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萬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進來的地方——
我是個先心患者，在我存在的十四年中，先是父母小心翼翼的對待，還記得幼兒園小朋友看我時羨慕的眼神，他們只看到了父母的悉心照顧。倒是老師不會這么看我，她的目光停在我身上時，那種復(fù)雜難言五歲的我不會懂。
現(xiàn)在的我能讀懂一些，應(yīng)該是憐憫且不忍的。但這總有個期限，父母慢慢對我不上心，因為弟弟出現(xiàn)了。
母親溫暖的懷抱漸漸遠(yuǎn)去，她只會在出門上班前對我細(xì)心叮囑，是讓我照顧好弟弟。弟弟小小的手胡亂揮舞著，我給他換尿布，他哇哇大哭，嬰兒的指甲劃在臉上不亞于刀片。自從我開始照顧他后，胳膊上，臉上，都有被他劃爛得地方。
誰讓他是我弟弟呢，母親說。
父親總是不著家，有弟弟之前，他每每回家都會給我?guī)ФY物，我次次都站在家門前等他回來。他一打開家門，我就撲在他腿上，父親將我舉得高高的，我也曾在父親肩頭丈量屋頂?shù)降孛娴暮穸取?br />
后來，弟弟在父母和我的照料下茁壯成長，長成了小胖子，親戚來了總愛捏他的臉，還不忘夸獎我懂事。所以，在我沒有發(fā)病前，父母對我還算不錯。
我八歲那年，弟弟三歲，他顫顫巍巍攀著桌沿站起來，我看到后激動的朝母親喊：媽你快來，弟弟站起來了�。�
母親在廚房忙碌，聽到后連鍋鏟都忘了放下。我那時候在想，嬰孩時期的我站起來有沒有讓母親如此欣喜，這些都不得而知。
我的眼前越來越黑，四肢乏力只想睡過去，呼吸越來越困難，事實上，我也確實睡過去了。
再次醒來，鼻子里插著吸氧管，我聽到病房外父母的爭執(zhí)，無外乎是治療費用超出他們手頭僅有的。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的父親說了句要不就拉倒后，沉默著，母親低聲啜泣。
熟悉的感覺紛至沓來，我的眼皮越發(fā)沉重，在我徹底昏睡前，母親才悠悠開口：我們看著長大的，得治！
媽媽，謝謝你沒有放棄我。
從那之后，我的病情一直不太穩(wěn)定，但還好沒有危及生命。
但是媽媽，我要讓你失望了，自從我三年級后，成績穩(wěn)步下滑。身體素質(zhì)差，面對壓力我總要喘不過氣，很多時候張嘴深呼吸才能勉強好受點。
在你皺眉看我的成績時，我多想讓你為我驕傲，但我沒能做到，我很愧疚。
數(shù)學(xué)考了18分，在我印象里媽媽是溫柔的，但是那天，你指著我的鼻子罵道：我怎么就生了你你能不能爭點氣
我要是你都沒臉見人，你哪天死了才好！
我知道媽媽說的都是氣話，但是媽媽，我好難過，你的話像利劍刺破我的胸膛，讓我別想喘息半分。
不是我不想學(xué)，外界的聲音太多了。他們或憐憫或鄙夷的目光總能擊垮我。我站在與世界相隔的另一端，看著他們微笑，奔跑，肆意揮揚大好年華，而我卻，已經(jīng)腐爛發(fā)臭。
渾渾噩噩上到初中，我的靈魂早就麻木，對于新學(xué)的課程，我不感興趣。
初一剛開學(xué)時，我又住院了，所以遲了一周才入學(xué)。頂著班上同學(xué)詫異的眼光，我硬著頭皮走到座位上，從此，我與他們便有了隔閡。
不得不說，初生牛犢不怕虎這句話是有道理的，學(xué)校里來了幾個外省的老師，我們班也有，一個代語文，一個代歷史。我喜歡歷史老師，她很溫柔，講得課也好�？墒强傆姓{(diào)皮搗蛋的男生故意氣她，那天，我看到老師轉(zhuǎn)過身去抹眼淚，她的肩膀微微聳動著，我多想為她撫平衣服上的褶皺。
