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
夏沫拖著行李箱站在南航女子大學的校門前，八月的陽光灼熱地烤著她的后頸。
校園里人聲鼎沸，新生們在家人的簇擁下辦理入學手續(xù)，歡聲笑語不斷。
而她只是孤零零一個人，右手緊緊抱著外婆縫制的星空玩偶星黛。
同學，需要幫忙嗎一位學姐熱情地迎上來。
謝謝，我自己可以的。夏沫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婉拒了幫助。
她不想讓人看出自己是獨自來報到的，不想接受那些同情或好奇的目光。
外婆去世才三個月，父母又遠在國外工作無法回來。
夏沫深吸一口氣，將臉埋在玩偶柔軟的身體上，聞著那上面殘留的、外婆身上特有的淡淡藥香。
這是外婆臨終前為她縫制的最后禮物，藍色的布料上繡著星星和月亮，填充著薰衣草，說是能幫助睡眠。
外婆，我到大學了。她在心里輕聲說，眼眶微熱。
辦理完入學手續(xù)，夏沫抱著玩偶尋找宿舍樓。
校園比她想象中要大得多，指示牌也不夠清晰。
在拐過一個噴泉時，一群嬉鬧的女生從她身邊跑過，不知是誰撞了她一下，夏沫一個踉蹌，手中的玩偶飛了出去。
等等！我的玩偶！夏沫慌忙轉(zhuǎn)身，卻看到玩偶被那群女生踢來踢去，最后不知滾到了哪里。
女生們笑著跑遠了，根本沒注意到自己闖了禍。
夏沫站在原地，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她蹲下身，在附近的草叢和灌木中尋找，卻一無所獲。
接下來的三天，夏沫幾乎翻遍了校園的每一個角落。
她在所有公告欄張貼了尋物啟事，甚至去了失物招領處好幾次，但星黛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那可是外婆留給我的最后禮物...夏沫在宿舍里對著室友林悅哽咽道。
林悅是她入學后認識的第一個朋友，也是唯一知道玩偶對她有多重要的人。
別放棄，我們再去找找。林悅拍拍她的肩膀。
今天去東區(qū)草坪看看那邊人少，說不定被風吹到那里了。
夏沫點點頭，重新燃起一絲希望。
東區(qū)草坪位于工程學院和女子學院交界處，平時人跡罕至。
夏沫彎著腰，一寸一寸地搜尋著，直到夕陽西下，眼睛都看花了。
同學，你在找這個嗎
一個清冷的男聲從背后傳來。夏沫猛地轉(zhuǎn)身。
看到一個高挑的男生站在那里，手中正拿著她朝思暮想的星空玩偶。
星黛！夏沫幾乎是撲了過去，接過玩偶緊緊抱在胸前。
玩偶有些臟了，但完好無損，甚至還能聞到淡淡的薰衣草香。
我看到你貼的尋物啟事了。男生說，今天路過草坪時正好看到它躺在那里。
夏沫這才抬頭仔細打量對方。男生比她高出一個頭。
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色休閑褲，輪廓分明的臉上沒什么表情。
但眼睛卻出奇地溫柔。他的胸前別著南航大學工程學院的徽章。
謝謝你！真的...真的太感謝了！夏沫深深鞠躬，聲音因激動而顫抖。
這是我外婆留給我的最后禮物，我以為再也找不到了...
男生似乎被她強烈的反應驚到了，微微后退半步：不客氣，舉手之勞。他轉(zhuǎn)身準備離開。
等等！夏沫叫住他，至少告訴我你的名字我想好好感謝你。
南航宇。他簡短地回答。
我叫夏沫，是女子學院的大一新生。夏沫抱著玩偶，感覺心臟跳得有些快。
那個...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請你吃頓飯作為感謝嗎
南航宇猶豫了一下，目光落在夏沫懷中的玩偶上，又移到她真誠的眼睛上，點了點頭：好。
他們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約定周末在學校附近的餐廳見面。
夏沫抱著失而復得的玩偶回到宿舍，心情像飛上了云端。
天�。∈枪こ虒W院的那個南航宇林悅聽到后驚呼。
他可是出了名的高冷男神！據(jù)說從不參加社交活動，拒絕過無數(shù)女生的表白！
夏沫眨眨眼：真的嗎他看起來只是有點內(nèi)向...
不管怎樣，他居然答應和你吃飯！林悅興奮地搖晃夏沫的肩膀，夏沫，你撞大運了！
夏沫把臉埋在玩偶里，藏起自己泛紅的臉頰。
她不知道這是否算好運，但她確實期待著周末的到來。
而在工程學院的男生宿舍里，南航宇打開手機相冊，點開一張高中時期的照片——照片中。
一個與夏沫有著驚人相似面容的女孩，正對著鏡頭燦爛地笑著。
文蔚...他輕聲呼喚，手指輕輕撫過屏幕，眼神復雜難辨。
二、
周六早晨，夏沫比平時早起了一個小時。她在衣柜前翻來覆去。
把所有的衣服都試了一遍，最后選了一條淡藍色的連衣裙。
這是外婆去年生日時送給她的，說是藍色襯她的眼睛。
不就是個感謝飯嗎至于這么隆重林悅靠在床頭，啃著蘋果調(diào)侃道。
夏沫正對著鏡子梳頭發(fā)，聞言手一抖，梳子卡在了發(fā)梢。
我...我只是想表達誠意，畢竟他幫我找回了星黛。
哦～林悅拖長了音調(diào)，跳下床幫夏沫解開梳子。
那要不要化個妝我新買了一支口紅，特別適合你。
不用了！夏沫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抓起背包就往外跑，我走了！
林悅的笑聲追著她一直到樓梯口。
夏沫提前二十分鐘到達約定的餐廳，是一家安靜的日式料理店。
她選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把玩偶星黛放在旁邊的座位上，手指無意識地梳理著玩偶有些凌亂的絨毛。
你來得真早。
南航宇的聲音讓夏沫猛地抬頭。他今天穿了深藍色的襯衫，襯得膚色更加白皙。
頭發(fā)似乎也精心打理過，整個人看起來比初見時柔和了許多。
我、我怕遲到。夏沫慌忙站起來，差點碰倒水杯。
南航宇眼疾手快地扶住杯子，嘴角微微上揚：不用緊張。
夏沫注意到他的手很漂亮，修長干凈，骨節(jié)分明，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
這樣一雙手，應該是適合彈鋼琴的。
你喜歡音樂嗎夏沫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唐突。
連忙補充，我是說...你的手很漂亮，像是會彈琴的手。
南航宇愣了一下，低頭看了看自己手：小時候?qū)W過鋼琴，后來...后來就沒再彈了。
他的眼神忽然飄遠，像是想起了什么。
服務員適時地過來遞上菜單，緩解了短暫的沉默。
夏沫點了一份鰻魚飯，南航宇則選擇了三文魚刺身。
你吃這么少南航宇看了看夏沫纖細的手腕。
我胃口小。夏沫笑了笑。
不過外婆總說我是鳥胃豬心，明明吃不了多少卻總想嘗試各種美食。
你和你外婆很親
嗯。夏沫的眼神柔軟下來，手指輕輕撫摸著星黛。
父母常年在國外工作，我是外婆帶大的。三個月前她...離開了。她的聲音低了下去。
南航宇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道：我也失去了很重要的人。
夏沫抬頭，看到他眼中閃過一絲痛楚，但轉(zhuǎn)瞬即逝。
是什么人夏沫輕聲問。
一個...朋友。南航宇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兩年前的事了。
夏沫直覺這個朋友對南航宇而言意義非凡，但她沒有追問。
每個人都有不愿觸碰的回憶，她比誰都明白這一點。
你喜歡古典音樂南航宇轉(zhuǎn)移了話題。
夏沫點點頭：特別喜歡肖邦的夜曲。
外婆是鋼琴老師，小時候我常常趴在她腿上聽她彈琴入睡。
肖邦的《降E大調(diào)夜曲》...南航宇的眼神又飄遠了，很美。
你也喜歡肖邦夏沫眼睛一亮。
嗯，以前...有人經(jīng)常彈給我聽。
服務員上菜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夏沫注意到南航宇用筷子的姿勢很標準，動作優(yōu)雅，像是受過良好的家教。
你是哪里人夏沫夾起一塊鰻魚問道。
本市人。你呢
我來自江城，就是那個以星空觀測聞名的小城市。
夏沫的眼睛因為談到家鄉(xiāng)而閃閃發(fā)亮，我們那里有個天文臺，小時候我經(jīng)常和外婆去那里看星星。
天文...南航宇放下筷子，你喜歡觀星
超級喜歡！夏沫興奮地說，江城光污染少，夏天能看到銀河。
我最喜歡找仙女座，外婆說那里有我們的守護星。
南航宇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真巧，我...我是學校天文社的技術顧問。
真的嗎夏沫差點跳起來，我正打算加入天文社呢！
這周末社團有招新活動。南航宇的聲音柔和了幾分，如果你有興趣，我可以...帶你去看看。
夏沫感到一陣雀躍：那太好了！
他們又聊了許多，從音樂到書籍，再到各自喜歡的電影。
夏沫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個在別人口中高冷的男生，談起喜歡的話題時眼睛會發(fā)亮，甚至會說一些冷幽默的笑話。
而當她不小心把芥末當成牛油果醬吃了一大口，辣得眼淚直流時。
南航宇不僅沒有笑話她，還體貼地遞上冰水，眼里帶著難得的笑意。
你和傳聞中很不一樣。走出餐廳時，夏沫鼓起勇氣說道。
傳聞南航宇挑眉。
就是...呃...夏沫突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支支吾吾起來。
說我高冷難接近南航宇了然，我不太擅長社交，可能因此給人那種印象。
但我覺得你很溫柔。夏沫說完就后悔了，這話聽起來太直白了。
南航宇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她：謝謝你今天的午餐。我很開心。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他臉上，夏沫突然發(fā)現(xiàn)他的睫毛很長，在臉上投下細小的陰影。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也是。她輕聲回答。
回宿舍的路上，夏沫抱著星黛，腳步輕快得像在云端漫步。
她沒注意到，幾個路過的女生正對著她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那不是工程學院的南航宇嗎他居然和女生單獨吃飯
那女生是誰啊沒見過。
好像是女子學院的新生...
