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窮漢起歪念
雨點子砸在破窗欞上,噼里啪啦像撒豆子。我縮在發(fā)霉的草垛里,望著房梁上滴答的水珠,肚子餓得咕咕叫。墻角的老鼠啃著發(fā)霉的玉米芯,我抓起半塊磚頭砸過去,啪地砸在墻皮剝落的土墻上,驚起一片灰撲撲的塵土。
阿強又在打老鼠呢王大爺?shù)臒煷佔哟猎谖壹议T檻上,煙油子味兒混著雨腥氣直往鼻子里鉆。我沒搭腔,繼續(xù)摳著墻縫里的泥塊,指甲縫里還沾著今早挖野菜時帶的土。
要我說,你也該尋思尋思終身大事了。王大爺吐了口濃痰,隔壁村二柱子家的閨女,昨兒剛訂了親,彩禮要了二十兩銀子呢。
關你球事。二十兩銀子我連二十文銅錢都拿不出來。我心里想,爹娘走那年發(fā)大水,家里的地全淹了,能賣的都賣了,如今就剩這漏風的破屋子和一身的饑荒。
王大爺,你個背時的,少拿老子打趣了。我悶聲說,聲音在空蕩蕩的屋子里回響。
不是打趣你,王大爺蹲下來,煙袋鍋子在鞋底磕了磕,你遠房叔叔家不是有錢嗎聽說他家新置了兩進的宅子,騾馬都養(yǎng)了七八匹。
我心里猛地一動,抬頭看向王大爺。他渾濁的眼睛里閃著精光,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你小子,要是能攀上你叔叔,說不定還真能娶上媳婦。
夜里,我翻來覆去睡不著,王大爺?shù)脑捲谀X子里打轉。叔叔家的朱漆大門、雕花木窗,還有他每次來都穿著的綢緞大褂,像走馬燈似的在我眼前晃。我記得上次他來,馬車上裝著給廟里捐的香油,一車又一車,連拉車的馬都比我吃得好。
有了!我猛地坐起來,腦袋撞在房梁上,疼得直咧嘴。但這點疼算什么只要能從叔叔那里騙到錢,別說撞腦袋,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認了。
第二天一早,我換上補丁最少的粗布衣裳,用井水抹了把臉,往鎮(zhèn)上去了。叔叔家的宅子在鎮(zhèn)西頭,遠遠就能看見飛檐翹角,比鎮(zhèn)上的縣衙還氣派。我站在門口,手心全是汗,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敲門。
誰啊門房探出頭來,上下打量著我,眼神里滿是嫌棄。
我是阿強,來找我叔叔。我賠著笑臉,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些。
門房撇了撇嘴,等著。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地打開門,跟我來吧。
穿過兩進院子,我被帶到正廳。叔叔坐在太師椅上,手里把玩著翡翠扳指,金絲眼鏡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阿強啊,稀客。他連眼皮都沒抬,找我有啥事
我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膝蓋磕在青磚上生疼。叔叔,您救救我吧!我扯著嗓子喊,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我實在過不下去了,家里的房子眼看就要塌了,我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
叔叔終于抬起頭,皺著眉頭看我,你個沒出息的東西,就知道哭哭啼啼。說吧,到底想要什么
我咬了咬牙,叔叔,我……我想娶媳婦。鄰村有個姑娘愿意嫁給我,可她家要二十兩銀子的彩禮……
二十兩叔叔冷笑一聲,你當銀子是大風刮來的
我急忙說:叔叔,我知道您心善,就當可憐可憐我。等我娶了媳婦,兩口子一起干活,肯定能把錢還上。
叔叔站起身,在廳里來回踱步,皮鞋踏在青磚上噠噠作響。二十兩不是小數(shù)目,不過……他突然停下,盯著我,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成家了。這樣吧,我給你一百兩銀子。
我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瞪大了眼睛看著叔叔。一百兩這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
但是,叔叔話鋒一轉,完了我得來喝杯喜酒。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百兩銀子確實誘人,但要真娶個媳婦,上哪兒找去可話已經說出口,再反悔也來不及了。我咬了咬牙,行!謝謝叔叔!我一定風風光光地辦場喜酒!
