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我不想廢話，等李陽簽字。

    見李陽不動，周妍撿起離婚協(xié)議，交到他手里。

    陽哥，她主動離婚，公證失效，跟你沒關(guān)系。

    可以簽。

    李陽的手在顫抖，死死的盯著我。

    陳雪！你別逼我！

    我半步都不退讓，把筆遞給李陽。

    簽字，還你自由。

    他接過筆，狠狠摔在地上，頭也不回的離開。

    好好的機會不接受。

    我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但都不重要了。

    離開李家。

    我應聘了畫師的工作，教學生畫畫維持生計。

    本以為今后的生活再也不見李陽。

    這天，他卻帶著孩子報了我的興趣班。

    4

    陳雪，你不是年輕人，為什么還這么犟

    李陽語重心長的說：你回來，我們重新生活，一家人幸福歡樂多好。

    我平靜的看著他，禮貌微笑。

    李先生，我還有課，報名請去那邊。

    指了個方向，我灑脫的離開。

    李陽皺眉，追了上來，按住我的雙肩。

    他威脅道：你坐過牢，信不信我告訴校長，你工作都會丟！

    我神色復雜。

    聳了聳肩，無所謂道：李先生隨意。

    這時，挺著大肚子的周妍，帶著孩子出現(xiàn)。

    看到我后，她情緒激動：李陽！你騙我給兒子報興趣班，其實是來看她，對嗎

    半年了，我為了你跟孩子，付出了所有，你還沒放下她！

    好，我跟兒子走，我絕不讓孩子受半點委屈。

    你跟她復婚，過你們的二人世界去！

    見周妍身子輕顫，扶著孕婦肚站都站不穩(wěn)。

    李陽臉色一白，連忙上去攙扶，溫柔的安慰：妍妍，你十月懷胎生下兒子，現(xiàn)在還高齡為我懷女兒，你半條命都快沒了，我怎么可能拋下你們

    那樣我跟畜生有什么區(qū)別！

    李陽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帶著警告的意味。

    我沒放在心上，去給孩子上課了。

    上到一半，周妍把孩子送到我班上。

    我有些詫異，沒來得及問，她就離開了。

    在我教學過程中，周妍的兒子把顏料撒在地上。

    連同其他學生都沒能幸免，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上了顏料。

    他熊孩子的行為，我忍不住批評了幾句。

    拽住他跟另外一個學生道歉。

    他目中無人，嗤笑道：你一個勞改犯，憑什么讓我道歉

    我媽說了，你是壞女人，住你的房子都不愿意，憑什么要我聽你的話。

    我渾身一顫，有其母必有其子。

    懶得跟孩子計較。

    松開手，他卻從我兜里掏出胃藥，打開就吃。

    我嚇了一跳，重重的拍掉。

    他哇哇大哭。

    周妍挺著肚子闖了進來，不由分說怒罵：陳雪，你有什么不滿沖著我來，別對孩子動手，他還那么小，你怎么下手這么重！

    見兒子小手紅彤彤，她眼睛都紅了。

    我抬頭就見門口站著滿眼怒火的李陽，連忙解釋：是他搶我的藥，要不是我反應快，他就吃下去了......

    你是壞人！爸爸教過我，不能吃陌生人的東西，是壞奶奶逼我吃，我不吃她就打我。

    此話一出，李陽不由分說，上來給我一巴掌。

    我難以置信，就聽周妍委屈哭訴：陽哥，我知道你放不下陳姐，我想著單獨帶兒子跟她談談，讓她當兒子的干媽，這樣你在中間也好受點。

    可沒想到，她表面答應，背地里竟對孩子下手。

    她好狠的心��！

    今天說什么我也要為兒子討個說法。

    李陽冷著臉，將之前沒有簽字的離婚協(xié)議摔在我臉上。

    給妍妍認錯，我可以當什么都沒發(fā)生......