沒有人同我玩耍，我與他們沒有共同話題，不以為意的話語、悲天憫人的目光，我早已領(lǐng)會。
在學(xué)期過半后，我終于有朋友了，說起來也是我人生中第一個朋友——蘇梅。她是我后桌，學(xué)習(xí)比我好多了，我很羨慕她。
有一段時間，我們幾乎形影不離，或許，我是萬千人中最不起眼的，那我也能像個正常人去交朋友，去平淡的生活。
我最好奇蘇梅為什么走向我，我也問過，她說：和你玩很有意思啊！有意思是哪種有意思呢
在我上學(xué)這段時間都沒怎么發(fā)病過，這是我最慶幸的。
可是好景不長，有一次數(shù)學(xué)測驗后，數(shù)學(xué)老師很生氣，班里氣壓很低，他眉頭皺得仿佛能夾死一只蒼蠅。按座位號發(fā)卷子，他每叫一個人都要罵上幾句，我莫名很慌，果然，叫到我時，我走到第一排的位置，他把卷子砸在我臉上，
看看你的分?jǐn)?shù)，全班最低，1分！！
你怎么有臉考出來，你那1分還是我改的，要是其他老師就給你判零分了！！
底下同學(xué)窸窸窣窣地，嘲笑聲，翻卷聲，數(shù)學(xué)老師的唾沫星子滿天飛，我不敢抬頭。奇怪，我該哭出來的，可眼睛確是干澀的。也沒有喘不上氣，我只是平靜地?fù)炱鸬厣系脑嚲�，默默走回座位。�?shù)學(xué)老師連續(xù)罵了半節(jié)課，我當(dāng)做什么都沒聽到。
這節(jié)課下了后，我想找蘇梅聊天，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她去找其他人了，原來你也不想理我。
我又回到剛開學(xué)的狀態(tài)，只是這回，竊竊私語更多了，我不在乎這些，真正讓我心痛的是蘇梅的疏遠(yuǎn)。
班里成立了學(xué)習(xí)互助小組，學(xué)科一對一幫扶，輪到我時，沒人愿意，他們接連搖頭，仿佛我是什么洪水猛獸。
蘇梅的成績不錯，自然而然，數(shù)學(xué)課代表找到她，讓她教我數(shù)學(xué)，畢竟她是唯一和我玩得好的。
可她說什么，蘇梅說：林筱就是塊頑石，怎么教都教不會的！
她不知道，我就在她后面，這些話我聽得一清二楚，可能她知道吧，故意這么說呢。
似是要證明給蘇梅和其他同學(xué)看，課堂上我不再神游天外，努力集中注意力，可這對我貌似有點難，我控制不住腦中飛竄的想法，捉不住，反而擾亂我的思緒。
終于，我能聽進去一些，就連語文老師都夸贊我最近學(xué)習(xí)狀態(tài)變了，我更加用心學(xué)習(xí)，特別是數(shù)學(xué)，課上聽不懂的就下了課找老師。第一次主動敲開辦公室門，數(shù)學(xué)老師當(dāng)我是稀客，不過他還是耐心地講解，不差一絲一毫。
我的基礎(chǔ)太差，有好幾次老師都想放棄，他看我太堅持，不好意思說什么。到了期末考試，緊張裹挾住我，小心翼翼寫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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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冬日的蕭瑟從窗戶縫吹進來，成績下來的那一刻我并沒有開心，我的努力甚至比不上別人臨時抱佛腳，老師罕見的，用爛泥扶不上墻的眼光看我，我像是泄了氣的皮球，所有逆天改命的臆想都是泡影。