夏沫回到宿舍，林悅立刻撲了上來：怎么樣約會順利嗎
不是約會！夏沫把發(fā)燙的臉埋在玩偶里，就是...普通吃飯。
哦那為什么臉這么紅林悅壞笑著戳戳她的臉頰，他是不是比想象中更有魅力
夏沫沒有回答，但腦海中浮現(xiàn)出南航宇談及音樂和星空時閃亮的眼睛。
還有他說我很開心時微微上揚的嘴角。
與此同時，南航宇回到宿舍，室友張毅立刻從電腦前轉(zhuǎn)過頭：
喲，難得見你周末出門，還打扮得這么正式
幫人找回東西，對方請吃飯答謝。南航宇簡短地回答，脫下外套掛好。
女生張毅敏銳地捕捉到重點。
南航宇沒有否認，只是拿出手機查看消息。
天要下紅雨了！張毅夸張地喊道。
南航宇居然和女生單獨吃飯！是誰這么有本事能請動我們工程學院的高嶺之花
別胡說。南航宇皺眉，但語氣并不嚴厲，她...很特別。
哇哦！張毅吹了個口哨，能讓南大才子說特別的女生，我一定要見識見識。
南航宇沒再理會室友的調(diào)侃，戴上耳機開始聽音樂。
是肖邦的《降E大調(diào)夜曲》，悠揚的旋律在耳邊流淌。
他閉上眼睛，腦海中卻浮現(xiàn)出夏沫談論星空時閃閃發(fā)亮的眼睛，和那個因為芥末而淚流滿面的滑稽表情。
夜深人靜時，南航宇躺在床上，翻出手機相冊中一張舊照片。
照片中的女孩扎著馬尾辮，穿著高中校服，對著鏡頭比著剪刀手，笑容燦爛如陽光。
她的眼睛和夏沫一樣，是那種清澈的琥珀色。
文蔚...南航宇輕聲呼喚，手指輕輕撫過屏幕。
他又點開今天和夏沫在餐廳前的合影。照片中的夏沫抱著星空玩偶，笑容羞澀而真誠。
南航宇將兩張照片放在一起對比，眼神復雜難辨。
窗外，一顆流星劃過夜空，轉(zhuǎn)瞬即逝。
三、
天文社招新當天，夏沫抱著星黛玩偶，站在活動中心門口躊躇不前。
透過玻璃門，她能看到里面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學生，展板上貼滿了星云照片和活動海報。她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門。
姓名，學院，聯(lián)系方式。招新處的學姐頭也不抬地遞來一張表格。
夏沫，女子學院中文系。夏沫彎腰填寫信息，一縷頭發(fā)滑落到額前。
夏沫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夏沫猛地轉(zhuǎn)身，筆從手中滑落。
南航宇站在那里，手中抱著一臺精致的望遠鏡，鏡片上反射著窗外的陽光，給他鍍上一層淡淡的光暈。
南航宇夏沫的聲音因驚訝而提高了幾分，你怎么在這里
我是社團的技術顧問。南航宇彎腰撿起筆遞給她。
指尖不經(jīng)意地相觸，夏沫感到一陣微小的電流竄過手臂。
真的嗎太巧了！夏沫的眼睛亮了起來，那天你說的時候我還以為...
以為什么
以為你只是隨口一說。夏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想到真的是顧問。
南航宇嘴角微微上揚：我很少隨口一說。
他接過夏沫填好的表格看了一眼，中文系我以為你會選擇天文專業(yè)。
分數(shù)不夠呀。夏沫吐了吐舌頭，而且外婆說，文學和星空都能讓人看到不一樣的世界，只是方式不同。
南航宇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你外婆是個有智慧的人。
南顧問，這臺望遠鏡放哪里一個戴眼鏡的男生走過來問道。
給我吧。南航宇接過望遠鏡，轉(zhuǎn)向夏沫，招新結(jié)束后有觀測活動，要留下來看看嗎
夏沫點點頭，心跳加速。她沒想到這么快就能再次見到南航宇。
更沒想到他們之間還有這樣的共同點。
招新結(jié)束后，天文社的老社員們開始布置晚上的觀測設備。
夏沫被分到了南航宇的小組，負責調(diào)試一臺小型折射望遠鏡。
這樣旋轉(zhuǎn)可以調(diào)節(jié)焦距。南航宇站在夏沫身后，雙手覆在她的手上引導她操作。
他的呼吸輕輕拂過她的耳際，看到那個紅色旋鈕了嗎那是用來...
夏沫幾乎聽不清他在說什么。南航宇身上有淡淡的松木香氣。
混合著一絲金屬的味道，讓她想起冬日里溫暖的陽光。她的手指在他的掌心下微微發(fā)抖。
你冷嗎南航宇問道。
不，不冷。夏沫慌忙搖頭，一縷頭發(fā)掃過南航宇的臉頰。
南航宇愣了一下，伸手將那縷頭發(fā)別到夏沫耳后。
這個自然而親昵的動作讓兩人都怔住了。夏沫感到臉頰發(fā)燙。
而南航宇迅速收回手，清了清嗓子繼續(xù)講解望遠鏡的操作方法。
夜幕降臨后，社員們乘車前往郊外的觀測點。
夏沫和林悅坐在一起，而南航宇則坐在前排，偶爾回頭看一眼夏沫的方向。
你們進展到哪一步了林悅壓低聲音問道，眼中閃著八卦的光芒。
什么哪一步夏沫假裝不懂，我們只是朋友。
朋友林悅挑眉，那他為什么一直往這邊看
夏沫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正好對上南航宇的目光。
他迅速轉(zhuǎn)過頭去，但夏沫已經(jīng)看到他耳尖泛起的微紅。
觀測點位于郊區(qū)的一座小山上，遠離城市光污染。
初秋的夜風帶著絲絲涼意，夏沫裹緊了外套。她分到的那臺望遠鏡正好由南航宇負責指導。
今晚木星很清晰。南航宇調(diào)整著望遠鏡說道，能看到它的四顆伽利略衛(wèi)星。
夏沫彎腰看向目鏡，驚嘆道：真的！像四顆小珍珠排成一列！
那是伊俄、歐羅巴、甘尼米德和卡利斯托。
南航宇的聲音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溫柔，以希臘神話中的人物命名。
你知道好多啊。夏沫由衷贊嘆。
南航宇沉默了一會兒：以前...有人很喜歡給我講這些神話故事。
夏沫正想追問，突然感到一陣眩暈。她這才想起來。
因為太興奮，晚飯只隨便吃了幾口面包。眼前的星光開始模糊，耳邊嗡嗡作響。
夏沫南航宇的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你臉色很差。
我沒事...夏沫勉強笑了笑，卻感到雙腿發(fā)軟。下一秒，她的視野完全黑了下來。
模糊中，她感覺自己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接住，然后整個人騰空而起。
南航宇身上好聞的氣息包圍著她，他的心跳聲近在咫尺，急促而有力。
低血糖！誰有巧克力或者糖果南航宇的聲音里帶著夏沫從未聽過的焦急。
有人遞來一塊巧克力，南航宇小心地喂到夏沫嘴邊：吃下去，慢慢來。
巧克力的甜味在口中化開，夏沫的視線漸漸清晰。
她發(fā)現(xiàn)自己被南航宇抱在懷里，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近得能數(shù)清他的睫毛。
其他社員圍成一圈，關切地看著她。
我...我好多了。夏沫試圖坐起來，卻被南航宇制止。
別動。他的語氣不容反駁，我背你到車上去。
不等夏沫回應，南航宇已經(jīng)蹲下身，將她穩(wěn)穩(wěn)地背起。
夏沫趴在他的背上，能感受到他背部肌肉的線條和透過衣料傳來的體溫。
她的心跳快得不像話，不知是因為低血糖還是因為這樣的親密接觸。
你應該好好吃飯。南航宇邊走邊說，聲音因為動作而微微震動，低血糖很危險。
對不起...夏沫小聲說，嘴唇幾乎貼在他的耳畔。
南航宇的腳步頓了一下，又繼續(xù)向前走：不用道歉，但要照顧好自己。
回到車上，南航宇堅持讓夏沫坐在自己旁邊，并塞給她一包餅干和一瓶運動飲料。
他的關心細致入微，卻又帶著一種奇怪的克制，仿佛在壓抑著什么更強烈的情緒。
你經(jīng)常這樣照顧人嗎夏沫小口喝著飲料問道。
南航宇看向窗外：不經(jīng)常。
那我算是特別的了夏沫半開玩笑地問。
南航宇轉(zhuǎn)過頭，目光深邃地看著她：是的，你很特別。
這句話讓夏沫的心臟漏跳了一拍。在車內(nèi)的昏暗燈光下。
南航宇的眼睛像兩顆深邃的星辰，藏著夏沫讀不懂的故事。
觀測活動提前結(jié)束，南航宇堅持送夏沫回宿舍。
夜晚的校園安靜得出奇，只有他們的腳步聲在石板路上回響。
謝謝你今天照顧我。在宿舍樓下，夏沫真誠地說，我平時沒那么脆弱的。
南航宇伸手輕輕拂去她肩上的一片落葉：我知道。
這個簡單的動作讓夏沫屏住了呼吸。有那么一瞬間，她以為南航宇會吻她。
但他只是后退一步，道了聲便轉(zhuǎn)身離開。
夏沫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中滿是復雜的情緒。
她總覺得南航宇時而近在咫尺，時而又遠在天邊，像一顆難以捉摸的行星，沿著她看不懂的軌道運行。
回到宿舍，林悅已經(jīng)等在那里，眼中閃著八卦的光芒：
全校都會知道南航宇背你下山的事了！那可是工程學院的高嶺之花��！
別胡說。夏沫把臉埋在枕頭里，卻無法抑制上揚的嘴角。
接下來的幾周，南航宇開始頻繁地約夏沫去圖書館學習。
他總能為她找到最安靜的角落，有時還會帶來一杯熱巧克力。
他們各自看書，偶爾交流幾句，但更多時候只是享受彼此的陪伴。
我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一天，夏沫合上書本說道。
我們總是在聊我喜歡的書和音樂，卻很少聽你談起你自己。
南航宇轉(zhuǎn)著筆的手停了下來：我沒什么有趣的。
才不是呢。夏沫托著腮看他，比如，為什么選擇航空工程
南航宇的眼神飄向遠處：因為...星空很美，而飛機是最接近星星的人類造物。
這個回答好浪漫。夏沫笑了，不像工科男的思維。
你呢為什么喜歡星空
夏沫想了想：小時候外婆說，人死后會變成星星。
所以每次看星空，都感覺是在和逝去的親人對話。她頓了頓，特別是外公和...和外婆。
南航宇突然伸手覆上她的手：他們會為你驕傲的。
夏沫驚訝于這突如其來的肢體接觸，更驚訝于南航宇眼中閃過的深切共鳴。
那一刻，她感覺南航宇似乎完全理解她的感受，仿佛他也曾經(jīng)歷過同樣的失去。
這周六圖書館有古典音樂鑒賞會。南航宇收回手，語氣恢復了平常的冷靜，要一起去嗎演奏肖邦。
好啊。夏沫微笑應允，卻在心里記下了南航宇剛才那一瞬間的異常。
當晚，夏沫躺在床上翻看手機里和南航宇的合照。
照片中他站在望遠鏡旁，嘴角掛著罕見的微笑。
夏沫放大照片，注意到他看向鏡頭的眼神中有一種她無法解讀的情緒——像是透過她在看別的什么人。
這個念頭讓她心頭一緊，但她很快甩開了它。南航宇對她這么好，怎么可能是...
