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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一章

    第一章

    受辱求師

    三年前那個雨夜,是我虞天青這輩子最恥辱的時刻。

    我是江南虞家的獨子,從小錦衣玉食,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母親早逝,父親對我溺愛有加,十八歲便將金陵的產(chǎn)業(yè)交給我打理。

    我本以為憑借虞家的財力和我的聰明才智,天下無不可為之事。

    直到那個雨夜,在金陵最大的酒樓醉仙樓里,我當(dāng)著數(shù)十位商界巨擘的面,被鐵掌趙震一招制服,像條死狗一樣被按在地上。

    虞少爺,錢財買不來真功夫。趙震的冷笑聲至今回蕩在我耳邊,你們這些富家子弟,除了揮霍祖業(yè),還會什么

    滿堂哄笑。那些平日里對我卑躬屈膝的商人們,那一刻眼中全是不加掩飾的輕蔑。我掙扎著爬起來,昂貴的云錦長袍沾滿了酒菜湯汁。

    三年后,我會讓你跪著收回這句話!我嘶吼著,聲音卻淹沒在更大的嘲笑聲中。

    我狼狽回家,讓父親給我尋找一個高人指導(dǎo)我武功。父親告訴我有位高人隱居在黃山深處,人稱枯松老人,據(jù)說有通天徹地之能。我當(dāng)即帶著百兩黃金,獨自踏上了尋師之路。

    黃山云霧繚繞,我找了整整一個月,才在一處絕壁下的茅屋前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高人——程無咎。

    他比想象中更瘦小,灰白頭發(fā)隨意扎著,身穿粗布麻衣,正蹲在菜園里除草。若不是那雙如電般銳利的眼睛,我?guī)缀跻詾檎义e了人。

    程前輩,晚輩虞天青,愿拜您為師!我雙膝跪地,將裝滿黃金的包袱推向前。

    老人連頭都沒抬:回去吧,富家子吃不了這個苦。

    我在門外跪了三天,直到暈倒。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簡陋的茅屋內(nèi),老人正在熬藥。

    為什么想學(xué)武他問。

    為了雪恥!我咬牙切齒地講述了醉仙樓的遭遇。

    老人搖頭:為仇恨而學(xué),終將被仇恨反噬。

    我急忙改口:為...為光大武學(xué)!

    他笑了,那笑容讓我無地自容:虛偽。不過,你既然能跪三天,我就給你三年。三年內(nèi)若你能堅持,我便教你;若不能,趁早滾蛋。

    我以為考驗就此結(jié)束,卻不知那才是開始。

    第二章

    三年磨練

    第一年,程無咎讓我每日寅時起床,挑滿一大缸山泉水,然后去十里外的鎮(zhèn)上買豆腐。山路崎嶇,等我回來時豆腐早已碎成渣。日復(fù)一日,我挑的水總是不夠滿,買的豆腐從來沒有完整地帶回來過。

    廢物。每次老人只是淡淡地評價,然后讓我吃碎豆腐拌飯。

    第二年,他讓我去后山砍柴。要求每根柴必須三尺長,粗細(xì)均勻。我砍了整整一年,斧頭磨鈍了七把,手掌上的血泡破了又起,卻從未得到一句肯定。

    有形無神。他總是這樣評價我的柴堆。

    第三年,他讓我抄寫《道德經(jīng)》。我自幼習(xí)字,本以為終于能展現(xiàn)所長。誰知他用左手寫了一份歪歪扭扭的范本,要求我一筆一畫完全模仿,連墨漬的位置都不能錯。

    心浮氣躁。他撕掉我第一百份抄本時如是說。

    三年間,程無咎從未教我任何武功招式。每當(dāng)我詢問,他便說:根基不牢,地動山搖。

    我的耐心在第三年冬至那天徹底耗盡。那天大雪封山,我發(fā)著高燒仍堅持去砍柴,回來時幾乎凍僵。程無咎卻把我辛苦砍的柴全部扔進(jìn)了山澗。

    你走吧。他背對著我說,明日一早下山,永遠(yuǎn)別再回來。

    我呆立雪中,渾身發(fā)抖——不僅是因寒冷,更因憤怒。三年!一千多個日夜的屈辱與忍耐,換來的竟是一句驅(qū)逐

    雪越下越大,我站在院中,想起醉仙樓那些嘲笑的面孔,想起離家時對父親的承諾,想起這三年來每一分每一秒的煎熬...

    我不走!我跪在雪地里,師父若不教我,我就跪死在這里!

    雪沒過了膝蓋,浸透了棉褲。我的額頭抵在冰冷的地面上,意識開始模糊。恍惚間,似乎聽到一聲嘆息。

    第三章

    習(xí)武

    次日清晨,我在溫暖的床榻上醒來,程無咎正在煎藥。見我醒了,他遞來一碗黑乎乎的藥汁。

    喝了它。他說,從今天開始,我教你枯木劍法。

    我?guī)缀醪桓蚁嘈抛约旱亩洌赫?..真的

    你以為這三年來我真什么都沒教你嗎他冷笑,你現(xiàn)在的臂力,可比來時強了三倍不止;你的耐性,已能從寅時靜坐到午時;你的觀察力,能分辨出百步外樹葉的顫動——這些不是功夫是什么

    我啞口無言。確實,現(xiàn)在的我能輕松提起曾經(jīng)需要咬牙才能搬動的重物;能在枯燥的勞作中保持專注;甚至能在黑夜中看清山路上的碎石...

    武學(xué)首重心法。程無咎從墻角取出一根枯枝,你從前浮躁如猿,如何學(xué)得了真功夫這三年,我磨的不是你的身體,是你的心性。

    他手腕一抖,那根枯枝竟發(fā)出金石之聲,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

    枯木劍法第一式——死灰槁木。老人的聲音忽然變得洪亮,看好了!

    我瞪大眼睛,看著那根枯枝在他手中仿佛活了過來,時而如靈蛇出洞,時而如老松迎風(fēng)。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動作,卻蘊含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律。

    戒驕戒躁,低調(diào)處事。收勢時,程無咎嚴(yán)肅地說,這是枯木劍法的要訣,也是做人的道理。你若違背,我必親手廢你武功。

    我鄭重叩首:弟子謹(jǐn)記師父教誨。

    從那天起,程無咎開始正式傳授我武藝�?菽緞Ψǹ此坪唵�,實則每一招都需要極強的控制力。那些挑水、砍柴、習(xí)字的經(jīng)歷,突然都有了意義——我的手臂能在急速揮劍時保持穩(wěn)定,得益于日復(fù)一日的挑水;我的下盤穩(wěn)固如山,來自長年累月的山路跋涉;甚至模仿他歪扭字跡的經(jīng)歷,都讓我對劍招的微妙變化有了超乎常人的敏感。

    一個傍晚,我正在院中練習(xí)最新學(xué)的枯枝敗葉一式,忽然發(fā)現(xiàn)劍路軌跡與三年前抄寫的《道德經(jīng)》中某個扭曲的字形驚人地相似。

    師父!我沖進(jìn)屋內(nèi),這劍法...這劍法與您讓我抄的字...