焦慮像是銹跡斑駁的鐵釘，深深扎根在疼痛的冬季。
明明春天已經(jīng)到來，青綠拼命擠走枯黃，我好像還在那個冬日，稍微抖一抖就落了一身雪。
我十四歲的春天里，有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潮濕了一整個平蕪青春。
我還沒捉住春天的尾巴，你像盛夏的驕陽，耀眼的光芒照得我避無可避——
我永遠(yuǎn)記得那天，班主任站在講臺上，你背著光走進教室，少年清冽的嗓音不疾不徐的說著，祝寧安，你說你叫祝寧安，從此，祝寧安是我的前桌。
我原以為，我們之間不會有交集，但祝寧安是個跳脫的人，他剛來第一天就和前后左右都打了照面。
當(dāng)然也包括我，他扭過身朝我笑，擠眉弄眼的，
同學(xué)你好啊，你叫什么
我囁嚅著回到，林…林筱
筱哪個筱啊
我寫在紙上，他盯著看了好一會兒，突然笑了，真好聽，你的名字，真好聽
這是第一次有人說我的名字好聽，他早已轉(zhuǎn)過身去，上課鈴也響了，我還愣愣的，久久不能回神。
學(xué)校禁止帶零食，敢偷偷帶的學(xué)生沒幾個。祝寧安包里有一大堆，他自己不吃，常常在課上分享給同學(xué)。我每次搖頭拒絕的時候，總有一只手握著一把糖硬塞給我。
以前吃的藥太苦，咽下去后我也會吃糖，卻為什么沒有他給的甜……
他終究是與眾不同的，一個左撇子居然是書法比賽第一名，獎狀發(fā)下來時，祝寧安得意洋洋地晃著它，他像是打了勝仗一樣，要昭告天下。
緣分總是奇妙的，在期中考試后，祝寧安的成績一鳴驚人，外省來的，空降第一，這幾個詞在學(xué)校里流傳，經(jīng)久不衰。
又要劃分學(xué)習(xí)小組，自然而然的，眾人紛紛跳過我。
沒什么尷尬的，我都習(xí)慣了……
恰在這時，祝寧安走了過來，他抱著本練習(xí)冊，輕車熟路的向我開口，好像我們已經(jīng)相識很久，你的成績我看過了，低是低了點，但是交給我你就放心好了
我清晰的聽到，只有運動時會加劇的心跳再次燃起，像要震破耳膜。
夏天來的那樣霸道猛烈，穿透一切。午休過后，祝寧安讓我做最基礎(chǔ)的題，他親自監(jiān)督，我什么都不會，什么都要問他，他也好脾氣的講解。雖然我總是讓他頭大，但他從沒放棄過我。
有一回，我剛領(lǐng)悟了一個知識點，他不忘褒獎我，末了突然問道：
林筱，你長大后第一個要做的事，是什么
我迷茫地?fù)u頭，又使勁地點頭，倒真有一件必須要做的，那就是——我要掙錢治好我的�。�
祝寧安一臉疑惑，
病什么病我怎么不知道
你才來沒多久，還沒聽說呢，我有先天性心臟病我說。
他半張著嘴啊了半天，終究是沒說什么。
只是莫名其妙的，每次祝寧安給我講完題后都會給我兩顆糖，美其名曰對你的獎勵！
他倒是和其他人不一樣，不會把同情寫在臉上，更不會嘲諷我，我琢磨不透他，索性不去想這些。
日子晃晃悠悠溜走，我也在祝寧安的教導(dǎo)下將基礎(chǔ)題掌握的爐火純青。
算是不負(fù)他的厚望吧，又一次小測驗后，我取得了不錯的成績，老師更是在課堂上大聲贊揚我，還不忘夸獎祝寧安教導(dǎo)有方。
平日里瞧不上我的同學(xué)也在偷偷打量我。
下了課，祝寧安賤兮兮地湊過來，你有今天多虧了我，說吧，要怎么報答我
我先笑出了聲，好久沒笑得這么開心了，怎么報答要好好想想，不如我請你吃火鍋
他一拍大腿，好，這可是你說的！我看著他摩拳擦掌的樣子，笑意更深了些。
