老婆往后退了一步,兩步…
“瘋子!”
他咬牙切齒地罵著,卻明顯底氣不足,“我們法庭見!”
看著他們灰溜溜擠開人群的背影,我癱坐在地上,滿地狼藉。
顧宇默默蹲下來,一塊一塊撿著相框的碎片。
門外,看熱鬧的人群漸漸散去。
我聽見電梯關(guān)門的聲響,聽見有人小聲說“真可憐”,聽見…我什么都聽不見,只有滿心滿眼的悲傷,只有我那可憐的小哲。
小哲的照片就躺在我手心,依舊笑得那么甜。
一周后我們收到了法院傳票,顧德海起訴要求解除購房合同。
更令人心寒的是,他們居然把小哲的死亡證明作為證據(jù)提交,聲稱我們的“房屋存在重大瑕疵”。
官司打了三個月。
每次開庭,顧家人都在法庭上痛哭流涕,說我們?nèi)绾慰雍τH戚。
而我和顧宇,只是沉默地坐在被告席上,像兩具失去靈魂的軀殼。
最終法院判決合同解除,我們需退還全部款項。
法官說,雖然法律上“兇宅”沒有明確定義,但考慮到本地風(fēng)俗,支持原告請求。
退錢那天,顧德海笑得比簽約時還開心。
劉金花甚至假惺惺地拍我的肩,“想開點,你們還年輕,還能再生…”
顧宇當(dāng)場掀翻了茶幾。
然而這件事情還不算完。
一年后,他們手里拿著當(dāng)初的購房合同堅持讓我們交房。
“這房子當(dāng)初就是簽了合同的,你們怎么能不履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