    程無咎放下茶杯,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居然被你發(fā)現(xiàn)了。他起身從床底拖出一個積滿灰塵的木箱,打開它。

    箱中是一本泛黃的賬冊,封面上赫然寫著虞氏商行——竟是我家二十年前的賬本!

    這...這是...

    你父親沒告訴你嗎程無咎的聲音忽然變得遙遠(yuǎn),三十年前,虞家不只是商賈之家...

    賬本內(nèi)頁密密麻麻記著的不是數(shù)字,而是一種奇怪的符號——正是我三年來一直在模仿的字形!每一頁邊緣還有簡筆勾勒的人形,擺出的姿勢赫然是枯木劍法的各個招式。

    師父,這到底...

    程無咎合上賬本,目光如電:現(xiàn)在,你還認(rèn)為醉仙樓之辱,僅僅是一場偶然嗎

    第四章

    商弦劍音

    晨霧如紗,籠罩著黃山深處的茅草小院。我單膝跪地,手中枯枝斜指地面,額角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在下巴處懸了片刻,終于啪地一聲砸在泥土上。

    還是不對。程無咎師父盤坐在青石上,眼睛半閉,枯木劍法第三式槁木死灰講究形神俱滅,你的劍勢太活。

    我咬緊牙關(guān),手腕一抖,枯枝在空中劃出一道灰影。三年來劈柴挑水的磨練,讓我的手臂穩(wěn)如磐石,可師父總說我的劍太活。

    師父,我不明白。既然是死灰槁木,為何上次您演示時,枯枝尖端會有一絲顫動

    程無咎猛然睜眼,精光暴射。他起身的瞬間,我已感到一陣勁風(fēng)撲面而來�?葜θ缍旧咄滦�,直取我咽喉。

    本能讓我后仰避讓,手中枯枝下意識格擋。叮的一聲脆響,兩根枯枝相擊,竟發(fā)出金鐵交鳴之聲。

    就是這個。師父收勢,嘴角罕見地露出一絲笑意,死灰之下,暗藏一點生機(jī)。你剛才那一擋,有三分意思了。

    我怔在原地。半年來,這是我第一次得到師父的肯定。

    枯木劍法看似沉寂,實則暗含枯榮輪回之理。師父用枯枝輕點我胸口,你心中仍有太多雜念——家仇、顏面、勝負(fù)。這些執(zhí)念不除,永遠(yuǎn)領(lǐng)悟不了劍法真諦。

    我低頭稱是,心中卻翻涌不息。醉仙樓那夜的屈辱,始終如鯁在喉。每次練劍,趙震那張譏諷的臉就會浮現(xiàn)在眼前,讓我握劍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今日到此為止。師父轉(zhuǎn)身走向菜園,去溪邊打坐兩個時辰,感受流水之意。

    我盤坐在冰涼的溪水中,任由湍急的水流沖刷雙腿。黃山泉水凜冽刺骨,不一會兒就讓我雙腿發(fā)麻。師父說這是練定字訣的法門,要能在極寒中保持心神寧靜。

    水花濺在臉上,我閉上眼睛,嘗試放空思緒。忽然,一陣奇異的感覺涌上心頭——水流聲漸漸遠(yuǎn)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特的韻律,像是撥打算盤珠子的聲音,又像是劍鋒破空的輕吟。

    我猛然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右手正不自覺地做著撥算盤的動作。這是家傳的九章算術(shù)手,父親從小教我用來計算賬目。此刻,這些指法竟與枯木劍法的運劍軌跡奇妙地重合了。

    原來如此!我騰地站起,水花四濺�?菽緞Ψ切┛此坪翢o規(guī)律的招式,竟然暗合虞家祖?zhèn)鞯乃阗~指法!

    我顧不上濕透的衣褲,抓起岸邊的枯枝就舞了起來。這一次,我不再刻意模仿師父的劍招,而是將家傳指法融入其中�?葜澠瓶諝�,發(fā)出一種奇特的嗡鳴,像是琴弦輕振,又像是珠算相擊。

    商弦劍音師父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帶著幾分訝異。

    我收勢轉(zhuǎn)身,看到師父站在溪邊,眼中閃爍著復(fù)雜的光芒。

    師父,我...我不是有意改動劍法...

    誰教你的師父突然厲聲問道。

    沒人教,我就是...就是突然想到家傳的算賬指法...

    師父沉默良久,終于嘆了口氣:天意。明日開始,我教你枯木劍法最后三式。

    第五章

    夜半秘聞

    月光如水,透過茅屋的縫隙在地上畫出斑駁的光紋。我躺在硬板床上,輾轉(zhuǎn)難眠。今日師父的反應(yīng)太過古怪,尤其是看見我將家傳指法融入枯木劍法之后,仿佛見到了鬼魅一般。

    窗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我立刻屏住呼吸。是師父!這么晚了,他要去哪里

    我輕手輕腳地爬起來,從窗縫中看到師父提著燈籠,朝后山走去。好奇心驅(qū)使我悄悄跟上。三年來的挑水砍柴,讓我對山間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跟蹤而不被發(fā)現(xiàn)并非難事。

    師父沿著崎嶇小徑走了約莫半個時辰,來到一處隱蔽的山洞前。他左右環(huán)顧后,俯身鉆了進(jìn)去。

    我躲在洞口附近的灌木叢中,心跳如鼓。洞內(nèi)隱約傳來機(jī)關(guān)啟動的咔嗒聲,隨后是一陣翻閱紙張的沙沙響。

    約莫一炷香時間后,師父出來了,手里多了一個油布包裹。他走遠(yuǎn)后,我猶豫再三,還是決定進(jìn)洞一探究竟。

    山洞不深,盡頭是一面平整的石壁。我學(xué)著師父的樣子在石壁上摸索,果然觸到一塊凸起的石頭。用力一按,石壁無聲地滑開,露出一個暗格。

    暗格中放著幾本冊子,最上面那本的封面上赫然寫著《虞門秘錄》!我顫抖著翻開,第一頁就讓我如遭雷擊:

    虞氏本為武林世家,祖?zhèn)魃滔覄Ψí毑浇稀H昵�,因一卷《天工秘卷》遭八方覬覦,不得已隱姓埋名,以商賈身份避禍...

