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午夜十二點的上海,霓虹燈在黃浦江面上投下破碎的倒影。外灘的鐘聲剛剛敲過,宣告著這座不夜城又一個喧囂夜晚的開始。
暗涌酒吧藏在一條不起眼的小巷深處,門面低調(diào)得幾乎會被錯過。推開厚重的橡木門,撲面而來的是爵士樂與酒精混合的氣息。
酒吧里光線昏暗,只有吧臺上方幾盞復古黃銅吊燈投下溫暖的光暈,照亮一排排晶瑩剔透的玻璃酒杯。
程墨站在吧臺后,修長的手指正靈活地搖晃著一個不銹鋼調(diào)酒器。
他穿著簡單的黑色襯衫,袖口挽到手肘處,露出小臂上若隱若現(xiàn)的傷疤。三十歲的面容棱角分明,眉骨下一雙眼睛在燈光下呈現(xiàn)出琥珀色,卻深不見底。
您的午夜飛行。他將一杯泛著幽藍光澤的雞尾酒推向一位西裝革履的客人,聲音低沉而克制。
程墨轉(zhuǎn)身時,余光掃到酒吧門口。一個纖細的身影站在那里,似乎在猶豫是否要進來。
那是個年輕女子,穿著不合時宜的高領(lǐng)毛衣和牛仔褲,在五月的上海顯得格格不入。她的長發(fā)隨意地扎在腦后,幾縷碎發(fā)垂在蒼白的臉頰旁。
女子最終走了進來,選擇了吧臺最角落的位置坐下。程墨注意到她走路時左腿似乎有些不便,右手腕上隱約可見一道新鮮的傷痕。
喝點什么程墨走到她面前,語氣平淡,卻暗自觀察著這個不尋常的客人。
女子抬起頭,程墨這才看清她的面容——不是那種令人驚艷的美,而是一種帶著疲憊的清秀。她的眼睛很大,眼尾微微下垂,本該顯得無辜,卻因為眼神中的警覺而顯得疏離。
有什么能讓人忘記一切的酒嗎她問,聲音輕得幾乎被背景音樂淹沒。
程墨挑了挑眉:每杯酒都能讓人暫時忘記,區(qū)別只在于醒來后是否記得自己忘了什么。
女子嘴角牽動了一下,算不上微笑:那就來一杯能讓我忘記今晚的酒。
遺忘之淚,如何程墨從酒架上取下一瓶琥珀色的威士忌,我的獨家配方。
女子點點頭,從口袋里掏出幾張皺巴巴的鈔票放在吧臺上。程墨注意到她的手在微微發(fā)抖。
調(diào)酒的過程中,程墨的視線幾次不經(jīng)意地掃過女子。她不斷看向門口和窗外,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吧臺,每隔幾分鐘就看一次手機。
這些細節(jié)在程墨眼中如同警報信號——她在躲避什么,或者什么人。
你的酒。程墨將一杯泛著金色光澤的液體推到她面前,杯沿點綴著一片檸檬和一顆櫻桃。
女子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幾乎沒有品嘗。酒精讓她蒼白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血色,但眼中的恐懼并未消散。
再來一杯。她將空杯推回來,聲音比剛才更啞了。
程墨沒有立即動作:酒精解決不了問題。
我沒請你解決問題。女子抬起頭直視他,眼中閃過一絲鋒芒,我只想買醉。
正當程墨準備回應時,酒吧的門被猛地推開。三個穿黑色夾克的男人走了進來,目光銳利地掃視著酒吧內(nèi)部。
女子瞬間僵住,臉色變得慘白,她迅速低下頭,身體不自覺地往吧臺內(nèi)側(cè)縮了縮。
程墨的目光在闖入者和女子之間快速移動。他不動聲色地移動位置,擋在了女子和那三人之間。
三位喝點什么他提高聲音問道,同時悄悄將一把水果刀滑到吧臺下觸手可及的位置。
找人。為首的男人冷冷地說,目光越過程墨掃視著酒吧內(nèi)部,一個女的,長頭發(fā),可能受傷了。
程墨感覺到身后的女子呼吸變得急促。他微微側(cè)身,用身體擋住了她的身影。
今晚客人不多,沒有您描述的人。程墨語氣平靜,手指卻已經(jīng)握住了刀柄。
男人瞇起眼睛,顯然不信:讓我們自己看看。
就在他們準備繞過吧臺時,女子突然站起身想要從后門逃走。她的動作引起了那三人的注意。
在那兒!一個男人喊道,三人立刻沖了過來。
程墨的反應比他們更快。他翻過吧臺,一腳踹翻了最近的椅子擋住他們的去路,同時將女子拉到身后。
從后門走。他低聲對女子說,然后轉(zhuǎn)向那三人,酒吧里禁止鬧事。
滾開!為首的男人從腰間抽出一把折疊刀,刀鋒在燈光下閃著寒光。
酒吧里的其他客人尖叫著四散躲避。程墨深吸一口氣,多年未用的格斗技巧瞬間回到身體里。
當?shù)谝粋男人撲來時,他側(cè)身閃過,一記手刀精準地擊中對方持刀的手腕。刀子落地發(fā)出清脆的聲響,男人痛呼一聲。
第二個男人從側(cè)面襲來,程墨用吧凳擋住他的攻擊,隨即一記回旋踢將他踹倒。第三個人見狀掏出了槍,黑洞洞的槍口直指程墨。
時間仿佛凝固了。程墨知道自己的動作不可能快過子彈。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個酒瓶從側(cè)面飛來,精準地砸在持槍者的頭上。玻璃碎裂的聲音中,那人踉蹌幾步,槍口偏離了方向。
程墨轉(zhuǎn)頭,看到女子站在不遠處,手里還拿著另一個酒瓶。她的眼中不再是恐懼,而是一種決絕的勇氣。
趁著這個空檔,程墨一個箭步上前,一記肘擊打在持槍者的太陽穴上。那人悶哼一聲倒地不起。
走!程墨抓住女子的手腕,拉著她沖向酒吧后門。
他們穿過狹窄的廚房和堆滿箱子的儲藏間,最后從一扇小門沖到了酒吧后面的小巷中。上海的夜空開始飄起細雨,濕冷的空氣撲面而來。
女子跑了幾步就氣喘吁吁,左腿明顯使不上力。程墨二話不說,一把將她抱起,繼續(xù)向前跑去。他能感覺到她的心跳如擂鼓般撞擊著他的胸膛。
轉(zhuǎn)過幾個彎后,程墨在一棟老式公寓樓前停下。他快速輸入密碼,帶著女子進入電梯。直到電梯門關(guān)上,兩人才有機會喘口氣。
你...為什么幫我女子靠在電梯墻上,呼吸仍然不穩(wěn)。
程墨看著電梯數(shù)字不斷上升:職業(yè)習慣。
調(diào)酒師還有這種職業(yè)習慣她虛弱地笑了笑。
電梯停在頂層。程墨帶著她走到走廊盡頭的一扇門前,再次輸入密碼。門開后,是一個寬敞的loft公寓,簡約現(xiàn)代的裝修風格,窗外是上海璀璨的夜景。
這是哪里女子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
我家。程墨打開燈,暫時安全。
女子站在門口沒有動:我不該跟你來這的。
那你現(xiàn)在可以離開。程墨走向廚房,從冰箱里拿出一瓶水,但那些人可能還在找你。