從叔叔家出來,我腦袋還有點發(fā)懵。一百兩銀子在兜里沉甸甸的,但喜悅沒持續(xù)多久,愁緒就又涌上心頭。上哪兒找個媳婦總不能隨便拉個路人來充數(shù)吧
正心煩意亂時,路過后山的破廟。那廟荒廢多年,聽說以前香火還挺旺,后來不知怎么就沒人來了。我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蛛網密布,檀香混著霉味撲鼻而來。供桌上蒙著灰的蠟像映入眼簾,我愣在了原地。
那蠟像身段窈窕,月白的衣料裹著纖細的腰肢,像是能掐出水來。雖然蒙著灰,但依稀能看出眉眼精致,臉頰圓潤,櫻桃小嘴微微上揚,像是在微笑。我咽了咽唾沫,心跳突然加快。這不就是現(xiàn)成的媳婦嗎
我扯下紅蓋頭,給蠟像蒙上。觸到她臉頰時,指尖竟覺得有些溫涼,心里不由得發(fā)毛,但很快就被一百兩銀子的誘惑壓了下去。扛起蠟像往家走時,總覺得背后有雙眼睛盯著,回頭卻只看見蠟像的蓋頭邊沿,露出一點雪白的下巴,像是在笑。
對不住了,姑娘。我小聲嘀咕,等過了這關,我一定給你重塑金身。
回到家,我把蠟像安置在堂屋中央,又找了件舊紅綢給她披上�?粗w著紅蓋頭的蠟像,心里七上八下。明天叔叔就要來喝喜酒了,這事兒能糊弄過去嗎可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夜里,我躺在地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月光透過破窗照進來,照在蠟像身上,泛著詭異的光。我迷迷糊糊間,仿佛聽見輕輕的嘆息聲,像是從蠟像那邊傳來的。我猛地坐起來,卻什么都沒看見,只有蠟像靜靜地坐在那里,紅蓋頭下一片神秘的黑暗。
一定是我聽錯了。我安慰自己,重新躺下。但心里的不安卻越來越重,總覺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發(fā)生�?杉谙疑�,不得不發(fā),明天,一切就都見分曉了。
我將延續(xù)第一章的懸念,聚焦喜宴當天的場景,通過環(huán)境渲染、人物神態(tài)動作和充滿張力的對話,把蠟像變真人的反轉寫得驚心動魄,再逐步揭開背后秘密。
2
喜宴驚變
雞叫頭遍時,我就被院里的喧鬧聲吵醒。鄰村二柱子帶著幾個漢子來幫忙,正扯著嗓子往房梁上掛紅綢。阿強,新娘子咋還沒露面二柱子探頭往堂屋瞧,我心里一緊,差點打翻手里的銅盆。
新娘子害羞,天不亮就躲屋里了。我干笑著把銅盆往地上一放,濺起的水花濕了褲腳。余光瞥見堂屋門縫里露出的紅裙角,那尊蠟像還好好端坐在太師椅上,紅蓋頭下的身影紋絲不動。
日頭升到頭頂時,叔叔的馬車碾著碎石路來了。八人大轎停在院外,小廝們抬著描金禮盒,綢緞包裹里露出的銀元邊角晃得人眼暈。我強作鎮(zhèn)定地迎上去,卻看見叔叔金絲眼鏡后的眼睛直往堂屋瞟。
新娘子呢叔叔剛跨進院門就問,山羊胡隨著說話一翹一翹。我喉結動了動,正要回話,忽聽得堂屋傳來瓷器碎裂聲。所有人都愣住了,二柱子手里的嗩吶啪嗒掉在地上。
我腿肚子直打顫,卻只能硬著頭皮往堂屋走。推開門的瞬間,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撲面而來。原本端坐在太師椅上的蠟像竟換了姿勢,左手撐著頭,右手捏著我今早放在桌上的木梳,正在慢條斯理地梳頭發(fā)。紅蓋頭歪歪斜斜地掛在發(fā)間,露出半張粉雕玉琢的臉。
你……我話沒說完,叔叔已經擠了進來。他看清堂屋景象的剎那,手里的翡翠鼻煙壺咚地砸在青磚上,碎成兩半。
阿強,你……你娶的是個啥叔叔聲音都變了調,金絲眼鏡滑到鼻尖,你當我老糊涂了
我撲通跪下,膝蓋撞得生疼:叔,您聽我解釋……話音未落,本該是蠟像的女子突然輕笑出聲。她放下木梳,纖長的手指勾起紅蓋頭,露出整張芙蓉面。眼尾微微上挑,含著春水般的眸子掃過眾人,唇色如櫻桃般鮮艷欲滴,腰間紅綢隨著起身的動作輕輕晃動,哪里還有半點蠟像的僵硬!
