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精密儀器的震顫
九月的蟬鳴穿透實驗室的雙層玻璃,在中央空調低沉的嗡鳴聲中顯得愈發(fā)聒噪。林羽第無數(shù)次調整掃描電子顯微鏡的焦距,鼻尖幾乎要貼上目鏡,鏡片后的眼睛布滿血絲。操作臺邊放著已經涼透的豆?jié){杯,塑料吸管被他咬得皺巴巴的,杯底殘留著幾顆沒化開的冰糖,這是他今早五點半趕去實驗室前,在校門口早餐攤買的。此刻甜味早已消散,只留下淡淡的豆腥味,混著實驗室里消毒水和機油的氣味,讓他胃部隱隱作痛。
需要幫忙嗎
低沉的嗓音驚得他手肘猛地撞翻燒杯,透明的溶液在瓷磚地面蜿蜒成詭異的形狀。林羽慌忙轉身,白大褂的下擺掃過試劑架,帶倒的量筒在地面砸出清脆聲響。常務副院長宮銘彎腰收拾碎片的動作優(yōu)雅得像在拾起玫瑰花瓣,他穿著筆挺的深灰色西裝,袖口露出的鉑金袖扣在燈光下閃爍,金絲眼鏡后的目光掃過林羽顫抖的指尖,那視線仿佛帶著實質的重量,壓得他呼吸一滯。
林同學對材料表面處理很感興趣
宮銘的鋼筆尖點在實驗報告上,黑色墨水在
真空腔室濕度
一行畫出醒目的波浪線,但你忽略了這個關鍵參數(shù)。
他身上雪松與皮革混合的氣息將林羽籠罩,在狹窄的操作臺前,兩人的距離近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林羽偷瞄了一眼宮銘擦得锃亮的牛津鞋,鞋尖沾著新鮮的泥點,想來是剛從雨中趕來。
當那雙骨節(jié)分明、戴著鉑金尾戒的手覆上他手背時,林羽感覺自己的心臟快要沖破胸腔。宮銘的體溫透過皮膚,灼燒著他每一根神經,既帶著令人戰(zhàn)栗的壓迫感,又有著莫名的蠱惑。別緊張,跟著我的節(jié)奏。
宮銘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溫柔,呼吸掃過他泛紅的耳尖,讓他想起童年時,父親在酒氣中拽著他的手修改考卷的場景。林羽盯著宮銘腕表表盤反射的冷光
——
那是塊價值不菲的百達翡麗,指針走動的聲音仿佛都比普通手表更沉重。
操作臺上的恒溫箱突然發(fā)出警報,刺耳的蜂鳴中,宮銘輕笑一聲:看,儀器都在抗議你的緊張了。
他的手指熟練地在控制面板上敲擊,林羽聞到他袖口若有若無的煙味,與雪松香交織在一起。在宮銘的引導下,顯微鏡下的圖像逐漸清晰,金屬切片的紋路如同精密的地圖展開,可林羽的注意力全在那只覆在自己手上的手掌,感受著對方指尖的力度,既像是安撫,又像是掌控。
記住,學術研究需要的不僅是天賦,
宮銘抽回手,拿起實驗報告翻看,鋼筆在紙面上劃出沙沙的聲響,更需要有人指引方向。
他的目光透過金絲眼鏡,似笑非笑地看著林羽,聽說你本科成績優(yōu)異,卻總是缺乏自信
這句話像根刺,扎進林羽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他想起單親家庭里,母親早逝后,父親每日酗酒,從沒有過一句鼓勵的話語。每次考試成績出來,得到的不是辱罵就是嘲諷,久而久之,他似乎也接受了自己
不行
的設定。此刻,宮銘仿佛看透了他的內心,讓他既惶恐又莫名生出一絲期待。
是的,宮院長,我……
我確實很多地方都做得不好。
林羽低著頭,聲音小得像蚊子。
宮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度不輕不重:年輕人謙虛是好事,但過度自卑可不行。
他將實驗報告放在操作臺上,這份報告我?guī)湍阈薷牧藥滋庩P鍵地方,你拿回去好好看看。
林羽拿起報告,手指觸到紙張上宮銘留下的鋼筆字跡,遒勁有力,與自己工整卻略顯稚嫩的字形成鮮明對比。謝謝宮院長!
他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感激,卻在與宮銘對視的瞬間,心中莫名一顫。對方的眼神深邃,像是藏著無數(shù)秘密,那抹笑意不達眼底,讓他剛剛升起的感激中,混入了一絲不安。
實驗結束時,暮色已經漫進窗戶。林羽收拾東西時,發(fā)現(xiàn)宮銘留在操作臺上的便簽,遒勁的鋼筆字寫著:明早八點,來我辦公室。
他把便簽折成方塊塞進白大褂口袋,指尖觸到昨天買的潤喉糖包裝
——
因為過度緊張,他今天已經吃掉了半包。走出實驗室,走廊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玻璃門內,宮銘正在擦拭那支幫他批改報告的鋼筆,動作輕柔而專注,仿佛在對待一件珍貴的藝術品。
回到宿舍,林羽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fā)呆。被宮銘觸碰過的手背仍殘留著溫熱的觸感,他反復擦拭,卻怎么也擦不掉那種異樣的感覺。手機屏幕突然亮起,輔導員發(fā)來的消息讓他血液瞬間凝固:宮副院長點名要收他做關門弟子。黑暗中,他攥緊被角,腦海中不斷回放著實驗室里的場景,宮銘溫柔又權威的聲音在耳邊回蕩,像一張無形的網,開始慢慢收緊。他既期待著能得到這位學術權威的指導,擺脫一直以來的自卑,又隱隱覺得,這張網一旦陷入,或許就再也無法掙脫。
第二章
刻痕
深秋的細雨裹著寒意,在玻璃窗上蜿蜒成扭曲的線條。林羽縮著脖子走過食堂,早餐窗口飄來油條的香氣,卻勾不起他絲毫食欲。昨晚父親醉酒后的電話仍在耳邊回響,手機屏幕上那串亂碼短信像道猙獰的傷口。他下意識摸了摸口袋里宮銘的便簽,紙張邊緣已經被他摩挲得發(fā)毛。
推開宮銘辦公室的雕花木門,濃郁的藍山咖啡香氣裹挾著雪松精油的味道撲面而來。林羽的目光首先落在辦公桌上的銀質咖啡壺,壺嘴還冒著裊裊熱氣,旁邊擺著兩只骨瓷杯,其中一只杯沿沾著淡淡的口紅印。宮銘坐在真皮座椅上,翻看著文件,金絲眼鏡在晨光中折射出細碎的光斑。
生日快樂,小林。
宮銘頭也不抬,鋼筆尖在文件上劃出最后一道橫線,坐。
林羽的白大褂下擺蹭過意大利手工地毯的絨毛,在對面的皮質沙發(fā)坐下時,感受到皮革表面細膩的紋理。茶幾上放著一個絲絨禮盒,邊角壓著一張燙金卡片,他認出那是宮銘慣用的鋼筆字跡:致我的新星。
聽說你總吃便利店的三明治當午餐
宮銘起身時,西裝下擺掃過波斯地毯的褶皺,翡翠袖扣在陽光下泛著冷光,胃會抗議的。
他打開墻角的小冰箱,取出一個餐盒,今早特意讓食堂做的,黑松露意面。
餐盒打開的瞬間,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林羽盯著盤面精心擺放的歐芹葉,想起自己今早啃的干硬面包。叉子觸到意面的瞬間,宮銘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卡地亞的表,我記得你上次說實驗數(shù)據(jù)總對不上時間軸。
絲絨禮盒掀開的剎那,冷冽的金屬光澤刺得林羽瞇起眼。表盤上鐫刻的
To
My
Favorite
在燈光下閃爍,表帶內側壓印著宮銘姓名的縮寫。林羽的手指懸在表鏈上方,遲遲不敢觸碰,直到宮銘溫熱的手掌覆上來,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道為他戴上:看,多合適。
金屬表帶貼著皮膚,涼意中帶著宮銘掌心的余溫。林羽盯著表盤折射出的自己,臉色蒼白得像實驗室的瓷片。下個月的國際學術會議,
宮銘突然傾身,西裝袖口的雪松香將他籠罩,手指輕輕劃過他手腕內側的血管,用這個數(shù)據(jù)做報告。
推過來的論文里,實驗結果被篡改得完美無缺,每一個數(shù)據(jù)都像是精心雕琢的謊言。林羽的指甲掐進掌心,想起母親臨終前插滿針管的手�?�、可是這些數(shù)據(jù)……