又在看你家南學長啊林悅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他不是我家的。夏沫鎖上手機，卻藏不住臉上的紅暈。
得了吧。林悅爬上她的床，全宿舍都看出來你們之間不對勁。
他看你的眼神...嘖嘖，就像你是整個銀河系唯一的星星。
夏沫把臉埋進枕頭里，心跳如雷。她多希望林悅說的是真的。
但那個不安的念頭卻像陰影一樣揮之不去——南航宇眼中看到的，真的是她夏沫嗎
四、
期中考試周，圖書館比往常更加擁擠。夏沫抱著一摞參考書。
在自習區(qū)轉(zhuǎn)了三圈也沒找到空位。她揉了揉太陽穴，連續(xù)幾天的熬夜讓她的頭隱隱作痛。
現(xiàn)代文學史的參考書目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而明天就是考試了。
夏沫。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夏沫轉(zhuǎn)身，看到南航宇站在樓梯口。
手里拿著兩本書。他穿著深灰色毛衣，襯得膚色更加白皙，頭發(fā)似乎剛洗過，還帶著微微的濕氣。
你也來復習夏沫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么疲憊。
南航宇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我占了個位置，要一起嗎
夏沫點點頭，跟著他來到圖書館四樓的一個角落。
這里有一張小桌子，遠離主要的學習區(qū)，安靜得像與世隔絕。桌上已經(jīng)放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花茶。
給你。南航宇把花茶推到她面前，看你臉色不太好。
夏沫接過杯子，溫暖立刻從指尖蔓延到全身。謝謝，你怎么知道我喜歡茉莉花茶
上次在餐廳你點的就是它。南航宇翻開自己的筆記本。
我復習航空動力學的資料，應該不會打擾到你。
夏沫小口啜飲著花茶，甜中帶苦的滋味讓她緊繃的神經(jīng)稍稍放松。
她偷偷觀察南航宇的側(cè)臉——他專注時眉頭會微微皺起。
睫毛在燈光下投下細小的陰影，偶爾會用筆尾輕輕敲打下巴思考問題。
不知過了多久，夏沫眼前的文字開始模糊。
她使勁眨了眨眼，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皮重得像灌了鉛。
頭不受控制地向前傾，直到額頭碰到桌面，發(fā)出一聲輕響。
夏沫南航宇的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我沒事...夏沫勉強抬起頭，卻看到南航宇的臉近在咫尺，眉頭緊鎖。
你臉色白得像紙。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你在發(fā)燒。
夏沫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確渾身發(fā)燙，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
她試圖站起來，雙腿卻像棉花一樣無力。南航宇迅速收拾好兩人的書本，一手扶住她的肩膀。
我送你回宿舍。
不行...夏沫搖搖頭，明天就考試了，我還沒復習完...
身體比考試重要。南航宇的語氣不容反駁，我可以幫你補課。
走出圖書館時，外面下起了傾盆大雨。豆大的雨點砸在地上，濺起一朵朵水花。
夏沫望著雨幕，突然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委屈。
考試的壓力、身體的疲憊、對已逝外婆的思念，所有情緒在這一刻決堤而出。
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著雨水滑下臉頰。
夏沫南航宇的聲音帶著罕見的慌亂，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夏沫搖搖頭，卻說不出話來。她蹲下身，抱緊雙膝，任憑雨水打濕全身。
南航宇在她身邊蹲下，猶豫了一下，輕輕將她摟入懷中。
會好的。他在她耳邊輕聲說，一切都會好的。
夏沫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氣，感受到他胸膛的溫度透過濕透的衣物傳來。
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自己為什么如此崩潰——不僅僅是因為考試。
更因為她已經(jīng)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了這個總是默默照顧她的男生，卻不知道他是否也懷著同樣的感情。
南航宇脫下外套罩在夏沫頭上，又從背包里拿出一把折疊傘。
傘不大，兩人必須靠得很近才能不被淋濕。
夏沫能感覺到南航宇的手臂緊貼著她的肩膀，他的呼吸拂過她的發(fā)絲。
我小時候很怕雷雨。走在雨中，南航宇突然說道，每次打雷，我都會躲在衣柜里。
夏沫驚訝地抬頭看他。南航宇很少談起自己的童年。
后來呢她輕聲問。
后來有人告訴我，雷聲只是云朵在跳舞，閃電是它們在拍照。
南航宇的嘴角微微上揚，從那以后我就不怕了。
夏沫想問那個人是誰，但直覺告訴她不要深究。
雨中的南航宇看起來比平時脆弱，眼神中帶著她從未見過的憂傷。
他們走到女生宿舍樓下時，雨勢稍緩。
南航宇把傘完全傾向夏沫那邊，自己的半邊身子已經(jīng)濕透。
回去洗個熱水澡，好好休息。他叮囑道，考試的事別擔心。
夏沫點點頭，突然注意到南航宇的毛衣袖口有一處脫線。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伸手摸了摸那個線頭：這里脫線了...
南航宇低頭看著她的手指，眼神變得復雜：沒關系。
我可以幫你補好。夏沫脫口而出，我外婆教過我織毛衣。
南航宇沉默了一會兒，輕輕點頭：好。
目送南航宇消失在雨幕中，夏沫站在宿舍門口，心跳如鼓。
她不知道剛才自己為何如此大膽，只知道當南航宇用那種眼神看著她時，她無法控制想要靠近他的沖動。
回到宿舍，林悅正躺在床上聽音樂�？吹较哪瓬喩頋裢傅臉幼�，她驚叫一聲跳了起來。
天�。∧阍趺戳艹蛇@樣
在圖書館遇到南航宇，然后...夏沫的聲音越來越小。
然后你們就雨中漫步了林悅遞給她一條干毛巾，眼中閃著八卦的光芒，快說細節(jié)！
夏沫擦著頭發(fā)，把經(jīng)過簡單說了一遍，卻省略了自己崩潰大哭和南航宇擁抱她的部分。
那些瞬間太私密，她想要珍藏在心底。
他肯定喜歡你。林悅斬釘截鐵地說。
工程學院的高嶺之花南航宇，多少女生想接近他都失敗了，卻唯獨對你這么好。
夏沫把臉埋在毛巾里，藏起自己發(fā)燙的臉頰：他只是人好而已...