女子猶豫了一下,最終關(guān)上了門。她緩慢地走到落地窗前,看著外面的城市燈火。
謝謝。她輕聲說,背對著程墨。
程墨遞給她一杯水:現(xiàn)在能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嗎
女子接過水杯,手指仍然在輕微顫抖:沈清羽。
程墨。他簡短地自我介紹,你惹上什么麻煩了,沈清羽
沈清羽轉(zhuǎn)過身,眼中的防備少了一些: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
她突然踉蹌了一下,程墨迅速扶住她,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毛衣后背有一片暗色的濕痕。當他的手觸碰到那片濕潤時,指尖染上了紅色。
你受傷了。程墨皺眉,小心地掀起她的毛衣下擺,露出腰側(cè)一道猙獰的傷口,血已經(jīng)浸透了里面的襯衫。
只是...擦傷。沈清羽的聲音開始飄忽,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
程墨二話不說,將她抱到沙發(fā)上,迅速從臥室拿出一個急救箱。當他剪開沈清羽的襯衫時,傷口的情況比他想象的更糟——不是簡單的擦傷,而是一道深深的刀傷,邊緣已經(jīng)有些發(fā)炎。
這需要去醫(yī)院。程墨嚴肅地說。
不行!沈清羽突然激動起來,他們肯定監(jiān)視著附近的醫(yī)院...我不能...
她的聲音越來越弱,眼皮開始打架。程墨知道這是失血過多的表現(xiàn)。他迅速做了決定,開始清理傷口并包扎。
聽著,我需要你保持清醒。程墨一邊處理傷口一邊說,告訴我,是誰在追你為什么
沈清羽的視線開始渙散:數(shù)據(jù)...他們想要...我偷出來的數(shù)據(jù)...
什么數(shù)據(jù)
新星制藥...人體實驗...證據(jù)...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頭一歪,昏了過去。
程墨迅速檢查了她的脈搏和呼吸,確認只是昏迷后,才松了口氣。他小心地為她蓋好毯子,然后走到書房,從抽屜深處取出一個已經(jīng)五年沒碰過的加密手機。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撥通了一個號碼。電話響了三聲后被接起,對方?jīng)]有說話。
是我。程墨低聲說,我需要查一個名字——新星制藥。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后是一個沙啞的男聲:你確定要重新趟這渾水
程墨看著客廳里昏迷的沈清羽:已經(jīng)趟了。
掛斷電話后,程墨回到客廳,發(fā)現(xiàn)沈清羽的外套口袋里掉出一個小巧的銀色U盤。他撿起來看了看,內(nèi)心掙扎著是否應該查看里面的內(nèi)容。
窗外,上海的雨越下越大,霓虹燈在雨幕中變得模糊。程墨站在窗前,U盤在手心里發(fā)燙。
他知道,從今晚開始,他平靜的調(diào)酒師生活將一去不復返。
而沙發(fā)上那個神秘的女子,帶著她的秘密和傷痛,已經(jīng)不知不覺地將他拉回那個他以為永遠逃離的世界。
暴雨夜的靠近雷雨交加之夜,沈清羽因恐懼躲進程墨懷中,他本能地收緊手臂,兩人在閃電照亮的面容中看到彼此眼中的渴望。
摩托車在泥濘的鄉(xiāng)間小路上顛簸,沈清羽的雙臂緊緊環(huán)住程墨的腰。雨水順著他的脖頸流下,浸濕了她的指尖。
還有多遠她在引擎聲中提高聲音問道。
程墨微微側(cè)頭,下頜線條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堅毅:十分鐘。堅持住。
沈清羽點點頭,臉頰不自覺地貼上了他的后背。程墨的體溫透過濕透的襯衫傳遞過來,帶著淡淡的血腥味和雨水的氣息。奇怪的是,這種混合味道竟然讓她感到一絲安心。
轉(zhuǎn)過一個急彎后,一棟被樹林半掩的老式磚房出現(xiàn)在視野中。程墨減速駛?cè)腚s草叢生的車道,在門廊前停下。
到了。他熄火,聲音中帶著疲憊。
沈清羽松開手臂,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指已經(jīng)僵硬。她試圖下車,卻因腿軟差點摔倒。程墨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肩膀,手掌的溫度燙得她微微一顫。
小心。他的聲音低沉,呼吸掃過她的耳廓。
沈清羽抬頭,正對上程墨近在咫尺的眼睛。雨滴掛在他的睫毛上,在月光下像細碎的鉆石。兩人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氣中交織成白霧,有那么一瞬間,時間仿佛靜止了。
一道閃電劃過夜空,緊接著的雷鳴驚醒了這微妙的氛圍。程墨迅速松開手,后退半步:進去吧,要下大雨了。
老房子的鎖有些生銹,程墨費力地轉(zhuǎn)動鑰匙。門開的瞬間,灰塵和霉味撲面而來。
他摸索著找到電燈開關(guān),昏黃的燈光照亮了簡陋的客廳——褪色的布藝沙發(fā),木質(zhì)茶幾上積了薄灰,壁爐旁堆著幾捆干柴。
不常來沈清羽環(huán)顧四周,聲音因寒冷而微微發(fā)抖。
程墨從柜子里找出兩條毛巾,遞給她一條:父母去世后就很少回來了。他頓了頓,先去洗個熱水澡,我去生火。
浴室很小,但熱水很充足。沈清羽脫下濕透的衣服,小心避開腰間的傷口。熱水沖過皮膚時,她終于感到一絲放松。鏡子很快被蒸汽模糊,但她還是看到了自己蒼白的臉色和眼底的陰影。
——數(shù)據(jù)不完整,你被騙了。
鄭明臨死前的話像根刺扎在她心里。如果她偷的數(shù)據(jù)是假的,那真的在哪里周維安給她設(shè)了個局
門外傳來木柴燃燒的噼啪聲和程墨輕微的腳步聲。不知為何,這些平常的聲音此刻卻讓她感到莫名的安心。她搖搖頭,甩開這個危險的念頭。感情用事會害死他們倆。
穿上程墨放在門外的干凈T恤和運動褲——對她來說過于寬大,但很柔軟,帶著陽光和肥皂的味道。
沈清羽擦著頭發(fā)走出浴室,看到程墨已經(jīng)生好了火,正坐在壁爐前處理自己手臂上的擦傷。
讓我來。她走過去,自然地接過他手中的消毒棉。
