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遇那年,先生也不過二十出頭,留著干凈利落的短發(fā),白皙的臉龐是我執(zhí)著的溫柔。
再見先生,已是物是人非,罪孽的殼束縛著我,不敢試圖靠近。
我叫何清云,是沈家剛進門的少夫人,沈承言的太太,眾人眼里我清冷孤傲,眉眼間總帶著淡淡的憂傷。
下人們說,一個殺人犯也能攀上大少爺,定是心機頗深,不擇手段。
我不愿辯解,畢竟沈承言太太的位置一開始就是屬于我的枷鎖。
一年前,我親手殺了欺辱自己妹妹的畜生,被判了無期。
只是沒多久,沈承言就來提人,逼我嫁給他。
何清云,一年了,腦子現(xiàn)在清醒了
我沉默不語,不敢直視他。
沈承言耐著性子繼續(xù)說:沒關(guān)系,我可以給你一個走出這里的機會。
我抬頭看向他,聽到他說出口的話,有些不可置信。
嫁給我,何清云。
我不解,什么
我要你嫁入沈家,嫁給我,為你所做的贖罪。
我不理解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可能覺得我殺了沈慶陽,就該一輩子為沈家當牛做馬。
但這只是我的猜想。
贖罪的方式有很多,為什么偏偏要我嫁給你我反問他。
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你想出來,就必須答應(yīng)我的要求。
見我不回答,沈承言繼續(xù)說:你應(yīng)該也知道管歆的手段,她兒子死于你手,她可不會就這么輕易的饒了你。
管歆,沈慶陽的生母。
但是你嫁給我,你只需要承受我一個人的折磨。
這話字字誅心。
畢竟這三年來,我在牢中過得生不如死。
只要我答應(yīng)了他。
出去了,興許能喘口氣。
我自認為他是救命稻草,答應(yīng)了沈承言的要求。
好,我答應(yīng)你,嫁入沈家。
三日后,我竟真的被釋放。
我看到沈承言西裝筆挺的站在監(jiān)獄門口,見我出來,轉(zhuǎn)身催促道:上車,我送你回家。
小轎車里,我與他同坐后排,沒有交流。
我不自在的看向車窗外,只覺得恍惚。
這一年來,我習(xí)慣了在暗中獨處,現(xiàn)如今看到外面的風(fēng)景,竟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如果能離開這里就好了,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悄悄的離開。
沈承言的聲音從一旁響起,打斷了我的思緒,明天我會接你去裁縫鋪,婚期定在了初十,這段時間你好好待在家里,除了我,你誰也不許見,哪里都不要去。
他的聲音沒有太多情緒,像是囑咐,又像是警告。
警告我放棄逃跑的想法。
許是自己的想法被看透了,我收回了張望的目光,低著頭應(yīng)了聲。
我知道了,我不會出去的。
最好是這樣。沈承言再次提醒。
我頓了下,想起他剛才的警告,脫口說了句:放心吧,我是不會逃跑的。
話音剛落,我就察覺到沈承言焦灼的目光投射到了我身上,我的頭又低了些,心卻提到嗓子眼。
想蜷縮在一起,窩在殼里。
難道我說錯什么了
我猜不透沈承言的心思。
一年前不會,現(xiàn)在也不會。
對方的心思太深沉了。
深沉到,可以把我這個親手殺了他弟弟的人給娶回家。
到了目的地,我拎著行李下了車,沈承言意味難測的看了我一眼,隨司機駕車離開。
我認為那眼神是警告。
我回到家宅,看著院里盛開的梨花,腦海里滿是妹妹輕絮在樹下蕩秋千的身影,耳畔也似乎響起了對方的呼喚聲。
姐,你快來呀,快過來幫我推秋千,我要再蕩得高一些!