    我的腦袋嗡嗡作響。虞家竟然是武林世家父親從未提起過!難怪師父看到我無意中使出的商弦劍音會如此震驚。

    繼續(xù)往下翻,一張泛黃的畫像從中滑落。畫中是兩個年輕人并肩而立,一人著儒衫,一人穿短打。雖然筆法粗糙,但那儒衫青年的眉眼,分明就是年輕時的父親!而旁邊那人...

    看夠了嗎師父的聲音在背后響起,我嚇得差點跳起來。

    師、師父...這是...

    程無咎嘆了口氣,接過畫像:三十年前,我和你父親虞萬山,是同門師兄弟。

    我雙腿一軟,跌坐在地。師父...竟然是我父親的同門

    當(dāng)年我們同拜在天工老人門下,你父親學(xué)的是商弦劍法,我學(xué)的是枯木劍法。師父的目光變得悠遠(yuǎn),后來為保護(hù)《天工秘卷》,你父親帶著劍譜隱姓埋名,我則留下來引開追兵...

    那...趙震在醉仙樓...

    他是鐵掌門現(xiàn)任掌門,鐵掌門正是當(dāng)年圍攻我等的門派之一。師父冷笑,他認(rèn)出你是虞家后人,故意當(dāng)眾羞辱,就是想逼你父親出手。

    我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原來那場羞辱背后,竟藏著如此深的江湖恩怨!

    師父,請您教我完整的枯木劍法!我重重磕頭,我要為虞家正名!

    程無咎扶起我,眼中閃過一絲憂慮:天青,武學(xué)之道,不在爭強好勝。我教你武功,是希望你能自保,而非復(fù)仇。

    弟子明白。我低頭應(yīng)道,心中卻已燃起熊熊烈火。

    第六章

    林中試劍

    轉(zhuǎn)眼又過半年,我的枯木劍法已小有所成。師父開始帶我進(jìn)深山練習(xí)實戰(zhàn),常常突然出手考驗我的反應(yīng)。

    這日清晨,我們來到一處松林空地。薄霧繚繞中,松針鋪了厚厚一層,踩上去悄無聲息。

    今日試試你的枯木逢春。師父從腰間解下一條黑布,蒙上眼睛,憑耳力辨位。

    我剛系好黑布,就感到左側(cè)氣流微動。不假思索,手中木劍斜挑,啪地格開襲來的枯枝。

    不錯。師父的聲音忽左忽右,枯木劍法講究形如槁木,心若死灰,但死灰之下,需藏一點生機(jī)�,F(xiàn)在,試著找到那點生機(jī)。

    我凝神靜氣,感受周圍每一絲波動。松濤陣陣,蟲鳴鳥叫,遠(yuǎn)處溪水淙淙...忽然,一陣不同于自然的聲音傳入耳中——是布料摩擦的輕響!

    木劍如靈蛇出洞,直取聲源。嗤的一聲,劍尖刺破空氣,卻落了空。

    太急。師父的聲音近在咫尺,生機(jī)如游絲,強求反失。

    我深吸一口氣,忽然想起幼時隨父親學(xué)算賬的情景。他常說:算賬如釣魚,心急的商人永遠(yuǎn)算不清真正的盈虧。

    心意一轉(zhuǎn),我故意露出右肩破綻。果然,片刻后感到氣流襲向右肩。我不退反進(jìn),木劍劃出一道圓弧,正是將家傳指法融入劍招后自創(chuàng)的盈虧一式。

    叮!

    兩劍相擊,我順勢旋身,木劍如影隨形,直指師父咽喉——卻在最后一寸硬生生停住。

    黑布被揭開,師父罕見地露出贊許之色:好一個商弦劍音!這一式已得枯木劍法三昧。

    我正要答話,忽然感到遠(yuǎn)處樹叢中有一道目光。轉(zhuǎn)頭望去,只見一個黑影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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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顯然也察覺到了,卻不動聲色:今日就到這里。記住,劍法未成前,不要輕易示人。

    回程路上,我的心情復(fù)雜難明。黑衣人的出現(xiàn),意味著鐵掌門已經(jīng)盯上我了。但同時,我也感到一絲快意——讓他們看看,當(dāng)年那個被按在地上的富家子,如今已非吳下阿蒙!

    第七章

    夜話身世

    當(dāng)晚,師父罕見地取出一壇陳年花雕,與我月下對飲。

    天青,你可知為何我要磨你三年三杯下肚,師父的臉微微泛紅。

    我搖頭。雖然師父說過是為了磨我心性,但總覺得另有深意。

    因為你太像年輕時的萬山兄了。師父仰頭飲盡杯中酒,聰明絕頂卻鋒芒太露,三十年前那場禍?zhǔn)拢褪且驗樗粫r意氣,在武林大會上用商弦劍法連敗七大高手,引來覬覦...

    我握杯的手一緊:《天工秘卷》到底是什么

    師父沉默良久,終于從懷中取出一卷薄絹:這就是江湖人人欲得的《天工秘卷》,其實不過是天工老人留下的鑄劍心得。但其中記載的血紋鋼鍛造法,能打造出削鐵如泥的神兵。

    絹布上密密麻麻寫滿了鍛造口訣,還有幾幅奇怪的圖譜,看起來像是劍身內(nèi)部的血槽紋路。

    你父親將劍譜帶走,我保管秘卷,約定二十年后重聚。師父苦笑,誰知這一別就是三十年...

    那父親為什么從不告訴我這些

    為了保護(hù)你。師父目光灼灼,知道得越少越安全。但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找到你,有些事你必須知道了。

    師父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三年前你上山不久,我就派人送信給你父親。這是他給你的回信,我一直沒找到合適時機(jī)給你。

    我顫抖著拆開信箋,父親熟悉的筆跡躍然紙上:

    天青吾兒:

    見字如晤。程兄乃我生死之交,你既入他門下,為父甚慰。虞家舊事,本不欲你知曉,既已至此,待你劍法大成之日,程兄自會告知一切。記住,商弦劍法不在招式,而在商弦二字。你看到信時,我應(yīng)已離家,家傳算盤底部的暗格,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信紙從我指間滑落。家傳算盤那具紫檀算盤是父親在我十歲生辰所贈,一直放在金陵老宅的書房里!

    師父,我必須回一趟金陵!