因為你的出現(xiàn)，我的世界小雨暫歇，直到思念你的執(zhí)念愈發(fā)濃烈——
一整個暑假，我都因為一個夢惴惴不安。
夢里，你眉眼清朗，靠的離我那么近，近到我伸手就能碰到你輕顫的睫羽�；腥惑@醒后，只有一身汗和我紛亂的心緒。
我好像在藏著一個隱秘的心事，一個無法訴諸于口的少女情懷。只能選擇緘默，看著你在我的世界進進出出。
去了學(xué)校，不再敢直視祝寧安的雙眼，他依舊跳脫，鮮活。我在他身邊，像個偷腥的貓，不該想的、不該說的，通通深埋心底。
金秋時節(jié)，太陽不肯撤去溫度，學(xué)校挑了個大晴天——舉辦運動會。
祝寧安沒心沒肺，別人都不敢報的三千米他敢，我不解得問道：
他們都嫌累，你不怕，
他揚了揚唇，道：怕有什么可怕的！就是多跑幾圈而已，我忍不住心想，你最好跑完也這么說！
運動會如期而至，祝寧安還在給我講一道求證相似三角形的題。一部分心思在運動會上，說實話，我有些擔(dān)心他，免不了分神，他拿筆戳了下我的頭，
想什么呢這么入迷
沒什么…對了，那個三千米你真行啊
他失笑道：發(fā)呆半天就在想這個你很擔(dān)心我啊
我怔愣住，差點以為心事就此暴露，我想解釋什么，話到嘴邊卻成了：我就是想，你要是出了什么問題，以后誰給我講題
放心好了，三千米小問題而已
祝寧安眨了眨眼，你體育怎么樣要不然陪我跑跑！
這不是廢話嗎，我的身體還不允許我做出格的事情。
身體素質(zhì)差，不怎么運動我如實答道。
既然身體素質(zhì)差就更要好好鍛煉啊�。∽幇餐蝗淮蛄穗u血般站起來，說著就要拉我去操場。
我還沒拗過他，體育委員拿了一張表站在教室門口，
咳咳，都安靜一下，女生八百米還缺個人，誰來
大家都默不作聲，沒人愿意。
體育委員是個大高個，他一手扶著門框，另一只手指向我，人家林筱是心臟病，你們也是嗎
頓時，教室里哄笑聲四起，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有人插話道：要不就讓她去！我看她活蹦亂跳的，不像心臟病！
眼前水霧迷蒙，耳中嗡鳴交織，我漸漸聽不到外界的聲音。我以為只要不去主動招惹他們就都能敬而遠(yuǎn)之。意識渙散前，視線被一個高大的物什擋住，砰！！——書本拍在桌面的聲音。
夠了�。。�
再后面的……剛在醫(yī)院醒來的我怎么也想不起來。
還好送來得及時，孩子是受到刺激了，你們要是有條件就給孩子換個安靜點的環(huán)境吧
母親連連應(yīng)好，醫(yī)生走后，看我醒了，斟酌著開口道：要不給你辦休學(xué)你這心臟要是再有個刺激可怎么辦。
我扭頭看向窗外，陽光沒入地平線，有幾只小雀鳥嘰嘰喳喳飛過，我想起祝寧安，還沒向他道謝呢。
媽我可以的，我的成績也有起色了，不用辦休學(xué)！
母親還想再勸我，一個電話打過來，她匆匆忙忙出去接電話。我盯著輸液管發(fā)呆，要是從前，我或許會答應(yīng)，但我偏偏感受過光的溫度。
回到學(xué)校已經(jīng)是三天后，這幾天母親因為太忙沒空管我，一個人住院一個人回學(xué)校已是家常便飯。
班主任請假，教室里鬧哄哄的，我一眼就看到祝寧安的座位，沒人，是去上廁所還是有事請假了
我忐忑不安地坐了一下午，直到放學(xué)前才從別人的嘴里拼湊出那天我暈倒后的經(jīng)過。
是祝寧安站起來震懾住開玩笑的同學(xué)，也是他打的急救電話，還幫醫(yī)護人員將我抬上擔(dān)架。