不知怎么的,我的眼眶逐漸濕潤了。
一滴淚涌出順著臉頰滑下,滴落在了我的手面。
我瞬間清醒,抬手擦去了淚痕。
我從不后悔殺了人,只后悔沒攔住妹妹尋死的心。
夜里,我蜷縮在床榻上,久久不敢閉眼。
只要一閉眼,腦海里就會出現(xiàn)妹妹臨死前的慘狀。
這種狀態(tài)我持續(xù)了一年多,就算睡熟了,也會被噩夢驚醒。
半夢半醒之間,轉(zhuǎn)眼到了第二日。
沈承言早早就來了,接我去了裁縫鋪。
裁縫師傅為我量圍度時,總覺得沈承言在盯著我,有些緊張到不敢大喘氣。
接著身后傳來一聲低喃:怎么這么瘦了……
我以為是沈承言在說話,轉(zhuǎn)頭看向他,只見他正在挑選布料,并未看自己。
我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是幻聽了。
畢竟沈承言怎么可能會說這話。
這一天,我同沈承言挑選了結(jié)婚需要的所有東西,不過都是沈承言做的決定,我只是參考。
剛出首飾店,沈承言被一個人喊住。
沈承言,你給本小姐站�。�
我抬眸看去,是個燙著卷發(fā)面容俏麗的富家小姐,見到我們停下,踩著小皮鞋噔噔走了過來,氣勢洶洶。
對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不屑地收回目光,指著我質(zhì)問沈承言:沈承言,你這是什么眼光!你竟然為了她拒絕本小姐,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看了眼沈承言,心里卻不在意對方的話。
沈承言上前一步,將我護在身后,有些不耐煩地皺眉,但并未出言中傷對方。
秦小姐,我拒絕你只是我個人原因,你的容貌家世確實很優(yōu)秀,但這些并不會作為我娶妻愛人的標準,我選擇清云,只是因為是她,我不會拿任何人與她做比較,在我心里,她就是最好的。
也請秦小姐可以慎重斟酌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我沈承言并未做出任何讓人誤會的舉動,如果我有地方讓秦小姐誤會,我會在此道歉。
沈承言的話讓我有些愣神,我恍惚望向他,似乎回到了三年前的那天,他也是這么將我護在身后,幫我對峙其他人。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但想到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我猜想到對方可能只是想通過這樣的方式,讓秦小姐繼續(xù)對我產(chǎn)生敵意。
畢竟他恨我,恨我殺了他親弟弟。
我不再多想。
秦小姐似乎沒想到沈承言會如此護著我,面上有些難堪,許是氣不過,瞪了我一眼負氣離開。
沈承言轉(zhuǎn)身看向我,我與他四目相對,他皺著眉說:你別多想。
我并不在意:我知道,秦小姐性子挺直爽的。
沈承言似怕我誤會,繼續(xù)說:秦小姐是我父親戰(zhàn)友的女兒,我與她只是幼時見過幾次面,并無過多糾纏。
恰好司機來接我們,我隨口回了個嗯上了車。
坐上車,我才意識到沈承言剛才的話,應(yīng)該是在向我解釋。
我瞥了眼沈承言,疑惑他為什么向我解釋那么多
我們畢竟只是仇人的關(guān)系。
沈承言察覺到我在看他,望了過來。
我尷尬的移開目光,心里有種偷窺別人的羞怯感。
而后的幾日,沈承言送來了聘禮和婚書,順帶接我去試了婚紗。
被拉著拍婚紗照時,沈承言自然的摟住我的腰,我們親昵的貼近,我不自在地問他:我們有必要做到這步你不覺得這些很多余嗎畢竟你娶我只是想……折磨我。
話還沒說完,沈承言笑容溫和的看向我,摟腰的動作也緊了些,似在警告:做戲做全套,麻煩我未來的太太認真些。
他的笑讓我恍惚。
攝影師也提醒我笑一笑。
我看向鏡頭露出微笑。
初十那天,迎親的隊伍接我上了轎子。
轎子外是城里湊熱鬧的百姓,鎖啦聲高亢激昂,鑼鼓喧天。
沈少爺這是娶了哪家千金啊這么大排場。
沒聽說過誰家小姐要出嫁啊,不過我聽說沈少爺為了娶這新娘子可是和家里打鬧了一場,沈司令氣得動用了家法呢!