質疑導師的判斷
宮銘的鋼筆尖點在論文上,發(fā)出清脆的敲擊聲,小林,你該明白,學術道路上有些捷徑必須走。
他的拇指摩挲著林羽戴著手表的手腕,就像這塊表,它不僅是禮物,更是承諾。
窗外的雨突然變大,打在彩繪玻璃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林羽的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江遠發(fā)來的消息:實驗室的備用電源有問題,別單獨留太晚。
這條帶著隱晦關切的提醒,與宮銘溫柔的威脅在他腦海中交織。
在看誰的消息
宮銘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力度不大卻充滿掌控欲,不會是那個紀檢委的實習生吧
他的鼻尖幾乎貼上林羽的,江遠很聰明,但聰明反被聰明誤。
林羽的后背重重撞上沙發(fā)靠背,宮銘身上混合著咖啡與古龍水的氣息將他淹沒。記憶如潮水般涌來:父親皮帶抽在背上的疼痛,母親化療時蒼白的笑臉,還有宮銘上周批改論文時,鋼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這些畫面在眼前重疊,讓他的呼吸變得急促。
別怕。
宮銘的嘴唇擦過他顫抖的耳垂,只要你聽話,我能給你想要的一切。
他的手指撫過林羽鎖骨凹陷處,保送博士、國際期刊發(fā)表、優(yōu)渥的科研條件……
手機再次震動,這次是輔導員催促填寫會議報名表的消息。宮銘松開手,端起咖啡杯輕抿,目光透過杯沿審視著林羽:把論文數(shù)據(jù)整理好,明天交給我。
他起身時,西裝褲熨燙出的筆直折痕掃過林羽的膝蓋,記得,這塊表的時間,從現(xiàn)在開始由我校準。
林羽逃離辦公室時,雨水混著冷汗浸濕了后背。他躲進樓梯間,顫抖著摘下手表,金屬表帶在他腕間留下一道紅痕,像道新鮮的傷口。手機屏幕亮起,江遠發(fā)來新消息:需要原始數(shù)據(jù)隨時說。
這條簡短的話語,在黑暗中閃爍著微弱的光,與宮銘的
承諾
形成刺眼的對比。
深夜的實驗室,林羽第三次嘗試打開鎖著手表的抽屜。金屬鎖扣發(fā)出細微的咔嗒聲,驚飛了窗臺上偷吃面包屑的麻雀
——
那是他中午吃剩的全麥面包,包裝袋還扔在垃圾桶里。帝王蝶標本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翅膀上的鱗片隨著通風口的氣流輕輕顫動,像極了他此刻不安的心情。他戴上手表,金屬表帶冰涼地貼在皮膚上,表盤的冷光映出他蒼白的臉,而抽屜角落,江遠給的紙條還靜靜躺著,上面的暗網地址像個未拆封的救贖。
第三章
暗涌
圖書館的木質旋轉樓梯每走一步都會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林羽抱著一摞專業(yè)書籍,小心翼翼地避開臺階上磨損的凹陷處。二樓的角落彌漫著舊書特有的霉味,混著窗外飄進的桂花香,形成一種奇特的氣息。他習慣性地用食指關節(jié)輕敲書脊,將《權力與規(guī)訓》插回書架,這個動作是跟本科導師蘇晴學的,據(jù)說能讓書頁排列更整齊。
當他轉身準備離開時,突然與一個人撞了個滿懷。手中的蜂蜜檸檬水應聲落地,玻璃杯碎裂的聲音在寂靜的閱覽室格外刺耳,琥珀色的液體在地板上蜿蜒,浸濕了旁邊那人的運動鞋。
同學,這本《金屬疲勞斷裂機制》能借我看看嗎
林羽抬頭,正對上一雙帶著歉意的眼睛。那人穿著黑色衛(wèi)衣,左袖口別著枚校紀檢委的銀色徽章,運動鞋側面沾著實驗室樓下花壇的泥土。他注意到對方睫毛很長,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鼻梁高挺,嘴唇抿成一條好看的弧線。
對、對不起!
林羽慌忙道歉,蹲下身收拾碎片,手指不小心被玻璃劃傷。
小心!
那人也跟著蹲下,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紙巾,先止血。
他的聲音低沉而溫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林羽接過紙巾時,觸到對方指尖的薄繭,那是長期使用工具留下的痕跡。
我叫江遠。
那人伸出手,掌心帶著薄汗,校紀檢委的實習生。
林羽。
林羽握了握他的手,觸感干燥而溫暖。他注意到江遠背包拉鏈上掛著個磨損嚴重的金屬掛件,仔細辨認,是《浮士德》中那句
停一停吧,你真美麗
的德語縮寫。
江遠幫他撿起散落的書籍,目光掃過書名:你對�?赂信d趣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驚訝。
林羽的耳朵瞬間紅了,慌亂地解釋:只是隨便看看……
其實挺有意思的。
江遠將書遞還給他,指尖不經意間擦過他的手背,尤其是關于權力規(guī)訓的部分,在學術環(huán)境里也能找到不少對應。
他的眼神意味深長,像是藏著某種暗示。
林羽的心猛地一跳,想起宮銘辦公室里那些精心設計的
關懷,想起自己被逐漸掌控的恐懼。他下意識地后退半步,卻撞上了身后的書架。
別緊張。
江遠輕笑一聲,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條,這是個學術交流群,里面有不少干貨。
他將紙條塞進林羽手里,壓低聲音說:也有一些見不得光的東西。
林羽低頭看著紙條,上面寫著一串暗網地址。他的手指微微顫抖,想起昨晚宮銘在他耳邊的威脅,想起那些被篡改的數(shù)據(jù)。當他再次抬頭時,江遠已經轉身離開,背影在書架間若隱若現(xiàn),最后消失在樓梯拐角。
當晚,林羽蜷縮在宿舍床上,聽著室友均勻的鼾聲,小心翼翼地打開暗網鏈接。手機屏幕的冷光照亮他緊張的臉,江遠發(fā)來的第一句話就讓他渾身發(fā)冷:你實驗室的真空腔室濕度記錄,我有原始數(shù)據(jù)。
他盯著這句話,心跳如擂鼓。記憶閃回到白天圖書館的相遇,江遠運動鞋上的泥土,他袖口的紀檢委徽章,還有那個神秘的金屬掛件。原來一切都不是偶然。
為什么幫我
林羽顫抖著打出這行字。
對話框里的光標閃爍了許久,才出現(xiàn)回復:因為有些事不該被掩埋。
林羽想起宮銘送的卡地亞手表,想起那篇被篡改數(shù)據(jù)的論文,想起自己在學術道路上越來越深的迷茫。他咬了咬嘴唇,回復道:我需要證據(jù)。
明晚十點,天臺見。
江遠秒回。
林羽放下手機,望著窗外的月光。夜風穿過宿舍的紗窗,輕輕吹動他的窗簾。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紙條,暗網地址的字跡在月光下若隱若現(xiàn)。這或許是個陷阱,或許是個轉機,但此刻,他已經沒有退路。
第二天,林羽在實驗室里心神不寧。宮銘像往常一樣來檢查實驗進度,他戴著那只昂貴的百達翡麗手表,指針走動的聲音在寂靜的實驗室里格外清晰。小林,會議準備得怎么樣了
宮銘的手指劃過他的肩膀,帶著令人不安的親昵。
還、還在整理。
林羽低頭看著操作臺,不敢與他對視。
別讓我失望。
宮銘湊近他耳邊,雪松與皮革的氣息將他籠罩,你知道背叛的代價。
這句話像根刺,扎進林羽的心臟。他想起江遠的承諾,想起那個神秘的暗網地址�;蛟S,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夜幕降臨,林羽趁著室友熟睡,悄悄溜出宿舍。天臺的鐵門生銹嚴重,推開時發(fā)出刺耳的吱呀聲。江遠已經在那里等候,他穿著黑色夾克,手里拿著一個