    程無咎按住我的肩膀:不急�?菽緞Ψ氵差最后三式,學(xué)成后再下山不遲。他眼中閃過一絲憂慮,鐵掌門必有動作�,F(xiàn)在下山,太危險。

    我想到白天的窺視目光,心中一凜。但更讓我不安的是父親信中的暗示——家傳算盤里,究竟藏著什么秘密

    月光下,師父開始演示枯木劍法最后三式。奇怪的是,這三式與我之前學(xué)的截然不同,劍招靈動如活物,完全打破了形如槁木的要訣。

    這是枯木逢春三式。師父收劍而立,枯至極處,自然逢春。記住,真正的枯木劍法,不在枯,而在春。

    我似懂非懂地點頭,心中卻已飛向金陵。那里不僅有家傳算盤的秘密,或許還藏著虞家與鐵掌門三十年的恩怨真相...

    第八章

    下山試劍

    黃山云霧在我腳下翻涌,如同三年來的記憶般起伏不定。我緊了緊背上的包袱,里面除了幾件換洗衣物,就只有師父贈予的那卷《天工秘錄》抄本。

    記住,劍法未臻化境前,不要輕易顯露商弦劍音。程無咎師父站在山門前,灰白胡須隨風(fēng)輕顫,尤其是遇到鐵掌門的人。

    我鄭重點頭,膝蓋一彎就要跪下行禮,卻被一股無形氣勁托住。

    不必了。師父眼中閃過一絲我讀不懂的情緒。

    我怔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自從那夜得知師父與父親是同門師兄弟后,我們之間似乎隔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去吧。師父轉(zhuǎn)身,背影在晨霧中顯得格外孤寂,金陵城東的醉仙樓,或許能打聽到你父親的消息。

    我深吸一口氣,對著師父的背影深深一揖,然后轉(zhuǎn)身下山。山路蜿蜒,我腳步輕快,三年來的挑水砍柴讓我的腿腳比尋常武者更為穩(wěn)健。

    行至半山腰,一陣異樣的風(fēng)聲突然從左側(cè)襲來。我本能地側(cè)身,一根烏黑的鐵蒺藜擦著耳際飛過,深深嵌入身后松樹。

    不愧是枯松老人的徒弟。沙啞的聲音從林間傳來,三個身著褐色短打的大漢緩步走出,呈三角之勢將我圍住。為首那人雙手戴著精鐵打造的黑色手套,在晨光下泛著冷光。

    鐵掌門!

    趙震派你們來的我緩緩放下包袱,右手虛握,仿佛持劍。三年來的山中苦修,讓我在任何情況下都能找到最適合的劍——此刻,一根掉落的松枝就在我腳邊。

    趙掌門的名諱也是你能叫的鐵掌大漢獰笑,虞家的小崽子,乖乖交出《天工秘錄》,留你全尸。

    我的目光掃過三人站位,心中已有計較。師父說得對,鐵掌門果然一直在找尋我。但他們犯了個錯誤——不該在松林中與我交手。

    《天工秘錄》就在我懷中。我故意示弱,左手慢慢伸向衣襟,三位大哥別動手,我這就...

    話音未落,我右腳猛地勾起松枝,左手同時從地上抓起一把松針。松枝如劍,一招枯枝敗葉直取正前方敵人咽喉;松針則如暗器,分射左右兩人雙目。

    ��!慘叫聲中,左右兩人捂眼后退。正前方那鐵掌大漢反應(yīng)極快,鐵掌橫擋,竟硬生生接住了我這一劍。

    松枝與鐵掌相擊,瞬間粉碎。但我早已料到這一結(jié)果,趁他格擋時露出的空門,合身撲上,右手并指如劍,直點他胸前膻中穴。

    這一指看似簡單,實則蘊含了枯木劍法中死灰復(fù)燃的意境——表面沉寂,內(nèi)藏殺機(jī)。指尖觸及鐵掌大漢胸膛的剎那,一股螺旋勁力透體而入。

    噗!大漢噴出一口鮮血,踉蹌后退。我正要乘勝追擊,忽覺背后勁風(fēng)襲來。原來那被松針?biāo)鶄膬扇艘鸦謴?fù)過來,鐵掌帶風(fēng),分襲我后心與后腦。

    危急關(guān)頭,我忽然想起師父演示枯木逢春時的情景——絕處逢生,死中求活。我身體猛地前傾,看似要摔倒,卻在即將觸地的瞬間,右手撐地,雙腿如旋風(fēng)般掃出。

    咔嚓!兩聲脆響幾乎同時響起,兩個鐵掌門的膝蓋應(yīng)聲而碎。他們慘叫著倒地,鐵手套深深插入泥土。

    我翻身而起,發(fā)現(xiàn)最先受傷的大漢已經(jīng)不見蹤影。地上只留下一串帶血的腳印,延伸向山下。

    回去告訴趙震,我對著逃走的背影喊道,虞家子弟,來討三十年前的債了!

    第九章

    金陵舊宅

    暮色中的金陵城比記憶中更加喧囂。我戴著斗笠,沿著熟悉的街道走向虞家老宅。三年過去,街邊的商鋪換了不少新面孔,但虞氏綢緞莊的金字招牌依然醒目。

    奇怪的是,鋪子里燈火通明,卻不見一個客人。我躲在對面茶樓觀察片刻,發(fā)現(xiàn)幾個伙計模樣的人不時地望向街角,像是在等什么人。

    謹(jǐn)慎起見,我繞到后巷,翻墻進(jìn)入老宅后院。這里曾是我兒時玩耍的地方,如今荒草叢生,一片凄涼。主宅大門上貼著官府的封條,看來父親離開后,宅子就被官府查封。

    我輕車熟路地來到書房窗外,木窗已經(jīng)腐朽,輕輕一推就開了。借著月光,我看到滿室狼藉——書架傾倒,賬本散落一地,顯然被人翻檢過多次。

    但我知道,真正重要的東西不會被輕易找到。父親信中提到的那具紫檀算盤,就掛在書桌后的暗格里,完好無損!

    我取下算盤,入手沉甸甸的。這算盤自我記事起就掛在這里,父親常說算盤一響,黃金萬兩,卻從不讓我碰它�,F(xiàn)在細(xì)看,算盤框架上的雕紋竟與《天工秘錄》中的某些圖案極為相似。

    翻轉(zhuǎn)算盤,底部果然有道幾乎不可見的細(xì)縫。我用隨身匕首小心撬開,一個暗格應(yīng)聲而開——里面是半塊青玉玉佩,和一頁殘缺的劍譜!