程墨似乎想拒絕,但最終只是點了點頭�;鸸庠谒喞置鞯膫�(cè)臉上跳動,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
沈清羽跪坐在他面前,小心地清理傷口。這是她第一次有機會近距離觀察這個男人——濃密的眉,高挺的鼻梁,下巴上有一道淺淺的疤痕。
他的皮膚因常年酒吧工作而略顯蒼白,但肌肉線條分明,顯然是經(jīng)常鍛煉的結(jié)果。
做過軍醫(yī)她輕聲問,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他的手腕內(nèi)側(cè)。
程墨的肌肉瞬間繃緊,但沒抽回手:特種部隊醫(yī)療兵,退役后沒做過了。
所以你才會那些...沈清羽比劃了一個繩索下降的動作。
基礎(chǔ)訓練。他嘴角微微上揚,你扔酒瓶的準頭也不錯。
沈清羽笑了,這是程墨第一次看到她真正的笑容——眼角微微彎起,像月牙一樣。他突然發(fā)現(xiàn)她的右臉頰有個若隱若現(xiàn)的小酒窩。
兩人的目光在火光中相遇,又同時移開。沈清羽專注于包扎,但她的手指有些不聽使喚,幾次碰到程墨的皮膚。每次接觸都像有微弱的電流穿過,讓她心跳加速。
好了。她最后貼上膠布,卻沒有立即退開。
程墨也沒有動。壁爐的火光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墻上,幾乎融為一體。沈清羽能聞到他身上雨水、火藥和某種木質(zhì)香水混合的氣息,莫名地令人沉醉。
屋外的雨聲越來越大,偶爾夾雜著樹枝斷裂的脆響。一陣特別猛烈的風撞擊著窗戶,沈清羽本能地向前傾身,額頭幾乎碰到程墨的肩膀。
怕打雷程墨的聲音比平時低沉。
沈清羽搖頭,卻沒有拉開距離:只是...不習慣。
程墨猶豫了一下,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動作生硬卻溫柔:安全了。
這簡單的三個字不知為何讓沈清羽眼眶發(fā)熱。過去72小時的逃亡、槍戰(zhàn)、背叛,所有積累的壓力突然決堤。她的肩膀開始顫抖,咬緊的下唇泛白。
程墨僵住了,顯然不擅長處理這種情況。最終,他慢慢地將她拉近,讓她的額頭靠在自己肩上。哭出來會好受些。他重復了她之前在醫(yī)院說過的話。
沈清羽搖頭,卻抓緊了他的衣襟。程墨的手掌撫過她的濕發(fā),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
一道閃電照亮了整個房間,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雷聲。沈清羽猛地抬頭,恰好看到程墨被閃電照亮的側(cè)臉——他的目光如此專注,里面盛滿了她讀不懂的情緒。
兩人的距離近得能數(shù)清彼此的睫毛。沈清羽的視線不自覺地落在程墨的唇上,那線條分明的薄唇此刻微微張開,呼吸有些急促。
程墨的手從她的發(fā)間滑到頸后,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耳垂。這個觸碰像點燃了引線,沈清羽感到一股熱流從脊椎竄上來。她不自覺地向前傾身——
嘀——嘀嘀——
尖銳的電子音突然響起,兩人如觸電般分開。程墨迅速起身,從背包里掏出一個黑色設(shè)備——是某種警報器,正在不斷閃爍紅光。
有人觸發(fā)了外圍傳感器。他快步走向窗戶,謹慎地拉開一角窗簾。
沈清羽跟過去,肩膀不自覺地貼著他的手臂:是追我們的人
程墨搖頭:不確定。傳感器范圍很大,可能是動物。但他緊繃的下頜線暴露了真實想法。
雨幕中什么都看不清。又一聲警報響起,這次是來自另一個方向。
兩個觸發(fā)點,程墨的聲音變得冷硬,不是巧合。
沈清羽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我們得離開。
不。程墨轉(zhuǎn)身面對她,你留在這里,鎖好門。我去查看。
不行!沈清羽抓住他的手腕,太危險了!
程墨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最后停在她的唇上——那里因為剛才的緊張而被她自己咬出了一排牙印。他抬手,拇指輕輕撫過那片紅潤,抹去一絲血跡。
我受過專業(yè)訓練。他的聲音低沉,而你...你需要休息。
沈清羽想反駁,卻突然感到一陣眩暈。她踉蹌了一下,被程墨穩(wěn)穩(wěn)扶住。
你的傷口。程墨皺眉,不由分說地掀開她的衣角——包扎處已經(jīng)滲出了血絲,發(fā)炎了。
沈清羽想說自己沒事,但突然襲來的虛弱感讓她不得不靠在程墨身上。他身上的氣息包圍著她,莫名地令人安心。
程墨嘆了口氣,將她打橫抱起。沈清羽驚訝于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卻無力反抗。她被輕輕放在臥室的床上,程墨熟練地檢查傷口,重新消毒包扎。
你需要抗生素和休息。程墨的聲音不容置疑,我出去查看,兩小時內(nèi)回來。如果我沒回來...
你會回來的。沈清羽打斷他,不知為何如此確信。
程墨停下動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有那么一瞬間,他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點了點頭。他起身從衣柜深處拿出一個小型保險箱,輸入密碼后取出一把手槍和幾個彈夾。
會用嗎他將槍遞給她。
沈清羽接過,熟練地檢查彈匣,上膛,關(guān)保險:大學射擊俱樂部。
程墨挑眉,嘴角微微上揚:還有什么是你不會的
烹飪。沈清羽不假思索地回答,和...接吻。
話一出口,兩人都愣住了。沈清羽的臉瞬間燒了起來,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說出了這種話。程墨的耳朵尖也紅了,他輕咳一聲,轉(zhuǎn)身走向門口。
鎖好門。他頭也不回地說,任何人敲門都不要開。
沈清羽聽著他的腳步聲遠去,門鎖咔噠一聲合上。她躺回床上,手指不自覺地撫過自己的嘴唇——剛才差一點就...
窗外的雨聲漸大,像某種不祥的預兆。沈清羽握緊手槍,盯著天花板。程墨會回來的,她確信。然后呢他們之間這種奇怪的吸引力是什么是危機中的依賴,還是...