U
盤。月光透過破舊的遮陽網灑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輪廓。
原始數(shù)據(jù)都在這里。
江遠將
U
盤遞給他,還有宮銘和供應商的轉賬記錄。
林羽接過
U
盤,金屬的涼意透過指尖傳來。為什么……
他抬起頭,目光與江遠相撞,為什么要這么做
江遠沉默了片刻,眼神復雜。因為我了解那種被掌控的感覺。
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我舅舅……
宮銘,他資助我媽完成學業(yè),條件是讓我進紀檢委當他的眼線。
他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但我不想再幫他掩蓋罪惡。
林羽震驚地看著他,突然明白了他眼中的痛苦與掙扎。原來他們都是被困在繭房里的人。
我們可以一起打破這個繭。
江遠伸出手,月光下,他的手掌顯得格外堅定,你愿意相信我嗎
林羽望著那只手,想起圖書館相遇時的悸動,想起暗網對話時的信任。他深吸一口氣,將手放在江遠的掌心:我愿意。
夜風呼嘯而過,吹起兩人的衣角。在這個被月光籠罩的天臺上,兩個孤獨的靈魂終于找到了彼此,而他們的反抗,才剛剛開始。
第四章
記憶裂痕
梅雨季的潮氣如同無形的手,滲入實驗室的每一個角落。林羽蹲在資料柜前,老舊的木質柜門發(fā)出吱呀的呻吟,他的白大褂下擺早已被地面的水漬浸透,褲腳沉甸甸地貼著腳踝。推了推下滑的眼鏡,鏡腿上還沾著三天前調試儀器時蹭到的機油,混合著空氣中的霉味,形成令人作嘔的氣息。
指尖觸到那個
U
盤的瞬間,林羽的呼吸停滯了。金屬外殼冰涼的觸感,與宮銘送他的鋼筆如出一轍
——
同樣刻著精致的花體英文縮寫,在昏暗的柜內泛著冷光。他鬼使神差地將
U
盤插進電腦,屏幕亮起的剎那,肖邦的夜曲仿佛從記憶深處復蘇,陰森而纏綿的旋律在空氣中流淌,讓他后頸的汗毛瞬間豎起。
聊天記錄的時間戳停在三年前,屏幕上密密麻麻的
寶貝唯一
字眼,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剜著林羽的心。照片里穿白大褂的學長脖頸上,戴著與自己那支鋼筆同款的刻字掛件,笑容燦爛,卻讓林羽不寒而栗
——
原來他從來都不是特殊的,不過是宮銘
收藏
的又一件
藝術品。學長眼中的愛意與依賴,與林羽鏡中自己的神情如出一轍,這個認知讓他胃部翻涌,險些吐出來。
小林
宮銘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時,林羽幾乎是將
U
盤塞進褲兜,動作太急,膝蓋重重磕在桌角,疼得他眼前直冒金星。轉身時,他看見男人目光掃過自己泛紅的眼眶,嘴角勾起的弧度像把淬了毒的刀,金絲眼鏡后的眼神如同毒蛇,怎么,看舊資料看出感情了
宮銘緩步走近,身上的雪松香混著煙草味將林羽籠罩。他的手指輕輕抬起林羽的下巴,迫使他與自己對視,力度不大,卻帶著不容反抗的壓迫感。記住,你和他們不一樣。
那話語里的占有欲與威脅,讓林羽渾身發(fā)冷,卻又無力反抗。林羽的余光瞥見宮銘身后辦公桌上,擺著給自己準備的定制鋼筆,筆帽上的字母在燈光下閃爍,仿佛在無聲嘲笑。
深夜的宿舍,林羽蜷縮在床鋪上,反復播放著
U
盤里的錄音。宮銘溫柔的低語混著紙張翻動聲:這次的數(shù)據(jù),你知道該怎么處理。
背景音里隱約傳來嗚咽,像極了實驗室里垂死掙扎的帝王蝶。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錘,敲擊著他的心臟。手機突然震動,江遠的消息在暗網對話框里閃爍:明晚十點,天臺見。
林羽盯著屏幕,淚水不受控制地滾落
——
在這黑暗的深淵里,江遠成了他唯一的曙光。
第二天,林羽在實驗室渾渾噩噩地做著實驗,機械地重復著操作步驟,腦海里全是那些可怕的畫面。陳曦從他身邊經過時,他注意到對方蒼白的臉色和眼下濃重的黑眼圈,襯衫第二顆紐扣扣錯了位,這在一向嚴謹?shù)年愱厣砩蠌奈窗l(fā)生過。陳師兄……
林羽剛想開口,陳曦卻像受驚的兔子般快步走開,背影佝僂,充滿了恐懼與絕望。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林羽提前來到天臺。風裹挾著雨水的氣息撲面而來,吹得他有些搖晃。遠處的教學樓燈火通明,而這個角落卻被黑暗籠罩。他抱緊雙臂,看著天臺上廢棄的紙箱被風吹得四處滾動,發(fā)出嘩嘩的聲響,像極了他此刻凌亂的內心。
久等了。
江遠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一絲喘息。林羽轉身,看見他額角掛著水珠,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黑色夾克的肩頭洇濕了一片。江遠走近,將一個新的
U
盤遞過來,這是更完整的證據(jù),包括他和校黨委書記陸明遠的往來郵件。
林羽接過
U
盤,觸到江遠指尖的溫度,這溫度與宮銘冰冷的掌控截然不同,讓他忍不住微微顫抖。我今天看到陳曦師兄了,他狀態(tài)很不好。
林羽聲音發(fā)顫,我怕……
別怕。
江遠突然伸手,輕輕擦掉林羽臉頰上的淚水,這個動作讓兩人都愣住了。江遠的手懸在半空片刻,又緩緩放下,我們手里的證據(jù)越來越多,他們蹦跶不了多久了。
林羽看著江遠堅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謶帧⒏屑�,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依賴。遠處傳來悶雷的轟鳴,預示著更大的雨即將到來,而在這黑暗的天臺上,兩個孤獨的靈魂,在彼此身上找到了繼續(xù)前行的勇氣。
回到宿舍,林羽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fā)呆。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敲打著玻璃,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他摸出藏在枕頭下的
U
盤,金屬的涼意透過掌心,提醒著他這不是一場噩夢。手機屏幕亮起,是江遠發(fā)來的消息:早點休息,明天我陪你去見蘇晴老師,她能幫我們。
林羽看著消息,心中五味雜陳。蘇晴是他本科時的導師,曾因舉報學術腐敗被打壓,從那以后變得沉默寡言。如果能得到她的幫助,或許真的有希望。他回復了一個
好
字,翻身將臉埋進枕頭,終于在多日的煎熬后,感受到了一絲安心。
黑暗中,林羽回想起這些日子的點點滴滴,從被宮銘選中時的受寵若驚,到發(fā)現(xiàn)真相后的絕望無助,再到遇見江遠后的希望重生。他不知道前方等待著的是什么,但至少此刻,他不再是一個人面對這一切。雨還在下,而他的內心,卻漸漸有了破繭而出的勇氣。
第五章
糖衣毒藥
宮銘辦公室的古董座鐘發(fā)出沉重的報時聲,齒輪咬合的咔嗒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林羽數(shù)著那規(guī)律的聲響,第七下、第八下……
他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試圖用疼痛驅散內心的恐懼。中央空調的冷氣裹著濃郁的藍山咖啡香撲面而來,卻讓他胃部翻涌
——
這味道與三天前
U
盤里錄音中,宮銘辦公室的氣息一模一樣。