夫君這是怎么了她開口說話,聲音像浸了蜜,尾音帶著江南小調的婉轉,還不介紹介紹長輩
院子里一片死寂,二柱子他們張著嘴,活像被人點了穴。叔叔踉蹌著后退半步,扶著門框才站穩(wěn):你、你不是死了十年的李家閨女
我腦袋嗡地炸開。十年前李家滅門的慘事我也聽過,說是全家染上怪病,一夜之間死絕�?裳矍斑@活生生的美人,怎么會和十年前的冤魂扯上關系
叔叔認錯人了。女子蓮步輕移,裙擺上的金線牡丹隨著步伐綻放。她走到我身邊時,袖口掠過我的手背,觸感細膩溫熱,不像是蠟像的冰冷,我是鄰村的繡娘,與阿強情投意合,才應了這門親事。
叔叔死死盯著她腰間晃動的玉佩,那是塊通體碧綠的羊脂玉。我也愣住了——這玉佩分明是叔叔府上的傳家之物,我昨日明明沒在蠟像身上見過!
好,好!叔叔突然冷笑,伸手抹了把額角的冷汗,既然如此,叔就等著喝喜酒了。他轉頭沖小廝使了個眼色,把禮物都抬進來。
金燦燦的禮品擺在八仙桌上,映得滿堂通紅。可我卻感覺不到半點喜悅,反倒像是壓著塊千斤重的石頭。女子不知何時又坐回太師椅,正用帕子慢條斯理地擦拭那把木梳,眼波流轉間又沖我笑了笑,嘴角那顆朱砂痣隨著笑容輕輕顫動。
入夜賓客散盡,我攥著婚書的手全是汗。推開新房門時,女子正倚在窗邊,月光透過破窗灑在她身上,竟像是給她鍍了層銀邊。夫君終于來了。她轉身時,紅蓋頭徹底滑落,青絲如瀑般傾瀉而下,要看看新娘子的模樣嗎
我咽了咽唾沫,喉嚨干得發(fā)緊:你到底是誰那玉佩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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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笑著走近,身上的香氣愈發(fā)濃郁。我這才注意到她耳垂上的珍珠墜子,圓潤飽滿,絕非尋常人家能有的物件。我是你從廟里抱回來的蠟像啊,夫君。她指尖劃過我的掌心,至于玉佩……她突然湊近,溫熱的呼吸噴在我耳畔,那是給叔叔準備的驚喜。
話音未落,院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我正要出去查看,女子突然伸手拉住我。她的力氣大得出奇,明明看著柔弱,卻把我拽得踉蹌了兩步。別去。她貼著我的耳朵說,有人不想讓這喜事太太平平。
門縫里透進的月光下,我看見她腰間玉佩突然泛起微光,映得她眼底一片幽藍。緊接著,院外傳來瓷器碎裂聲,還有二柱子帶著哭腔的喊聲:不好了!新娘子的房間著火了!
我猛地轉頭看向她,卻見她不慌不忙地整理著鬢角,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看來,這場戲才剛剛開始。
3
新娘的秘密
濃煙順著門縫鉆進來,嗆得我直咳嗽。我甩開她的手就要往外沖,卻被她一把扯住后領,整個人差點跌坐在地。別犯傻!她的聲音冷得像冰,指甲深深掐進我肩膀,這火來得蹊蹺。
院外的喧鬧聲突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靜。我扒著門縫往外看,只見二柱子他們全都僵在原地,手里的水桶歪斜著,水灑了一地,月光照在他們臉上,青白得像是死人。女子不知何時站到我身后,裙擺掃過我的腳踝,涼颼颼的。
看到屋檐下的黑影了嗎她的呼吸噴在我耳后,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房梁上倒掛著個人影,黑衣蒙面,手里握著寒光閃閃的匕首。那匕首尖上還滴著油,正是方才起火的罪魁禍首。
是叔叔府上的人。她的聲音輕得像嘆息,他們不想讓我活著說出真相。我猛地轉身,借著月光看清她的臉。她的眉眼還是那么漂亮,可眼神卻冷得可怕,像是結了層冰。
火很快被撲滅了,二柱子他們清醒過來,卻都一臉茫然,仿佛完全不記得剛才發(fā)生了什么。我扶著墻根,雙腿發(fā)軟。女子卻像沒事人一樣,坐在床邊慢條斯理地整理裙擺,那枚碧綠的玉佩在她腰間晃來晃去,晃得我眼暈。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攥緊拳頭,指甲幾乎掐進掌心,為什么叔叔要殺你還有,你怎么知道李家的事