這么嚴重,我的乖乖,看來這新娘子不得了哦。
議論的話入耳,我本平靜的心有些許起伏。
我不確定眾人議論的話是否可信,但回想這幾日的種種,總覺得沈承言所做確實不像他口中所說的那樣。
真的只是為了娶我回去折磨我,讓我贖罪
落轎,我被人攙扶著走到沈承言身邊,他牽著我走上臺階,臉上是難掩的笑容,看著不像是在作假。
喜婆說著吉言,我神情恍惚挽著沈承言跨火盆,入了沈家大門。
大廳里,沈司令同四姨娘管歆坐在一起,二人看起來心照不宣,面上沒有任何喜悅。
我端起茶水敬茶,管歆面上笑盈盈,眼里滿是恨意,看起來恨不得立馬殺了我。
姨娘,請喝茶。
管歆剛接過茶水,就嫌茶水太燙,順手一甩,眼看茶水就要潑到我臉上,沈承言的身影再次出現(xiàn),將滾燙的茶水擋住。
我沒料想到沈承言會出現(xiàn),錯愕地看向他。
沈承言的臉被茶水洗刷,衣領(lǐng)和脖子上也浸到了少許。
看著狼狽不堪。
你為什么要過來我問他。
我驚魂未定的拿出手帕為他擦著茶水,他卻溫柔的看著我,反問:那你怎么不躲
我對上他含著笑意的目光,心里泛起漣漪。
我早就預(yù)設(shè)了管歆的一切刁難手段,唯獨忘了沈承言這個不確定的因素。
我本以為沈承言會放任管歆欺辱我。
四姨娘看著沈承言這么護我,氣的咬牙切齒,但礙于有外人在,只好假笑賠罪。
不好意思啊承言,這茶水有些燙,姨娘一時沒拿穩(wěn),姨娘不是故意的,你沒燙到吧
沈司令瞪了一眼四姨娘,像是在責(zé)怪四姨娘在外人面前給他丟人了。
沈承言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四姨娘,姨娘哪里的話,您是長輩,年紀大了,手腳不聽使喚很正常,我們小輩哪有計較的道理。
我看到四姨娘被氣的臉綠了。
喜婆立馬出聲打斷這焦灼的氣氛,新茶去晦,新茶去晦,兩位新人日后定相濡以沫、和和美美。
拜完堂,我被下人帶去了新房。
現(xiàn)如今入了這沈府,我倒是平靜了些。
夜里,喝醉了的沈承言被下人攙扶了進來,我上前去接,他醉眼惺忪的望著我,一下?lián)涞沽宋覒牙铩?br />
嘴角是笑,眼里含情:夫人。
我攙扶他躺在床上。
沈承言的臉浮著紅暈,身上飄著酒香。
像是真喝醉。
我還以為他只是在做戲。
轉(zhuǎn)身我吩咐下人拿來了熱水和毛巾,幫他擦了擦臉。
擦到脖子上時,手突然被沈承言擒住,撫上了他的臉,清云,清云……
聽著對方喚了我好幾聲,我竟有些迷茫。
看不懂這人到底為什么要娶我。
真的只是為了折磨我嘛……
他的手松開,我繼續(xù)擦拭的動作。
解開衣領(lǐng)的時候,一道紅痕吸引了我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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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在轎子里聽到的那些議論,我心中驚愕,將沈承言上衣褪去。
當我看到他背后密密麻麻的傷痕時,心里竟像被石頭堵住了一般,一股難言的情緒瘋狂涌出。
我伸手撫上那些傷痕,回想起這幾日的種種,又對自己本來的想法產(chǎn)生了懷疑。