辦公桌上,燙金的博士保送申請表靜靜躺著,邊緣還殘留著打印機的溫熱。林羽盯著
申請人簽名
處,鋼筆懸在紙面遲遲落不下去。他的目光掃過旁邊精致的骨瓷杯,杯底殘留的咖啡漬形成詭異的圖案,像極了實驗室里那只帝王蝶翅膀上破碎的紋路。
你比他們都特別。
宮銘的聲音從真皮座椅后傳來,林羽看著對方起身,西裝下擺掃過波斯地毯的褶皺,翡翠袖扣在落地窗前折射出冷光。男人緩步走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林羽的心跳上,只要你聽話。
突如其來的吻帶著侵略性,林羽的后背重重撞上書架�!稒C械工程前沿》精裝本墜落的悶響中,他聞到宮銘領口濃烈的雪松香水味,混雜著煙草的余韻。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十二歲那年父親醉酒后揚起的皮帶,母親化療時在病歷本上顫抖的簽名,還有宮銘上周批改論文時,鋼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
——
所有畫面在眼前重疊,讓他的指甲深深掐進對方的手臂。
別動。
宮銘的手掌按住他掙扎的肩膀,指腹傳來的溫度灼燒著皮膚。林羽看著對方金絲眼鏡后的眼睛,那里倒映著自己扭曲的臉,像困在顯微鏡下的標本。帝王蝶標本在墻上振翅欲飛,玻璃罩折射的光影里,宮銘的臉逐漸扭曲成童年噩夢中的模樣。林羽想要呼喊,卻發(fā)現(xiàn)喉嚨被恐懼扼住,發(fā)不出半點聲音。
就在窒息感達到頂點時,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林羽幾乎是從宮銘的桎梏中掙脫出來,踉蹌著后退時撞倒了邊幾上的水晶擺件。清脆的碎裂聲中,他摸到口袋里
U
盤的棱角,那是江遠昨晚偷偷塞給他的,此刻正隔著布料硌著大腿,像一顆隨時會引爆的炸彈。
屏幕上
江遠
兩個字在閃爍,像黑暗中的唯一光源。接吧。
宮銘整理著被扯亂的領帶,嘴角勾起意味深長的弧度,告訴他,你在接受學術指導。
他的語氣看似輕松,卻暗藏威脅。
林羽握著手機的手不住顫抖,指節(jié)泛白。他想起江遠在圖書館遞紙條時,指尖的薄繭擦過他掌心的觸感;想起暗網對話框里那句
別怕,我有備份,屏幕藍光映出對方眼下的青黑。深吸一口氣,他劃開接聽鍵:喂
電話那頭傳來電流的雜音,隨后是江遠刻意壓低的聲音:實驗室通風管道的監(jiān)控,保存著宮銘篡改數(shù)據(jù)的畫面。
林羽的瞳孔猛地收縮,余光瞥見宮銘端起咖啡杯的動作頓了頓,杯中的液體在金邊瓷碟上晃出細小的漣漪。
我知道了。
林羽咽下喉嚨里的腥甜,指甲掐進掌心的傷口,晚點聯(lián)系。
掛斷電話的瞬間,宮銘突然將咖啡杯重重砸在桌面,褐色液體濺在保送申請表上,暈開了
學術成果承諾
幾個字�?磥碛腥说炔患傲�。
他逼近時,皮鞋踏在地板上的聲音像鼓點,小林,你該清楚,背叛的代價是什么。
林羽退到窗邊,玻璃的涼意透過襯衫滲進后背。樓下的銀杏大道上,學生們撐著傘走過,歡聲笑語被雨水過濾成模糊的嗡鳴。他想起江遠送他的多肉植物,此刻應該還在宿舍窗臺,葉片是否又黃了幾分口袋里的手機再次震動,新消息跳出來:天臺,十分鐘后。
我……
我想去趟洗手間。
林羽扯了扯發(fā)皺的衣領,喉結上下滾動。宮銘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露出微笑,那笑容像淬了毒的糖,去吧。記得把這份協(xié)議帶在身上。
他推過來的文件袋上,保密條款
四個字用紅筆圈得醒目,仿佛是給林羽戴上的無形枷鎖。
林羽逃也似的沖出辦公室,在樓梯間吐得天昏地暗。喉嚨里殘留著咖啡的苦澀與血腥味,鼻腔里卻滿是江遠身上淡淡的洗衣液清香
——
那是他們在廉價旅館躲避時,共用的那瓶薰衣草味的洗衣液。他抹了把嘴角,摸出手機給江遠回消息:我拿到證據(jù)了。
發(fā)送鍵按下的瞬間,他感覺自己像是從深淵中探出了一只手。
雨越下越大,打在消防通道的鐵皮屋頂上,發(fā)出密集的鼓點。林羽靠著冰涼的墻壁,聽著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他想起江遠說過的話:學術權力不該是牢籠。
此刻,這句話像把鑰匙,正在慢慢撬開他身上的枷鎖�?诖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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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沉甸甸的,那不僅是證據(jù),更是他破繭而出的希望。而遠處天臺上,江遠或許正在等待,等待著與他一起,撕開這籠罩在學術之上的黑暗。
第六章
暗巷星火
天臺的鐵門銹跡斑斑,林羽伸手去推時,掌心傳來鐵銹粗糙的觸感,伴隨著刺耳的吱呀聲,仿佛在訴說著這個角落被遺忘的歲月。九月的夜風裹挾著細雨撲面而來,打濕了他的眼鏡片,模糊的視線中,江遠的身影在昏暗的月光下若隱若現(xiàn)。他穿著那件熟悉的黑色夾克,衣角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腳下放著一個破舊的背包,拉鏈上掛著的《浮士德》掛件在風中輕輕搖晃。
你終于來了。
江遠轉過身,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林羽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愈發(fā)濃重,左臉頰上還貼著一塊創(chuàng)可貼,想來是這幾日躲避追查時受的傷。這些足夠立案。
江遠蹲下身子,將筆記本電腦放在天臺的水泥地上,藍色的屏幕光照亮了他專注的側臉。林羽看著他熟練地操作鼠標,指節(jié)上的薄繭在光線下清晰可見,那是長期與工具打交道留下的印記。
屏幕上,宮銘的簽字、篡改的數(shù)據(jù)、轉賬記錄一一呈現(xiàn),像一把把利刃,剖開了學術腐敗的真相。林羽的手指不自覺地顫抖,想起那些被操控的日子,心中涌起一陣憤怒與不甘。但他在學術界的關系網……
江遠突然頓住,目光落在林羽頸間的紅痕上,那是宮銘留下的印記。他的眼神瞬間變得陰沉,喉結滾動了一下,他們不會輕易放過我們。
林羽抱緊雙臂,校服外套抵擋不住夜晚的寒氣,他后悔沒帶上江遠上次落在實驗室的那件黑色夾克。那件衣服帶著淡淡的洗衣液清香,袖口還縫著個小小的校徽補丁,穿在身上總讓人感到莫名的安心。我相信你。
林羽輕聲說道,這句話既是對江遠的信任,也是對自己的鼓勵。
江遠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他伸手關掉頭頂搖晃的白熾燈,月光透過天臺破舊的遮陽網灑進來,在兩人身上鍍上一層銀色的光暈。我舅舅……
江遠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帶著一絲痛苦,當年資助我媽讀書,條件是讓我進紀檢委當他的眼線。但現(xiàn)在……
他的手指撫過屏幕上的證據(jù),我想做正確的事。
林羽看著江遠,突然發(fā)現(xiàn)他后頸處有一道淡粉色的疤痕,像是燒傷留下的痕跡。他想問,卻又怕觸碰到對方的傷口。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警笛聲,由遠及近,打破了天臺的寧靜。江遠迅速將電腦塞進背包,動作利落而熟練:他們來了,我們得走了。