又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床頭柜上的一張照片——年輕的程墨穿著軍裝,摟著一個笑容燦爛的女孩。沈清羽拿起相框,突然意識到這就是他提到的妹妹。
她的胸口一陣刺痛。他們都被林氏集團毀了親人,這個共同的傷痛比任何曖昧都更深刻地連接著他們。
沈清羽輕輕放下相框,做了一個決定——無論那份數(shù)據(jù)是真是假,她都要查清真相。為了自己,為了程墨,也為了所有被林氏集團傷害的人。
包括那個永遠停在照片里的笑容。
窗外的雨勢漸猛,豆大的雨點砸在玻璃上,如同無數(shù)細小的錘擊。沈清羽靠在床頭,手槍放在觸手可及的位置,目光不斷在房門和窗戶之間游移。
程墨已經(jīng)離開四十七分鐘。
她強迫自己回憶那份可疑的數(shù)據(jù)細節(jié),試圖找出被忽略的線索,但思緒總是不受控制地飄向程墨——他堅毅的側(cè)臉,為她包扎時微涼的指尖,還有那個在壁爐前幾乎發(fā)生的...
沈清羽搖搖頭,指尖無意識地撫過自己的下唇。她不是沒談過戀愛,但從未有過這種體驗——僅僅是一個未完成的靠近,就讓她心跳失速,掌心出汗。
一道刺眼的閃電劈開夜空,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雷聲。整棟房子隨之震動,燈光閃爍幾下后徹底熄滅。
該死。沈清羽在黑暗中繃緊身體,摸索著拿起手槍和手機。
手機屏幕的冷光映出她緊繃的臉。沒有程墨的消息,沒有信號,只有20%的電量提醒。她深吸一口氣,掀開被子下床,傷口的疼痛讓她輕嘶一聲。
廚房應該有蠟燭。沈清羽扶著墻壁慢慢移動,手槍隨時準備射擊。又一記閃電照亮走廊,墻上的家庭照片中,年輕的程墨和妹妹的笑容一閃而過。
冰箱旁第三個抽屜,她記得程墨說過這里有應急物品。果然,幾根蠟燭和火柴整齊地放在防水盒里。沈清羽點燃一支,暖黃的光暈驅(qū)散了些許黑暗。
就在這時,后門傳來輕微的響動。
沈清羽立刻熄滅蠟燭,貼墻而立,槍口對準聲源。門鎖被輕輕轉(zhuǎn)動,接著是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程墨她低聲呼喚,聲音繃得像拉緊的弦。
沒有回應。
沈清羽的手指扣上扳機。腳步聲越來越近,在距離她兩米處突然停住。
清羽。
程墨的聲音,但帶著不尋常的氣音。沈清羽重新點燃蠟燭,昏黃的光線下,程墨靠在門框上,臉色蒼白得嚇人。他的右手緊按左肩,指縫間滲出暗紅的液體。
你受傷了!沈清羽沖上前,蠟燭差點脫手。
程墨搖搖頭,示意她小聲:外面...有兩個人...解決了,但可能還有...
他的身體突然前傾,沈清羽慌忙扶住他,蠟燭的光搖曳著映出地板上滴滴答答的血跡。
你需要立刻處理傷口。她攙著程墨向臥室移動,感受到他身體的重量和不正常的發(fā)熱。
程墨的呼吸粗重,卻還在堅持:先...鎖門...警報...
已經(jīng)鎖了。沈清羽讓他靠在床頭,迅速拉上所有窗簾,然后點燃幾支蠟燭固定在房間各處。
燭光下,程墨的狀況比她想象的更糟。左肩的傷口不斷滲血,黑色的作戰(zhàn)服被浸透了一大片。沈清羽咬咬牙,拿起剪刀小心剪開衣料。
子彈她強迫自己冷靜,聲音卻微微發(fā)抖。
程墨搖頭:刀傷...貫穿...需要縫合。
沈清羽翻出醫(yī)藥箱,慶幸程墨準備充分。消毒水倒在傷口上時,程墨的肌肉猛地繃緊,下頜線條變得鋒利,卻沒發(fā)出一點聲音。
忍著點。她輕聲道,開始清理傷口邊緣的污物。
程墨的目光落在她專注的側(cè)臉上。燭光為沈清羽的輪廓鍍上一層柔和的邊緣,長睫毛在臉頰投下細小的陰影。她咬著下唇,眉頭微蹙的樣子讓他想起第一次在酒吧見到她時——那種倔強又脆弱的神情。
為什么...冒險出去沈清羽一邊準備縫合針線一邊問。
程墨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發(fā)現(xiàn)...追蹤器...在我們車上...
沈清羽的手頓住了:所以他們能找到這里
已經(jīng)...拆了...程墨因疼痛倒吸一口氣,但不確定...是否...發(fā)了信號...
針線穿過皮肉的觸感讓沈清羽胃部翻騰,但她強迫自己繼續(xù)。程墨的體溫明顯偏高,傷口邊緣已經(jīng)有些發(fā)紅。
可能會感染。她低聲說,手指不經(jīng)意擦過他鎖骨處的皮膚,那里的熱度讓她心驚。
程墨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卻讓她無法掙脫。沈清羽抬頭,正對上他深邃的眼睛——燭光在那里面跳動,像兩簇小小的火焰。
你...程墨的聲音沙啞,為什么關(guān)心
沈清羽的呼吸一滯。這是個危險的問題,答案可能會打破他們之間微妙的平衡。她可以撒謊,可以搪塞,但此刻,在燭光搖曳的房間里,在程墨灼人的注視下,她不想。
因為是你。她輕聲說,簡單卻足夠真實。
程墨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那里還留有她緊張時咬出的痕跡。他的拇指撫過她的手腕內(nèi)側(cè),那里的脈搏正瘋狂跳動。
沈清羽不自覺地向前傾身,兩人的呼吸交融在狹小的空間里。程墨身上血腥味混合著雨水的清冽,形成一種奇異的吸引力。她的視線模糊了,只能看到程墨越來越近的眼睛——
砰!
遠處傳來的撞擊聲讓兩人同時一震。程墨立刻松開手,條件反射地去摸腰間的槍——卻發(fā)現(xiàn)它已經(jīng)在沈清羽手中。
繼續(xù)。沈清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重新拿起縫合針,那聲音至少在一公里外。
程墨點點頭,但眼神已經(jīng)變了,更加警覺。沈清羽能感覺到他身體的緊繃,每一塊肌肉都處于備戰(zhàn)狀態(tài)。
縫合在沉默中進行。沈清羽的動作越來越熟練,最后一針結(jié)束時,她長舒一口氣,額頭上已經(jīng)布滿細密的汗珠。
好了。她剪斷線頭,開始包扎,但你發(fā)燒了,需要抗生素。
程墨沒有回應。沈清羽抬頭,發(fā)現(xiàn)他正盯著窗外,表情凝重。
怎么了她小聲問。
程墨示意她安靜,然后極輕地說:聽。
沈清羽屏息凝神。雨聲中,隱約有引擎的轟鳴由遠及近,不是汽車,更像是...