心臟被撕開一條縫，有冷熱交替的風(fēng)貫穿其中，我卻像感受不到疼痛，借此來證明麻木的靈魂不再將就。
那他呢他去哪兒了只能盼望蘇梅還愿意與我說話，我壯起膽子轉(zhuǎn)身問：那個…你知道祝寧安去哪兒了嗎
蘇梅蹙起眉，看起來很疑惑，他不是和你在一起那天你去了醫(yī)院他也去了
他不也請假了我還奇怪，為什么你來他沒來呢
她說完就伏下身繼續(xù)忙自己的。
是嗎我好像沒在醫(yī)院看到他…是啊，在醫(yī)院里，我連他一片衣角都未見過。
不對��！我想起來，母親要照顧弟弟上學(xué)，還要上班，自然顧不上我，那我每天床頭的早餐是……他��！
我急于求證這件事的真實性，回家后看見母親在做晚飯，
回來啦！快把書包放下把手洗了，來幫媽打兩個雞蛋
哦…這就來！
不能直接問早餐的源頭，我得拐彎抹角著來，
媽…我住院這兩天，你有沒有在早晨來過
我那么忙哪兒有空啊，媽知道你最懂事，肯定能照顧好自己，要不媽怎么放心她慣會拿懂事安慰我。
我心中早就有了結(jié)果，知道明確答案后依然會驚濤駭浪。
只是，祝寧安，我有好多好多要問你，卻不知道從何問起。
說起來可真奇怪，你教過我那么多道題，我們之間還沒有聯(lián)系方式。
返校后的第三天，終于，盼來了祝寧安，他似乎狀態(tài)不好，蔫蔫的。
我很想和他說話，向他道謝，或者是問他這兩天在干嘛，亦或者問他帶早餐為什么不見我。
但我又不想和他說話，怕他嫌我煩，怕他覺得我自作多情，怕自己觸他的霉頭。
我在畫地為牢把自己圈進去，正扭捏著，突然被彈個腦瓜崩，我嘶了一聲。
呦，還知道疼啊，你個沒良心的，就硬坐那兒發(fā)呆唄！
祝寧安又恢復(fù)了往日的生氣，他控訴我對待恩人太冷淡，一雙好看的桃花眼微瞇，要將我釘在墻上似的。
我連忙拿出習(xí)題冊，圈出不會的題推到他面前，還露出諂媚的笑容：拜托拜托！
祝寧安無語失笑，我只偷看了一眼就將視線轉(zhuǎn)移回題目上，一晃而過的總讓人惦記很久。
他講題時特別投入，就像要將知識點掰碎了喂給我吃，我有不會的也緊著問他。很快，自習(xí)課都要下課了，祝寧安才抬起頭，不經(jīng)意間對上他的眼睛，我心都漏了一拍。
再看他時，他在書包里翻翻找找，一個小卡片被他夾在手里，他把它塞到我手里，說：
我媽是心外科醫(yī)生，她師傅是領(lǐng)域內(nèi)頂端專家，這是他的名片
他們最近有個針對先天心臟病的醫(yī)療援助，只要獲得名額，免治療費
一定要把握好這次機會，可遇不可求！
我有些聽不真切他的話，昏暗中，好像有光破開迷霧，心里五味雜陳。被天降餡餅砸中，任誰都不可能無動于衷，可我只想問他一句你怎么樣
縱有千言萬語，匯聚于口就只是一句謝謝�。�。
嗯
你怎么樣
嗯
請假好幾天，你怎么樣
祝寧安撓撓頭，笑顏明媚，送你去醫(yī)院后沒待多久家里人說外婆快不行了，我就回家去了…
他狀態(tài)改變之快，料誰也反應(yīng)不過來，我的外婆去世了……——他喃喃低語。
我：……
節(jié)哀順變
這一整天，我的心都隨著他抽痛，就連晚上躺在床上，還輾轉(zhuǎn)反側(cè)、夜不能寐。
我希望你永遠(yuǎn)快樂，永遠(yuǎn)不被束縛，是最自由自在的人，但你偏偏真實的，活在這世上。
上帝為錘煉生命，將布設(shè)下一個殘酷的謎語�！疯F生
我思慮良久，還是將這件事告訴母親，她先是四方打聽，確認(rèn)了這件事的真實性，然后叫回了父親。他們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一言不發(fā)，父親手中的煙一根接著一根，末了，他看看我又看看母親，滄桑沙啞的嗓音擲地有聲：
