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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一章

    1

    毒酒初醒,重生歸來

    暮色沉沉,將軍府內(nèi)院,碧梧軒。

    夜風(fēng)透過半開的窗欞吹進(jìn)來,帶著一點(diǎn)初春的寒意。案幾上斟滿的玉杯中,琥珀色的酒液泛著微微光澤,靜靜散發(fā)著甜膩的香氣。

    柳清歡半倚在繡榻上,唇角微勾,指尖緩緩轉(zhuǎn)動著酒杯。

    不遠(yuǎn)處,身著華服的庶妹柳芷柔笑靨如花,親手斟滿酒盞,聲音軟糯如水:姐姐今夜得以承寵,當(dāng)是賀喜,妹妹特意備了這壺桃花釀,請姐姐賞臉。

    前世的柳清歡,便是在這杯桃花釀下中了慢性劇毒。

    當(dāng)夜,被人污蔑為不貞之女,落得個(gè)身敗名裂,最終死無全尸的下場。

    而這一切,不過是柳芷柔與姨娘陳氏,聯(lián)手將軍府二房串通,精心編織的一場滅門陰謀的開端。

    指尖微微一緊,柳清歡眼底掠過一抹冷光。

    她前世自幼被寒門父親教導(dǎo),溫文爾雅,恪守婦道,卻終究敵不過暗箭難防,親情算計(jì)。

    可今生,她絕不會再做任人宰割的羔羊。

    柳清歡端起酒杯,眼眸微垂,遮住了所有情緒。

    妹妹一番好意,姐姐怎敢辜負(fù)

    她聲音溫婉動聽,依舊是那個(gè)柔弱善良的嫡小姐模樣。

    輕輕抿了一口酒液,溫潤如玉的杯盞掩映下,唇角卻揚(yáng)起一抹諷刺的笑。

    這一口,足夠了。

    她已經(jīng)提前換掉了下毒的酒杯。

    真正的毒酒,此刻正握在柳芷柔自己的手中。

    夜更深了。

    待柳芷柔興致高昂地告辭離開后,柳清歡獨(dú)自坐在繡榻前,纖指敲擊著桌面,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一杯毒酒,一場劫難。

    她靜靜閉上眼,腦海中浮現(xiàn)出前世臨死前的每一個(gè)畫面——

    父親冤死獄中,母親瘋癲,自己被囚禁、被羞辱,最終客死異鄉(xiāng),無人收尸。

    手心微微發(fā)顫,但她很快控制住了情緒。

    這一次,她不會再心軟,不會再猶豫。

    她要一點(diǎn)一點(diǎn),把欠她的人,通通拉入地獄。

    忽然,門外傳來細(xì)碎的腳步聲。

    柳清歡睜開眼眸,眼底寒光一閃。

    她悄無聲息地走到屏風(fēng)后,按住匕首柄。

    幾息之后,門輕輕推開,一道窈窕的身影閃了進(jìn)來——

    是阿蘭,小廝打扮的丫鬟,前世唯一沒有背叛她的人。

    柳清歡心中一松,但面上卻仍舊冷靜:什么事

    阿蘭喘著氣,壓低聲音急急道:小姐,奴婢查到了,是二房那邊動的手,連夜送了銀票給后院的王嬤嬤,讓她在今晚動手害你!

    果然。

    柳清歡眸色更冷。

    她溫聲道:我知道了。讓人守好后院,今晚不許任何人擅自進(jìn)出。

    阿蘭眼中掠過驚訝。

    昔日溫順膽小的小姐,似乎變得不同了。

    多了一份冷靜,多了一份令人心安的掌控感。

    夜更深,天邊露出微微魚肚白。

    柳清歡站在窗前,凝視著遠(yuǎn)處漸亮的天際,心底一寸寸沉靜下來。

    這一世,她不會再單靠善良活命。

    她要借重生之力,步步為營,手刃仇人,洗雪冤屈。

    不僅如此——

    她還要站到這座金碧輝煌的朝堂之巔,讓那些高高在上的權(quán)貴們,親眼見證寒門之女,如何在權(quán)謀與血雨腥風(fēng)中,開辟出屬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而她,也將在不遠(yuǎn)的將來,與那個(gè)同樣身負(fù)血債與宿命枷鎖的男人——攝政王蕭靖,演繹一場權(quán)與情的殊死博弈。

    一場關(guān)于復(fù)仇、救贖與愛的長夜,才剛剛開始。

    2

    暗潮洶涌,將軍府試探

    次日清晨,碧梧軒中,晨光微熹。

    柳清歡披著淡藍(lán)色繡花披風(fēng),靜靜坐在梳妝鏡前,任由阿蘭為她梳理長發(fā)。

    銅鏡中映出她溫婉柔和的容顏,唇角掛著恬靜的笑,仿佛昨夜一切未曾發(fā)生。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鏡子背后的那雙眼眸,藏著鋒利而隱忍的光。

    小姐,今日太夫人設(shè)宴,請各房女眷前往長樂堂敘話。

    阿蘭一邊為她挽發(fā),一邊小聲提醒,神情隱隱帶著擔(dān)憂。

    柳清歡輕笑一聲,聲音溫軟:去,怎能不去

    今日,就是她第一次試探,將軍府真正局勢的好機(jī)會。

    裝得越像舊日那個(gè)軟弱無害的柳清歡,敵人才會越放心,越容易露出破綻。

    辰時(shí)正,長樂堂內(nèi)。

    太夫人端坐上首,精神矍鑠,身著金絲暗紋團(tuán)花紋袍,神情端莊嚴(yán)肅。

    左右分坐的是各房的夫人小姐,衣香鬢影間暗藏刀光劍影。

    柳芷柔穿著嫩粉色羅裙,眉眼含笑,親昵地挽著母親陳氏的手臂。

    而二房庶出的一眾小姐,也低眉順眼地排列在席,時(shí)不時(shí)投來或明或暗的打量。

    柳清歡攜阿蘭進(jìn)來時(shí),動作溫雅大方,微微屈膝行禮:孫女拜見太夫人。

    太夫人微微點(diǎn)頭,目光從她身上掃過,似笑非笑。

    身子可大好了

    她輕描淡寫地問,仿佛昨夜下毒之事從未發(fā)生。

    柳清歡低頭恭敬答道:多謝太夫人關(guān)心,孫女已無大礙。

    聲音溫婉,神色乖巧,任誰看了都挑不出一絲錯(cuò)漏。

    可就在這表面的溫順之下,柳清歡心中已暗暗提起十二分警惕。

    太夫人知情不報(bào),甚至主動設(shè)宴,顯然并非單純關(guān)心。

    這場敘話,是試探,也是敲打。

    席間,柳芷柔趁人不備,輕輕湊近,在她耳邊低聲道:

    姐姐昨夜真是命大呢,妹妹原以為……呵呵,看來菩薩還護(hù)著姐姐。

    語氣嬌軟中,藏著刺骨的惡意。

    柳清歡垂下眼睫,輕輕一笑。

    是啊,妹妹好意,清歡自當(dāng)感念。

    這話說得不冷不熱,柔軟中帶著三分諷刺,讓柳芷柔微微一僵。

    柳清歡卻面不改色,輕撫衣角,似是不經(jīng)意地開口:

    聽說昨夜二房的王嬤嬤去了后廚,不知是有什么急事

    堂內(nèi)氣氛倏然一緊。

    王嬤嬤正是太夫人身邊的老人,資歷極老,一直與二房交情匪淺。

    柳清歡這一問,看似漫不經(jīng)心,實(shí)則直指昨夜暗害之事。

    太夫人眉頭微蹙,卻仍笑道:年紀(jì)大了,腸胃不適罷了。

    柳清歡恭順地低頭,不再追問,仿佛真信了這般敷衍之辭。

    可眾人心底卻已翻起驚濤駭浪。

    午膳時(shí),柳清歡故意提出身體不適,提前離席。

    行至偏僻花園時(shí),一道嬌俏身影擋住了她的去路。

    是柳二小姐,柳芷柔的堂妹柳盈盈。

    柳盈盈傲然開口:聽說昨夜姐姐差點(diǎn)喪命嘖嘖,真是可惜了。

    柳清歡抬眸看她,眼底波瀾不驚,唇角輕輕一勾。

    二妹妹言重了,清歡命硬,賊人未能得逞,真是謝天謝地。

    柳盈盈沒想到她竟如此從容,一時(shí)語塞,惱羞成怒:

    別以為你運(yùn)氣好!以后日子長著呢!

    說完,柳盈盈甩袖而去,留下一地濃濃惡意。

    柳清歡靜靜目送她離開,眼中冷意漸盛。

    將軍府表面光鮮,內(nèi)里早已污穢不堪。

    這一世,她不會再做待宰羔羊。

    她要做獵人。

    一步一步,把這些披著人皮的狼,全數(shù)斬于刀下。

    傍晚。

    回到碧梧軒后,阿蘭急匆匆來報(bào):

    小姐,奴婢查到了!昨日王嬤嬤確實(shí)暗中去了二房,還帶走了幾瓶藥粉!

    柳清歡聽罷,只淡淡點(diǎn)頭。

    安排人,繼續(xù)盯著王嬤嬤。

    她聲音柔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阿蘭看著自家小姐那清冷沉著的模樣,心頭一震。

    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一只沉睡許久,如今終于睜開了雙眼的獵豹。

    柳清歡知道,今晚這場小試探,只是個(gè)開始。

    真正的反擊,還遠(yuǎn)遠(yuǎn)未到時(shí)機(jī)。

    可她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這一世,她要親手,把將軍府里每一個(gè)害過她的人,統(tǒng)統(tǒng)送入地獄。

    不急。

    好戲,才剛剛開始。

    3

    初遇攝政王,權(quán)謀之局

    三日后。

    將軍府。

    太夫人親自傳令,命柳清歡代表嫡系前往城南護(hù)國寺,替祖先祈福。

    名為祈福,實(shí)則打發(fā)她離府,好讓暗中布下的后招順利展開。

    柳清歡心知肚明,卻一口答應(yīng)下來,溫聲行禮:清歡遵命。

    離開將軍府,馬車駛上官道。

    外頭細(xì)雨霏霏,初春的寒意夾雜著泥土氣息,帶來幾分壓抑。

    柳清歡倚在車窗邊,心中暗自盤算。

    將軍府已然察覺她的異動,下一步,必定不會手軟。

    而她……需要新的盟友,才能穩(wěn)步推進(jìn)反擊。

    抵達(dá)護(hù)國寺時(shí),寺中香火鼎盛。

    柳清歡換上了素凈的湖藍(lán)色襦裙,蒙著薄紗,悄然走入大殿。

    香煙繚繞中,一抹修長挺拔的身影立于佛像前,背影肅穆沉穩(wěn)。

    他身著黑金暗紋長袍,肩背挺直,氣勢凌厲如刀鋒初出鞘,整個(gè)人沉靜如山,卻自帶壓迫感。

    柳清歡無意中瞥見,心中微微一凜。

    攝政王——蕭靖。

    先帝早逝,新帝年幼,朝局動蕩,攝政王蕭靖以雷霆手段穩(wěn)住局勢,權(quán)傾朝野。

    但外界傳聞,這位攝政王心狠手辣,手段冷酷無情,凡是擋他路者,皆被無聲無息地抹去。

    柳清歡下意識收回目光,不欲與之生交集。

    可偏偏,命運(yùn)總愛開玩笑。

    正欲離去時(shí),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驟然從山道傳來。

    一群黑衣刺客持刀闖入寺廟,目標(biāo)直指蕭靖而來!