    玉佩上刻著半只展翅鳳凰,斷口處參差不齊,顯然是被故意掰斷的。而那頁劍譜上記載的,正是商弦劍法的起手式金聲玉振,旁邊還有父親的小字批注:商弦劍法須與枯木劍法合練,剛?cè)嵯酀?jì),方得大成。

    我正思索間,忽聽前院傳來腳步聲。迅速將玉佩和劍譜藏入懷中,我剛要翻窗離開,書房門卻被推開了。

    少爺一個蒼老的聲音顫抖著響起。

    我轉(zhuǎn)身,看到老管家福伯站在門口,手中油燈照出他滿是皺紋的臉。三年不見,他更顯佝僂了。

    真的是您!福伯老淚縱橫。

    原來綢緞莊里的伙計是在等我!我扶住幾乎要跪下的老人,心中五味雜陳。福伯是父親最信任的仆人,或許知道些什么。

    福伯,我父親去哪了

    老人眼神閃爍:老爺他...三年前您上山后就不見了,只留下話說要老奴看好家業(yè)等您回來...他忽然壓低聲音,少爺,這幾天鐵掌門的人一直在鋪子附近轉(zhuǎn)悠,您千萬小心!

    我心頭一緊:他們來找什么

    好像是在找一塊玉佩...福伯的話讓我握緊了懷中的半塊玉佩,老奴還聽說,趙震要在醉仙樓宴請一位貴客,是什么七星盟的使者...

    七星盟!師父曾說過,三十年前圍攻虞家的正是以七星盟為首的八大門派。難道歷史要重演

    福伯,幫我準(zhǔn)備一套夜行衣。我決定去醉仙樓走一趟。

    第十章

    醉仙樓夜探

    三更時分,我潛伏在醉仙樓屋頂,聽著下方雅間內(nèi)的談話。鐵掌門果然財大氣粗,包下了整個三樓。趙震粗獷的聲音即便隔著瓦片也清晰可辨:

    使者放心,那小子已經(jīng)下山,我們的人正盯著。只要他露面,定能問出《天工秘錄》的下落!

    一個陰柔的男聲回應(yīng)道:趙掌門,盟主對您的效率很不滿意。三十年前讓虞萬山跑了,如今連他兒子都抓不住

    瓦片縫隙中,我看到趙震對面坐著個白面無須的中年人,一襲紫袍,手指修長,正把玩著一只白玉酒杯。此人太陽穴高高鼓起,顯然內(nèi)功深厚。

    虞萬山狡猾多端,三年前就失蹤了。趙震臉色難看,不過他兒子既然回來,一定會去找那具算盤...

    我心頭一震,他們果然知道紫檀算盤的秘密!

    盟主只要那半塊玉佩。紫袍人冷冷道,至于虞家父子,死活不論。

    使者有所不知,趙震壓低聲音,當(dāng)年虞萬山帶走的不只是玉佩,還有商弦劍譜。據(jù)說兩派劍法合璧,能破解《天工秘卷》最后的秘密...

    我屏住呼吸,生怕錯過任何信息。原來商弦劍法與枯木劍法竟有如此關(guān)聯(lián)!

    報——一個鐵掌弟子匆匆闖入,掌門,不好了!派去黃山的人回來了,說...說那虞家小子武功大進(jìn),傷了咱們?nèi)齻弟兄!

    趙震拍案而起:廢物!連個毛頭小子都拿不下

    紫袍人卻笑了:有意思。趙掌門,看來得您親自出馬了。他起身走到窗前,正好對著我潛伏的位置,聽說那小子三年前在這里受辱,不如...我們再演一出好戲

    我心頭警鈴大作,剛要后退,卻見紫袍人突然抬頭,目光如電般穿透瓦片,直刺我心!

    房上的朋友,聽了這么久,不如下來說話

    我毫不猶豫地翻身下躍,同時手中早已準(zhǔn)備好的瓦片激射而出,分取紫袍人和趙震面門。

    好膽!趙震鐵掌一揮,瓦片粉碎。但紫袍人卻輕描淡寫地用兩根手指夾住了瓦片,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枯木劍法程無咎那老東西竟然真把看家本領(lǐng)教給你了

    我落在院中,瞬間被十幾個鐵掌弟子包圍。月光下,趙震魁梧的身影出現(xiàn)在臺階上,那雙曾羞辱過我的鐵手套泛著寒光。

    虞家小子,三年不見,膽子見長啊。趙震獰笑,這次可沒人替你求情了。

    我緩緩抽出腰間軟劍——這是臨行前師父所贈,看似柔軟如綢,實則鋒利無匹。趙震,三十年前的債,今晚該算算了。

    趙震大笑:就憑你你父親當(dāng)年都...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我已出手!

    軟劍如靈蛇出洞,一招枯枝吐蕊直刺趙震咽喉。這招看似簡單,實則蘊含了半年來自創(chuàng)的商弦劍音技巧,劍身顫動間發(fā)出惑人心神的嗡鳴。

    趙震果然身形一滯,雖然很快恢復(fù),但已經(jīng)失了先機(jī)。我的劍尖在他鐵手套上劃過,濺起一串火星。

    小雜種!趙震怒吼,雙掌如狂風(fēng)暴雨般攻來。鐵掌門的功夫全在一雙手上,開碑裂石不在話下。我不敢硬接,只能以枯木劍法中的守勢周旋,尋找反擊之機(jī)。

    二十招過后,我漸感不支。趙震的功力比我深厚太多,若非劍法精妙,早已敗下陣來。更危險的是,那紫袍人一直冷眼旁觀,隨時可能出手。

    枯木劍法不過如此。趙震看出我力不從心,攻勢更猛,程無咎就教了你這些三腳貓功夫

    我咬緊牙關(guān),忽然變招,使出了那頁殘譜上的金聲玉振。這一招與枯木劍法截然不同,劍勢大開大合,劍風(fēng)激蕩竟發(fā)出金玉相擊之聲!

    商弦劍法趙震大驚失色,急忙后撤,但右肩已被劍鋒劃出一道血口,你怎么會...

    我豈容他喘息,軟劍如影隨形,又是一招自創(chuàng)的商弦劍音,將枯木劍法的沉寂與商弦劍法的激越融為一體。趙震一時不適應(yīng)這種剛?cè)岵?jì)的劍路,竟被我逼得連連后退。

    趙掌門,你太讓我失望了。紫袍人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我心頭一凜,急忙回劍自保,卻見一道紫影鬼魅般切入戰(zhàn)局,一根白玉般的手指直點我手腕!