有機會咱們就治，不能耽誤孩子！
向?qū)W校請假后，我熬幾個大夜寫了一封信，還想送給祝寧安一件禮物，挑選了好多天終于選到合適的，是一只撲蝴蝶的小貓玩偶，想到他會不喜歡，還附送CD機和唱片另外還有個游戲機。
他趴在課桌上，腦袋毛茸茸的，真的有點像那只小貓。我把禮物放到他桌邊，輕手輕腳離開了。如果我當(dāng)時回頭看一眼的話，就正好和他對視上。
父母帶我去了那座南方的城市，弟弟寄養(yǎng)在親戚那里。我們籌備資料、申請名額這些過程都異常順利，好像老天都在幫我。
直到進手術(shù)室，我都不可思議。太順利了，好像有什么人在推波助瀾。
手術(shù)很成功，我醒的那天，窗外的木棉花開的正盛，母親提著保溫桶進來，也帶來了喜訊——再待一個月就能回家了�。�
真好，我又能見到你了！
父親守夜總是躺在病房外那幾張冰涼的椅上，母親趴在我床前。有時候我也會怪他們分給弟弟的愛太多，有時候仔細(xì)想想，我又何嘗不是他們的孩子呢
一個月的時光轉(zhuǎn)瞬即逝，我還需要恢復(fù)。站在單元樓前的那棵榆樹下，我深吸一口氣，原來活著也能這么輕松！
我祈盼著那一天能盡快到來，學(xué)校讓我休學(xué)，今年秋天就從初二上起。
新的班級氛圍很好，沒人在乎我一個上一屆的怎么會和他們一起念書。我常去以前的班級門口，就是不見祝寧安。
按理說，我們這所中學(xué)才幾千個人，偶遇他應(yīng)該不是一件難事。事實是，我都入學(xué)一個月了還在初三那棟樓前徘徊。
可能是我去的太頻繁，有一天，蘇梅來找我。她交給我一個牛皮紙袋，然后，鄭重的向我道歉：
對不起��！我不該，不該在你背后說那些話，更不該理所當(dāng)然的接受你的好意！
還有，這個牛皮袋，是祝寧安讓我給你的，你之前住院的時候，我還給你送過早餐
她說完就走，獨留我一個人風(fēng)中凌亂。
祝寧安怎么不親自交到我手上，是有什么隱情嗎……
還有最后那句話…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愿那個少年，四季長青——
牛皮紙袋里，有一封信，還有一沓應(yīng)該是他自己拍的風(fēng)景照，后面都有他的名字和即興寫得寄語。
信的內(nèi)容如下：
林筱同學(xué)：
展信佳！
當(dāng)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jīng)離開，去往其他城市。當(dāng)初也沒想到會來這里，遇到你。小的時候我父母就離婚了，我跟我媽過，她的工作不太穩(wěn)定，總要到處跑，我也要跟著她在幾個城市中連軸轉(zhuǎn)。外婆住在隔壁市，我就轉(zhuǎn)學(xué)來這里。北方好干燥啊，剛來的時候還流鼻血，克服一段時間就好了。其實見到你第一面，我又想起我那早夭的妹妹，她和你一樣，瘦瘦小小的，皮膚病態(tài)蒼白。我總是下意識的，想要親近你。我知道我不該把你當(dāng)做她，也可能是心里的遺憾，迫使我去主動關(guān)注你。我不忍心看其他人欺負(fù)你，更不想你和她一樣早早逝去，讓在乎你的人活在悲痛中。幸運的是，你的手術(shù)很成功，你可以健康的活著了，替你開心！
祝
平安喜樂！
祝寧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