得了吧。林悅坐到她身邊，我從來沒見他對哪個女生這么上心。
你知道嗎，上周我們系花鼓起勇氣約他參加派對，他直接拒絕了，說有約了。
結(jié)果有人看見他在圖書館和你一起學習！
夏沫的心跳漏了一拍：真的
千真萬確！林悅搖晃著她的肩膀，夏沫，你還在等什么他明顯對你有意思！
夏沫躺倒在床上，望著天花板。
她想起雨中南航宇的眼神，想起他講述雷雨故事時溫柔的語氣，想起他總是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的關切。
或許林悅是對的，或許南航宇真的對她有特別的感情。
但為什么，在那些他以為她沒注意的時刻，他的眼神總是那么憂傷，仿佛透過她在看別的什么人
第二天早上，夏沫的燒退了。
她打開手機，發(fā)現(xiàn)南航宇凌晨發(fā)來的消息：今天好些了嗎我整理了現(xiàn)代文學史的筆記，需要的話可以給你。
夏沫回復道謝，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考試前，南航宇果然送來了詳細的筆記，字跡工整得像印刷品一樣，重點處還用紅筆標出。
期中考試結(jié)束后，夏沫特意烤了一盒曲奇餅干想送給南航宇表示感謝。
她發(fā)消息問他什么時候方便見面，卻收到一條簡短的回復：這幾天有事，周末再聯(lián)系。
夏沫有些失落，但告訴自己不要多想。
直到第三天，她在校園里遠遠看到南航宇獨自走向西門，表情是從未見過的凝重。
出于好奇，她悄悄跟了上去。
南航宇上了一輛公交車，夏沫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車子駛向城郊，乘客越來越少。最終，南航宇在一個墓園站下車。
夏沫躲在樹后，看著南航宇走向墓園深處。她不該跟來的，這明顯是私人時刻。
正當她準備離開時，一陣風吹來，掀起了南航宇手中那束白色小花的包裝紙。
他的背影在灰蒙蒙的天空下顯得那么孤獨，讓夏沫的心揪了起來。
她沒有再跟上去，而是默默返回公交站。
回家的路上，一個念頭突然擊中她——那天在雨中，南航宇說后來有人告訴我，雷聲只是云朵在跳舞。
那個有人，是否就長眠于那片墓園
周末，南航宇如約出現(xiàn)，但整個人看起來疲憊不堪，眼下有明顯的黑眼圈。
你還好嗎夏沫遞給他烤好的餅干，小心翼翼地問。
南航宇勉強笑了笑：沒事，只是最近有點忙。
夏沫知道他在撒謊，但沒有拆穿。
相反，她花了一整天時間陪他在校園里散步，講各種趣事逗他開心。
傍晚時分，她拿出一個精心包裝的盒子。
給你，打開看看。
南航宇拆開包裝，里面是一件手工編織的毛衣，與他常穿的那件款式相似，但領口和袖口的花紋更加精致。
你...什么時候織的這件毛衣南航宇的聲音有些顫抖。
這幾個周末。夏沫有些不好意思，我注意到你那件舊了，而且...
她指了指袖口脫線的地方，你說過我可以幫你補，但我想不如織一件新的。
南航宇撫摸著毛衣上的花紋，久久不語。當他抬起頭時，夏沫看到他眼中閃爍的水光。
謝謝你，夏沫。他的聲音低沉而真誠，這是我收到過最好的禮物之一。
之一那最好的禮物是什么夏沫半開玩笑地問。
南航宇的表情突然變得復雜：是...一架手工制作的飛機模型。很簡陋，但對我來說意義非凡。
夏沫想問更多，但最后都咽到肚子里了。
五、
校園文化節(jié)前一天，夏沫收到了南航宇發(fā)來的消息：明天天文社有活動，你會來嗎
夏沫咬著下唇，手指在屏幕上懸停了幾秒才回復：當然，什么活動
星空觀測和...情侶知識競賽。南航宇的回復讓夏沫的心跳加速。
社團缺人參加，社長希望我們能代表天文社。
情侶競賽夏沫的臉頰瞬間發(fā)燙。她和南航宇雖然走得很近，但從未明確過關系。
這是他的暗示嗎還是單純的社團任務
好啊。夏沫最終回復道，然后立刻撥通了林悅的電話。
他絕對對你有意思！林悅在電話那頭尖叫，這是變相表白啊！
萬一只是社團缺人呢夏沫抱著星黛玩偶在床上翻滾。
得了吧，南航宇什么時候在乎過社團活動缺不缺人
林悅嗤之以鼻，聽著，明天就是你的機會。如果他不主動，你就表白！
掛斷電話，夏沫站在鏡子前練習了十幾種表情，試圖找出最適合表白的樣子。
最終她挫敗地倒在床上——無論怎樣練習，面對南航宇時她總是緊張得像個傻瓜。
文化節(jié)當天，校園里張燈結(jié)彩，各社團的攤位擠滿了學生。
夏沫穿了一條淡藍色的連衣裙，頭發(fā)精心編成魚骨辮，發(fā)間別著星星形狀的發(fā)卡。
她在天文社的攤位前看到了南航宇，他穿著深藍色襯衫，正在調(diào)試一臺望遠鏡。
嗨。夏沫輕聲打招呼，手指不自覺地絞在一起。
南航宇轉(zhuǎn)過身，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嘴角微微上揚：你今天很漂亮。
簡單的贊美讓夏沫耳根發(fā)熱。她注意到南航宇今天似乎也特意打扮過。
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身上有淡淡的柑橘香氣。
競賽什么時候開始夏沫問道，假裝對望遠鏡產(chǎn)生濃厚興趣，以掩飾自己的緊張。
下午三點。南航宇調(diào)整著鏡頭，在此之前我們可以去看看其他社團的活動。
他們一起逛了書法社、動漫社和烘焙社的攤位。
南航宇出乎意料地健談，向夏沫介紹各種航空知識，而夏沫則分享文學系的趣事。
有那么幾個瞬間，夏沫幾乎忘記了緊張，自然地挽上南航宇的手臂，而他也沒有抽開。
下午的情侶知識競賽在露天廣場舉行，圍觀的學生不少。
夏沫和南航宇作為天文社代表坐在參賽席上。
主持人宣布規(guī)則：每對情侶需要回答關于對方喜好的問題，還有天文知識搶答環(huán)節(jié)。
夏沫緊張地看了南航宇一眼，他回以一個安撫的微笑。
第一題，女方最喜歡的花是什么
南航宇毫不猶豫地寫下答案。亮牌時，夏沫看到他寫的是茉莉，完全正確。
男方最喜歡的音樂家是
夏沫寫下肖邦，與南航宇的答案一致。
隨著問題深入，夏沫驚訝地發(fā)現(xiàn)南航宇對她的了解遠超想象。
他知道她最喜歡的顏色（天藍）、最害怕的動物（蜘蛛）、甚至小時候因為偷吃糖果而蛀牙的糗事。
你們真是默契十足��！主持人贊嘆道，最后一題是搶答——仙女座M31星系距離地球大約多少光年
南航宇迅速按下?lián)尨鹌鳎?54萬光年。
正確！恭喜天文社獲得冠軍！
掌聲中，南航宇和夏沫被請上領獎臺，獲得一對星空投影燈。
夏沫抱著獎品，心跳如雷。在眾人的注視下，南航宇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十指相扣。
夜幕降臨后，天文社在操場架設了望遠鏡，供學生們觀測木星和它的衛(wèi)星。
夏沫和南航宇被分配到一起協(xié)助指導，但前來觀測的學生并不多，他們大部分時間都獨處在望遠鏡旁。
今天謝謝你。南航宇突然說道，陪我參加競賽。
我很開心。夏沫仰頭看著星空，其實我有點驚訝，你居然知道那么多關于我的事情。
南航宇沉默了一會兒：我...喜歡觀察你。
這句話讓夏沫的心臟幾乎停跳。她轉(zhuǎn)過身，發(fā)現(xiàn)南航宇正專注地看著她。
眼神溫柔而復雜。操場上的燈光映在他深邃的眼眸中，像是星河落入深潭。
南航宇，夏沫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我有話想對你說。
他似乎預感到了什么，身體微微緊繃。
我喜歡你。夏沫的聲音輕但堅定，不是朋友的那種喜歡，是想成為你女朋友的那種喜歡。
南航宇的瞳孔微微擴大，表情凝固了。幾秒鐘的沉默對夏沫來說像一個世紀那么長。
她開始后悔自己的沖動，萬一南航宇只是把她當朋友怎么辦萬一——
我知道這不公平，畢竟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夏沫慌亂地補充，準備給自己找臺階下。
夏沫。南航宇打斷她，聲音有些沙啞，我也喜歡你。
夏沫猛地抬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是...南航宇的眉頭微蹙，我有一些...過去的事情。我不確定自己是否準備好開始新的關系。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夏沫輕聲說，我不在乎那些，我只在乎現(xiàn)在的你。
南航宇深深地看著她，仿佛在確認她話中的真誠。終于，他緩緩點頭：好，我們試試看。
簡單的幾個字，卻讓夏沫的世界瞬間明亮起來。
南航宇伸手輕撫她的臉頰，拇指擦過她因激動而微微濕潤的眼角。
我可以吻你嗎他低聲問。
夏沫點點頭，閉上眼睛。南航宇的唇輕輕覆上她的，溫柔而克制，像蝴蝶掠過花瓣。
遠處傳來其他學生的笑聲，但夏沫只聽到自己如雷的心跳聲。
回宿舍的路上，南航宇一直牽著夏沫的手。在女生宿舍樓下，他輕輕擁抱了她：，女朋友。
這個新稱呼讓夏沫整晚輾轉(zhuǎn)難眠，第二天醒來時嘴角還掛著笑。
戀愛的日子像夢境一般美好。南航宇雖然不擅長甜言蜜語。
但會用行動表達愛意——清晨送到宿舍樓下的早餐，圖書館里悄悄塞進她書本的小紙條，下雨天永遠傾向她那邊的傘。
夏沫則開始學習烹飪，每周都會給南航宇帶自制的便當。
她記得他喜歡偏甜的口味，所以特意學了糖醋排骨和拔絲地瓜。
每次看到南航宇吃她做的菜時滿足的表情，夏沫就覺得所有的努力都值得。
南航宇也拿起了相機，開始學習攝影。
他的鏡頭幾乎只對準夏沫——在圖書館專注看書的側(cè)臉，在草坪上抱著星黛玩偶打盹的模樣，在廚房手忙腳亂做菜時的可愛表情。
為什么突然對攝影感興趣一次約會時夏沫問道。
南航宇調(diào)試著相機參數(shù)，沒有立刻回答。當他終于抬起頭時。
眼神中帶著夏沫讀不懂的情緒：因為有些瞬間太美好，我怕自己會忘記。
那你可以多拍幾張。夏沫笑著湊近鏡頭，我隨時愿意當你的模特。
南航宇按下快門，捕捉她燦爛的笑容。但夏沫注意到。
他的眼神偶爾會飄向遠方，仿佛透過她在看別的什么。
一個周末的下午，夏沫和南航宇在公寓里看電影。
外面下著雨，他們窩在沙發(fā)上共享一條毛毯。
電影放到一半時，南航宇突然輕聲說：文蔚，把遙控器遞給我一下好嗎
夏沫僵住了。文蔚這是誰
南航宇似乎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口誤，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對不起，夏沫，我...