    這一指看似輕柔,卻讓我全身汗毛倒豎。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銀光從暗處射來,直取紫袍人咽喉,逼得他不得不撤招自保。

    以多欺少,好不要臉!清冷的女聲響起,一個黑衣女子從墻頭飄然而下,手中銀針如雨,將周圍鐵掌弟子逼退。

    我趁機(jī)一劍逼退趙震,與那女子背靠背站立。姑娘是...

    現(xiàn)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女子聲音很低,卻異常清晰,跟我走!

    她突然撒出一把煙霧彈,趁著混亂拉起我的手躍上墻頭。我回頭看了眼怒吼的趙震和面色陰沉的紫袍人,知道今晚只是開始。

    女子帶著我在金陵屋頂飛掠,身法輕盈如燕。月光下,我只能看到她側(cè)臉精致的輪廓和隨風(fēng)飄揚的一縷青絲。

    你是誰為什么要救我在一處隱蔽的小院落下后,我終是忍不住問道。

    女子轉(zhuǎn)過身,月光照亮了她的面容——約莫二十出頭,眉目如畫,但眼神冷冽如霜。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眉心一點朱砂痣,宛如雪地里的一滴血。

    柳寒煙。她淡淡道,我父親柳千葉,是你父親的結(jié)義兄弟。

    我心頭一震。父親從未提過有什么結(jié)義兄弟……

    不信她冷笑一聲,從懷中取出半塊玉佩——與我那半塊一模一樣,只是她這半只鳳凰是向右飛的!

    兩塊玉佩相合,嚴(yán)絲合縫。斷口處浮現(xiàn)出四個小字:天工永存。

    柳寒煙收起玉佩,眼中閃過一絲哀傷,對著我說:你父親或許不是自己躲起來了,而是被七星盟囚禁了。

    什么!我震驚不已,起身就要回去找紫袍人。

    柳寒煙一把拉住我:我知道你父親被押在哪。

    第十一章

    冰獄尋父

    七星盟總壇位于洞庭湖心的君山之下,從外表看只是一座普通道觀,實則地下別有洞天。我與柳寒煙扮作鐵掌門弟子混入總壇,沿著昏暗的地道不斷向下。

    你確定父親被關(guān)在這里我壓低聲音問道。地道陰冷潮濕,石壁上凝結(jié)著水珠,每隔十步才有一支昏黃的火把。

    柳寒煙沒有回頭,她的背影在火光中顯得格外單�。喝昵拔矣H眼看見七星盟的人將他押來這里。這下面有間寒冰密室,專門用來...她的聲音哽了一下,用來折磨高手,廢其內(nèi)力。

    我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三年前,正是我上山拜師的時候。父親失蹤前還記掛著給師父寫信...他明知危險臨近,卻選擇獨自面對。

    地道盡頭是一扇鐵門,兩個七星盟弟子持刀而立。柳寒煙對我使了個眼色,突然嬌呼一聲跌倒。那兩名弟子聞聲而來,被我們迅速點倒。

    動作快,換班時間要到了。柳寒煙從一名弟子腰間摸出鑰匙。

    鐵門后是向下的石階,寒氣撲面而來,我的眉毛瞬間結(jié)了一層白霜。石階盡頭是一個巨大的冰窟,中央鐵鏈鎖著一個人。

    那人低垂著頭,花白頭發(fā)散亂披散,瘦得幾乎脫形。但那只布滿老繭的右手,我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那是打算盤的手,是父親的手!

    爹!我撲上前去,聲音在冰窟中回蕩。

    被鎖著的人緩緩抬頭,渾濁的雙眼漸漸聚焦。干裂的嘴唇顫抖著,發(fā)出微弱的聲音:天...青

    我手忙腳亂地砍斷鐵鏈,將父親扶下石臺。他的身體輕得可怕,像一把枯柴。柳寒煙迅速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倒出一粒赤紅丹藥。

    九轉(zhuǎn)還魂丹,能暫時恢復(fù)他的元氣。

    丹藥入口,父親蒼白的臉上漸漸有了血色。他緊緊抓住我的手臂,指甲幾乎掐進(jìn)我的肉里:《天工秘卷》...絕不能落在莫天機(jī)手里...

    莫天機(jī)我心頭一震,七星盟主是莫天機(jī)師父從未提過...

    父親急促地喘息著:他是我和程兄的大師兄...三十年前背叛師門,害死師父...如今卷土重來...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口黑血噴在冰面上,玉佩...兩塊玉佩合璧...能打開...

    我們得先離開這里。柳寒煙警惕地望向入口,換班的人快來了。

    我將父親背起,他的重量讓我鼻子發(fā)酸。記憶中如山般巍峨的父親,如今輕得像個孩子。

    剛踏上石階,上方突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柳寒煙臉色一變:被發(fā)現(xiàn)了!

    第十二章

    血戰(zhàn)君山

    七星盟弟子如潮水般涌來,狹窄的地道成了生死戰(zhàn)場。我一手扶著背上的父親,一手持劍,枯木劍法發(fā)揮到極致。每一劍刺出,必有一人倒下。柳寒煙則在我身側(cè),銀針如雨,專取敵人要害。

    但敵人實在太多,我們且戰(zhàn)且退,被迫退到一個寬敞的石室中。這里似乎是某種祭壇,中央石臺上刻著與《天工秘卷》中相似的圖案。

    放下虞萬山,饒你們不死。一個陰冷的聲音從入口處傳來。人群分開,紫袍使者緩步而入,身后跟著趙震和幾名氣息深沉的老者。

    柳寒煙冷笑:七星盟就這點氣量以多欺少

    紫袍使者輕撫手中白玉簫:柳姑娘,盟主一直很欣賞你父親。若你肯歸順,不但既往不咎,還可重振柳家聲威。

    放屁!柳寒煙突然暴起,三枚銀針成品字形射向紫袍人面門。

    紫袍人玉簫輕揮,銀針叮叮落地。就在這一瞬,我抓住機(jī)會,軟劍如毒蛇吐信,直取他咽喉!

    鐺!

    一柄鐵杖突然橫插進(jìn)來,架住了我的劍。持杖的是個鶴發(fā)童顏的老者,看似隨意一站,卻封死了我所有進(jìn)攻路線。

    小輩,劍法不錯。老者聲音沙啞,可惜火候差了些。

    我心中一凜,這老者內(nèi)力深不可測,恐怕是七星盟的長老級人物。背上的父親突然掙扎了一下,在我耳邊低語:天青...祭臺...

    我余光掃向中央石臺,發(fā)現(xiàn)上面有一塊凸起!