兩人在雨夜里狂奔,林羽的運動鞋踩進路邊的水洼,濺起的水花打濕了褲腿。江遠始終護在他身邊,一只手緊緊拉著他的手腕,掌心的溫度透過潮濕的皮膚傳來。街邊的路燈忽明忽暗,照亮墻上斑駁的涂鴉,其中一幅畫著展翅的蝴蝶,翅膀上寫著
破繭
兩個字,仿佛是命運的暗示。
他們拐進一條昏暗的小巷,潮濕的墻壁上爬滿了青苔,空氣中彌漫著腐朽的氣味。林羽突然被一塊凸起的石板絆倒,眼看就要摔倒,江遠眼疾手快地將他攬入懷中。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林羽能清晰地聞到江遠身上淡淡的硝煙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薄荷香。小心。
江遠的聲音帶著喘息,熱氣噴灑在林羽的耳邊,讓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就在這時,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嘈雜的呼喊聲。江遠拉著林羽繼續(xù)往前跑,他們穿過一個廢棄的停車場,銹跡斑斑的汽車在雨中顯得格外陰森。林羽的眼鏡在奔跑中不慎掉落,眼前的世界變得模糊不清,他只能緊緊跟著江遠的身影。
快,這邊!
江遠推開一扇生銹的鐵門,將林羽推進去。這是一間破舊的倉庫,里面堆滿了雜物,灰塵在光束中飛舞。江遠關上門,靠在門上喘著粗氣,林羽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手臂上有一道新鮮的傷口,血跡正順著袖口往下滴。
你受傷了!
林羽驚呼一聲,想要上前查看。江遠卻擺了擺手,從背包里拿出一卷繃帶:小傷,不礙事。
他咬開繃帶的包裝,試圖自己包扎,卻因為傷口在手臂內側而顯得有些吃力。林羽見狀,走上前去:我?guī)湍恪?br />
他接過繃帶,動作輕柔地為江遠包扎傷口。手指觸到江遠溫熱的皮膚,林羽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低著頭,不敢看江遠的眼睛,卻能感覺到對方灼熱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謝謝。
江遠輕聲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包扎好傷口后,外面的動靜漸漸消失。江遠透過門縫觀察了一番,確定安全后,轉身對林羽說:我們得去找個安全的地方,把證據(jù)備份好。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別怕,有我在。
這句話像一顆定心丸,讓林羽原本慌亂的心漸漸平靜下來。他看著江遠堅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這充滿危險的夜晚,江遠就像一座燈塔,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兩人再次踏入雨中,朝著未知的方向走去,而他們之間那股微妙的情感,也在這逃亡的過程中,悄然生根發(fā)芽。
第七章
暗網迷局
廉價旅館的走廊彌漫著潮濕的霉味,地毯邊緣卷著發(fā)黃的毛邊,林羽跟著江遠走過時,聽見腳下發(fā)出黏膩的聲響。207
號房的門鎖銹跡斑斑,江遠用信用卡在鎖孔里來回撬動,金屬摩擦聲在寂靜的樓道格外刺耳。這種小旅館安保形同虛設。
他低聲解釋,轉頭時林羽看見他睫毛上還沾著雨珠,在走廊慘白的燈光下泛著冷光。
推開門的瞬間,混合著煙味的悶熱空氣撲面而來。墻紙剝落的墻面上爬著幾株頑強的霉菌,在月光下呈現(xiàn)出詭異的灰綠色。墻角的空調外機發(fā)出拖拉機般的轟鳴,斷斷續(xù)續(xù)吐出帶著塵土味的風。林羽把背包扔在吱呀作響的單人床上,注意到枕套邊緣有褐色的污漬,像是干涸的血跡。
用這個匿名賬號。
江遠撕開速溶咖啡包裝,褐色粉末灑在塑料杯里。他推過來的紙條上,亂碼排列得如同密碼,邊緣還沾著他指腹的薄繭痕跡。林羽盯著暗網論壇閃爍的光標,手邊的煙灰缸里堆滿煙頭
——
那是他今早鬼使神差買的,盡管他從不抽煙。尼古丁的苦澀在舌尖蔓延,卻壓不住喉嚨里泛起的恐懼。
電腦屏幕藍光映在兩人臉上,江遠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林羽注意到他無名指上貼著創(chuàng)可貼,想來是撬鎖時受的傷。當論壇彈出匿名警告
小心身邊人
時,林羽的心臟幾乎停跳。他下意識去抓江遠的手腕,卻觸到對方袖口下緊繃的肌肉。別慌,
江遠按住他顫抖的手,體溫透過掌心傳來,這是典型的心理戰(zhàn)。
窗外突然傳來摩托車的轟鳴聲,震得玻璃窗嗡嗡作響。林羽看見江遠睫毛顫動的頻率明顯加快,這是他緊張時的習慣動作。男人迅速拔掉網線,將筆記本電腦倒扣在床墊下,動作行云流水。去浴室。
他低聲命令,聲音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溫柔,如果三分鐘后我沒回來,帶著
U
盤從窗戶逃生。
林羽躲在布滿水漬的浴簾后,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混著水管的滴答聲。鏡面倒映著他蒼白的臉,額角的碎發(fā)被冷汗浸濕。三分鐘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直到江遠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是虛驚一場。
他推開門時,手里攥著半截燒焦的蚊香
——
原來是樓下大排檔的煙火引起的騷動。
深夜的單人床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江遠蜷縮在床沿,背對著林羽假寐。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在他的側臉投下斑駁的陰影。林羽盯著那道熟悉的后頸疤痕,想起白天在倉庫包扎傷口時,指尖觸到的溫熱皮膚。突然,江遠的呼吸變得急促,囈語中夾雜著
別碰我媽
的哭喊。
林羽輕輕翻過身,借著月光看清江遠緊皺的眉頭。他猶豫片刻,伸手按住對方顫抖的肩膀:江遠,醒醒。
男人猛地睜開眼,漆黑的瞳孔里殘留著未消散的恐懼。兩人的鼻尖幾乎相觸,林羽聞到他呼吸間淡淡的薄荷糖味道
——
那是他們在便利店買的,包裝袋還在副駕駛抽屜里。
抱歉。
江遠別過臉,喉結滾動著吞咽口水。林羽注意到他耳尖泛紅,在月光下如同熟透的櫻桃。小時候我媽被舅舅威脅的場景,
他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總是在夢里重演。
說著,他從枕頭下摸出個破舊的相框,照片里年輕的母親抱著他,背后是宮銘資助修建的教學樓。
林羽接過相框,指腹摩挲著照片邊緣的折痕。突然,窗外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響,兩人瞬間屏住呼吸。江遠抄起桌上的玻璃煙灰缸,躡手躡腳靠近窗戶。月光下,一只野貓正撕咬著垃圾桶里的魚頭,綠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
睡吧。
江遠把相框塞回枕頭,明天我們去見蘇晴老師。