她抬頭看我,笑容輕輕顫動:先喝口水壓壓驚吧。說著,她伸手倒了碗涼茶。我這才發(fā)現(xiàn),桌上不知何時多了個青瓷茶壺,壺身上的纏枝蓮紋精美絕倫,根本不是我家能有的物件。
我沒接茶碗,只是死死盯著她。她也不惱,輕抿了一口茶,緩緩開口:我確實是廟里的蠟像所化,但這具肉身的來歷,確實和李家有關。十年前,李家滿門被滅,不是因為疫病……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恨意,是被人滅了口。
我倒吸一口涼氣:是誰干的
你叔叔。她的聲音平淡得可怕,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當年,李家發(fā)現(xiàn)了你叔叔走私官鹽的證據,想以此要挾。你叔叔表面上答應給封口費,卻在夜里派人投毒,還偽裝成疫病傳染的假象。
我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叔叔平日里看起來慈眉善目,沒想到竟是這樣心狠手辣的人。那你為什么會變成人又為什么要找上我
她站起身,走到窗邊,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廟里的香火斷絕,我本應消散。但你那日觸碰我時,心里滿是執(zhí)念,想借‘新娘’的身份騙錢。這執(zhí)念太強烈,竟讓我借了李家女兒的肉身還魂。至于找上你……她回頭沖我一笑,因為你是最適合幫我揭開真相的人。
我后退一步,撞到桌角:我只是想騙點錢,沒想過……
現(xiàn)在由不得你想不想了。她突然逼近,身上的香氣變得濃烈起來,叔叔看到我腰間的玉佩,已經起了殺心。他不會放過任何知道真相的人,包括你。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瓦片碎裂的聲音。女子反應極快,一把將我拽到身后。三支淬了毒的弩箭擦著她的發(fā)梢釘在墻上,尾羽還在微微顫動。她抬手甩出幾枚銀針,只聽墻外傳來一聲悶哼,顯然有人中了招。
看到了嗎她轉過身,裙擺上沾著幾滴血,從你把我抱回家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我看著她,突然發(fā)現(xiàn)她腰間的玉佩不知何時變成了紅色,像是浸了血。她順著我的目光低頭,輕笑一聲:這玉佩是李家的傳家寶,遇血則紅。當年李家滿門遇害時,玉佩吸收了太多怨氣,才會有這樣的變化。
我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原本只是想騙點錢娶媳婦,沒想到竟卷入了這樣一場驚天陰謀。那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她走到我身邊,伸手將我拉起。她的手很涼,卻讓我莫名安心:明天,我們去見你叔叔。帶著這枚玉佩,還有……她從袖中掏出一卷泛黃的紙,這是密信,藏在廟里的暗格里。
我接過密信,手還在發(fā)抖。信紙已經有些脆了,上面的字跡卻依然清晰。你怎么拿到的
在我還是蠟像的時候,就知道這些秘密了。她微微一笑,廟里的靈物能看見凡人看不見的東西。這十年來,我一直在等一個機會,等一個能幫我伸冤的人。
夫君來寬衣歇息了,今日洞房不可浪費了她一邊鋪著被子一邊跟我說著話。
窗外傳來更夫打更的梆子聲,已經是三更天了。我看著手中的密信,又看看眼前這個神秘的女子,心里五味雜陳。原本以為是一場騙局,沒想到竟牽扯出這樣一段血案。明天,又會發(fā)生什么事呢
4
叔侄博弈
天剛蒙亮,我和她還在被窩里,院子里就傳來砸門聲。阿強!開門!叔叔的聲音裹著寒氣,震得門板嗡嗡響。我手忙腳亂地把玉佩塞進懷里,她卻坐在梳妝臺前,慢條斯理地梳頭。
你還有心思打扮我急得直跺腳。她回頭沖我眨眨眼,耳垂上的珍珠墜子晃出細碎的光:見仇人,自然要漂漂亮亮的。說話間,院門鎖被生生劈開,十幾個人沖了進來,火光照亮叔叔鐵青的臉。
妖女!竟敢算計我!叔叔一把推開擋路的二柱子,金絲眼鏡后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他身后的壯漢們個個手持鋼刀,刀刃在火光下泛著冷芒。我下意識擋在她身前,后背卻被冷汗浸透。
她輕輕繞過我,裙擺掃過地面發(fā)出沙沙聲:趙老爺這是說的哪里話她抬手撫過鬢角,不過是想請您去衙門,把十年前的舊賬算清楚罷了。