摩托車。程墨的聲音冷得像冰,至少三輛。
沈清羽的心跳驟然加速:他們找到我們了
程墨快速起身,不顧傷口疼痛開始收拾必需品:兩分鐘準備。后門走。
沈清羽迅速行動,將醫(yī)藥用品、食物和水塞進背包。程墨從床下拖出一個金屬箱,輸入密碼后取出幾疊現(xiàn)金、備用手機和一把小巧的手槍。
會用這個嗎他將手槍遞給她。
沈清羽檢查了一下,是瓦爾特PPK,小巧但威力足夠:比剛才那把更適合我。
程墨點頭,又遞給她一個耳機:保持通訊,跟緊我。
引擎聲越來越近,幾乎到了房子外圍。程墨拉著沈清羽悄聲下樓,穿過廚房來到后門處。他從貓眼觀察外面,表情變得更加嚴峻。
后路被截斷了。他低聲說,前門也是。
沈清羽握緊手槍:地下室
程墨搖頭:沒有出口。他沉思片刻,突然抬頭,閣樓。
兩人悄無聲息地爬上樓梯。閣樓入口隱藏在走廊天花板的一個暗門里,程墨拉下折疊梯,示意沈清羽先上。
閣樓低矮狹窄,堆滿箱子和舊家具。程墨挪開幾個箱子,露出一個小天窗。
從這里到屋頂,他輕聲解釋,然后跳到后面的樹上。
沈清羽看著那個狹窄的天窗,咬了咬唇:你先走,我殿后。
程墨皺眉:不——
你受傷了,行動不便。沈清羽打斷他,聲音堅定,我槍法比你好,記得嗎
程墨想反駁,但引擎聲已經(jīng)停在了房子正前方。沒有時間爭論了。他快速點頭,推開天窗,敏捷地爬了出去。
沈清羽緊隨其后,冰冷的雨水立刻打濕了她的全身。屋頂濕滑,她不得不放低重心,小心移動。程墨在前方探路,向她打手勢示意安全。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破門而入的聲音。
找!每個角落!一個粗獷的男聲吼道。
沈清羽和程墨對視一眼,同時加快了腳步。屋頂盡頭是一棵高大的橡樹,樹枝幾乎擦到屋檐。程墨先跳了過去,穩(wěn)穩(wěn)落在粗壯的樹干上,然后向沈清羽伸出手。
跳!他低喊。
沈清羽深吸一口氣,縱身一躍。程墨穩(wěn)穩(wěn)接住了她,但沖擊力讓兩人都晃了一下。沈清羽的腳下一滑,差點墜落,程墨的手臂立刻環(huán)住她的腰,將她牢牢固定在自己胸前。
抓緊。他在她耳邊說,呼吸灼熱。
兩人順著樹干小心下滑。沈清羽能感覺到程墨的體溫透過濕透的衣服傳來,他的心跳快而有力,與她的幾乎同步。
樹下,程墨的摩托車就藏在灌木叢中。他們悄聲靠近,突然,一道手電光掃了過來。
在那兒!
槍聲隨即響起,子彈打在樹干上,木屑飛濺。程墨一把將沈清羽推到摩托車后,自己則拔槍還擊。兩聲槍響后,遠處傳來一聲慘叫。
上車!程墨發(fā)動摩托,沈清羽躍上后座,雙手環(huán)住他的腰。
摩托車咆哮著沖出灌木叢,在泥濘的小路上飛馳。身后,幾個黑影跳上各自的摩托緊追不舍。
抱緊!程墨在風中大喊,突然一個急轉(zhuǎn)彎駛?cè)胍粭l幾乎被雜草掩蓋的小徑。
沈清羽緊貼著他的后背,能感受到他每一次呼吸,每一塊肌肉的緊繃。子彈從耳邊呼嘯而過,但她奇怪地不感到害怕——有程墨在,她莫名地安心。
小徑盡頭是一條湍急的小溪。程墨毫不猶豫地駕車沖入水中,冰涼的溪水瞬間漫到大腿。摩托車引擎在水中熄火了。
棄車!程墨拉著沈清羽跳下車,兩人順著水流向下游移動。
追兵的摩托也在溪邊停下,但黑夜和茂密的蘆葦為他們提供了掩護。沈清羽和程墨屏息靜氣,借著水聲掩護悄悄遠離。
半小時后,確認甩掉了追兵,兩人爬上岸,精疲力竭地倒在蘆葦叢中。沈清羽的傷口火辣辣地疼,程墨的臉色也更加蒼白。
不能停...太久...程墨喘息著說,卻一時站不起來。
沈清羽看著他肩頭重新滲出的血跡,做了個決定。她扶起程墨,指向遠處隱約的燈光:那邊有亮光,可能是農(nóng)場或加油站。我們得找人幫忙。
程墨想反對,但失血和發(fā)燒已經(jīng)讓他虛弱不堪。沈清羽不由分說地架起他,一步步向燈光走去。
為什么...救我...程墨的聲音越來越弱。
沈清羽沒有立即回答。雨已經(jīng)停了,月光透過云層,照亮前方的小路。她能感覺到程墨的重量越來越沉,但他的心跳依然有力,透過相貼的身體傳來。
因為是你。她最終重復了之前的答案,但這次,她確信程墨能聽懂其中的全部含義。
程墨的頭靠在她肩上,呼吸漸漸平穩(wěn)。沈清羽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繼續(xù)向前。燈光越來越近,希望也是。
無論前方等待他們的是什么,至少此刻,他們擁有彼此。而這,在沈清羽看來,已經(jīng)足夠珍貴。
雨聲漸密,敲打著老房子的每一扇窗戶。沈清羽坐在壁爐前的舊地毯上,看著程墨往火堆里添柴。他脫掉了濕透的外套,只穿著一件緊貼身體的黑色背心,火光勾勒出他肩背肌肉的完美線條。
你應該把濕衣服換掉。沈清羽說,聲音比平時低了幾分。
程墨回頭,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件屬于他的灰色T恤穿在沈清羽身上顯得過于寬大,領(lǐng)口斜斜地滑向一邊,露出她精致的鎖骨和一小片雪白的肩膀。他的視線在那片肌膚上停留了一秒,然后迅速移開。
等會兒。他簡短地回答,轉(zhuǎn)身走向廚房,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沈清羽注視著他的背影,注意到他走路時右腿有些不自然。你受傷了她立刻站起來跟過去。
程墨搖頭:舊傷,雨天會疼。
廚房狹小而陳舊,程墨高大的身軀在里面顯得格外局促。他打開冰箱——意料之中的空空如也,只有幾瓶啤酒和半盒牛奶。
過期了。他檢查了一下日期,把牛奶扔進垃圾桶。
沈清羽站在門口,看著他在櫥柜間翻找。當他踮腳去夠頂層柜子時,背心被拉高,露出一截結(jié)實有力的腰線。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黏在那片肌膚上,直到程墨突然轉(zhuǎn)身,手里拿著一包意大利面。
找到了。他說,然后注意到她的視線,挑眉,怎么了
沈清羽迅速移開目光,耳尖發(fā)熱:沒什么。需要幫忙嗎
你可以煮面。程墨遞給她一口鍋,我去檢查門窗。
沈清羽接鍋時,指尖不小心擦過他的手背。那一瞬間的接觸像是有電流穿過,讓她差點松手。程墨似乎也感覺到了,他的手指微微蜷縮,但沒有立即收回。