    護(hù)國寺頓時(shí)大亂,香客四散奔逃。

    柳清歡心頭微震,迅速冷靜下來,轉(zhuǎn)身欲避入偏殿,卻不料一人影倏然掠過,擋在她身前。

    是蕭靖。

    他眉目冷峻,眼神如寒潭深淵,銳利到刺骨。

    你是誰

    低沉的聲音在混亂中響起,字字如鈞鐵落地。

    柳清歡面色平靜,微微屈膝,行了一個(gè)不卑不亢的禮:民女柳清歡,將軍府嫡出。

    她本可直接避開,可偏偏在那一瞬間,抬頭與蕭靖四目相對。

    四周動亂如潮,唯有這片刻,仿佛凝結(jié)成了靜止的琥珀。

    蕭靖瞇了瞇眼,似在打量她。

    衣著素凈,舉止得體,眼神清澈中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鋒銳。

    絕非常人。

    他心中微動,卻面無表情地冷聲道:護(hù)好自己。

    說罷,他抽出佩劍,身形如幽燕掠入人群,劍光一閃,血花四濺。

    柳清歡立在原地,指尖緊扣袖口,悄然觀察著局勢。

    戰(zhàn)斗極快結(jié)束。

    一刻鐘后,刺客盡數(shù)倒地,空氣中彌漫著淡淡血腥味。

    蕭靖負(fù)手而立,冷峻的面容上沾染了些許血跡,氣勢卻越發(fā)沉凝可怖。

    幾名隨行暗衛(wèi)上前,壓低聲音道:王爺,人已清理,傷者交給府兵處置。

    蕭靖微不可察地點(diǎn)頭,目光落回柳清歡身上。

    少女仍立于原地,裙擺微揚(yáng),面色鎮(zhèn)定自若,既無哭嚎求救,也無惶恐失態(tài)。

    一如先前,安靜而冷靜。

    這樣的女人,或許比那些高門權(quán)貴中嬌生慣養(yǎng)的女兒們,更值得警惕。

    你不怕

    他忽然開口,語氣淡淡,卻帶著一絲興趣。

    柳清歡抬眸,眸光沉靜:世道多亂,命如螻蟻。怕與不怕,又有何分別

    一句話,輕飄飄,卻透出一股與年紀(jì)不符的冷硬。

    蕭靖深深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好膽識。

    他說完,轉(zhuǎn)身離去,留下一抹冷峻孤絕的背影。

    柳清歡望著他的背影,心頭微微發(fā)緊。

    這位攝政王,比傳聞中更危險(xiǎn),也更難以揣測。

    但——

    或許,他也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

    當(dāng)然,前提是,她能掌控得住。

    回府的路上,柳清歡倚靠著車壁,微微閉目養(yǎng)神。

    腦海中卻不斷回響起蕭靖那雙冷酷深邃的眼睛。

    他,注定不會輕易信任任何人。

    而她,也絕不會輕易臣服于任何力量之下。

    這一場權(quán)謀之局,才剛剛開始。

    4

    設(shè)局反殺,宅斗初勝

    護(hù)國寺一事,似悄無聲息地過去了。

    但柳清歡知道,將軍府中那些人,絕不會輕易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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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回府不到三日,便傳來了柳芷柔要在府中設(shè)宴,為母親陳氏賀壽,邀府內(nèi)眾人共聚。

    明面上是孝順,暗地里,無非又是一場精心設(shè)計(jì)的局。

    柳清歡輕笑,將請?zhí)S手放下,眸中劃過一抹寒光。

    好。

    想要試探,就讓她們付出代價(jià)。

    是夜。

    碧梧軒內(nèi),燭火搖曳。

    阿蘭小聲問道:小姐,要不要推辭這壽宴定是有詐。

    柳清歡指尖輕叩桌面,聲音清冷:

    不僅不推,還要好好赴宴。

    她抬眸,眸光淡定而鋒利:

    阿蘭,去準(zhǔn)備一份小禮。

    阿蘭一怔:什么小禮

    柳清歡唇角微揚(yáng),笑意淡然卻危險(xiǎn):

    攝政王的賜物,如何

    壽宴當(dāng)天,長樂堂內(nèi)熱鬧非常。

    各房夫人小姐衣香鬢影,寒暄聲不絕于耳。

    柳芷柔一身絳紫云紋紗裙,花團(tuán)錦簇中格外耀眼,眉目間皆是得意。

    她早已安排妥當(dāng),只等柳清歡丟臉出丑,再由太夫人發(fā)作,將她徹底壓下。

    清歡姐姐!

    柳芷柔假意迎上,盈盈一拜,笑得一臉天真無邪。

    今日是母親大壽,姐姐定要多喝幾杯才是。

    柳清歡垂眸,眼中寒光一閃即逝。

    她身著一襲素雅月白長裙,烏發(fā)輕挽,僅點(diǎn)綴一支溫潤白玉簪,整個(gè)人清清冷冷,如空山新雨后的白梅。

    她溫婉一笑,聲音柔軟:

    自當(dāng)如此。

    席間,酒過三巡,柳芷柔故意使人勸酒。

    酒盞盞送來,柳清歡卻巧妙避過,一杯未沾,只推說身子未愈。

    眼看著預(yù)設(shè)的局遲遲未能奏效,柳芷柔心下焦急。

    她早安排了人,在清歡所坐席位附近灑了絆人香。

    只待柳清歡一醉,便以失儀之名污蔑她品行不端!

    而一旦名聲毀了,就算是嫡女,也翻不了身!

    眼見香氣已慢慢彌散,柳清歡忽地起身,取出早已備好的錦盒,盈盈一笑:

    聽聞太夫人久愛清供香器,孫女日前幸遇貴人,得一件小玩意兒,特意獻(xiàn)上以賀。

    話音一落,周圍賓客齊齊側(cè)目。

    貴人

    柳芷柔心中一跳,直覺不妙。

    只見柳清歡揭開錦盒,一只細(xì)白無瑕、雕刻精美的玉佩赫然露出——

    那玉佩上,隱隱雕有云紋金鳳,拂動之下,流光溢彩。

    堂內(nèi)一片寂靜。

    有人失聲驚呼:

    這不是攝政王府賜下的……鳳翎玉佩嗎!

    攝政王賜物,代表什么

    不僅是恩寵,更是無法隨意羞辱、誣陷的鐵證!