叔叔的山羊胡劇烈抖動,突然指著她腰間的玉佩:這玉佩明明被我扔進枯井,你從哪里得來的還有那密信……話沒說完,他猛地捂住嘴,像是意識到說漏了嘴。周圍壯漢們面面相覷,舉刀的手都有些發(fā)顫。
看來趙老爺還記得清楚。她輕笑一聲,玉佩突然發(fā)出紅光,映得滿院人臉色慘白。我看見叔叔身后的小廝臉色驟變,偷偷往袖口摸去。說時遲那時快,她手腕一抖,三枚銀針破空而出,小廝慘叫著倒在地上,手里的毒藥瓶摔得粉碎。
果然是你。她盯著抽搐的小廝,眼中閃過一絲殺意,當年就是你往李家水井里投的毒吧叔叔踉蹌后退,撞倒了一旁的石凳。他慌亂中扯下眼鏡,露出眼底密布的血絲: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是誰不重要。她緩步上前,紅裙在火光中翻飛如血,重要的是,當年李家三十七口人命,該有人償了。話音未落,叔叔突然從靴筒里抽出匕首,瘋了似的朝她撲來。我想都沒想,抄起門后的扁擔沖了上去。
扁擔重重砸在叔叔背上,他悶哼一聲摔倒在地。可還沒等我松口氣,那些壯漢已經舉著刀圍了上來。她抬手全被打翻在地,叔叔也摔了狗吃屎。叔叔掙扎著爬起來,卻被她一腳踩住手腕,匕首當啷掉在地上。
現(xiàn)在,該去衙門走一趟了。她彎下腰,指尖挑起叔叔的下巴,還是說,趙老爺想和這些死士一樣,永遠閉嘴叔叔望著那些直挺挺站著的壯漢,突然發(fā)現(xiàn)他們嘴角滲出黑血——不知何時,竟都已經斷了氣。
你……你是妖物!叔叔渾身發(fā)抖。她直起身子,輕輕擦了擦鞋底:我不過是討個公道罷了。轉頭沖我招招手,夫君,把密信拿出來吧。
我從墻縫里取出密信,手卻被燙得一哆嗦。信紙不知何時變得滾燙,上面的字跡在紅光中扭曲變形,竟像是活過來一般。她接過密信,對著火光展開,原本工整的小楷突然滲出鮮血,在地上拖出長長的血痕。
這是李家老爺?shù)脑箽�。她嘆了口氣,十年了,也該消散了。說話間,玉佩光芒暴漲,照亮了整個院子。我看見空中浮現(xiàn)出密密麻麻的人影,他們穿著破舊的衣袍,臉上帶著血淚,正是當年慘死的李家人。
叔叔嚇得癱在地上,不停地磕頭求饒:我錯了!饒了我吧!那些人影卻不理會他,緩緩朝著玉佩聚攏,最終化作一縷青煙消散在晨光里。
走吧。她將密信塞回我手里,天亮前趕到縣衙,還能趕上早堂。我望著地上昏迷的叔叔和橫七豎八的尸體,雙腿發(fā)軟:這么多人命,我們……
放心。她挽上我的胳膊,身上的香氣混著血腥氣,真相大白后,自會有人還我們清白。
剛走到院門口,遠處傳來馬蹄聲。我緊張地攥緊她的手,她卻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背:是衙門的人。看來有人比我們更著急。果然,當先一人正是縣衙捕頭,身后還跟著幾個眼熟的面孔——竟是叔叔生意上的對頭。
趙員外,好久不見啊。捕頭翻身下馬,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地上的叔叔,有人舉報你走私官鹽、謀害忠良,跟我們走一趟吧。叔叔還想狡辯,卻被兩個衙役架起來拖走了。
捕頭轉身沖我們抱拳:多謝二位揭破此案。只是……他盯著她腰間的玉佩,眼神中閃過一絲忌憚,這位娘子,不知可否留步縣太爺想見你一面。
她輕笑一聲,往我身后躲了躲:民女一介婦孺,能有什么事還是等案子結了再說吧。說罷,拉著我就往村口走。我回頭望去,只見捕頭望著我們的背影,臉色陰晴不定,懷里似乎還揣著什么東西。
他手里有問題。她突然低聲說,方才那些人影消散時,我感覺到有一股陌生的氣息。我們得小心了。我握緊她的手,突然發(fā)現(xiàn)她掌心一片冰涼,就像第一次在廟里摸到她臉頰時那樣。
太陽漸漸升起,照在我們身上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原本以為事情就此了結,可看著她凝重的神色,我知道,這恐怕只是個開始。前方等待我們的,還有更多的秘密和危機。
5
公堂迷局
縣衙的青石板臺階被踩得發(fā)亮,我攥著密信的手心里全是汗。她倒是鎮(zhèn)定自若,紅裙上的金線牡丹隨著步伐輕輕搖曳,只是腰間玉佩又泛起了淡淡的紅光。
剛跨進衙門,就聽見后堂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緊接著是縣太爺?shù)呐穑簭U物!這點事都辦不好!