兩人的目光在廚房昏黃的燈光下相遇。程墨的眼睛在陰影中呈現(xiàn)出深邃的墨色,里面翻涌著沈清羽讀不懂的情緒。他的呼吸似乎變重了,胸膛起伏的幅度變大。
程墨...她無意識地叫出他的名字,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程墨向前邁了一小步,距離近得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氣。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那里因為緊張而微微張開,泛著水潤的光澤。
就在這曖昧的氣氛即將達到頂點時,一道閃電劈過窗外,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雷聲。沈清羽本能地向前一撲,額頭撞在程墨的胸口。
抱歉,我...她抬頭想解釋,卻發(fā)現(xiàn)自己被困在了程墨和櫥柜之間。他的手臂撐在她兩側(cè),形成了一個封閉的空間。
程墨沒有立即退開。他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從濕潤的眼睛到微張的唇,再到因為呼吸急促而起伏的胸口。沈清羽能感覺到他灼熱的呼吸噴在自己臉上,帶著淡淡的薄荷味——他一定用了浴室里那支舊牙膏。
你怕打雷。程墨低聲說,這不是個問句。
沈清羽搖頭,卻沒有推開他:只是...不習慣。
程墨的視線再次落在她的唇上。沈清羽不自覺地舔了舔嘴唇,看到程墨的瞳孔因為這個動作而微微擴大。他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緩緩低頭——
嘀嗒。
水珠從程墨的發(fā)梢落下,正好滴在沈清羽的鎖骨上,順著那道優(yōu)美的曲線滑入衣領(lǐng)深處。程墨的目光追隨著那滴水珠,眼神變得更深沉。
沈清羽屏住呼吸,心跳快得幾乎要沖出胸腔。她能感覺到程墨的身體熱度透過單薄的衣物傳來,混合著雨水、火藥和某種木質(zhì)香氣的氣息包圍著她。
程墨緩緩抬手,拇指輕輕擦過她的鎖骨,抹去那滴水珠。他的指腹粗糙溫熱,在敏感的肌膚上留下火熱的觸感。沈清羽不由自主地輕顫,卻沒有躲開。
程墨...她又喚了一聲,這次帶著輕微的懇求。
程墨的手停在她的頸側(cè),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下頜線。他的臉越來越近,近到沈清羽能數(shù)清他睫毛上的雨滴。她閉上眼睛,等待著——
砰!
一聲巨響從屋外傳來,像是樹枝砸在了屋頂上。兩人如夢初醒般分開。程墨迅速轉(zhuǎn)身看向窗外,而沈清羽則靠在櫥柜上,努力平復自己紊亂的呼吸。
我去看看。程墨的聲音有些沙啞,大步走向門口。
沈清羽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手指不自覺地觸碰剛才被他撫摸過的地方。那觸感還留在皮膚上,像烙印一樣灼熱。
她深吸一口氣,開始煮面,試圖用機械性的動作分散注意力。但思緒卻不受控制地回放著剛才那一刻——如果那聲巨響沒有打斷他們,現(xiàn)在會發(fā)生什么
程墨很快回來了,渾身濕透,黑發(fā)貼在額前,水珠順著下巴滴落。樹枝斷了,他報告道,沒什么大礙。
沈清羽遞給他一條干毛巾:你應該洗個熱水澡。
程墨接過毛巾,兩人的手指再次短暫相觸。這一次,沈清羽故意沒有立即收回手,而是讓指尖在他的手背上多停留了一秒。程墨的呼吸明顯停滯了一瞬。
面快好了。她輕聲說,終于收回手。
程墨點點頭,轉(zhuǎn)身走向浴室。沈清羽注視著他離開,注意到他走路時右腿的跛行更加明顯了。
二十分鐘后,程墨回到廚房,換上了干凈的T恤和運動褲。頭發(fā)還滴著水,但臉色看起來好多了。沈清羽已經(jīng)擺好了兩盤意面,雖然簡單,但香氣誘人。
你的腿,她示意他坐下,讓我看看。
程墨搖頭:不用,老毛病了。
沈清羽堅持:我是認真的。如果受傷了不及時處理,明天會更糟。
程墨猶豫了一下,最終妥協(xié)地坐在沙發(fā)上,卷起褲腿。他的右小腿上有一道猙獰的舊傷疤,周圍肌肉緊繃,明顯處于痙攣狀態(tài)。
沈清羽跪坐在他面前,雙手輕輕握住他的小腿。程墨的肌肉瞬間繃緊,但她假裝沒注意到,開始用專業(yè)的手法按摩痙攣的部位。
在部隊受的傷她問,手指沿著肌肉紋理用力。
程墨的呼吸變得粗重:嗯,阿富汗。彈片傷。
沈清羽點點頭,繼續(xù)按摩。她的手指能感覺到程墨腿上的每一處傷疤和堅硬的肌肉。隨著她的動作,程墨的呼吸逐漸平穩(wěn),肌肉也開始放松。
好點了嗎她抬頭問。
程墨的目光落在她臉上,眼神深邃:嗯。
沈清羽微微一笑,正準備起身,卻突然失去平衡向前撲去。程墨迅速伸手接住她,結(jié)果兩人一起倒在沙發(fā)上,沈清羽半趴在程墨身上。
這個姿勢讓他們的身體緊密相貼。沈清羽能清晰地感覺到程墨胸膛的起伏和有力的心跳。她的手掌貼在他的胸口,隔著一層薄薄的棉質(zhì)布料,能感受到他炙熱的體溫。
程墨的手扶在她的腰上,掌心灼熱的溫度幾乎要燙傷她的皮膚。兩人的臉近在咫尺,呼吸交錯。沈清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程墨的唇上,那線條分明的薄唇此刻微微張開,像是在無聲的邀請。
程墨的手從她的腰間緩緩上移,停在她的后頸,輕輕施力將她拉近。沈清羽順從地低頭,兩人的鼻尖幾乎相碰——
嘀——嘀嘀——
尖銳的警報聲再次響起。程墨咒罵一聲,迅速坐起身。沈清羽也立刻彈開,臉頰燒得通紅。
程墨快步走向監(jiān)控設(shè)備,檢查信號來源。東側(cè),距離一百米。他報告道,聲音恢復了專業(yè)冷靜。
沈清羽整理了一下衣服,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可能是動物
程墨搖頭:移動模式不像。他轉(zhuǎn)身面對她,我們需要輪流守夜。你先去休息,兩小時后換我。
沈清羽想反對,但看到程墨堅決的表情,只好點頭同意。她走向臥室,在門口停下:程墨...