    太夫人臉色驟變,握著佛珠的手微微發(fā)抖。

    柳芷柔更是臉色慘白,幾乎站立不穩(wěn)。

    原本布置好的局,在這枚鳳翎玉佩面前,頃刻瓦解。

    柳清歡眸光溫婉如水,笑意淺淺:

    孫女無德,得此賜物實(shí)乃僥幸,尚請?zhí)蛉怂∽铩?br />
    話雖謙遜,氣勢卻壓倒全場。

    沒人敢再提勸酒,更無人敢上前挑釁。

    攝政王的賜物,哪怕只是小物,也代表著無形的護(hù)身符。

    一時(shí)間,將軍府內(nèi)所有人,都重新打量起眼前這位素來溫順的嫡小姐。

    ——她,似乎已經(jīng),不是從前那個(gè)任人揉捏的柳清歡了。

    宴散后。

    回碧梧軒途中,柳清歡步履輕緩,眉眼如秋水瀲滟,透著幾分懶散的從容。

    阿蘭小聲問:小姐,這鳳翎玉佩……當(dāng)真是攝政王所賜

    柳清歡微微一笑:

    自然不是賜給我的。

    護(hù)國寺刺客之亂后,攝政王為安撫寺廟百姓,曾賜下數(shù)件玉器清供,寺方將其中一件贈予朝中有功之臣,而那人正好與她有舊。

    柳清歡順?biāo)浦�,借了一物,順勢而為�?br />
    不是攝政王親賜又如何

    今日只需風(fēng)聲傳出,將軍府上下就必須對她另眼相看。

    這世道啊,

    柳清歡輕嘆,眼神清冷如冰,

    只認(rèn)權(quán)勢,不問是非。

    阿蘭抬頭,看著自家小姐清麗倔強(qiáng)的背影,眼眶微微發(fā)熱。

    她知道。

    小姐回不去從前那個(gè)懵懂無知、溫軟依人的模樣了。

    這一世,柳清歡只為自己而活,只為手刃仇人而生。

    夜色沉沉。

    碧梧軒內(nèi)燈火微明。

    柳清歡坐在窗前,執(zhí)筆描摹著復(fù)雜的棋局草圖。

    步步為營,寸寸為謀。

    她唇角微勾,低聲喃喃:

    來吧,讓我們慢慢算這筆賬。

    5

    真相碎片,情感動搖

    夜色漸深,碧梧軒燈火微弱。

    柳清歡披著外袍,手中捧著一封密信,眉眼沉靜得幾乎沒有溫度。

    信是阿蘭托人秘密送回來的。

    內(nèi)容簡單卻足夠驚心——

    三年前,將軍府突遭抄查,清理賬目的人,正是當(dāng)今攝政王蕭靖派下的人。

    而所謂的賬目混亂、勾結(jié)外敵罪名,很可能源自一樁偽造的密書。

    送密書之人,出自朝堂異姓王府。

    背后牽扯著權(quán)力傾軋與家族利益之爭。

    將軍府,不過是那場廟堂權(quán)謀中的一枚棄子。

    柳清歡指尖微微發(fā)緊,紙頁幾乎要被捏碎。

    父親一生忠勇,死于無妄之災(zāi);母親郁郁而終;她自己被權(quán)謀利用,死得悄無聲息。

    而她竟到今日,才知曉真相的一角。

    攝政王……

    柳清歡低聲呢喃,眼底光芒暗涌。

    是他派人查抄了將軍府,卻也是他暗中壓制了更深層的罪名蔓延,保住了她僅存的一條命。

    那夜護(hù)國寺的刺殺,他分明可以不救,卻偏偏出手。

    一切,絕非偶然。

    第二日。

    柳清歡著素衣前往城南書肆,表面是購書,實(shí)則秘密約見知情人。

    然而剛踏入小巷,便覺不對。

    隱隱有幾道冷冽的殺氣自暗巷彌漫而來。

    柳清歡眸光一凜,反身欲退,卻已然晚了。

    三名黑衣人從巷口殺出,刀鋒寒光逼人。

    毫無疑問——是來滅口的。

    情急之中,一道黑影自墻頭掠下,衣袂翻飛間,帶著凌厲之氣。

    劍光一閃,只聽得幾聲悶哼,黑衣人應(yīng)聲而倒。

    柳清歡踉蹌后退,猛地撞入一片熟悉的溫暖懷抱。

    是蕭靖。

    他穿著一身黑金織錦長袍,眉目冷峻,氣勢攝人,卻在低頭看向她時(shí),眸光柔軟了幾分。

    傷著沒有

    聲音低啞,克制又隱忍。

    柳清歡一怔,下意識搖頭。

    她感受著男人掌心傳來的溫度,心頭微微一顫,耳畔似乎還能聽見自己過快的心跳聲。

    蕭靖放開她,揮手示意暗衛(wèi)清場,目光沉沉地望著地上倒地的刺客,冷聲問:

    誰派來的

    黑衣人咬舌自盡,死得干脆利落。

    柳清歡心底冷笑。

    朝堂之爭,從不會給旁人留下任何證據(jù)。

    蕭靖微微蹙眉,轉(zhuǎn)身看向柳清歡,聲音低沉:

    你不該卷入。

    柳清歡輕笑,眸光清冷:

    世間多的是不由人事。我既生于亂世,便注定不能獨(dú)善其身。

    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gè)任人擺布的嫡小姐。

    她是柳清歡,是背負(fù)血債與仇恨,誓要親手撕碎命運(yùn)的人。

    蕭靖靜靜看著她,眸底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復(fù)雜情緒。

    他曾以為,這世上,除了自己,再無可以并肩之人。

    可眼前的少女,在血與火中生出的清冷堅(jiān)韌,卻讓他心底隱隱生出一絲微妙的悸動。

    從今日起,

    他低聲道,聲音沉穩(wěn)堅(jiān)定,

    無論你身后藏著什么秘密,我都不會再袖手旁觀。

    柳清歡怔住,睫毛微顫。

    蕭靖抬手,指腹輕輕劃過她鬢邊微亂的碎發(fā),動作克制至極。

    只一瞬,便收了回去。

    可那微小的觸感,卻如同火種,悄然點(diǎn)燃了心底的某個(gè)角落。

    夜風(fēng)起,月光如水。

    兩人靜靜站在小巷盡頭,誰也沒有再說話。

    空氣里彌漫著未說出口的情緒,綿延而曖昧。

    回到碧梧軒后,柳清歡獨(dú)自立在窗前,望著夜空中疏朗的星辰。

    她輕輕捏緊手中的密信,心緒翻涌。

    從今日起,她已不再是孤身一人。

    可她也清醒地知道——

    權(quán)謀未平,朝局未定。

    她與蕭靖之間,還隔著重重血海深仇,還有無法輕易跨越的信任裂縫。

    情動,只是開始。

    真正的選擇,還在未來。

    6

    毒藥之盟,生死共謀

    月色清冷,寒風(fēng)穿堂而過。

    碧梧軒后院密室內(nèi),一盞孤燈搖曳微光,將兩人的影子映在素白墻面上,交疊又分離。

    柳清歡跪坐在案幾前,指尖拈著一只精巧的瓷瓶,瓷白瓶身雕著一朵含苞待放的彼岸花。

    瓶中盛著無色無味的劇毒——千葉離魂散。

    服之三日內(nèi)不顯,至第四日五臟俱焚,魂魄俱散,無藥可解。

    這毒,本是她為復(fù)仇而秘密求得,如今,卻要第一次真正用上。

    而對面,蕭靖負(fù)手而立,眉目沉靜,眼神如夜色深潭,不見底色。

    你確定

    他的聲音低啞冷沉,如夜色中微微擦過的寒刀。

    柳清歡微微一笑,姿態(tài)溫婉,眼神卻鋒利得像是藏了刃。

    舍不得

    蕭靖盯著她,沉默半晌,終是輕輕一哂。

    殺與不殺,與情無關(guān),只問值不值得。

    柳清歡輕輕點(diǎn)頭,將瓷瓶放入綢緞包中,推向他。

    那便共謀吧。

    三日后,太夫人壽宴,朝中幾位權(quán)貴將暗中赴宴。

    正是設(shè)局良機(jī)。

    而這瓶毒藥,將成為局中最鋒利的一柄刀。

    要么,一擊必中;

    要么,玉石俱焚。

    燈火微弱,兩人目光交匯,短短數(shù)息,便達(dá)成了無聲的契約。

    這一刻,柳清歡明白——

    從今日起,他們的命運(yùn),已然緊緊綁在了一起。

    離開密室時(shí),夜色已深。

    柳清歡披著狐裘,沿著回廊緩緩行走。

    身后,蕭靖亦步亦趨,不遠(yuǎn)不近地跟著。

    風(fēng)從朱紅回廊下吹過,拂動了她鬢角幾縷碎發(fā)。

    蕭靖不知怎的,竟鬼使神差地伸手,替她輕輕拂去。

    動作極輕極緩,指尖微微觸到她耳垂,燙得他心頭一顫。

    柳清歡倏然回頭,眉梢微挑,眼底卻無怒意。

    只是靜靜地望著他,眼神清冷又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像是一場無聲的試探,又像一場無聲的縱容。

    蕭靖低咳一聲,收回手。

    夜涼,快些回去。

    柳清歡輕輕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繼續(xù)前行。

    身后,蕭靖負(fù)手而立,目光追隨著那道纖細(xì)卻倔強(qiáng)的背影,良久未動。

    三日后,壽宴如期舉行。

    將軍府張燈結(jié)彩,表面一片喜氣洋洋,內(nèi)里卻暗潮洶涌。

    柳清歡著一襲素雅青羅裙,頭戴步搖,眉目間清冷自持,宛若遠(yuǎn)山初雪。

    她穩(wěn)步進(jìn)入長樂堂,步步如履薄冰。

    席間,她恭敬奉上賀禮——一壇沉香釀,據(jù)說是從南疆進(jìn)貢而來,極為珍稀。

    眾人只道她孝順識禮,紛紛稱贊。

    卻不知,這壇沉香釀,早已動了手腳。

    而今晚赴宴的貴客中,便有那位曾向朝廷遞交偽密書,害她家破人亡的趙國公府二公子。

    柳清歡垂眸,唇角微勾。

    局,已成。

    只待毒發(fā)之時(shí),真相浮出水面。

    案幾一側(cè),蕭靖亦衣著素黑華服,靜靜坐著,指尖輕扣酒盞,似笑非笑地望著宴席間的一切。

    沒人知道,他今日為何出現(xiàn)在這里。

    更沒人敢隨意招惹。

    酒過三巡,趙二公子果然按耐不住,頻頻向柳清歡示好,言語輕浮。

    柳清歡不動聲色,舉杯婉拒,眉眼彎彎,宛若無害的小白兔。

    可下一刻,她忽然神色微變,掩唇欲嘔。

    趙二公子見狀,忙道:柳小姐可是飲了劣酒不如在下陪你去后堂歇息

    周圍賓客頓時(shí)露出曖昧神色。

    一切,如同柳清歡預(yù)料中的那般順利。

    她低低一笑,輕聲道:

    趙二公子,好意心領(lǐng)了。只是……你怕是也不大好吧

    話音未落,只見趙二公子臉色驟變,身子一軟,竟當(dāng)場口吐鮮血,撲倒在地!

    長樂堂內(nèi)一片嘩然!

    蕭靖穩(wěn)穩(wěn)站起身,冷冷開口:

    趙氏勾結(jié)外敵,意圖謀逆,證據(jù)確鑿,押走!

    禁軍早已埋伏,只待號令。

    眾賓客慌忙跪倒,無人敢言。

    而柳清歡,站在亂局之外,神色淡然,眉眼清冷,像是這場風(fēng)暴之外唯一不染塵埃的人。

    這一局,贏了。

    贏得干脆漂亮。

    也贏得,命懸一線。

    夜深。

    柳清歡獨(dú)自站在碧梧軒外的廊橋上,望著天際微露的晨光,心中一片清明。

    忽然,一襲黑影悄然落在身旁。

    是蕭靖。

    他遞來一只藥瓶,語氣淡淡:

    護(hù)體安神,防余毒殘留。

    柳清歡接過,指尖微微一顫。

    兩人并肩站著,誰也沒說話。

    風(fēng)拂過衣角,夜色里隱隱飄蕩著檀香與血腥交融的味道。

    你不怕

    柳清歡忽然低聲問。

    蕭靖偏頭看她,目光沉靜:

    怕。

    可更怕……你一個(gè)人孤身對抗天下。

    話很輕,卻像一記暗鈍的錘擊,砸在柳清歡心口最柔軟的地方。

    她垂下眼睫,唇角輕輕揚(yáng)起,笑意淺淡而溫柔。

    這一刻,無需誓言,無需承諾。

    他們早已,生死共謀。

    7

    朝堂風(fēng)起,孤注一擲

    翌日清晨,朝陽未升。

    宣政殿外,青磚甬道幽深寂靜。

    柳清歡一身素白織金長裙,外披墨色斗篷,纖細(xì)的身影在寒風(fēng)中卻自有一股從容不迫的力量。

    今日,她以將軍府嫡女身份,攜父親當(dāng)年遺留的奏折,直上朝堂。

    賭上一切,只為撥開沉沉陰謀,洗刷滿門冤屈。

    太監(jiān)高聲唱道:將軍府嫡小姐柳清歡,呈遺折上奏!