    他頓了頓，語氣一冷：不然我親自送你進監(jiān)獄！

    我撿起離婚協(xié)議，面無表情的說：報警吧！

    5

    后來，校長調(diào)出監(jiān)控，證明了我的清白。

    但我的工作也丟了。

    不得已，我把我媽留給我的房子賣了。

    斷絕一切找到我的可能。

    離開傷心地后，我在一個小縣城，買了個小院。

    閑暇時養(yǎng)養(yǎng)花，心情不錯就畫畫。

    偶爾賣出一幅畫，幾千塊夠我兩三月開支，我知足了。

    日子過得愜意。

    可有天，老同學老許聯(lián)系到我。

    他說：雪姐，我有辦法幫你翻案，你真不打算給渣男一個教訓嗎

    我笑著回應。

    過去的事已經(jīng)不重要了，我們還有幾個十年可活

    往后余生，過好每一天，開開心心就夠了。

    電話里，老許沉默了很久。

    只聽他嘆息道：雪姐，我要有你一半心態(tài)就好了。

    我聽出他話里有話，他沒說，我也沒問。

    沒過幾天，老許辭去律師工作，找到了我。

    我有些意外，調(diào)侃他：許大律師，你放棄夢想了

    從小我們就是鄰居，在我爸拋棄我跟媽后，老許的愿望就是成為一名律師。

    他給我說，他要為世間不平掃除障礙。

    年輕時中二的承諾，老許一直在堅守。

    聽我調(diào)笑的話，老許推了推老花鏡：老咯，后半輩子簡單點挺好。

    我們相視一笑，沒有戳破彼此心意。

    夕陽下，我們坐在搖椅上，感慨著過往。

    粗茶淡飯，日升日落，一切都在平常不過了。

    但這天，老許接到一個官司。

    他明確拒絕了，可對方還是找上門來。

    我沒想到客戶是李陽。

    再次看到他，我有些詫異，他兩鬢斑白，一下子像老了十歲。

    看到我，李陽愣了一下，眼里透著失而復得的驚喜。

    陳雪，我終于找到你了！

    李陽有些哽咽。

    他想上來抱我，卻被我避開。

    我們已經(jīng)離婚了。

    我冷漠的口吻，讓他渾身一顫。

    看著我，李陽苦澀一笑，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陳雪，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了，能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嗎

    我沒有回應。

    老許帶著沒賣出去的畫回來了。

    見李陽站在院門口，他輕輕放下畫，站在我跟李陽中間。

    李先生，你的官司我不會接，回去吧。

    老許直接下逐客令。

    李陽根本不聽，只是期待的看著我。

    我看向老許，自然的給他擦汗，像是嘮家常一樣說：又一幅畫都沒賣出去啊。

    老許尷尬的撓頭。

    李陽被晾在一邊，沒人理會他。

    看著院里和諧的我們，他最終不舍的離開了。

    事后，老許把前因后果全都告訴了我。

    原來三年過去，周妍的兒子被慣得無法無天，不是在學校里欺男霸女，就是在外面小偷小摸。

    學校管不了，李陽教育兩句，還會被打。

    兒子打老子，李陽的臉都丟光，還對他沒辦法。

    周妍受不了，帶著女兒回老家。

    李陽管束不了兒子，干脆放手。

    導致闖下彌天大禍。

    失手把校領(lǐng)導女兒推下樓，終身癱瘓。

    李陽公司受到影響，為了兒子變賣公司，給校領(lǐng)導賠禮道歉。

    對方堅持要告他。

    沒辦法，這才聯(lián)系到老許。

    這時我這才知道，老許在律師界里，還有金牌律師頭銜。

    難怪李陽會聯(lián)系他。

    雪姐，其實我認識不少人，這些畫我聯(lián)系他們買幾幅

    察覺到我要調(diào)侃他，老許連忙轉(zhuǎn)移話題。

    我看向畫，眼睛有些模糊，沉默的點了點頭。

    6

    一個月后，在老許的張羅下，他直接給我開了個畫展。

    利用人脈，不少知名企業(yè)家都來了。

    我這才明白，金牌律師的含金量。

    有老許的面子，我的畫被炒出天價，可這不是我想要的結(jié)果。

    律師是老許的夢。

    畫畫也是我的夢。

    以前，李陽欣賞我的畫。

    記得第一次相遇，我在街頭作畫，李陽進入我的畫中。

    被他發(fā)現(xiàn)后，我便把畫送給了他。

    后來，每次我在街頭作畫，都能遇見李陽。

    他說我的畫純粹，簡單，不染雜質(zhì)。

    那時，李陽剛創(chuàng)業(yè)，他四處拉投資，一直碰壁。

    看到我的畫，內(nèi)心才會平靜，仿佛我的畫能給他激勵。

    時間一久，我們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

    但現(xiàn)在，我不奢求什么。

    只想有個懂我，懂我畫的人。

    可知己難求。

    陳雪，還記得這幅畫嗎

    身后突然傳來李陽的聲音，我回頭就見他舉著我們相遇時那幅畫。

    這一瞬，我的心狠狠一顫。

    除此之外，并無任何情緒。

    李陽，過去的就讓他過去，給彼此留點體面，好嗎

    聽著我平靜的語氣，李陽失聲笑了。

    他來到我面前，輕輕撫摸著畫。

    你一點都沒變，畫還是那么純粹，是我辜負了你。

    話落，我的心再次一顫，可情緒依舊沒有波動。

    李陽自顧自說：如果重來一次，你還會幫我嗎

    迎上他灰白的雙眸，瞳孔中透著我斑白的發(fā)絲。

    原來我們都這么老了。

    我臉上透著一抹追憶，反問：你說的哪一次

    李陽愣了一下，眼底閃過痛苦的掙扎。

    突然跪在了我面前。

    對不起，我沒想到給你帶來了這么多傷害。

    看著跪在面前的李陽，我陷入回憶。

    當初李陽拉不到投資，是我沒日沒夜畫畫，讓他度過了最艱難的時候。

    精神高度集中，導致眼睛出現(xiàn)間歇性失明。

    這些，他不知道。

    公司度過難關(guān)，他高興得像個孩子，跟父母朋友慶祝。

    唯獨把我留在了出租屋。

    后來他解釋，要維護客戶，太忙。

    我理解支持。

    結(jié)婚那天，李陽談了個項目，他說很重要，不能出席婚禮了。

    親朋好友都在場。

    我一個人招待，狼狽的結(jié)束了婚禮。

    晚上李陽發(fā)朋友圈，跟合作伙伴在會所左擁右抱。

    新婚之日，他不出席婚禮。

    新婚之夜，他夜不歸宿。

    事業(yè)重要，我理解支持。

    往后二十年，紀念日，生日......