    寒煙!祭臺!我大喊一聲,同時全力一劍逼退老者,向石臺沖去。

    柳寒煙會意,銀針如天女散花般撒出,暫時阻住追兵,自己也飛身向石臺掠來。

    在我們抵達(dá)石臺按下凸起的剎那,整個石室突然劇烈震動,一條暗道出現(xiàn),來不及欣喜,一塊巨石突然從頂部砸下,正好擋在我和柳寒煙之間。

    游戲結(jié)束。既然來了,都別走了。一個從未聽過的聲音響徹石室。一個戴著青銅面具的高大身影緩步而入。所有七星盟的人立刻跪伏在地,連紫袍使者和趙震都不例外。

    盟主!

    面具人——莫天機(jī)——抬手示意眾人起身,目光透過面具冷冷地注視著我們:虞萬山,二十年不見,你倒是養(yǎng)了個好兒子。

    父親在我背上掙扎著直起身體,聲音虛弱卻堅定:莫天機(jī)...你害死師父...追殺同門...就為了那虛無縹緲的秘藏

    莫天機(jī)大笑,笑聲在石室中回蕩:虛無縹緲?biāo)蝗徽旅婢�,露出一張布滿燒傷疤痕的臉,看看我這張臉!為了破解《天工秘卷》的秘密,我付出了什么代價!

    他一步步逼近:當(dāng)年師父偏心,將秘卷傳給你和程無咎,卻只教我皮毛。如今秘藏即將開啟,你們父子...就作為祭品吧!

    莫天機(jī)突然出手,一掌拍向父親天靈蓋!我橫劍格擋,卻被一股無可抵御的巨力震飛,重重撞在石壁上,一口鮮血噴出。

    天青!柳寒煙想要救援,卻被紫袍人纏住。

    莫天機(jī)看都不看我,繼續(xù)向父親走去:師弟,最后給你一次機(jī)會。說出秘藏的下落,我給你個痛快。

    父親笑了,那笑容讓我想起小時候他教我打算盤時的神情:大師兄...你永遠(yuǎn)不懂...真正的秘藏從來不是物件...

    莫天機(jī)暴怒,抬手就要下殺手。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灰影如閃電般切入,枯枝如劍,直刺莫天機(jī)后心!

    程無咎!莫天機(jī)倉促回身,兩掌相擊,氣浪翻涌。

    師父來了!他依舊那身粗布麻衣,手中枯枝卻比神兵利器更可怕。兩人瞬間交手十余招,快得肉眼難辨。

    帶萬山走!師父在激戰(zhàn)中大喝,去天工崖!

    我強忍傷痛,背起父親朝著柳寒煙喊道快走!我們一起從暗道中沖出。身后傳來莫天機(jī)憤怒的咆哮:攔住他們!

    沖出地道時,東方已現(xiàn)魚肚白。君山腳下停著一艘小船,是柳寒煙事先準(zhǔn)備的。我們剛跳上船,追兵已至岸邊。

    劃船!柳寒煙抓起船槳,我則護(hù)在父親身前,防備暗器。

    箭矢如雨落下,我揮劍格擋,但仍有一支射中我的肩膀。劇痛讓我眼前發(fā)黑,我咬牙堅持,直到小船駛出箭程。

    父親躺在船底,氣息微弱。我握著他的手,生怕一松開就會失去他:爹,堅持住,我們馬上安全了...

    天青...父親艱難地抬起手,撫過我的臉,你長大了...程兄把你教得很好...

    別說話,保存體力。我聲音哽咽,等到了天工崖...

    父親搖搖頭:聽我說...秘藏的鑰匙...是血脈...天工老人的嫡系血脈...才能開啟...他劇烈咳嗽起來,你...你不是我親生...你是師父的孫子...你母親是師父的獨女...

    我如遭雷擊,呆立當(dāng)場。柳寒煙也震驚地望過來。

    當(dāng)年師門遭變...你母親將你托付給我...父親的聲音越來越弱,玉佩...是信物...你和寒煙...

    他的手突然垂下,眼睛也閉上了。

    爹!我驚恐地?fù)u晃他。

    柳寒煙探了探父親脈搏:還活著,只是昏迷。我們必須盡快趕到天工崖,我?guī)У乃幹荒軙簳r吊住他的命。

    我抬頭望向遠(yuǎn)處隱約可見的山影,那里藏著所有的答案——關(guān)于我的身世,關(guān)于三十年的恩怨,關(guān)于《天工秘卷》真正的秘密...

    第十三章

    天工絕壁

    天工崖位于黃山最險峻處,三面絕壁,只有一條隱秘小徑可通。我背著父親,艱難攀登。我的肩膀傷口已經(jīng)簡單包扎,但每一次用力還是會滲出血來。

    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世我問柳寒煙。

    她沉默片刻:只知道部分。我父親臨終前告訴我,要找到虞叔叔和你,說你們掌握著對抗七星盟的關(guān)鍵。

    你父親...是怎么死的

    柳寒煙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和天工老人一樣,死在莫天機(jī)手上。她突然抓住我的手,天青,無論你是誰的兒子,現(xiàn)在的你,就是你自己選擇成為的人。

    我握緊她的手,心中五味雜陳。二十多年的人生,一夕顛覆。但我并不感到迷茫,師父三年的教導(dǎo),早已讓我明白:身份可以繼承,但人生的路要靠自己走出來。

    天工崖頂是一個天然平臺,中央立著一塊形如劍指的巨石,上面刻滿了與《天工秘卷》中相同的符號。巨石底部有兩個凹槽,形狀與我們的玉佩完全吻合。

    我們剛將父親安頓好,山下就傳來打斗聲。片刻后,程無咎師父渾身是血地沖上崖頂,身后緊追著莫天機(jī)和幾名七星盟長老。

    快!玉佩!師父大喊,同時回身一劍逼退追兵。

    我和柳寒煙毫不猶豫地將玉佩嵌入凹槽,什么都沒發(fā)生。突然想起,父親說打開秘藏的鑰匙是血脈,我將自己受傷的手臂抬起,將血滴在玉佩上,幾息之后,整塊巨石開始微微震動,發(fā)出低沉的嗡鳴。

    莫天機(jī)臉色大變:不!他瘋了一般沖向巨石,卻被師父攔住。

    大師兄,到此為止了。師父的枯枝如游龍般舞動,將莫天機(jī)逼退。

    巨石上的符號開始發(fā)光,漸漸在空中投影出一幅立體地圖——那是一座隱藏在群山中的洞府。

    莫天機(jī)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是我的!秘藏是我的!他突然從懷中掏出一個黑色圓球,猛地砸向地面。

    閉氣!師父大喝,但為時已晚。黑球爆開,濃密的毒煙瞬間籠罩整個平臺。我屏住呼吸,仍感到一陣眩暈。

    毒煙中,莫天機(jī)鬼魅般出現(xiàn)在我面前,一掌拍向我心口!我勉強側(cè)身,仍被掌風(fēng)掃中,踉蹌后退。

    原來是你。莫天機(jī)獰笑,你就是開啟秘藏的鑰匙��!