他重新躺下時,兩人的后背隔著一拳的距離,卻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體溫�?照{外機的轟鳴聲中,林羽盯著天花板上晃動的水漬,想起宮銘辦公室的水晶吊燈,突然覺得此刻的狼狽竟如此安心。
凌晨三點,林羽被手機震動驚醒。暗網對話框里跳出陌生消息:你以為躲起來就能改變結局
他的手指懸在鍵盤上方顫抖,直到江遠翻身握住他的手:別回復。
男人的掌心覆上來,帶著薄繭的粗糙觸感卻讓林羽安定下來。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又下了起來,敲打著生銹的防盜窗,像命運急促的鼓點。
第八章
輿論風暴
舉報視頻在網絡上瘋傳的那個清晨,林羽握著手機的手止不住地顫抖。早餐攤買的肉包早已涼透,油脂凝結在白色的包裝紙上,散發(fā)出一股令人作嘔的腥味。他機械地刷新著評論區(qū),惡意的揣測和不堪入目的謠言如潮水般涌來。學術騙子靠潛規(guī)則上位不知廉恥的軟飯男,每一條評論都像一把利刃,狠狠刺向他的心臟。
江遠奪過他的手機,關機后塞進抽屜:別看這些,都是他們的手段。
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卻掩蓋不住眼中的心疼。林羽抬起頭,看到江遠眼下濃重的黑眼圈,想必是為了保護他徹夜未眠。廉價旅館狹小的房間里,彌漫著速溶咖啡的苦澀氣息,混著兩人身上淡淡的汗味,形成一種壓抑的氛圍。
可是……
林羽的聲音哽咽,他們說的那些話……
那些都是謊言。
江遠將他摟進懷里,輕輕拍著他的后背,你的舉報是正義的,那些人不過是跳梁小丑。
他的體溫透過單薄的襯衫傳來,林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清香,那是他們在匆忙中買的最便宜的牌子,卻讓他感到無比安心。
然而,現(xiàn)實的打擊接踵而至。林羽的論文被撤稿,導師們避之不及,甚至有匿名電話威脅他
小心小命。他站在實驗室門口,看著曾經熟悉的地方,如今卻像一座冰冷的牢籠。實驗室里,那只帝王蝶的尸體被螞蟻啃食得殘缺不全,翅膀上的金粉早已脫落,如同他破碎的學術夢想。
別難過。
江遠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林羽轉身,看見他手里拿著一盆多肉植物
——
那是林羽偷偷養(yǎng)在宿舍窗臺的,葉片已經開始發(fā)黃。我把它帶來了,我們可以重新照顧好它。
江遠小心翼翼地把花盆放在桌上,手指輕輕觸碰著干枯的葉片。
林羽看著江遠專注的側臉,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這黑暗的風暴中,江遠成了他唯一的避風港。他想起昨晚,江遠為了安慰做噩夢的自己,給他講小時候和母親在鄉(xiāng)下的故事,講到開心處,嘴角會不自覺地揚起溫柔的弧度。
突然,窗外傳來一陣喧鬧聲。林羽拉開窗簾,看到樓下聚集了一群舉著標語的人,上面寫著
抵制學術敗類還學術凈土。他們的臉上帶著憤怒和狂熱,仿佛被某種力量操控。江遠迅速拉上窗簾,將林羽護在身后:別理他們,我們有證據(jù),真相總會大白。
但威脅并未就此停止。一天深夜,林羽和江遠回到旅館,發(fā)現(xiàn)門鎖被撬開,房間里一片狼藉。筆記本電腦不翼而飛,重要的證據(jù)資料可能已經泄露。林羽感到一陣絕望,雙腿發(fā)軟,險些摔倒。江遠及時扶住他,眼神中閃過一絲憤怒和擔憂:別怕,我們還有備份。
原來,江遠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情況,提前將證據(jù)備份在了多個安全的地方。他帶著林羽來到一個秘密據(jù)點,那是一間廢棄的地下室,布滿灰塵的角落里放著一臺老舊的臺式電腦。江遠打開電腦,熟練地輸入密碼,看著屏幕上完整的證據(jù)資料,林羽懸著的心終于落了地。
有我在,不會讓你有事。
江遠轉頭看著林羽,眼神堅定而溫柔。他伸手輕輕擦掉林羽臉頰上的淚水,這個動作讓兩人都愣住了。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只有彼此的呼吸聲在寂靜的地下室里回蕩。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江遠和林羽一邊躲避著不明勢力的追查,一邊繼續(xù)收集更多的證據(jù)。他們在昏暗的地下室里熬夜整理資料,餓了就吃泡面,困了就輪流休息。林羽看著江遠疲憊的身影,心中充滿了感激和心疼。他開始意識到,自己對江遠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單純的依賴。
而網絡上的輿論依然洶涌,但也有一些理智的聲音開始出現(xiàn)。有人質疑舉報視頻的真實性,有人要求官方徹查此事。林羽和江遠知道,他們的努力沒有白費,光明或許就在前方。
一天傍晚,江遠帶著林羽來到屋頂。夕陽的余暉灑在兩人身上,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江遠指著遠處的天空,輕聲說:你看,再黑暗的夜晚,也會有黎明。
林羽轉頭看著江遠,在夕陽的映襯下,他的輪廓顯得格外溫暖而堅定。這一刻,所有的恐懼和委屈都化作了對未來的期待。
在這輿論的風暴中,林羽和江遠緊緊相依,他們堅信,只要堅持下去,終有一天能沖破黑暗,迎來屬于他們的光明。而他們之間的感情,也在這場風暴中,變得更加深厚而堅定。
第九章
學術審判
學術委員會會議室的雕花銅門緩緩推開,冷氣裹著檀木家具的厚重氣息撲面而來。林羽的白大褂下擺掃過波斯地毯的絨毛,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虛浮無力。圓形會議桌周圍坐著七位評委,金絲眼鏡、翡翠扳指、定制西裝,無一不彰顯著他們在學術界的地位,而正中央的主位,宮銘正端著骨瓷杯輕抿普洱,翡翠戒指在頂燈的照射下泛著冷光。
林同學,請就舉報內容進行陳述。
主席臺上的老教授推了推老花鏡,聲音在空曠的會議室里回蕩。林羽的手指深深掐進掌心,指甲在皮膚上留下月牙形的紅痕,他想起三天前江遠在地下室?guī)退M演練的場景,對方握著他的手說
真相本身就是最鋒利的武器。
宮副院長利用職務之便,篡改實驗數(shù)據(jù)……
林羽的聲音發(fā)顫,卻在觸及宮銘似笑非笑的眼神時猛地頓住。對方轉動著茶杯,杯沿的茶漬畫出一道暗紅的弧線,像是某種無聲的警告。后排突然傳來竊竊私語,像無數(shù)根細針,扎進他的耳膜。
空口無憑。
宮銘終于開口,聲音低沉而優(yōu)雅,小林,你提交的實驗日志里,可都是完美數(shù)據(jù)。
他推過來的文件上,林羽的簽名清晰可見,那是他在威逼下簽下的
學術成果承諾書。記憶瞬間閃回那個暴雨夜,宮銘的手指捏著他的下巴,鋼筆尖抵住他顫抖的手腕:簽了,你想要的一切都會有。
就在林羽呼吸一滯時,江遠突然站了起來。他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襯衫,袖口還沾著地下室的墻灰,與周圍西裝革履的眾人格格不入。我有原始數(shù)據(jù)備份。
他舉起
U
盤,金屬外殼在燈光下折射出冷光,還有宮銘與供應商的轉賬記錄,以及他威脅林羽的錄音。
會議室瞬間炸開了鍋。宮銘的茶杯重重砸在桌面,茶水濺濕了桌布上的刺繡花紋。紀檢委的實習生,居然偽造證據(jù)
他扶了扶金絲眼鏡,眼中閃過陰鷙,從現(xiàn)在起,你被停職調查!