    李陽總能找到借口回避跟我有關(guān)的一切。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眼里徹底沒有了我。

    最后一次正眼看我，是那晚求我替他坐牢。

    回過頭，前半生我已被他傷得遍體鱗傷。

    所以，你現(xiàn)在想說什么

    眼淚從我眼眶滑落，我的語氣卻依舊冷漠。

    李陽一怔，復雜的情緒涌上心頭。

    他苦苦哀求：再幫我最后一次，好嗎

    7

    我答應了下來。

    但讓我沒想到的是，李陽讓我?guī)退�，竟是讓我把他兒子送進監(jiān)獄。

    我好奇的問為什么，他沒有給我答案，失魂落魄的離開了現(xiàn)場。

    等畫展結(jié)束，我把這事告訴了老許。

    他沉默了許久，嘆了口氣：雪姐，他說的沒錯，你一點都沒變，還是這么善良。

    我聽出的言外之意，沒有打斷，等老許繼續(xù)說：還記得你跟我說李陽丁克的事嗎

    我點頭。

    老許看著我，神情復雜：不是你生不出孩子，其實生不了的人是他。

    這些我知道。

    我猛地反應過來，震驚的看著老許。

    老許點頭：李陽不孕不育，他跟周妍的孩子根本不是他的。

    半晌我才反應過來。

    那孩子是......

    我忍不住多問了一嘴。

    老許回屋，拿出李陽給他的資料。

    東西都在這里了。

    我隨便翻了一下，三觀都被震碎。

    老許在旁邊解釋：李陽失手砸死周妍的男人，其實是雙胞胎弟弟，她一邊跟李陽糾纏，一邊圍護她男人的關(guān)系。

    你替李陽坐牢十年，周妍利用他的關(guān)系，讓自己的男人從一個合同老師，硬生生爬上了校領(lǐng)導的位置。

    說到這里，我已經(jīng)明白了。

    看完資料，周妍的兒子之所以把校領(lǐng)導女兒推下樓。

    目的是為了騙李陽的財產(chǎn)，他跟校領(lǐng)導本就是親生父子，在給李陽設(shè)局。

    許陽聽了我的結(jié)論，搖了搖頭。

    你啊，想復雜了。

    這還是不是真相

    我等著老許解釋，他說：周妍也只是校領(lǐng)導的情人，他跟教育系統(tǒng)某位女兒結(jié)的婚，周妍的兒子就是故意針對他，要把他搞臭。

    實際上，周妍和校領(lǐng)導各取所需，她懷孕拴住李陽，借李陽的勢幫校領(lǐng)導。

    校領(lǐng)導的弟弟死在李陽手里，周妍的把柄被他抓住，只能聽校領(lǐng)導的安排。

    一切都只是一場交易，但受害人卻成了你們。

    得知真相后，我久久不能平靜。

    一場交易，我坐了十年牢。

    到頭來，李陽也是受害者。

    可悲，可笑。

    我問老許，要不要幫李陽把周妍兒子送進監(jiān)獄。

    老許說，根本不用我考慮，校領(lǐng)導身邊那位動動手指就能輕松做到。

    果不其然。

    一周不到，周妍的兒子鋃鐺入獄。

    但因未成年，判了緩刑。

    這天，李陽再次找上我，他只說了句對不起，就再也沒出現(xiàn)了。

    還是老許告訴我，李陽去自首了。

    十年前的冤案，我得以沉冤昭雪，可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失去的回不來。

    8

    后來，周妍從老家回來，得知李陽入獄，兒子也關(guān)進了少管所。

    她還找我鬧事。

    當我把真相狠狠拍在周妍臉上，她灰溜溜的逃了。

    我懶得管她，失去的不再回來，我只想把握當下生活。

    結(jié)果再次聽到周妍的消息，是在新聞上。

    原來那天從我這里逃走后，她帶著女兒找上了校領(lǐng)導的門。

    被對方得知校領(lǐng)導再外面亂搞，果斷被法律制裁。

    官司還是老許打的。

    或許帶著私人恩怨，一切源頭始作俑者，老許統(tǒng)統(tǒng)沒放過。

    規(guī)則之外，情理之中，合情合理又合法。

    老許給他們定了最重的罪。

    雖不致死，但都五十好幾了，再出來半截身子入土。

    跟死沒什么區(qū)別。

    小院里，老許坐在搖椅上，充當我的模特。

    雪姐，我的夢想從未丟過。

    我失神一笑，用畫筆摸索著，敲了一下他的頭，沒好氣道：別晃，還沒畫完......

    老許夢想沒丟，我也一樣。

    畫完最后一幅畫，我眼睛徹底失明。

    但有老許陪我度過余生。

    他便代替，成了我往后余生的眼。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