他抬頭看她,目光中仍有未褪去的熱度。
小心點。她最終只說出這三個字。
程墨點頭,嘴角勾起一個幾不可見的微笑:睡吧。
沈清羽關(guān)上臥室門,靠在門上深呼吸。她的心跳仍然快得不正常,唇上似乎還殘留著程墨呼吸的溫度。她走向床,發(fā)現(xiàn)床頭柜上放著一件疊好的干凈襯衫——顯然是程墨準備的。
她換上襯衫,布料上帶著淡淡的松木香,是程墨的氣息。沈清羽鉆進被窩,將臉埋在枕頭里,那里也有同樣的味道。疲憊終于戰(zhàn)勝了緊張,她漸漸沉入夢鄉(xiāng)。
不知過了多久,沈清羽被一陣輕微的響動驚醒。她睜開眼,看到程墨正輕手輕腳地走進臥室,手里拿著手槍。
怎么了她立刻清醒過來,坐起身。
程墨示意她安靜:有人接近房子。拿著這個。他遞給她另一把手槍,躲進衣柜,無論聽到什么都不要出來。
沈清羽搖頭,堅定地站在他身邊:我不會躲起來。
程墨皺眉,但沒時間爭論。外面的腳步聲已經(jīng)清晰可聞,至少有三人,從不同方向接近房子。
跟緊我。他低聲命令,拉著她向浴室移動。
浴室有一個小小的通風窗,通向后院的樹林。程墨迅速拆下窗扇:從這里出去,沿著小溪向東跑,大約兩公里有個加油站。
沈清羽抓住他的手臂:一起走。
程墨搖頭:我得引開他們。你先走,我會追上。
沈清羽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不!我不會丟下你!
外面的腳步聲已經(jīng)到了門廊。程墨突然將沈清羽拉近,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急促的吻:這是命令。他的聲音不容置疑。
然后,不等她反應,程墨就將她推向窗口,自己轉(zhuǎn)身沖向客廳。沈清羽聽到大門被踹開的聲音,緊接著是程墨的怒吼和幾聲槍響。
她的心幾乎停跳,但理智告訴她必須按程墨說的做。沈清羽爬出窗戶,落入冰冷的雨夜中。跑出幾步后,她回頭看了一眼——房子里閃爍著手電筒的光和槍口的火花。
沈清羽咬緊牙關(guān),轉(zhuǎn)身沖進樹林。雨水打在臉上,與淚水混在一起。她在心中發(fā)誓:如果程墨出了什么事,她會讓所有相關(guān)人員付出代價。
包括那個她幾乎要吻到的男人。
程墨離開安全屋后,沈清羽強撐著起身,從背包里取出那枚U盤。她再次檢查了數(shù)據(jù),確認里面確實有林氏集團的財務造假記錄,但關(guān)于X-7的人體實驗資料卻只有片段,并不完整。
鄭明說的沒錯……她低聲自語,這些數(shù)據(jù)是誘餌。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后是低沉的交談聲。沈清羽迅速關(guān)掉電腦,握緊手槍,屏住呼吸。
門鎖被撬動的聲音響起。
她緩緩后退,躲進衣柜后的暗格——這是程墨之前告訴她的緊急藏身處。
門被猛地踹開,兩個黑衣人持槍闖入,環(huán)顧四周。
人呢其中一人低聲問。
肯定還在附近,搜!
沈清羽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就在他們即將靠近衣柜時——
砰!砰!
兩聲槍響從門外傳來,黑衣人應聲倒地。
沈清羽愣住,隨后聽到程墨的聲音:清羽!出來!
她沖出暗格,看到程墨站在門口,手臂上有一道新傷,但眼神依舊銳利。他身后還跟著一個陌生男人——穿著警服,神情嚴肅。
這是陳警官,程墨快速說道,我們得立刻離開。
沈清羽警惕地看著陳警官:警方你怎么確定他不是林氏的人
陳警官直接拿出證件:沈小姐,我們追蹤林氏集團的非法實驗很久了,但一直缺乏關(guān)鍵證據(jù)。
程墨點頭:他救了我。外面還有埋伏,但警方已經(jīng)包圍了這片區(qū)域。
沈清羽深吸一口氣,終于下定決心:U盤里的數(shù)據(jù)不完整,但足夠證明財務造假和部分實驗記錄。真正的核心數(shù)據(jù)……應該在周維安的私人服務器里。
陳警官眼神一亮:你能拿到嗎
沈清羽看向程墨,兩人目光交匯,默契地點頭。
可以,但需要你們配合。
三人迅速制定計劃。沈清羽聯(lián)系了她在林氏集團的內(nèi)線——一個曾經(jīng)受她恩惠的IT工程師,對方答應幫她遠程黑進周維安的加密服務器。
然而,就在數(shù)據(jù)傳輸即將完成時,工程師突然發(fā)來一條消息:
他們發(fā)現(xiàn)我了,快走!
下一秒,電腦屏幕閃爍,彈出一個視頻窗口——周維安的臉出現(xiàn)在畫面中。
沈清羽,他冷笑,你以為你能贏
沈清羽咬牙:周維安,你逃不掉的。
逃他譏諷地笑了,你以為警方會信你一個偷竊公司機密的前員工
程墨一把拉過電腦,冷聲道:我們已經(jīng)有證據(jù)了,包括你在印尼的實驗室。
周維安的表情終于變了:你們……
就在這時,陳警官的通訊器響起:隊長,林氏集團總部已被包圍,但周維安不在里面!
沈清羽瞳孔一縮:他在哪
周維安的笑容變得猙獰:你們永遠找不到我。
視頻突然中斷,電腦屏幕徹底黑屏。
該死!程墨一拳砸在桌上。
陳警官立刻下令:全城通緝周維安!