    殿內(nèi)群臣嘩然。

    一個(gè)女流之輩,竟敢冒死闖入朝堂

    御史中丞趙乾冷笑一聲,當(dāng)即出列,拱手冷道:

    陛下,女子無政,豈可褻瀆金鑾此舉僭越,應(yīng)當(dāng)問罪!

    柳清歡未動,只是抬眸,目光清冷如霜:

    臣女并無妄議朝政之意,今日上殿,唯為呈交父親遺折,昭雪冤屈。

    聲音不大,卻在偌大殿堂中分外清晰,字字鏗鏘,擲地有聲。

    皇帝年幼,坐在龍椅上瑟縮不語。

    攝政王蕭靖立于側(cè)殿暗處,眸色如墨,冷眼旁觀。

    他并未出聲幫她。

    這一場賭局,她必須憑自己之力闖過去。

    趙乾冷哼一聲,正要開口逼迫,卻被柳清歡搶先開口:

    趙大人,三年前將軍府遭抄家之時(shí),臣女年幼,事不知情。但如今手中有父親遺留證據(jù),證明將軍府清白。若趙大人自信無私,何懼臣女手中之物

    話鋒犀利,針鋒相對!

    趙乾臉色一僵。

    柳清歡趁勢抬手,將錦匣高高舉起。

    此為將軍府往年軍餉往來明細(xì),與趙氏之賬本暗通款曲之證,尚請陛下親閱!

    群臣嘩然!

    趙氏貪墨軍資!

    若此事屬實(shí),豈止是失德,更是謀逆之罪!

    趙乾心頭大駭,當(dāng)即厲聲喝道:血口噴人!

    柳清歡抬眸,神色淡定,唇角微揚(yáng):

    臣女血口噴人與否,一驗(yàn)自明。只需命司禮監(jiān)大人驗(yàn)看軍資印章,便知真假。

    一擊直中要害。

    趙乾臉色鐵青,冷汗直冒。

    蕭靖眸光微動,薄唇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他看到她身著素衣,神色沉著,面對百官壓力不卑不亢。

    不是懵懂少女,不是任人宰割的棋子。

    她已然成長為能與廟堂爭鋒的利刃。

    殿內(nèi)一片死寂。

    氣氛壓抑得仿佛凝結(jié)成實(shí)質(zhì)。

    柳清歡站在殿中,不卑不亢,背脊挺直如青竹。

    她賭的,不止是自己一條性命。

    還有父親清譽(yù),還有將軍府滿門忠魂,還有,她自己的未來。

    終于,有中立派大臣開口:

    臣請陛下下令,驗(yàn)賬為證!

    呼聲起,接二連三。

    局勢逆轉(zhuǎn)。

    趙乾退無可退,咬牙切齒,卻也無力阻止。

    皇帝迷茫地看了攝政王一眼,蕭靖微不可察地點(diǎn)頭。

    小皇帝立刻顫聲下旨:

    準(zhǔn)奏,命司禮監(jiān)當(dāng)堂驗(yàn)賬!

    錦匣被送上。

    賬冊一頁頁翻開,證據(jù)鐵證如山,無法抵賴。

    趙乾癱軟在地,面無人色。

    御前侍衛(wèi)當(dāng)即押走。

    而柳清歡,仍舊站在原地,素裙微揚(yáng),眉眼如秋水澄明。

    風(fēng)從殿外吹入,帶著春寒未褪的冷意。

    柳清歡深吸一口氣,壓下胸腔中翻涌的情緒。

    今日,她孤身入局,破局而出。

    一戰(zhàn)成名。

    但她知道——這只是開始。

    朝堂上的風(fēng)浪,遠(yuǎn)比將軍府內(nèi)宅爭斗更加血腥無情。

    未來的路,她要一步步,踏著荊棘走下去。

    而她,不會再退。

    殿后,蕭靖靜靜看著她。

    那一刻,他的眼底第一次有了真正的動容。

    不是憐憫,不是同情。

    而是——敬意。

    真正的敬意。

    回廊之上。

    柳清歡迎風(fēng)而立,纖薄的身影在金色晨光中拉出長長的影子。

    身后,蕭靖緩步而來,在她一臂之遙的地方停下。

    半晌,他低聲問:

    可曾后悔

    柳清歡淡淡一笑,聲音溫柔又堅(jiān)定:

    人生海海,既已執(zhí)劍,便不問歸途。

    風(fēng)起時(shí),素衣獵獵作響。

    兩人并肩而立,朝陽初升,光輝灑滿長街。

    這一刻,他們不再是互相試探的陌路人。

    而是,真正并肩的戰(zhàn)友。

    8

    血色誓言,深情暗涌

    一切來得太快。

    朝堂之上,柳清歡剛揭穿趙乾一黨,朝中異姓王勢力便狗急跳墻,暗中調(diào)動死士,意圖刺殺柳清歡,毀尸滅跡。

    攝政王府密探來報(bào)時(shí),蕭靖正于內(nèi)閣密議。

    王爺,刺客已潛入,將軍府尚未布防!