    我這才明白他為何緊追不舍。毒煙越來越濃,我的視線開始模糊。隱約看到師父被兩名長老纏住,柳寒煙則與紫袍使者激戰(zhàn)。

    莫天機(jī)一步步逼近。

    就在他伸手抓向我的剎那,一道劍光如天外飛仙,直取他咽喉!莫天機(jī)倉皇閃避,仍被劃出一道血痕。

    誰!

    毒煙中走出一個身影——竟是趙震!他鐵手套上沾滿鮮血,顯然是一路殺上來的。

    盟主,抱歉了。趙震的聲音異常冷靜,鐵掌門與七星盟的合作...到此為止。

    莫天機(jī)暴怒:叛徒!兩人瞬間戰(zhàn)作一團(tuán)。

    我趁機(jī)退到父親身邊,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醒了,正艱難地坐起身。

    爹!

    父親虛弱地笑了:天青...最后的考驗...你準(zhǔn)備好了嗎

    我茫然不解,卻見父親突然抓住我的手,用盡最后的力氣說道:記住...真正的秘藏不是金銀...而是...他的聲音越來越弱,是...天工...劍意...

    說完這句話,他的手垂下了,再也沒有抬起。

    爹!我抱住他尚有余溫的身體,淚水模糊了視線。

    戰(zhàn)況越發(fā)激烈。趙震雖強,終究不敵莫天機(jī),被一掌擊飛,撞在巨石上吐血不止。師父也被毒煙所困,動作越來越慢。柳寒煙銀針用盡,只能以短劍勉力支撐。

    莫天機(jī)狂笑著走向我:沒人能阻止我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巨石上的投影突然變化,顯現(xiàn)出一個白發(fā)老者的虛影——那面容與我有七分相似!

    天工老人!莫天機(jī)駭然止步。

    虛影開口,聲音如洪鐘大呂:吾之后人,謹(jǐn)記:天工劍意,在乎創(chuàng)造,非為毀滅。今以血脈為引,開啟傳承。

    一道金光從巨石射出,正中我的眉心。剎那間,無數(shù)信息涌入腦�!獎Ψ�、鑄術(shù)、醫(yī)道...最震撼的是《天工秘卷》的真正內(nèi)容:那不是武學(xué)秘籍,而是一套能夠激發(fā)人體潛能的修行法門!

    我睜開眼,發(fā)現(xiàn)世界變得無比清晰。莫天機(jī)驚恐的臉,師父欣慰的笑容,柳寒煙含淚的雙眼...一切盡收眼底。

    不可能!莫天機(jī)瘋狂地?fù)鋪�,秘藏是我的�?br />
    我輕輕抬手,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他定格在半空。這不是武功,而是對天地之力的掌控——天工劍意的真諦。

    莫天機(jī),你一生追求力量,卻不知真正的力量源于創(chuàng)造,而非掠奪。我的聲音仿佛不是自己的,今日,我以天工傳人的身份,廢你武功,逐出師門。

    手指輕點,莫天機(jī)如斷線風(fēng)箏般飛出,重重落地。他掙扎著爬起,發(fā)現(xiàn)一身功力盡失,發(fā)出不似人聲的嚎叫。

    七星盟眾人見勢不妙,紛紛逃竄。紫袍使者想趁機(jī)偷襲柳寒煙,被她一劍穿心。

    塵埃落定,朝陽正好升起。師父踉蹌著走到父親身邊,跪地痛哭。趙震靠坐在巨石旁,氣息微弱。

    為什么幫我們我問趙震。

    他苦笑:三十年前...我欠虞萬山一條命...說完便昏死過去。

    柳寒煙走到我身邊,輕輕握住我的手。

    第十四章

    天工開物

    三個月后,金陵虞家老宅重修完畢。天宮老人的靈位安放在祠堂正中,旁邊是虞父和柳千葉的牌位。師父——現(xiàn)在該叫師叔了——決定留在金陵,幫我們重建天工閣。

    趙震傷愈后不知所蹤,只留下一封信,說要用余生贖罪。七星盟樹倒猢猻散,江湖暫時恢復(fù)了平靜。

    我和柳寒煙將《天工秘卷》的真正精髓整理成冊,它不是武功秘籍,而是一套融合武學(xué)、醫(yī)術(shù)和工藝的創(chuàng)造之法。我們收留那些因江湖恩怨流離失所的人,教他們一技之長。

    少爺,鋪子這個月又盈利了。老管家福伯捧著賬本,笑得合不攏嘴,您這手算盤功夫,比老爺當(dāng)年還厲害。

    我笑著接過賬本,發(fā)現(xiàn)柳寒煙正在院子里教幾個孤兒辨識藥材。陽光透過樹葉斑駁地灑在她身上,那畫面美得讓人心醉。

    師叔從外面回來,手里拎著一壇酒:天青,來,陪師叔喝一杯。

    我們坐在后院石凳上,酒過三巡,師叔突然說:你父親臨終前...可有說什么

    我望著遠(yuǎn)處的夕陽:他說...真正的秘藏不是金銀,而是天工劍意。

    師叔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這個虞萬山,到死都在打啞謎!他抹去眼角的淚水,不過他說得對...真正的財富,是我們創(chuàng)造的價值,是我們幫助的人...

    柳寒煙走過來,自然地坐在我身邊。師叔看看我們,識趣地拎著酒壺走開了。

    在想什么柳寒煙問。

    我握住她的手:在想...命運真是個奇妙的東西。如果三年前我沒有在醉仙樓受辱,就不會上山拜師;如果師父沒有磨我那三年,我就不會領(lǐng)悟枯木劍法的真諦;如果...

    如果沒有那么多如果。柳寒煙靠在我肩上,我們現(xiàn)在就在這里,這就夠了。

    是啊,這就夠了。我望著天邊的晚霞,仿佛看到父親和天工老人在云端微笑。從被嘲笑的富家子到天工傳人,這條路曲折離奇,但每一步都算數(shù)。

    醉仙樓的恥辱,山中的磨礪,身世的謎團(tuán)...一切都有其意義。正如枯木劍法的最高境界——枯至極處,自然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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