幾個保安立刻圍了上來,皮鞋踏在地板上的聲音,像極了林羽童年時父親皮帶抽在地上的聲響。
江遠被拖拽著往門外走,經過林羽身邊時,他突然掙脫束縛,將一個信封塞到林羽手里。里面是新證據(jù)。
他的聲音急促而堅定,別放棄。
林羽的手指觸到信封表面的水漬,抬頭時正好對上江遠眼底的血絲
——
那是他們連續(xù)三晚熬夜整理資料留下的痕跡。
肅靜!
主席重重敲下法槌,沒有實質證據(jù),本次指控不予采信。
林羽感覺眼前一陣發(fā)黑,他顫抖著打開信封,里面是一張泛黃的病歷單
——
宮銘的母親因醫(yī)療事故離世,而涉事醫(yī)院的幕后投資人,正是學術委員會的某位評委。
我還有證據(jù)!
林羽突然站起,聲音在顫抖中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他將病歷單展示在眾人面前,宮銘之所以能在學術界只手遮天,是因為他掌握著各位的把柄!
會議室再次陷入混亂,評委們面面相覷,額頭上滲出細汗。
宮銘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扯松領帶,突然大笑起來:荒謬!這不過是垂死掙扎!
但他顫抖的尾音,還是暴露了內心的慌亂。林羽看著對方,突然想起實驗室那只被釘在標本盒里的帝王蝶,再華麗的翅膀,也逃不過被操控的命運。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被撞開,陳曦帶著警察沖了進來。曾經意氣風發(fā)的博士如今面容憔悴,襯衫紐扣錯扣了兩顆,手里緊緊攥著錄音筆。我有宮銘脅迫我篡改數(shù)據(jù)的全過程錄音。
他的聲音沙啞,卻字字鏗鏘,還有他賄賂官員的銀行流水。
宮銘踉蹌著后退,撞到了身后的書架,《機械工程前沿》等精裝書紛紛墜落。林羽看著他驚慌失措的樣子,突然感覺壓在胸口多年的巨石消失了。江遠在被帶走前,向他投來鼓勵的目光,嘴角揚起一抹欣慰的笑,仿佛在說
我們做到了。
學術審判結束時,夕陽的余暉透過會議室的彩繪玻璃灑進來,將林羽的影子拉得很長。他撿起地上江遠掉落的《浮士德》書簽,上面的德語箴言在光線下閃爍:停一停吧,你真美麗。這一刻,他終于明白,真正的美麗,不是被權力束縛的虛假輝煌,而是掙脫枷鎖、追尋真相的勇氣。而江遠,就是他在黑暗中,最明亮的那束光。
第十章
暗夜逃亡
暴雨如注,豆大的雨點砸在林羽的臉上,生疼生疼的。他跌跌撞撞地在街頭狂奔,帆布鞋早已被積水浸透,每一步都發(fā)出
咕嘰咕嘰
的聲響。手機在口袋里瘋狂震動,未知號碼的來電顯示如同催命符,他不敢接聽,只能將全部的力氣都用在逃跑上。路過熟悉的早餐攤時,老板正在慌亂地收攤,蒸籠里的熱氣混著雨水消散在空中,往日的煙火氣此刻卻顯得如此遙遠。
林羽拐進一條昏暗的小巷,后背緊貼著潮濕的磚墻,大口喘著粗氣。巷子里彌漫著腐爛的垃圾氣息,混著雨水的味道,讓人作嘔。他豎起耳朵,仔細聆聽著遠處傳來的腳步聲,心臟在胸腔里劇烈跳動,仿佛要沖破喉嚨。就在這時,一只手突然從背后捂住他的嘴,將他拽進旁邊廢棄的倉庫。
是我!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急促的喘息。林羽緊繃的身體瞬間放松下來,轉身借著窗外閃電的光,看見江遠額角的傷口正在滲血,血跡順著臉頰滴落,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觸目驚心。他的黑色夾克被雨水澆透,緊貼在身上,勾勒出他單薄卻堅毅的輪廓。
他們想銷毀證據(jù)。
江遠舉起手中被砸碎的手機,屏幕已經四分五裂,我從后門逃出來的。
他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一把車鑰匙,實驗室的監(jiān)控錄像備份在我車上,我們得趕緊離開。
林羽注意到他手指上有新鮮的擦傷,想來是在逃脫過程中留下的。
兩人沖出倉庫,重新回到暴雨中。林羽的眼鏡片被雨水模糊,眼前的世界變得朦朧不清,他只能緊緊抓住江遠的手,跟著他的腳步奔跑。江遠的手很涼,但卻握得很穩(wěn),傳遞給林羽一種安心的力量。他們在積水的街道上跌跌撞撞地前行,身后時不時傳來汽車的轟鳴聲和呼喊聲,每一聲都讓他們的神經緊繃。
停車場的路燈忽明忽暗,照在江遠那輛破舊的車上,車身還留著幾道新鮮的刮痕,像是他們逃亡的勛章。江遠打開車門,林羽剛坐進去,就發(fā)現(xiàn)副駕駛座位上放著半包沒吃完的餅干,包裝紙皺巴巴的,那是他們昨天買的。這個熟悉的細節(jié),讓林羽在緊張恐懼中,感受到一絲溫暖。
車子發(fā)動的瞬間,一輛黑色轎車突然從拐角處沖出,擋住了他們的去路。江遠咒罵一聲,迅速換擋倒車。林羽透過雨幕,看見車上下來幾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手里拿著棍棒,臉上帶著兇狠的表情。系好安全帶!
江遠大喊一聲,猛踩油門,車子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
在狹窄的街道上,兩輛車展開了驚心動魄的追逐。江遠熟練地操控著方向盤,在彎道處漂移,避開一次次的撞擊。林羽緊緊抓住扶手,心臟提到了嗓子眼。他想起和江遠在圖書館相遇的那天,對方溫柔的眼神和遞來紙條時的小心翼翼;想起在廉價旅館里,江遠為他包扎傷口時的專注與心疼;想起學術審判時,江遠堅定地站在他身邊,給予他勇氣。這些回憶在腦海中閃現(xiàn),讓他更加堅信,他們一定能度過這次危機。
車子駛入一條崎嶇的山路,雨水讓道路變得泥濘不堪。江遠的眉頭緊皺,額頭上的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突然,車子的輪胎陷入了泥坑,無論怎么加油門,都無法前進。后面的追兵越來越近,林羽能清晰地聽到他們的腳步聲和喊叫聲。
你先走!
江遠說著,打開車門,我來擋住他們。
不!我不會丟下你!
林羽抓住江遠的胳膊,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我們說好了要一起面對的!