文蔚是誰夏沫輕聲問，心跳加速。
南航宇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一個...老朋友。已經(jīng)去世了。
夏沫不知道該說什么。南航宇的表情如此痛苦，讓她不忍心追問。
她默默遞過遙控器，假裝專注于電影。但那個名字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隱隱作痛。
那天之后，南航宇變得更加體貼，仿佛在彌補什么。
而夏沫則選擇將那個瞬間埋在心底——每個人都有不愿提起的過去，她告訴自己不要多想。
隨著時間推移，他們成了校園里令人羨慕的一對。
南航宇成績優(yōu)異，夏沫文筆出眾，兩人經(jīng)常一起出現(xiàn)在各種學術活動中。
朋友們調(diào)侃他們是學霸情侶，而夏沫總是紅著臉否認，心里卻甜滋滋的。
畢業(yè)季很快到來。夏沫順利通過了一家出版社的面試。
而南航宇則收到了幾家航空公司的offer。他們開始討論畢業(yè)后一起租房的事，夏沫甚至偷偷瀏覽了婚紗設計的網(wǎng)頁。
我們會一直這樣下去吧一個星空璀璨的夜晚，夏沫靠在南航宇肩頭問道。
南航宇輕輕吻她的發(fā)頂：只要你愿意。
夏沫滿足地閉上眼睛。她想象著他們的未來——溫馨的小家，共同的事業(yè)，也許還有一兩個孩子。
那時的她還不知道，命運早已準備好打破這個美好的夢境。
六、
畢業(yè)典禮那天，陽光格外燦爛。夏沫穿著學士服，手捧鮮花。
在校園的各個角落與同學們合影留念。她的目光始終在人群中搜尋那個熟悉的身影。
找你們家南學長呢林悅用手肘輕輕撞了她一下。
他剛才被導師叫走了，說一會兒過來。
夏沫點點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掛在脖子上的戒指。
那是南航宇昨天送給她的畢業(yè)禮物，一枚精致的銀戒，內(nèi)側(cè)刻著他們相遇的日期。
雖然不是求婚戒指，但夏沫仍然珍視無比。
夏沫。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夏沫轉(zhuǎn)身，看到南航宇站在那里，陽光為他鍍上一層金邊。
他手里拿著一個深藍色的小盒子，表情比平時更加嚴肅。
我有話對你說。南航宇牽起她的手，在眾目睽睽之下單膝跪地。
周圍立刻響起一片驚呼和口哨聲。夏沫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膛，耳邊嗡嗡作響，幾乎聽不清南航宇接下來說的話。
夏沫，遇見你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意外。
南航宇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枚鑲嵌著藍寶石的戒指，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你愿意嫁給我嗎
夏沫的眼淚瞬間涌出。這一刻她幻想過無數(shù)次，卻從未想過會如此完美。
她點點頭，聲音哽咽：我愿意。
南航宇站起身，將戒指戴在她的手指上，然后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吻了她。
夏沫閉上眼睛，感受這一刻的幸福。這是她人生的巔峰，完美的愛情，完美的結(jié)局。
至少她當時這么認為。
畢業(yè)后，他們租了一套小公寓，開始籌備婚禮。
夏沫進入出版社做編輯助理，南航宇則如愿以償加入了本地一家知名航空公司。
生活忙碌而充實，每天最期待的就是晚上回到共同的家，分享一天的見聞。
一個周五的晚上，夏沫提前下班，想給南航宇一個驚喜。
她買了牛排和紅酒，準備做一頓浪漫的晚餐。剛走到公寓樓下，她就看到南航宇和一個陌生男子站在門口交談。
男子穿著皮夾克，表情嚴肅，似乎在爭論什么。夏沫本想上前打招呼，卻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真的要和她結(jié)婚陌生男子壓低聲音問。
當然。南航宇的語氣堅定，我愛她。
你確定你不是在自欺欺人男子搖頭。
航宇，我們是發(fā)小，我看著你為文蔚痛苦了兩年。你真的放下她了嗎
夏沫僵在原地，手中的購物袋突然變得無比沉重。文蔚那個南航宇曾經(jīng)不小心叫錯的名字
南航宇沉默了很久，久到夏沫以為他不會回答。
最終，他輕聲說：我沒有忘記她，一輩子都不會。
這句話像一把刀，狠狠刺入夏沫的心臟。她感到一陣眩暈，不得不扶住墻壁才能站穩(wěn)。
那你這是在做什么男子低吼。
顧北，你不懂
什么叫我不懂
現(xiàn)在夏沫知道他是南航宇的發(fā)小顧北，她之前聽南航宇提過。
他的聲音中帶著責備，那個夏沫知道嗎你拿她當替身
不是那樣的。南航宇的聲音突然變得疲憊。
一開始...確實是因為她們長得像。但后來我愛上的是夏沫本人，不是因為她像誰。
你確定發(fā)小嘆了口氣，兄弟，別騙自己了。
我剛才看到她的照片，簡直和文蔚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如果你沒放下文蔚，就別禍害人家姑娘。
夏沫再也聽不下去了。她悄悄退后幾步，然后故意制造出腳步聲，假裝剛剛到達。
南航宇和發(fā)小立刻停止了交談。
夏沫南航宇的表情閃過一絲慌亂，你今天怎么這么早下班
想給你個驚喜。夏沫強撐著微笑，看向那個陌生男子，這位是
顧北，我發(fā)小。南航宇介紹道，顧北，這是我未婚妻夏沫。
顧北的表情瞬間變得復雜。他上下打量著夏沫，眼中閃過一絲震驚和憐憫。
久仰大名。他勉強笑了笑，航宇經(jīng)常提起你。
夏沫注意到顧北的眼神在她臉上停留了太久，仿佛在尋找什么。
她突然明白了——他在看她與那個文蔚有多相似。
晚餐在一種奇怪的氛圍中進行。顧北大部分時間都在沉默。
而南航宇則異常健談，仿佛在極力掩飾什么。夏沫配合著演戲，但每一個笑容都像刀割般疼痛。
我去拿甜點。飯后，夏沫起身走向廚房，想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空間。
經(jīng)過書房時，她注意到南航宇的抽屜微微開著，里面露出一個木制小盒子的一角。
那盒子她從未見過。
鬼使神差地，夏沫輕輕拉開抽屜，取出那個盒子。
它比想象中要重，上面雕刻著精美的花紋，還掛著一把小鎖。但鎖已經(jīng)壞了，輕輕一碰就彈開。
夏沫的手指顫抖著掀開盒蓋。里面全是照片。一個女孩的照片。
夏沫的呼吸停滯了。照片中的女孩有著與她幾乎一模一樣的五官。
同樣的琥珀色眼睛，同樣的微笑弧度，同樣的下巴線條。如果不是發(fā)型和穿著不同，夏沫幾乎要以為那是自己。
照片背面寫著日期和名字：莫文蔚。
這就是文蔚的全名。這就是南航宇永遠無法忘記的人。
這就是她夏沫被當作替身的原型。
世界在夏沫腳下崩塌。她想起南航宇第一次見到她時的奇怪表情。
想起他偶爾的出神，想起他叫她文蔚的那個下午...一切都說得通了。
夏沫需要幫忙嗎南航宇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夏沫緩緩轉(zhuǎn)身，舉起手中的照片：這是誰
南航宇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
我問你，這是誰！夏沫的聲音陡然提高，眼淚奪眶而出。
是...莫文蔚。我的高中同學。南航宇的聲音干澀。
只是同學夏沫冷笑，那你為什么藏著她的照片
為什么從不告訴我她的存在為什么...她的聲音哽咽了，為什么我和她長得這么像
南航宇的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殘忍。
顧北說的都是真的。夏沫的聲音輕得像羽毛，一開始，你接近我，只是因為我和她長得像，對嗎
一開始是。南航宇終于開口，但后來我愛上的是你，夏沫。不是因為你像誰——
騙子！夏沫將盒子狠狠摔在地上，照片散落一地。
你剛才還對顧北說你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她！那你把我當什么替代品慰藉
南航宇彎腰去撿照片，這個動作更加激怒了夏沫。
回答我！她抓起一張照片撕成兩半，我算什么
夏沫，冷靜點。南航宇試圖抓住她的手，我們可以好好談談——
別碰我！夏沫猛地后退，四年...我們在一起四年，你心里想的卻是另一個女人！
我們的相遇，我們的戀愛，甚至求婚...這一切都是假的！
不是假的。南航宇的眼睛也紅了，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
那她呢夏沫指著地上的照片，你愛她嗎
南航宇的沉默回答了一切。
夏沫摘下訂婚戒指，扔在他腳下。我寧愿你從一開始就告訴我真相。
她的聲音因痛苦而扭曲，至少那樣我還有選擇的余地。
夏沫，求你...南航宇的聲音破碎，給我一次機會解釋。
解釋什么解釋你怎么把我當成她的替代品解釋你怎么在我身上尋找她的影子
夏沫擦去眼淚，你知道嗎最可悲的不是你騙了我，而是我居然相信了。
她轉(zhuǎn)身沖進臥室，開始胡亂往行李箱里塞東西。南航宇跟進來，站在門口，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你要去哪
離開這里。夏沫頭也不抬，我一分鐘都不想多待。
這是你的家...