等會兒無論看到什么,都別出聲。她突然在我耳邊低語,溫熱的氣息讓我脖子發(fā)麻。還沒來得及細問,就被衙役推進了大堂�?h太爺高坐在虎皮椅上,官服歪斜,胡子上沾著酒漬,和我想象中秉公執(zhí)法的父母官判若兩人。
堂下何人縣太爺拍了下驚堂木,驚得我膝蓋一軟。她卻盈盈下拜,聲音清脆:民女李青鸞,狀告趙員外十年前謀害我全家!此言一出,堂下頓時一片嘩然。我偷偷瞥向旁聽席,叔叔被鐵鏈鎖著,正用怨毒的眼神盯著我們。
可有證據縣太爺瞇起眼睛,肥厚的手指摩挲著官印。我連忙呈上密信,可當信紙展開的瞬間,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原本血跡斑斑的字跡竟消失不見,只剩下泛黃的空白紙頁!叔叔突然爆發(fā)出一陣狂笑:哈哈!好��!這就是你們的證據!
我腦袋嗡地炸開,轉頭看向李青鸞。她卻不慌不忙,抬手解下腰間玉佩:大人,這塊玉佩便是鐵證。它乃我李家祖?zhèn)髦�,當年趙員外殺人奪寶,如今物歸原主!玉佩在陽光下泛著幽光,隱隱浮現(xiàn)出鎖鏈纏繞的圖案。
就在這時,旁聽席上突然站起一人。那人身著灰袍,面容枯槁,眼窩深陷得像是兩個黑洞。大人且慢!他聲音沙啞,仿佛砂紙磨過石板,此玉并非李家之物,而是趙員外三年前從西域商人手中購得!
李青鸞臉色微變,我注意到她攥著玉佩的手指關節(jié)發(fā)白�?h太爺狐疑地打量著灰袍人:你是何人可有憑證灰袍人冷笑一聲,從袖中掏出一張泛黃的契約,上面赫然蓋著趙府的朱��!
這不可能!我脫口而出,叔叔明明……話沒說完,李青鸞猛地拽了我一把。
大人,這兩人分明是妖言惑眾!叔叔趁機大喊,昨夜我家中遭妖物襲擊,死傷數(shù)十人,便是這女子所為!他撩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抓痕——那些傷口呈詭異的青紫色,邊緣還在不斷滲血。
縣太爺?shù)哪抗庠谖覀兩砩蟻砘貟咭�,突然重重一拍驚堂木:來人!先將這兩人收押!待本官查明真相!衙役們如狼似虎地撲上來,李青鸞突然將玉佩塞進我手里,低聲說:去找城西破廟!暗格里有……話沒說完就被拖走了。
牢房里又潮又臭,稻草上爬滿虱子。我蜷縮在角落,死死攥著玉佩。不知過了多久,隔壁傳來腳步聲,接著是鑰匙開鎖的聲音。阿強侄子,沒想到會在這里見面吧叔叔的聲音從鐵柵欄外傳來,手里端著一碗發(fā)黑的飯菜,吃點吧,別餓死了。
我警惕地看著他:你想干什么叔叔將碗推進來,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陰險:只要你指認那女子是妖物,我保你平安無事。否則……他突然抓住鐵柵欄,指甲縫里滲出綠色黏液,你以為她真的是你媳婦她不過是想借你的手復仇罷了!