沈承言,你娶我到底是為了什么是什么值得你做到這個地步的。
我猜不到。
婚禮第二日,沈承言消失了。
我問府中下人,得知了是和司令出去了,具體什么事不清楚。
沈承言不在的這幾日,管歆雖未找我麻煩,但不少下人對我愛搭不理,冷眼相待。
第三日,他們直接斷了我的吃食。
我只好自己去廚房做了面條準備回去吃,路過庭院時,無意聽到了下人們在大聲議論。
萍姐姐,我們不去少夫人那邊送飯真的沒事嗎要是大少爺回來發(fā)現(xiàn)了,我們不就慘了。
怕什么,四姨娘都吩咐了,往后都不許往少夫人那邊送吃食。
況且我聽說少夫人就是害死二少爺?shù)膬词郑娌恢来笊贍敻陕镆褮⑷藘词秩⒒貋�,這不故意刺激四姨娘嘛。
誰知道大少爺是怎么想的……
等他們離開,我轉(zhuǎn)身朝著臥室走去,心里卻糾結(jié)著那些話。
莫非沈承言娶我是為了刺激管歆。
剛走到門口,管歆就帶著下人追了過來,氣勢洶洶。
我看著她們,心中警鈴大作,出聲詢問:姨娘怎么帶了這么多人過來是有什么事嗎
看到我手里的面條,管歆立馬露出了鄙夷的神情,別跟我在這攀關(guān)系,給我把她抓住了,敢偷老娘的東西,給我搜!一個角落也別放過!
還沒等我反應(yīng),幾個下人瞬間將我制服,手中的碗也在這時摔在地上,面條攤成了一坨,滾燙的面湯濺到了我的腳背。
我忍著饑餓,反問管歆:姨娘這是什么話我什么時候偷過你的東西
我猜到管歆是故意設(shè)計這一切,想隨便找個由頭借機懲罰我。
但我不會認。
管歆信誓旦旦:府里的下人看見你鬼鬼祟祟從我的屋里出來,你敢說你沒進去偷東西!
說著,人證便主動站了出來指認。
四姨娘,就是少夫人,奴婢看得清清楚楚的。
指認之人正是剛才在庭院里議論我的其中一個。
屋里頭,有個下人搜出了一個翡翠玉鐲子,遞到了管歆的手里。
管歆拿著玉鐲盯著我:我看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我知曉自己無法自證,自嘲的看向管歆,話語譏諷:四姨娘真是好計謀啊,不過你何必這般大費周章,承言和司令都不在府中,你隨意處置我便是,你兒子我捅了整整二十八刀,你要是恨我,就該將我千刀萬剮,給他陪葬。
我說的云淡風(fēng)輕,這話卻像針一樣刺激到了管歆。
她強忍著怒火,命人將我拖拽去了祠堂。
邊走邊說:何清云,我不知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勾引到的沈承言,讓他將你放了出來!你別以為他娶了你,就能護你一輩子!今天你敢挑釁我,我定要讓沈承言回來,看到的是你的尸體!
我心中冷笑,早就猜想到了會有這么一天。
被下人綁扔在祠堂的地上,我看到了沈慶陽的牌位。
我沒想到這種強奸殺人犯也能入族譜。
管歆逼我向他兒子磕頭,按著我頭往木地板上用力砸了幾下。
發(fā)出了不小的聲響。
咚!咚!咚!
額頭很疼,我強忍著痛感,繼續(xù)出言刺激她:我殺沈慶陽的那天,你知道他說了什么嗎
他說你個賤人、娼婦,你敢動我,我媽一定會殺了你的!你知道我爸是誰嗎,我爸可是司令!
你知道我說了什么嗎
我沒說話,我一刀一刀割著他身上的肉,他直接嚇傻了,哭著求我饒他一命,他說他再也不敢了……
呵呵呵,我怎么可能聽他的,我妹妹可是被他害死的,我怎么可能就這么輕易饒了他!