    暗衛(wèi)單膝跪地,聲音壓得極低。

    蕭靖攥緊了手中的折扇,骨節(jié)泛白。

    眾目睽睽之下,他若輕舉妄動,必被扣上攝政王擅動兵權(quán)之罪。

    這是朝中舊勢力布好的局。

    只等他親自落網(wǎng),一舉剪除。

    一邊是廟堂權(quán)位,累累血汗打拼得來;

    一邊是那個(gè)清冷孤絕,卻在風(fēng)雨中一步步走到他身邊的姑娘。

    剎那間,蕭靖眼底浮出前所未有的決絕。

    他負(fù)手而立,眉眼沉如深淵。

    半晌,他抬手一揮,沉聲下令:

    傳令影衛(wèi)營,全軍出動——護(hù)柳清歡周全。

    本王……

    他頓了頓,低笑一聲,似乎連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

    親自走一趟。

    夜幕降臨,將軍府外殺氣彌漫。

    柳清歡被阿蘭護(hù)著匆匆后退,裙擺沾染血跡,臉色蒼白。

    她早有所防備,但沒想到對方竟下此毒手。

    就在死士步步緊逼之際,寒光一閃,一柄長劍破空而至,直直刺入刺客心臟。

    緊接著,一抹黑金身影自夜色中破風(fēng)而來,劍光如雪,氣勢如雷。

    是蕭靖!

    柳清歡怔在原地,眼眶發(fā)澀。

    他竟真的,撕下身份,冒天下之大不韙,只為護(hù)她周全。

    她本以為,他是那種可以為權(quán)位舍棄一切的人。

    可如今,她卻親眼見證——

    在廟堂江山與她之間,他選了她。

    蕭靖劍勢如風(fēng),幾步清掃殘敵,轉(zhuǎn)身一步來到柳清歡面前。

    他眉間沾了點(diǎn)血跡,黑衣獵獵,滿身殺氣未斂,卻在看見她時(shí),眼神倏然軟下來。

    他伸手,將她小心翼翼地?cái)埲霊阎小?br />
    聲音低啞又壓抑:

    別怕,我來了。

    柳清歡僵硬了片刻,終是顫著手,輕輕回抱住他。

    她不想依賴任何人,不想再被任何人左右命運(yùn)。

    可此刻,她只想貪戀這一點(diǎn)點(diǎn)溫暖,一瞬也好。

    四周安靜下來,只余血腥味和他們交疊的心跳聲。

    過了許久,蕭靖低頭,抵著她的額頭,聲音沙啞幾不可聞:

    清歡……

    柳清歡閉著眼,睫毛顫動,眼角悄然滑落一滴熱淚。

    別哭。

    蕭靖心疼得近乎發(fā)狂,粗礪的指腹小心拭去她的淚痕。

    他從未覺得自己如此無能。

    護(hù)不住天下,至少,要護(hù)住她。

    半晌,他低聲開口,像在發(fā)誓,又像在求贖:

    從今日起,權(quán)位、家族、天下,皆與我無關(guān)。

    我只護(hù)你。

    字字鏗鏘,沉入血肉里,刻入骨髓中。

    柳清歡睜開眼,靜靜望著他,眸底情緒翻涌。

    半晌,她輕輕開口,聲音低啞卻堅(jiān)定:

    好。

    以后,你護(hù)我,我陪你。

    簡簡單單兩句話,卻勝過千言萬語。

    勝過廟堂金鑾,勝過江山社稷。

    那一夜,大雪紛飛。

    他棄了江山,她舍了驕傲。

    只為在這亂世中,彼此靠近。

    自此以后,世人再提攝政王蕭靖,不再是權(quán)傾天下,而是棄權(quán)位為一女子,誓護(hù)終生。

    而那位女子,亦不是靠依附而生的弱柳扶風(fēng)。

    她,是獨(dú)立清醒,能與之并肩、共戰(zhàn)、同生死的柳清歡。

    廊橋盡頭,風(fēng)雪漫天。

    他們并肩而立,長發(fā)飛揚(yáng),素衣黑袍交錯(cuò)成一道無聲的誓約。

    他們不再是孤身一人。

    不再是彼此利用。

    而是,真正地,相伴相守。

    9

    決戰(zhàn)朝堂,復(fù)仇終局

    天光微熹,宣政殿前。

    柳清歡身披銀白素裙,腰系軟甲,立于殿階之下,眸色沉靜。

    身后是肅立的攝政王蕭靖,以及早已布防完畢的禁軍。

    今朝——

    一切恩怨,終須了斷。

    殿內(nèi),異姓王趙衡及其黨羽跪地陳情,哭訴冤屈。

    皇帝年幼,目光茫然地望向一旁的蕭靖。

    而蕭靖,卻未動聲色,只淡淡地看向殿門口。

    下一刻,柳清歡踏步而入。

    一身素衣,發(fā)簪微松,清冷中帶著令人不敢逼視的鋒銳氣息。

    她手捧一卷密疏,直至龍案前,單膝跪下,高舉雙手。

    啟稟陛下,臣女柳清歡,奉父遺命,揭一樁舊案,昭雪家門!

    滿朝皆驚!

    趙衡臉色一變,驟然冷喝:

    胡言亂語!女子無政,豈可妄議廟堂大事!

    柳清歡微垂的眼睫輕顫,下一刻猛然抬眸,冷聲開口:

    臣女不敢妄議,但此卷密疏,記載著三年前將軍府冤屈,趙氏暗中勾結(jié)外敵,移花接木,嫁禍忠良之證!

    話音落地,如同一道驚雷,劈碎了大殿上的偽裝與沉默。

    司禮監(jiān)首領(lǐng)接過密疏,當(dāng)堂宣讀。

    字字血淚,句句誅心。

    趙衡暗中與北疆叛軍交易,出賣邊疆情報(bào);

    將軍府忠告于朝,卻反遭誣陷,滅門之禍;

    偽造密奏、陷害忠良、轉(zhuǎn)嫁罪名,一氣呵成!

    趙衡見勢不妙,怒吼一聲,猛然拔劍,直沖皇帝!

    既然如此,今日便同歸于盡!

    皇帝驚呼,龍椅側(cè)翻,朝堂一片混亂!

    蕭靖身形如電,飛身而起,長劍出鞘,寒光一閃!