我還沒來得及回應,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慘叫。叔叔臉色驟變,轉身就跑。我沖到柵欄前,看見一個黑影閃過,緊接著是骨頭碎裂的聲響。黑暗中傳來熟悉的聲音:接著!一個油紙包從頭頂飛過,落在稻草上。我打開一看,里面竟是半塊發(fā)霉的饅頭和一張字條。
字條上字跡潦草:別信任何人!玉佩有蹊蹺!我正要細看,牢門突然被撞開。幾個蒙面人沖進來,二話不說就將我架起。其中一人湊近我耳邊,聲音低沉:想救李姑娘,就跟我們走!
出了牢房,我才發(fā)現(xiàn)整個縣衙一片死寂,燈籠全滅,巡邏的衙役不知所蹤。蒙面人帶我七拐八拐,來到縣衙后院的枯井旁。井口冒著白霧,隱約傳來李青鸞的聲音:阿強!快走!這是圈套!
我掙扎著要往井邊沖,卻被死死按住。為首的蒙面人摘下頭巾,竟是白天那個灰袍人!他露出森然的笑容:十年了,終于找到你了,李家余孽!話音未落,枯井中突然涌出黑色霧氣,將我們團團圍住。玉佩在我懷中發(fā)燙,紅光透過衣襟,在地上投射出一個巨大的鬼臉!
6
靈物之謎
我死死護住懷中的玉佩,突然想起李青鸞說過的話,轉身就往井口跑。可還沒邁出幾步,腳踝就被黑霧纏住,整個人重重摔倒在地�;遗廴瞬讲奖平�,銅鈴的符文在黑暗中閃爍著詭異的藍光,當年我沒能搶到玉佩,讓趙員外撿了便宜,這次可不能再失手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井中傳來一聲清喝,李青鸞的身影裹挾著金光沖天而起。她的紅裙無風自動,發(fā)絲在空中狂舞,整個人仿佛化作了一團燃燒的火焰。爾等竟敢覬覦寺廟靈物!她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玉劍,劍身上的紋路與玉佩如出一轍。
灰袍人臉色大變,銅鈴的搖晃愈發(fā)急促:不可能!你明明只是借尸還魂的孤魂野鬼!怎么可能……話沒說完,李青鸞的玉劍已經刺穿了他的肩膀。他慘叫著后退,鮮血滴落在地上,竟瞬間被黑霧吞噬。
阿強,快走!李青鸞伸手拉住我,可她的手剛觸碰到我,玉佩就爆發(fā)出強烈的光芒。記憶如潮水般涌入我的腦�!昵暗哪莻雨夜,李家滿門遇害,年幼的我被父母藏在枯井里,親眼看著叔叔帶人將李家滅門。而李青鸞,正是李家唯一幸存的小女兒!
原來……是你。我望著她,眼中滿是震驚。她苦笑著點點頭,玉劍漸漸消散:當年我重傷垂死,被寺廟的靈物所救,將魂魄封印在蠟像之中。直到你把我抱出寺廟,執(zhí)念喚醒了我的靈識,我才得以重獲新生。
李青鸞的臉色變得蒼白,她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這些是寺廟里被污染的邪祟,我的力量在減弱,恐怕?lián)尾涣硕嗑昧恕?br />
我握緊玉佩,感受到一股熱流在體內涌動:我能幫你!玉佩紅光大盛,我感覺自己的身體仿佛被某種力量貫穿。記憶再次浮現(xiàn)——原來我的父母也是寺廟的守護者,叔叔為了奪取寺廟的秘密,才設計害死了他們,又嫁禍給李家。
阿強,小心!李青鸞的驚呼聲傳來。我本能地側身一躲。
灰袍人不知何時站了起來,他掏出一個黑色的壇子,念念有詞:既然搶不到玉佩,那就同歸于盡吧!壇子中涌出一股腥臭的黑血。
李青鸞突然將我推開,她的身影已經變得若隱若現(xiàn):阿強,帶著玉佩離開!去寺廟的密室,那里有解開一切的秘密!