啪!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管歆扯住頭發(fā),用力扇了一巴掌。
我的臉瞬間麻木,腫了起來。
我想肯定紅了。
我的嘴角也很痛,可能裂了吧。
我不服輸?shù)目聪蛩�,繼續(xù)挑釁:你猜他是怎么死的
我把他的作案工具割了下來,他嚇暈過去了,再也沒力氣求饒……
管歆的眼睛紅了,臉氣得顫抖,下一秒直接發(fā)瘋似的邊罵邊抽我巴掌,�。。。∧氵我兒子!你個毒婦!你還我兒子命來!
我的嘴腫了,眼淚被痛意逼了出來,在眼眶打轉(zhuǎn)。
管歆的宣泄并未停止。
漸漸的,我的視線有些模糊。
我好像看到了沈承言,可能是幻覺,也可能是真的。
我倒下的那一刻,聽到了有人在焦急的喊我:何清云!
我是被痛醒的。
整張臉疼的要命,頭皮也有被扯過的痛感。
我忍著痛從床上坐了起來,剛想下床,就看到沈承言黑著臉大步走了進來,語氣惡劣:給我躺回去!
我照做了,畢竟可不想傷上加傷。
沈承言端著湯藥坐在床邊,問我:怎么把自己搞成這樣的
我剛想張嘴說明,臉部的疼痛就牽扯到了口角的撕裂傷,沒忍住嘶了一聲。
沈承言立馬讓我閉嘴,行了,先喝藥。
他端起湯藥,用勺子舀了一些喂我。
我喝了一口,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耳邊是他的提醒,我記得我和你說過,你嫁給我,只需要承受我一個人的折磨。
管歆設(shè)計傷你,你為什么不反擊他質(zhì)問。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沈承言見我忍耐不言的模樣,呵斥道:何清云,你當初殺我弟弟那股勁呢,當時怎么不用出來!
我面上不語,心中卻因此動容。
一命償一命,該還的已經(jīng)還完了。
但是這次,我并不打算饒過管歆。
我看向他,想起了當時自己被綁住的雙手。
我將自己手腕泛紅的勒痕露給沈承言看,他眼里瞬間起了怒火。
拿著碗的手逐漸用力,青筋暴起。
他問我:管歆干的
我說不了話,眨了兩下眼睛表示是的。
看到我眨眼睛,沈承言微愣,快速給我喂完了藥,離開了房間。
后面幾天,都是沈承言貼身照顧我,還讓醫(yī)生給我準備了藥膏抹臉。
半個月不到,我的臉就好了,只是嘴角有些結(jié)痂,不知道會不會留下疤痕。
有時候我在想,沈承言這人為什么總是言行不一。
嘴上總是說著要折磨我,可是做的總是照顧人的活。
待在屋里半個月,我難得出來曬太陽,剛走到庭院,就看到了管歆。
這人右臉似乎也腫了起來,上面還有明顯的巴掌印。
應(yīng)該是被人打了一巴掌,就是不知道是誰干的。
管歆看到我迎面走了過來,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就錯開我離開了。
經(jīng)過這一遭,府里的下人對我態(tài)度恭敬了不少,四姨娘也因為這事,被司令關(guān)了一個月禁閉。
這一個月里,沈承言似乎很忙,每次回來時,夜已深了。
我睡眠很淺,聽到他輕手輕腳進屋,換了衣服躺上了床。
正準備繼續(xù)入睡,就感覺沈承言的雙手伸了過來,環(huán)住了我的腰,將我擁入懷中,緊貼著。
我被嚇得睜開了眼,一邊想掙脫他的束縛,一邊問他:你、你干什么
他疲憊的聲音從耳后傳來,帶著些許慵懶,別動清云,讓我抱抱,我不做什么。
他口中呼出的氣息均勻溫?zé)�,我僵硬著身體,不敢亂動。