從來不是！夏沫猛地抬頭，一個替代品怎么會有家
南航宇像是被扇了一耳光，踉蹌后退一步。夏沫趁機拖著行李箱從他身邊擠過，沖向大門。
顧北站在客廳里，表情尷尬而愧疚。夏小姐，我很抱歉...
滾開！夏沫推開他，奪門而出。
夜風刺骨，夏沫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游蕩，淚水模糊了視線。
她想起第一次見到南航宇時他眼中的光芒，原來那不是為她而亮。
想起他教她認星座時的溫柔，原來那是對另一個女孩的思念；想起求婚時的誓言，原來那是一個謊言。
最痛的是，她仍然愛他。即使知道真相，她的心仍然為那個欺騙她的男人跳動。這份愛讓她作嘔。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不停，南航宇的名字在屏幕上閃爍。夏沫關掉手機，攔下一輛出租車。
去哪司機問。
夏沫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處可去。最終，她給了林悅的地址。
當林悅打開門，看到滿臉淚痕、拖著行李箱的夏沫時，她一臉驚訝。
夏沫，你怎么了，快進來
我分手了
林悅一臉不可置信。
什么你們怎么會
最終，林悅還是什么都沒有說，看著夏沫這么難過的樣子。
她把想說的話制止了，只是一聲嘆息。
七、
林悅的公寓沙發(fā)上，夏沫蜷縮成一團，眼睛紅腫得像兩顆桃子。
窗外的雨下了整夜，敲打著玻璃，如同她破碎的心跳。
喝點水。林悅遞來一杯溫水，你一晚上沒睡了。
夏沫機械地接過水杯，卻沒有喝的意思。
她的目光落在手機屏幕上——二十三個未接來電，全部來自南航宇。
還有無數(shù)條短信，從道歉到解釋，再到絕望的懇求。
夏沫，接電話好嗎我們需要談談。
求你給我一次解釋的機會。
我在林悅樓下，只要你愿意見我一面...
最后一條是凌晨四點發(fā)的：我錯了。我真的愛你，不是因為你像誰。
夏沫關掉手機屏幕，將臉埋進膝蓋。這些話現(xiàn)在聽起來多么諷刺。
四年，整整四年的感情，原來都建立在一個謊言之上。
她回想起南航宇偶爾的出神，那些她以為只是性格使然的沉默時刻，現(xiàn)在都有了全新的、殘忍的解釋。
你要見他嗎林悅小心翼翼地問。
夏沫搖頭，聲音嘶啞：見了又能怎樣聽他解釋為什么把我當成另一個人的替身
但你們畢竟...
四年。夏沫苦笑，四年里他看著我，想的卻是另一個女孩。
每次他說愛我，心里都在想她。每次吻我...她的聲音哽咽了。
我都不知道他是在吻我還是吻那個叫莫文蔚的女孩。
林悅坐到她身邊，輕輕抱住她：那你打算怎么辦
回家。夏沫抬起頭，我爸媽一直希望我回江城。
出版社那邊可以申請調(diào)去分社...我需要離開這里，林悅。離開所有有他的地方。
三天后，夏沫站在火車站臺，行李箱里裝著她在這座城市四年的生活痕跡。
林悅紅著眼眶幫她整理圍巾：保持聯(lián)系，好嗎別讓我擔心。
夏沫點點頭，勉強擠出一個微笑。站臺廣播響起，提醒乘客開始檢票。
夏沫轉(zhuǎn)身的瞬間，余光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南航宇站在柱子后面，沒有上前，只是遠遠望著她。
他看起來憔悴不堪，眼下是濃重的黑影，下巴上冒出了胡茬，與平日里一絲不茍的形象判若兩人。
夏沫迅速轉(zhuǎn)回頭，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
她本以為再見到他會心痛，但此刻充斥胸腔的卻是一種麻木的空洞。
檢票，上車，找到座位，一切動作都像隔著一層毛玻璃，遙遠而不真實。
火車啟動時，夏沫還是沒忍住看向窗外。
南航宇仍然站在那里，目光追隨著她的車廂。
當火車加速，他的身影越來越小，最終變成一個黑點消失不見。夏沫這才允許眼淚落下。
江城的風帶著熟悉的濕潤氣息。夏沫的父母在站臺等她，母親一見到她就紅了眼眶：瘦了這么多...
家里的擺設一點沒變，她的房間還保持著高中時的樣子。
書桌上擺著她和外婆的合影，星空玩偶星黛的孿生兄弟星諾安靜地躺在床上——這是外婆做的另一只玩偶，一直放在家里。
夏沫抱起星諾，深深吸了口氣，上面還有外婆的味道。
四年前，她抱著星黛離開江城去上大學，滿懷憧憬；四年后，她抱著星諾回來，心如死灰。
工作的事聯(lián)系好了嗎晚飯時父親問道。
夏沫點點頭：下周一去江城文藝出版社報到，還是做編輯助理。
那就好。父親給她夾了塊魚肉，先休息一段時間，別急著想其他事。
其他事。夏沫知道父母想問又不敢問的是什么。
她和南航宇的事在電話里提過一些，但沒說分手原因，只說是性格不合。
她不想解釋，不想看到父母眼中可能會出現(xiàn)的憐憫——他們的女兒被當成了另一個女孩的替代品，多么可悲。
日子像鈍刀割肉般緩慢前行。上班，下班，吃飯，睡覺。
夏沫機械地重復著這些動作，仿佛一具空殼。
同事們都很友善，但沒人知道她內(nèi)心的空洞。
她開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盯著天花板，直到晨光透過窗簾。
一個月后的周末，母親小心翼翼地問：沫沫，程醫(yī)生家的兒子從英國回來了，你們小時候一起玩過，記得嗎
夏沫搖頭，繼續(xù)攪動碗里的粥。
他在市中心醫(yī)院做心外科醫(yī)生，人很穩(wěn)重...
母親觀察著她的表情，要不要見一面就當交個朋友。
夏沫本想拒絕，但看到母親眼中的擔憂，突然感到一陣愧疚。
父母為她操碎了心，而她只顧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
好啊。她聽見自己說。
程煜比想象中要英俊，高挑的身材，溫和的笑容，說話時總是認真地看著對方的眼睛。
他們在江城最好的餐廳吃飯，聊童年，聊工作，聊江城這些年的變化。
程煜很聰明，察覺到夏沫不愿談論大學時期的事，便體貼地避開相關話題。
你喜歡花嗎飯后散步時，程煜突然問道。
什么
醫(yī)院對面有家花店要轉(zhuǎn)讓。程煜指了指方向。
我記得你小時候很喜歡花，總在院子里種各種植物。
夏沫驚訝于他還記得這種小事。她確實喜歡花，尤其是藍色的勿忘我，那種細小而堅韌的美。
只是隨口一提。程煜微笑道，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這里有個合適的店面。
我可以幫你去聯(lián)系，把那個店面盤下來，你可以開個花店。
夏沫猶豫，雖然她很喜歡話，但是……
其他的你不用擔心，有我在呢
真的可以嗎
說實話，夏沫還是有點想的，也許這樣可以忘記那些不開心的事。
可以的，你不用擔心
那...謝謝你
兩周后，夏沫站在那家小花店里，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木質(zhì)地板和各式花盆上。
店主是個和藹的老太太，因為要搬去和兒子住所以急著轉(zhuǎn)讓。
價格很合理，夏沫當場就簽了合同。
你真的要辭職開花店母親憂心忡忡地問。
我想試試。夏沫輕撫一朵玫瑰的花瓣，編輯工作很好，但...不夠充實。
其實她沒說的是，出版社的辦公室里總有太多回憶。
南航宇曾經(jīng)常常來接她下班，兩人會一起去附近的咖啡館。
而在花店里，一切都是新的，沒有回憶的陰影。
程煜幫她把花店重新粉刷了一遍，淡藍色的墻壁像晴朗的天空。
夏沫給花店取名星語，靈感來自外婆曾說過的花朵是星星落在地上的語言。
開業(yè)那天，程煜送來一大束勿忘我，卡片上寫著：祝你的星星永遠閃耀。
夏沫將花束放在收銀臺旁，心里泛起一絲暖意。
程煜是個好人，溫柔體貼，從不越界。
他每周都會來花店買一束花，有時是康乃馨，有時是百合，但總會加幾支勿忘我在里面。
半年后的一個雨夜，程煜送夏沫回家，在她家門口停下腳步。
夏沫，他的聲音有些緊張，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夏沫抬頭看他，雨水順著他的發(fā)梢滴落，在路燈下像一顆顆水晶。
你愿意和我交往嗎程煜直視她的眼睛。
我知道你之前有過不愉快的經(jīng)歷，我不會勉強你。但如果你愿意給我一個機會...