不!我不會丟下你!我紅著眼睛大喊。
李青鸞的聲音越來越弱:阿強,記住,一定要……話沒說完,她的身影就被黑血吞沒。我攥緊玉佩,轉身朝著后山寺廟跑去。夜空中,雷聲滾滾,仿佛預示著更大的危機即將來臨。
當我跑到寺廟時,大門緊閉,門上貼著密密麻麻的符咒。我舉起玉佩,符咒瞬間燃燒起來。推開大門,里面一片死寂,只有風聲在空蕩蕩的大殿中回蕩。我按照記憶,找到了密室的入口。
密室里寒氣逼人,神像在黑暗中散發(fā)著幽光。我將玉佩放入凹槽,剎那間,整個密室亮如白晝。神像的雙眼睜開,一道光束射向墻壁,墻壁上浮現(xiàn)出一段文字:寺廟靈物,守護世間。若遇劫難,需以守護者之血,重鑄靈脈。
我看著自己的手掌,終于明白了為什么玉佩會選擇我�?僧攧罩�,是救出李青鸞。我轉身準備離開,卻發(fā)現(xiàn)密室的出口不知何時被一道鐵門封住,墻壁上的文字開始扭曲變形,變成了一行血字:闖入者,死!
7
靈脈重鑄
鐵門落下的轟鳴聲震得我耳膜生疼,墻壁上的血字不斷扭曲,仿佛無數(shù)怨靈在掙扎。神像突然發(fā)出刺耳的嗡鳴,地面裂開縫隙,爬出密密麻麻裹著黏液的觸手。我握緊玉佩,紅光所到之處,觸手滋滋冒煙,卻又迅速再生。
原來守護者的血不是用來獻祭!我盯著掌心被觸手劃傷滲出的血珠,突然想起神像文字的深意。玉佩突然發(fā)燙,將我手中的血吸了進去,整個密室開始劇烈搖晃。墻壁轟然倒塌,露出一條布滿符文的階梯,直通地底深處。
地底傳來李青鸞虛弱的呼救聲,我順著階梯狂奔而下。越往下走,空氣越濃稠,黑霧中漂浮著無數(shù)人臉,正是李家遇害的族人。阿強!快走!李青鸞的聲音帶著哭腔,卻被一聲冷笑打斷。
叔叔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黑霧中,手里攥著灰袍人的銅鈴。他的臉腫脹變形,皮膚下蠕動著黑色紋路:沒想到吧當年我故意留你一命,就是要讓你成為開啟靈脈的鑰匙!話音未落,銅鈴爆發(fā)出強光,將我定在原地。
李青鸞的身影從黑霧中顯現(xiàn),她的紅裙破碎不堪,玉劍黯淡無光。叔叔,你瘋了!她掙扎著撲向我,卻被一道黑鞭抽中,口吐鮮血摔倒在地,靈脈之力一旦失控,整個鎮(zhèn)子都會淪為地獄!
叔叔癲狂大笑,銅鈴符文亮起詭異的紫芒:地獄我要的就是力量!當年你父親拿著玉佩威脅我,說什么靈脈必須由守護者守護,現(xiàn)在……他突然掐住李青鸞的脖子,這力量該換主人了!
玉佩在我懷中劇烈震動,紅光化作鎖鏈纏住叔叔的手腕。我趁機掙脫束縛,揮拳砸向他的面門。叔叔被打倒在地,銅鈴飛了出去。李青鸞抓住機會,撿起玉劍刺向他的心臟。然而劍尖觸及皮膚的瞬間,叔叔的身體竟化作一灘黑水,將玉劍腐蝕得只剩劍柄。
不好!李青鸞臉色驟變,他已經和邪祟融為一體,必須毀掉銅鈴!
阿強,用你的血!李青鸞突然喊道,注入玉佩,啟動靈脈凈化!我咬咬牙,用碎瓷片割破手腕,鮮血順著玉佩紋路流淌。玉佩爆發(fā)出萬道金光,,銅鈴開始龜裂。
李青鸞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她的臉上帶著釋然的微笑:阿強,靈脈恢復了,我也該走了……我沖過去想要抓住她,卻只握住一縷消散的光。玉佩緩緩沉入地底,后山寺廟傳來悠揚的鐘聲,十年的恩怨終于畫上句號。
一個月后,后山寺廟重新修繕,香火鼎盛。我時常坐在廟前的老槐樹下,望著遠方出神。有村民說曾見過一位紅衣女子在山間徘徊,可每當我追過去,只看見地上散落的牡丹花瓣�;蛟S,這就是最好的結局吧。
我摸著胸口,那里還留著玉佩灼燒的疤痕。有時夜半驚醒,恍惚間還能聞到那熟悉的香氣。但我知道,她從未真正離開,就像寺廟的靈脈,永遠守護著這片土地,也守護著我們之間無法言說的羈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