漸漸我的眼皮開始上下打架,挺不住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時,我發(fā)現(xiàn)自己和沈承言面對面相擁,他的腦袋靠著我的肩膀,睡顏靜謐。
這一刻,我的思緒慢慢飛去了三年前。
我與他初識于四月的湖邊淮亭。
那天我剛下學(xué)堂準備回家,晴空萬里的天突然下起了太陽雨,我抱著書本躲到了就近的亭子里。
想等著雨停了再回去。
沈承言也在這時快步跑進了亭子,他沒那么好運,身上西裝濕了,頭發(fā)也淋了雨,耷拉在了額頭。
我看他有些狼狽,好心掏出手帕遞給他,用這個擦擦臉吧。
他轉(zhuǎn)頭看了我一眼,說著謝謝接過了手帕,隨意擦了擦臉。
他看到我懷里的書,跟我搭話:你是學(xué)生
不是的,我是教師,教國文的。我指著書本上的題名解釋。
他眼露驚喜,那你是在江高教學(xué)的嗎
是的。
那你呢
我在警保處工作。
我們一直聊到雨停,聊了工作,聊了興趣愛好,唯獨忘了詢問對方姓名。
他說他喜歡騎馬、射擊,享受縱馬馳騁、追逐落日的時光。
我沒他那么肆意,我的愛好僅限于讀書、國畫。
對比下,好像挺無趣的。
第二天我經(jīng)過淮亭,再次遇到了他。
他說在這里等了我一下午,臉上頂著謙遜的笑意,將手帕遞給了我,你的手帕,昨天謝謝你了。
不用客氣,舉手之勞。
我接過手帕,嗅到了上面淡淡的皂香。
他說很感激我的幫助,想請我吃飯。
我婉拒了他的好意,不想讓他破費。
他提出送我回家,我不好再拒絕,便答應(yīng)了下來。
我與他并肩而行,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他很風(fēng)趣幽默,還說起了自己做過的一些糗事,逗得我沒忍住笑出了聲。
把我送到了家門口,他告別著轉(zhuǎn)身要走,我急忙喊住了他:那個,我該怎么稱呼你
他轉(zhuǎn)過身,笑容肆意。
我叫沈承言,承諾言而有信的承言。
他大聲問我:那姑娘怎么稱呼!
我叫何清云。
這一次相遇,我們交換了姓名。
思緒回籠,沈承言從我懷里醒來,我與他混沌的眼眸對上,微微愣神。
我有些尷尬的移開目光,想起床洗漱。
怎料下一秒,手被沈承言拉住,我轉(zhuǎn)頭看他,怎么……了
他的唇堵住了我的話。
我驚愕的愣在床榻上,呼吸一滯。
心臟仿佛要跳出來一般,十分躁動不安。
沈承言沒有多余的動作,只是貼著我的唇,我感受著他呼出的溫?zé)岜窍�,察覺到他因緊張而顫抖的唇。
我回過神,猛地推開他,快速從他身上跨過,離開了房間。
臉很熱,我不停地用冷水沖洗,試圖將這股燥熱撫平。
還未等我冷靜下來,沈承言的身影就再次出現(xiàn)在了我眼前。
他將我抵在桌邊,雙臂撐在我身側(cè)的桌上,像是要將我禁錮。
別動。他說。
我不明白他這是要做什么。
我問:你、你要做什么
我緊張的模樣被沈承言看在眼里,察覺到他手掌的靠近,我害怕的閉上眼,不敢呼吸。
預(yù)想的動作并沒有出現(xiàn)。
我睜開眼,發(fā)現(xiàn)沈承言只是拿著毛巾,仔細輕柔的替我擦去了臉上的水漬。
我頓時尷尬的羞紅了臉。
深知自己誤會對方了,莫名局促了起來。
沈承言伸出手捏了捏我的耳垂,神情溫柔,夫人,亂想什么呢
我沒有回答,只覺得耳朵也跟著發(fā)燙了。
用過午膳,沈承言帶我去了射擊場。
他的手緊握著我的手,我的手里握著一把手槍,手心緊張到出了一層薄汗。
腳站穩(wěn),肩下沉。