夏沫沒有立即回答。她想起南航宇，想起那個雨夜他撐著傘送她回宿舍的場景。
那段記憶已經(jīng)不再刺痛，但依然清晰。她看著眼前這個溫和的男人，他眼中的真誠毋庸置疑。
好。夏沫輕聲說。
程煜的眼睛亮了起來，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夏沫的手：我會讓你幸福的。
夏沫相信他的話。也許她不會再像愛南航宇那樣熱烈地愛上任何人。
但平靜的陪伴也是一種幸福。至少，程煜愛的是她本人，而不是某個記憶中的影子。
交往一年后，程煜向她求婚了。沒有浪漫的星空，沒有動人的誓言。
只是在一次普通的晚餐后，他拿出戒指，簡單地說：我想和你共度余生。
夏沫說了好�；槎Y很簡單，只邀請了親近的親友。
她穿著簡約的白色婚紗，手捧勿忘我和白玫瑰的花束，在父母的祝福中成為程太太。
婚后第二年，他們的女兒程念出生了。念有著夏沫的琥珀色眼睛和程煜的溫柔笑容。
夏沫的花店生意越來越好，她還出版了一本關于花卉與星空的小書，銷量出乎意料地好。
生活平靜而充實。夏沫以為自己已經(jīng)忘記了南航宇。
直到有一天，她在整理舊物時翻到了大學時期的相冊。
南航宇的臉出現(xiàn)在每一張照片中，他看著她，眼神溫柔。夏沫合上相冊，將它塞進儲物箱最底層。
她不知道這種平靜是愈合的傷疤還是掩蓋的空洞。
但至少表面上看，她已經(jīng)擁有了完美的人生——愛她的丈夫，可愛的女兒，成功的事業(yè)。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
與此同時，在南城，南航宇站在空蕩蕩的公寓里，窗外是繁華的城市夜景。
四年過去，他已成為航空公司最年輕的技術總監(jiān)，事業(yè)蒸蒸日上。
但公寓里除了必要的家具外幾乎沒有任何個人物品，像一間高級酒店套房。
顧北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南航宇倒酒：你還是忘不了她。
南航宇沒有否認，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四年里，他試過各種方法聯(lián)系夏沫。
但是都沒有找到。
航宇，不是我說你，你這個樣子真的有點像渣男了
南航宇停下喝酒的動作，看著顧北。
真的，不是兄弟故意損你
顧北坐了離他近一點。
你看啊，文蔚不在的時候，你就是半死不活的。
后來，你遇到了夏沫，發(fā)現(xiàn)人家長得和文蔚很像。
就把人家當做替身，等到人家不要你了，你又發(fā)現(xiàn)自己是愛她的，你說你這不是渣男是什么。
南航宇苦笑是啊，我就是一個渣男。
說著，又喝了一口悶酒。
顧北見勸不動，也就不管了。
反正事情你自己看著辦吧，我先回去了，你自己注意身體，少喝點
顧北拍拍他的肩膀就走了。
……
八、
江城五月的陽光溫柔地灑在星語花店的櫥窗上。
夏沫踮起腳尖，調(diào)整著新到的藍色繡球花的擺放位置。
這已經(jīng)是今天第三次調(diào)整了——她總覺得還不夠完美。
媽媽，這樣好看！念兒拽著她的衣角，奶聲奶氣地說。
三歲的小女孩繼承了夏沫的琥珀色眼睛和程煜的柔和輪廓，手里攥著一朵小小的勿忘我。
夏沫彎腰親了親女兒的額頭：寶貝說得對，就這樣吧。
她最后看了一眼櫥窗布置，滿意地點點頭。
明天是母親節(jié)，花店的訂單比平時多了三倍，但她還是抽時間精心布置了展示窗。
風鈴清脆的聲音響起，程煜推門而入，白大褂還沒來得及換下。
忙完了夏沫接過他手中的公文包。
嗯，剛做完最后一臺手術。程煜揉了揉酸痛的后頸，蹲下身張開雙臂，念兒，想爸爸了嗎
小女孩歡叫著撲進父親懷里。程煜輕松地把她舉高，惹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夏沫看著父女倆的互動，嘴角不自覺上揚。
這樣的日常平凡卻珍貴，是她曾經(jīng)不敢奢望的幸福。
明天奶奶要來，念兒要送什么花給奶奶呀程煜問道。
勿忘我！念兒毫不猶豫地回答，和媽媽喜歡的一樣！
夏沫和程煜相視一笑。三年來，他們建立了自己的小傳統(tǒng)——每個重要日子都用勿忘我來點綴。
這種小小的藍色花朵堅韌而持久，正如他們對彼此的承諾。
我去后面整理一下明天的訂單，你們父女倆玩一會兒。
夏沫揉了揉發(fā)酸的肩膀，走向花店后面的工作室。
工作室里彌漫著各種花香，夏沫深吸一口氣，開始核對訂單。
四年前離開南城時，她沒想到自己會以這種方式安定下來。
花店從勉強維持到現(xiàn)在小有名氣，她付出了全部心血。
程煜曾提議請人幫忙，但她喜歡親力親為——每一束花都承載著她對生活的理解。
手機震動起來，是林悅發(fā)來的消息：猜猜我在南城遇到誰了南航宇！他問起你，我什么都沒說，但他看起來...不一樣了。
夏沫的手指懸停在屏幕上。四年了，這個名字仍然能讓她心跳漏拍。
她刪掉打了一半的回復，放下手機，強迫自己專注于訂單。
過去的就該讓它過去，她現(xiàn)在有念兒，有程煜，有花店，這就夠了。
沫沫程煜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有客人想訂大型花藝布置，你要不要出來看看
來了。夏沫整理了一下情緒，推門走出工作室。
花店里空無一人。
程煜夏沫疑惑地環(huán)顧四周。
程煜從門外走進來，表情有些奇怪：他剛才還在門口...可能臨時有事走了。
誰啊
一個男的，穿著西裝，看起來像是從大城市來的。
程煜撓撓頭，他說需要布置一個活動會場，想咨詢價格。
夏沫點點頭，沒太在意。江城的旅游季節(jié)快到了，經(jīng)常有外地來的商務人士訂花。
念兒呢
在后院玩蒲公英。程煜攬住她的肩，別擔心，我看著她。
夏沫微笑點頭，回到工作中。她沒有注意到。
馬路對面的咖啡館里，一個熟悉的身影正透過窗戶，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花店的方向。
南航宇的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四年了，他終于再次見到了夏沫。
她比記憶中更美，長發(fā)挽成一個簡單的髻，幾縷碎發(fā)垂在頸邊。
她的動作依然那么優(yōu)雅，整理花朵時專注的神情一點沒變。
而那個小女孩——南航宇的胸口一陣刺痛——一定是她的女兒。
孩子看起來三歲左右，活潑可愛，有著和夏沫一樣的眼睛。
男人應該是她的丈夫，溫柔體貼，看向夏沫的眼神充滿愛意。
這是一幅完美的家庭畫卷，而他是唯一不和諧的音符。
南航宇本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他來江城是為了參加航空技術研討會。
會議結(jié)束后，他鬼使神差地決定步行回酒店，而不是直接打車。
然后他看到了那家花店——星語，櫥窗里擺滿了藍色的花，在陽光下像一片小小的星空。
接著，他看到了夏沫。
那一刻，世界仿佛靜止了。
四年來的思念、悔恨、自責如潮水般涌來，幾乎將他淹沒。
他站在原地，無法移動，直到一個小女孩跑過來抱住夏沫的腿，喊著媽媽。
理智終于回籠。夏沫有了新生活，一個愛她的丈夫，一個可愛的孩子。
他沒有權(quán)利打擾。南航宇轉(zhuǎn)身離開，卻又在幾步之后折返——他至少應該看看她過得好不好。
于是有了那場短暫的對話。當那個穿白大褂的男人——夏沫的丈夫——詢問他需要什么花藝布置時。
南航宇幾乎說不出話來。他隨口編了個商務活動的理由，眼睛卻一直盯著花店內(nèi)部，希望能再看夏沫一眼。
然后他看到了。夏沫從里間走出來，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她身上，為她鍍上一層金邊。
她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衫和藍色圍裙，圍裙上沾著些許花粉。
她看起來那么幸福，那么滿足，與四年前那個心碎離開的女孩判若兩人。
南航宇倉皇逃離。他不能冒險讓夏沫看到他，不能破壞她現(xiàn)在的平靜生活。
但離開前，他還是忍不住回頭多看了一眼——夏沫正站在收銀臺前低頭記賬。
一縷頭發(fā)垂下來，她隨手將它別到耳后。這個熟悉的動作讓南航宇的心臟幾乎停跳。
回到酒店，南航宇坐在窗前，看著江城的夜景。
四年前，他在這里失去了最愛的人；四年后，他再次來到這里。
卻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完全走出了那段陰影，只有他還困在過去的牢籠里。
手機屏幕亮起，是顧北發(fā)來的消息：見到她了嗎
南航宇沒有回復。他拿出一張酒店信紙，開始寫信——這個習慣從夏沫離開那天就開始了，盡管他從未寄出過任何一封。
親愛的夏沫，他寫道，今天我在江城見到了你。
你看起來過得很好，有了幸福的家庭和成功的事業(yè)。我為你感到高興，真的...