江遠看著林羽,眼中閃過一絲感動和欣慰。他點點頭,兩人一起下車,在泥濘中奮力推車。雨水打在他們的臉上,汗水濕透了他們的衣衫,但他們沒有放棄。終于,在一聲怒吼中,車子駛出了泥坑。
他們重新上車,繼續(xù)逃亡。林羽看著江遠專注開車的側臉,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情感。他知道,在這場逃亡中,他不僅找到了真相,更找到了那個愿意為他不顧一切的人。而江遠,也在林羽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堅持正義的意義。
在黑暗的雨夜中,那輛破舊的車子載著他們,駛向未知的前方。但他們堅信,只要彼此相伴,就一定能沖破黑暗,迎來黎明。
第十一章
情感熾焰
破舊的汽車在盤山公路上劇烈顛簸,雨刮器發(fā)出刺耳的吱呀聲,卻始終無法驅散眼前濃稠如墨的雨幕。林羽死死攥著座椅邊緣,指節(jié)泛白,儀表盤上的裂紋在閃電的映照下,宛如一道猙獰的傷疤。他轉頭看向專注開車的江遠,儀表盤的藍光映在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讓額角未愈的傷口顯得愈發(fā)觸目驚心,血跡混著雨水,在蒼白的皮膚上蜿蜒成詭異的紋路。
為什么……
要這么幫我
林羽的聲音被車輪碾過積水的轟鳴聲撕扯得支離破碎。這句話在他心底盤旋已久,從圖書館的初遇,到一次次在絕境中并肩作戰(zhàn),每一個瞬間都讓他對眼前這個男人的舉動充滿疑惑與感動。
江遠握著方向盤的手突然收緊,骨節(jié)凸起如嶙峋的山峰。他沉默良久,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似乎在吞咽著什么難以啟齒的話語。就在林羽以為不會得到回答時,江遠猛地將車停在路邊。剎車的慣性讓兩人身體前傾,安全帶緊緊勒在胸口,帶來一陣刺痛。
江遠傾身過來,雙手撐在林羽兩側的座椅靠背上,將他困在狹小的空間里。他的呼吸急促而灼熱,噴在林羽臉上,帶著淡淡的薄荷糖味道
——
那是他們在便利店匆忙購買的,包裝袋此刻或許還揉皺在副駕駛的抽屜里。因為我不想再看著別人被他毀掉,
江遠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眼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既有憤怒,又有心疼,更不想……
失去你。
最后幾個字幾乎是從江遠胸腔深處擠出來的,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林羽的心臟猛地漏跳一拍,他看著近在咫尺的江遠,看著他睫毛上掛著的雨珠,看著他眼底從未有過的熾熱與深情,喉嚨突然發(fā)緊,仿佛被什么東西哽住。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圖書館里那個遞來暗網地址的溫暖指尖,廉價旅館里為他驅趕恐懼的輕聲安慰,還有學術審判時堅定站在他身邊的身影,每一個畫面都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清晰。
江遠的嘴唇覆上來的瞬間,林羽感覺整個世界都停止了轉動。這個吻帶著咸澀的雨水味,混著鐵銹般的血腥氣,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雪松清香
——
那是江遠身上特有的味道,此刻卻與恐懼、絕望和希望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熾熱。林羽先是一怔,隨后所有壓抑已久的情感如決堤的洪水般噴涌而出。他伸手環(huán)住江遠的脖頸,手指深深扎進對方潮濕的頭發(fā)里,感受著那熟悉的觸感。
車窗外,暴雨如注,豆大的雨點砸在車頂,發(fā)出密集的鼓點聲。閃電劃破漆黑的夜空,將兩人糾纏的身影投射在車窗上,忽明忽暗。江遠的手顫抖著撫上林羽的后背,隔著濕透的襯衫,能清晰感受到對方急促的心跳。這個吻從最初的激烈逐漸變得溫柔,像是在撫平彼此內心深處的傷痕,又像是在訴說著那些未曾說出口的眷戀。
然而,現(xiàn)實的殘酷容不得他們沉浸在片刻的溫情中。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汽車的轟鳴聲,由遠及近,打破了這短暫的寧靜。江遠猛地推開林羽,眼中的柔情瞬間被警惕取代。他們追上來了!
他迅速發(fā)動汽車,輪胎在濕滑的路面上打滑,濺起大片水花。
林羽回頭望去,只見幾輛黑色轎車的車燈在雨幕中若隱若現(xiàn),如同惡魔的眼睛。他的心再次懸到了嗓子眼,剛剛升起的溫暖被恐懼取代。江遠專注地盯著前方的道路,雙手緊握方向盤,車速越來越快。車子在蜿蜒的山路上飛馳,每一個彎道都充滿了危險,稍有不慎就會墜入懸崖。
抓緊!
江遠大喊一聲,車子在一個急轉彎處漂移。林羽感覺身體被巨大的離心力甩向車門,他死死抓住安全帶,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后視鏡中,追兵越來越近,甚至能看清他們猙獰的面孔。林羽知道,他們不能停下,一旦被抓住,等待他們的將是萬劫不復。
在這生死時速中,江遠突然開口:還記得第一次在圖書館見到你嗎
他的聲音出奇地平靜,仿佛此刻不是在逃亡,而是在回憶一段美好的往事。林羽轉過頭,看著江遠在車燈下堅毅的側臉,不明白他為什么在這個時候說這些。
你站在書架前,對著《權力與規(guī)訓》發(fā)呆,
江遠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那眼神里的迷茫和掙扎,讓我想起了曾經的自己。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更加溫柔,從那一刻起,我就告訴自己,一定要幫你掙脫這個牢籠。
林羽聽著江遠的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恐懼似乎也不再那么可怕。他想起這些日子與江遠相處的點點滴滴,每一個細節(jié)都充滿了溫暖與感動。原來,在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成為了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車子繼續(xù)在暴雨中疾馳,前方出現(xiàn)了一座吊橋。橋身被雨水沖刷得搖搖欲墜,在狂風中發(fā)出吱呀的呻吟。江遠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將車開上了吊橋。輪胎與木板摩擦,發(fā)出刺耳的聲響,整個車身都在劇烈搖晃。林羽緊緊抓住座椅,大氣都不敢出。他知道,這是他們唯一的生路。
就在車子行駛到橋中央時,身后的追兵也上了橋。江遠加大油門,車子如離弦之箭般沖向前方。突然,一聲巨響傳來,吊橋的鋼索斷裂,橋身開始傾斜。林羽感覺天旋地轉,他下意識地抓住江遠的胳膊。別怕!
江遠大喊一聲,在橋完全坍塌的前一刻,將車子開上了對岸。
身后傳來追兵的驚叫聲和吊橋墜入深淵的轟鳴聲,林羽和江遠劫后余生,癱坐在座椅上,大口喘著粗氣。良久,江遠伸手握住林羽的手,十指相扣。我們還活著。
他輕聲說,聲音中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和難以掩飾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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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羽看著交握的雙手,感受著對方掌心的溫度,心中充滿了感激與愛意。在這場驚心動魄的逃亡中,他不僅找到了真相,更找到了自己的靈魂伴侶。雨不知何時小了些,月光透過云層灑在兩人身上,為這黑暗的夜晚增添了一絲溫柔。
車子重新啟動,駛向未知的前方。林羽靠在江遠肩上,聽著他沉穩(wěn)的心跳聲,漸漸進入了夢鄉(xiāng)。而江遠則專注地開著車,眼神堅定而溫柔。他知道,無論前方還有多少困難和挑戰(zhàn),只要有林羽在身邊,他就有勇氣面對一切。因為,他們已經成為了彼此生命中最堅實的依靠,最溫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