我按照沈承言的話改變姿勢。
他繼續(xù)叮囑:你可以把靶心想像成你的仇人,你需要射殺他,才能報仇。
仇人。
這個詞唯一讓我想到的,就是沈慶陽。
即便親手為妹妹報了仇,我也無法忘記那段飽含仇恨的記憶。
砰——
我?guī)е抟�,射出了一槍,正中靶心�?br />
沈承言放開了我的手,我眼里的恨意逐漸消散,被淚水暈染。
我握著槍,身體無力就要倒下,沈承言穩(wěn)穩(wěn)接住我,將我打橫抱起,走了出去。
許是看到了我眼里的淚水,問我:哭什么
我趴在他的肩頭,偷摸擦去了淚水。
我沒有。
嘴硬。
沈承言直接抱著我去了附近的馬場,說帶我去散散心。
被沈承言抱著上了馬,我的腦子依舊混沌。
他將我摟在懷里,牽著韁繩,馬兒悠閑的在草地上散步。
我的思緒飄散,恨意仿佛離開了,腦海里反復(fù)閃過的只有沈承言最近的行為,我總覺得對方的所作所為很奇怪。
我問他:你今天為什么要那么做
沈承言的下巴撐在我肩膀,貼近我耳邊反問我:我做什么了
明知故問。我咬牙。
他理直氣壯的回答:你是我夫人,我親你一口怎么了
聽到這話,我抿了抿唇,似乎對方的觸感還在。
但我想問的明明不是這個。
我指責(zé)他輕浮、不要臉。
他呵呵笑出聲:為了你,我要什么臉。
我疑惑他之前的舉動,那你當時到底為什么要娶我我可不信你是為了折磨我。
沈承言的腦袋突然貼近我的臉,溫柔低喃:當然是因為……我愛你啊,何清云。
從第一眼開始,我就無法自拔的愛上你了。
言語繾綣。
回想起當初對方在獄中說的話,我補了句:你真像個騙子,沈承言。
你還記得你在獄中說的那些話嗎你現(xiàn)在就像個花言巧語的流氓。
沈承言突然認真回答:可是我并不恨你,也不需要你贖罪。
那你……
我話還沒說完,他突然抓緊韁繩,加快了速度。
風(fēng)呼嘯而過,他的聲音清晰有力。
我后悔了何清云!我沈承言好不容易娶回家的夫人,怎么舍得欺負!
你既然嫁給了我,就是我沈承言的夫人,這輩子也別想跑!
他的話在我耳邊久久沒有散去。
過往的記憶快速排列,貫穿了我的腦海。
我的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像是被欺騙了,又像是劫后余生。
有些竊喜又有些不滿。
不滿他為什么要說那些話騙我嫁入沈家,竊喜他與我一般情意相通。
就像前些時日,我試探著他,害怕這一切只是他的偽裝。
久久不敢暴露自己的心意。
但現(xiàn)在聽到他的話,我似乎踏實了許多。
也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夕陽余暉,我與沈承言共騎一匹馬,來到了湖邊。
湖對面就是我們初遇的淮亭。
他依偎著我,述說著自己愛上我的歷程,眼里滿是深情。
哪怕發(fā)生了那些事,他也無法恨我。
哪怕說出口的話再狠,他也無法真正去傷害我。
清云,我從來不認為你有錯,那些糾纏著你的恨意,我會想辦法一點一點幫你驅(qū)散,我希望你能永遠開心,不再為那些煩惱。
何清云,我不是花言巧語的流氓,也不是滿嘴謊話的騙子。
我是真心愛你的沈承言。
承諾言而有信的沈承言。
我握住他的手,看了眼倒映著落日波光粼粼的湖面,轉(zhuǎn)頭注視著沈承言,貼上了對方的唇。
沈承言,我也愛你,
我的話似乎刺激到了他,他與我十指緊扣,加深了這個吻。
——完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