    趙衡的劍被狠狠格開,整個(gè)人重重摔落殿階之下,血濺三尺。

    禁軍一擁而上,將其死死按住。

    一切,不過短短數(shù)息。

    而大勢,已成。

    柳清歡立于原地,手中衣袖微微顫抖。

    她緊緊盯著趙衡,那張猙獰而痛苦的臉,終于落入塵埃。

    這一刻,她想起了父親臨死前悲涼的眼神,母親瘋癲的模樣,以及自己孤身死于異鄉(xiāng)時(shí)的絕望。

    那些夜晚,那些痛苦,如今終于可以,親手清算。

    趙衡被押下。

    趙氏滿門抄斬,異姓王一系就此覆滅。

    而柳清歡,終于為將軍府正名。

    朝堂恢復(fù)平靜。

    柳清歡跪地叩首,聲音堅(jiān)定而清越:

    臣女柳清歡,替家族請命昭雪。今日愿以此身,辭去一切爵賞,歸隱田園,只求廟堂清正,天下無冤。

    蕭靖在旁,靜靜看著她,目光里是掩不住的驕傲與疼惜。

    皇帝猶豫片刻,望向蕭靖。

    蕭靖微微點(diǎn)頭。

    準(zhǔn)奏。

    金口玉言落下,柳清歡終得自由身,再無朝堂牽絆。

    大殿之外,日光傾灑。

    柳清歡緩緩起身,素衣獵獵,整個(gè)人在晨曦中宛若一柄剛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光芒萬丈。

    她回首,望了蕭靖一眼。

    無言,卻滿是默契。

    宮門之外,阿蘭早已備好馬車。

    柳清歡翻身上車,回首望了一眼這座巍峨宮墻,眼底澄澈平靜。

    仇已報(bào),冤已雪。

    此去經(jīng)年,風(fēng)月自有歸處。

    車簾微動,蕭靖翻身上馬,策馬并肩隨行。

    他低聲道:

    往后山高路遠(yuǎn),愿陪你看遍人間煙火。

    柳清歡輕輕一笑,聲音如風(fēng)拂過春水:

    好。

    但記得,江山我不要,權(quán)勢我不要。

    只要……這一生,再無人敢負(fù)我半分。

    車轔轔,馬蕭蕭。

    兩人并肩而行,朝著初升的朝陽,緩緩駛?cè)ァ?br />
    那一刻,天地蒼茫,人間遼闊。

    他們終于,掙脫了血債枷鎖,走向了自由與光明。

    10

    風(fēng)雪新生,執(zhí)手天涯

    冬雪初落,白茫茫一片。

    江南小鎮(zhèn),梅花初綻。

    柳清歡一襲月白色素衣,立于臨水而建的竹樓前,手執(zhí)竹帚,輕輕掃雪。

    纖瘦的身影,在雪色中如一株不染塵埃的蘭花,孤高又安然。

    她已脫下了朝堂紛爭的鎧甲,也斬?cái)嗔伺f日恩怨。

    此刻的她,不過是尋常百姓柳清歡。

    自由,清凈,無人可束縛。

    屋內(nèi),炭火微燃,爐上煮著熱茶。

    門扉輕響,一襲黑衣裹著雪意而來。

    蕭靖收了傘,踏雪而入。

    他穿得極簡單,與過往那個(gè)權(quán)傾天下、冷厲肅殺的攝政王,判若兩人。

    手中提著一籃子新鮮的冬筍與羊肉,眉眼間盡是溫柔的疲憊。

    柳清歡轉(zhuǎn)頭看他,唇角含笑:

    又是自己去集市搶來的

    蕭靖挑眉,略顯無奈:

    鄉(xiāng)下婆子眼尖得很,認(rèn)得我,差點(diǎn)拉著我拜年。

    柳清歡失笑,接過籃子。

    兩人在廚房忙碌,不需多言,動作默契自然。

    爐火噼啪作響,屋里漸漸彌漫起溫?zé)岬娜碎g煙火氣息。

    夜里,大雪紛飛。

    柳清歡倚在窗邊看雪,身后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

    回頭一看,便見蕭靖正費(fèi)力鋪著一床厚被。

    她挑眉:作甚

    蕭靖抬頭,聲音低�。�

    雪大,被子多一層,你別凍著。

    柳清歡眼眸微動,心底浮出一片柔軟的漣漪。

    這世間最動人的情意,大概就是這樣吧——

    無聲處,用盡了溫柔。

    她走過去,拿過被子,幫他一角一角地鋪平。

    蕭靖靜靜看著,忽然輕聲道:

    清歡。

    柳清歡抬眸,見他神色認(rèn)真,眉眼沉靜如山水。

    以后,無論何處,無論何時(shí),只要你想走,我陪你走;只要你想留,我陪你留。

    不求束縛,不求誓言,只愿,余生并肩。

    柳清歡心頭微顫。

    曾經(jīng),她見過太多以愛之名的占有與枷鎖。

    曾經(jīng),她以為所謂的情意,不過是另一種更隱蔽的牢籠。

    可如今,這個(gè)人,在寒風(fēng)與煙火之間,只道一句:并肩。

    沒有強(qiáng)留,沒有索求。

    只有尊重,和深沉如海的守護(hù)。

    她輕輕笑了,聲音溫柔而堅(jiān)定:

    好。

    既如此,便走遍山河,踏盡塵寰。

    生死同往,不問歸期。

    夜雪飄飛。

    屋內(nèi),火光溫暖,映照著兩人對視而笑的眉眼。

    那一刻,無需更多言語,便已心意相通。

    春去冬來。

    柳清歡與蕭靖走遍了山川河海。

    北地賞雪,南疆聽雨;西域看沙海落日,江南聽船笛悠悠。

    他們曾在山崖之巔飲酒高歌,曾在市井小巷共買蒸糕。

    他們親眼看過百姓安居,四海升平,心中再無悔意。

    權(quán)謀已是過眼云煙。

    過去的血與火,苦與痛,皆已塵封在歲月深處。

    而他們,終于用自己的雙手,筑起了屬于自己的天地。

    有時(shí),夜深風(fēng)起。

    柳清歡倚在窗邊撫琴,蕭靖便倚門聽曲,安靜如一株老松。

    月光灑落,琴聲悠遠(yuǎn)。

    無需富貴榮華,無需誓山盟海。

    只要這簡單的人間煙火,便已是世間至極的幸福。

    某一夜,雪落滿屋檐。

    柳清歡在夢中迷迷糊糊地喃喃:

    若有來生……仍愿與你并肩。

    蕭靖聽見,低頭在她額間印下一吻。

    聲音輕到只有彼此聽得見:

    今生足矣。

    風(fēng)雪漫天,萬里河山。

    他們并肩而行,執(zhí)手天涯。

    這一生,無需再問歸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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