沈清羽卻突然想到什么:等等……X-7……
程墨看向她:什么
X-7不是項目代號,她低聲說,是周維安的私人實驗室編號!
陳警官立刻調(diào)出地圖:查林氏集團名下所有房產(chǎn)!
幾分鐘后,他們鎖定了一處郊外廢棄工廠——那里曾是林氏早期的研發(fā)中心,代號X區(qū)。
警方迅速包圍了廢棄工廠,但周維安早有準備。
當沈清羽和程墨沖進實驗室時,周維安正站在一臺電腦前,瘋狂刪除數(shù)據(jù)。
站��!程墨舉槍瞄準。
周維安緩緩轉(zhuǎn)身,臉上帶著扭曲的笑容:晚了,數(shù)據(jù)已經(jīng)銷毀了。
沈清羽冷笑:你確定
她拿出手機,屏幕上顯示——數(shù)據(jù)備份完成。
周維安臉色驟變:不可能!
你的IT主管早就背叛你了,沈清羽冷冷道,他給了我全部權(quán)限。
周維安怒吼一聲,猛地掏出一把槍——
砰!
程墨先一步開槍,子彈精準擊中周維安的手腕。
警方?jīng)_進來,迅速將他制服。
三天后,林氏集團的丑聞徹底曝光——財務造假、非法人體實驗、賄賂官員……所有證據(jù)被移交警方,林世誠和周維安被捕,案件震驚全國。
沈清羽站在警局門口,看著新聞里鋪天蓋地的報道,終于長舒一口氣。
程墨走到她身旁:結(jié)束了。她轉(zhuǎn)頭看他,嘴角微揚:嗯,結(jié)束了。陽光灑在兩人身上,仿佛驅(qū)散了所有陰霾。
一年后,上海外灘。
夜色如墨,黃浦江的游輪燈火璀璨,倒映在粼粼水面上。沈清羽站在露臺欄桿旁,晚風拂過她的發(fā)梢,帶著初夏特有的溫熱。
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沉穩(wěn)、克制,卻每一步都像踩在她心跳的節(jié)奏上。
慶功宴的主角躲在這兒,不太合適吧程墨的聲音低而緩,帶著一絲調(diào)侃。
沈清羽沒回頭,只是微微勾起唇角:‘林氏案’都結(jié)案一年了,現(xiàn)在才開慶功宴,陳警官的效率是不是太低了
程墨站到她身側(cè),手臂若有似無地擦過她的肩膀。他今天難得穿了正裝,黑色西裝襯得肩線挺拔,領(lǐng)帶松垮地掛在脖子上,像是剛不耐煩地扯開。
案子結(jié)了,但后續(xù)調(diào)查沒停。他側(cè)頭看她,周維安在獄中供出了幾個高層保護傘,陳隊最近才收網(wǎng)。
沈清羽嗯了一聲,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香檳杯。
一年了。
從那個雨夜亡命奔逃,到如今站在這里——她洗清了污名,重回金融圈,甚至成了反商業(yè)犯罪的顧問專家;程墨也辭去了醫(yī)院工作,正式加入警方特別調(diào)查組,專門負責醫(yī)藥領(lǐng)域的黑幕調(diào)查。
他們贏了。
可有些東西,卻始終懸而未決。
比如——
你最近睡得好嗎程墨突然問。
沈清羽一怔,轉(zhuǎn)頭看他。
程墨的目光落在她眼下淡淡的青影上,眉頭微蹙:又做噩夢了
她下意識想否認,卻在看到他眼神的瞬間泄了氣。
……偶爾。她抿了口香檳,夢到周維安舉著槍,夢到鄭明倒下的樣子。
程墨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抽走她的酒杯,一飲而盡。
程墨!她瞪他,那是我喝過的——
我知道。他放下杯子,指尖在杯沿她唇瓣碰過的地方輕輕一蹭,所以不能浪費。
沈清羽耳根一熱。
這一年來,他們之間始終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共同查案時默契無間,私下卻誰都沒再提那個雨夜未完成的吻。
可此刻,程墨的眼神燙得讓她無處可逃。
程墨。她深吸一口氣,我們……
沈清羽。他打斷她,忽然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絨盒,我有東西給你。
她的呼吸瞬間凝滯。
——直到程墨打開盒子,露出一枚銀色U盤。
沈清羽:……
程墨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不是戒指,失望了
誰失望了!她伸手去搶,卻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他的拇指在她腕骨內(nèi)側(cè)輕輕一按,像按下某個隱秘的開關(guān)。
這是我妹妹的日記。他聲音低下來,加密了很久,最近才破解……我想你應該看看。
沈清羽愣住。
程墨的妹妹——那個死在林氏藥物試驗中的女孩。
她接過U盤,指尖微顫:為什么給我
因為里面提到了‘X-7’。程墨望進她眼睛,也因為我希望你徹底放下。
夜風驟起,江面碎光搖曳。
沈清羽忽然笑了:程墨,你知不知道你很不會送禮物
知道。他抬手,將她被風吹亂的發(fā)絲別到耳后,所以下次送戒指。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誰答應有下次了
你剛才看盒子的眼神答應的。
沈清羽氣笑,抬腳要踹他,卻被程墨一把拉進懷里。
他的氣息鋪天蓋地籠罩下來,混著淡淡的威士忌和薄荷香。
沈清羽。他低聲喚她名字,像念一句遲來的咒語,我們在一起吧。
不是疑問句。
她仰頭看他,忽然想起一年前那個未完成的吻。
這次沒人打斷你了。她輕聲說。
程墨眸色一暗,低頭吻了下來。
黃浦江的游輪鳴笛遠去,而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全文完)
彩蛋:
三個月后,程墨在沈清羽的公寓廚房里發(fā)現(xiàn)了一本《新手烘焙指南》,書簽卡在求婚蛋糕那一頁。
他挑眉看向客廳——沈清羽正假裝專注地盯著電腦,耳尖卻紅得透徹。
程墨輕輕攪動著調(diào)酒器,冰塊碰撞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脆。他專注的神情仿佛周圍的一切都不存在,只有手中的調(diào)酒器和即將誕生的這杯酒。
好了。程墨將調(diào)好的酒緩緩倒入酒杯,泛著淡藍色的光澤,如同夜空中閃爍的星辰。
他輕輕推到沈清羽面前,這杯叫‘新生之夢’,品嘗一下給我點建議吧。
沈清羽接過抿了一口,手指一勾。待程墨湊近,紅唇湊了過去,把瓊漿度入他的口中。
現(xiàn)在知道你調(diào)的酒,有多好喝了嗎我已經(jīng)上癮了!沈清羽閉眼說道……
(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