筆尖停頓，墨水在紙上暈開一個小點。
...同時也自私地希望你還記得我。我知道這很卑鄙，但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想法。
四年了，我每一天都在后悔當初的愚蠢。不是后悔愛上你，而是后悔沒有早點意識到，我愛的是你本身，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南航宇放下筆，將信紙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
這樣的信他寫過無數(shù)封，每一封都充滿懺悔和思念，但沒有一封到達夏沫手中。
她有權(quán)獲得幸福，而他的出現(xiàn)只會帶來痛苦。
第二天一早，南航宇前往機場。候機時，他路過一家玩具店。
櫥窗里擺著一排星空投影燈。他想起四年前校園文化節(jié)，他和夏沫贏得的那對投影燈。不知道她是否還留著它
登機廣播響起，南航宇最后看了一眼江城的天空，登上了返程的航班。
與此同時，星語花店剛剛開始一天的營業(yè)。
夏沫正在整理花束，突然發(fā)現(xiàn)櫥窗外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高挑的個子，挺直的背脊，一絲不茍的西裝。
她的心臟猛地一跳，但當她抬頭時，那人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去，只留下一個模糊的背影。
怎么了程煜抱著念兒走過來。
夏沫搖搖頭：沒什么，可能是我看錯了。
但她知道那不是錯覺。四年了，南航宇的身影依然深深刻在她的記憶里，只需一個相似的背影就能喚醒。
她本以為再見到他會心痛，但奇怪的是，此刻她心中只有一絲淡淡的悵惘，像讀完一本好書后的不舍。
風鈴再次響起，一位老顧客走進來取預定的花束。
夏沫微笑著迎上去，將那個背影拋在腦后。無論是不是南航宇，都不再重要了。
她現(xiàn)在的生活很美好，沒有理由回頭看。
飛機上，南航宇望著窗外的云海，想起夏沫女兒手中那朵小小的勿忘我。
那花語是什么來著永恒的記憶，還是真摯的愛他記不清了。
但有一點他很確定——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錯過就是永遠。
他閉上眼睛，任由飛機將他帶離這座城市，帶離那個已經(jīng)不再需要他的女孩。
九、
深夜的急診室燈光刺眼。
夏沫緊握著念兒發(fā)燙的小手，看著醫(yī)生在病歷本上寫下一串她看不懂的醫(yī)學術語。
程煜正在鄰市參加醫(yī)學研討會，接到電話后立刻往江城趕，但至少還需要兩個小時才能到。
程太太，我們需要立即給念兒輸血。醫(yī)生的聲音嚴肅。
她的血型是AB型Rh陰性，非常罕見，我們醫(yī)院血庫目前沒有庫存，已經(jīng)聯(lián)系周邊醫(yī)院調(diào)配，但需要時間。
夏沫的喉嚨發(fā)緊：有多緊急
非常緊急。醫(yī)生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我們會盡力而為，但您最好做好心理準備。
心理準備。這四個字像一把鈍刀插入夏沫的胸口。
她看著病床上臉色蒼白的念兒，三歲的小女孩因為高燒而昏睡著，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
夏沫的指尖輕輕描摹著女兒的輪廓——那挺直的鼻梁，微微上揚的嘴角，這些不屬于她和程煜的特征。
一個可怕的念頭突然閃過她的腦海。
醫(yī)生...我是O型血，我丈夫是A型，為什么念兒會是AB型夏沫的聲音顫抖著。
醫(yī)生抬頭看了她一眼，表情變得謹慎：從遺傳學角度講，這確實不可能。除非...
除非程煜不是念兒的生父。
夏沫的眼前一陣發(fā)黑。四年前那個雨夜，她和南航宇最后一次親密接觸的畫面浮現(xiàn)在腦海中。
不，不可能這么巧。但念兒的出生日期確實比預產(chǎn)期提前了兩周。
而且...現(xiàn)在仔細回想，念兒的某些神態(tài)確實像極了南航宇。
程太太您還好嗎醫(yī)生的聲音將她拉回現(xiàn)實。
夏沫深吸一口氣：現(xiàn)在救念兒最重要。血型的事...以后再說。
她拿出手機，我發(fā)個朋友圈求助，也許有人能幫忙。
她顫抖著手指編輯了一條簡短的朋友圈：急尋AB型Rh陰性血，念兒病危，江城中心醫(yī)院。求轉(zhuǎn)發(fā)。
消息發(fā)出后，夏沫放下手機，握住念兒的小手。
女兒的手心滾燙，像一塊燒紅的炭。墻上的時鐘滴答作響，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長。
半小時后，護士匆匆跑來：程太太，好消息！周邊醫(yī)院找到兩袋匹配的血漿，正在送來的路上！
夏沫的眼淚奪眶而出：謝謝，太感謝了...
還有，護士補充道，有位先生剛到醫(yī)院，說他是AB型Rh陰性，愿意獻血。
夏沫愣了一下：是誰
他說姓南，是看到您朋友圈趕來的。
南。這個簡單的姓氏像一道閃電劈開夏沫的腦海。
她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只能看著護士轉(zhuǎn)身離去。
南航宇。他還在江城他為什么要回應她的求助
他知不知道...不，他不可能知道念兒可能是他的女兒。
夏沫的思緒亂成一團，耳邊嗡嗡作響。
又過了二十分鐘，急診室的門被推開。夏沫抬頭，看到南航宇站在那里。
左臂的袖子卷起，露出剛剛抽過血的棉球和膠布。
四年不見，他看起來成熟了許多，眼角有了細小的紋路，頭發(fā)剪得更短了，但那雙眼睛依然深邃如星空。
夏沫。他輕聲喚道，聲音有些沙啞。
夏沫站起身，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謝謝你來獻血。
不用謝。南航宇的目光移到病床上的念兒身上，眼神瞬間柔軟下來，她...叫什么名字
念兒。程念。夏沫下意識地強調(diào)著姓氏。
南航宇點點頭，沒有多問。他們之間彌漫著一種奇怪的沉默，既熟悉又陌生。
醫(yī)生說血已經(jīng)夠用了，南航宇最終開口，她應該會沒事的。
夏沫突然感到一陣眩暈，連日來的擔憂和剛才的震驚讓她幾乎站不穩(wěn)。
南航宇一個箭步上前扶住她，手掌的溫度透過衣袖傳來，熟悉得令人心痛。
你還好嗎他關切地問。
夏沫輕輕掙脫他的手：我沒事。只是...太突然了。沒想到會這樣見到你。
南航宇后退一步，給她留出空間：我理解。
等念兒情況穩(wěn)定了我就走。我只是...不能見死不救。
我知道。夏沫看著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不再怨恨他了。
時間沖淡了那些激烈的情緒，留下的只有淡淡的遺憾。
南航宇，我...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他安靜地等待她繼續(xù)。
念兒...她可能...夏沫艱難地組織著語言，她的血型很特殊，而我和程煜...
南航宇的眼睛微微睜大，他似乎立刻明白了夏沫的暗示。
他的目光再次轉(zhuǎn)向念兒，這次帶著全新的理解，和一絲難以形容的震撼。
你...你是說...
我不確定。夏沫迅速打斷他，我只是...覺得你應該知道這個可能性。
南航宇深吸一口氣，表情變得異常復雜：夏沫，無論結(jié)果如何，我都會尊重你的選擇。
如果你不希望我出現(xiàn)在念兒的生活中，我絕不會打擾。
他的平靜讓夏沫有些意外。四年前那個沖動自私的南航宇似乎已經(jīng)成長了許多。
謝謝你的理解。她輕聲說。
沉默再次降臨。南航宇看著輸液管中緩緩滴落的血漿。
突然說道：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當初我沒有那么愚蠢，如果我能早點明白自己的心意...
南航宇，夏沫打斷他，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已經(jīng)原諒你了。
他抬起頭，眼中閃爍著難以置信的光芒：真的
嗯。夏沫點點頭，那些事...很痛，但也讓我成長。
我現(xiàn)在過得很好，程煜是個好丈夫，好父親。
她頓了頓，無論念兒的生父是誰，程煜都是她法律上和情感上的父親。
南航宇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但他只是點點頭：我明白。我只希望...能以朋友的身份，偶爾知道你們過得好不好。
夏沫看著這個曾經(jīng)深愛過的男人，心中泛起一絲酸楚的溫柔：好。
急診室的門再次被推開，程煜氣喘吁吁地沖了進來：沫沫！念兒怎么樣了
他的目光在南航宇和夏沫之間快速掃過，明顯愣了一下，但很快轉(zhuǎn)向病床上的女兒。
血已經(jīng)輸上了，醫(yī)生說應該沒問題。夏沫握住丈夫的手。
這位是南航宇，他是AB型血，看到消息趕來獻血。
程煜的表情從驚訝變?yōu)楦屑ぃ禾兄x您了，南先生。您救了我女兒的命。
南航宇勉強笑了笑：舉手之勞。我...我先告辭了。
他最后看了念兒一眼，轉(zhuǎn)身走向門口。
南航宇。夏沫叫住他。
他停下腳步，但沒有回頭。
謝謝你。夏沫真誠地說。
南航宇點點頭，離開了急診室。
走廊上，他靠在墻上，深深吸了一口氣。那個小女孩——念兒——可能是他的女兒。
這個認知讓他頭暈目眩。但更讓他震撼的是夏沫的態(tài)度，她原諒了他。
甚至愿意告訴他這個可能性。四年過去，她變得如此堅強、寬容，而他卻依然被困在過去的錯誤中。
南航宇走出醫(yī)院，仰望江城的夜空。星星稀疏地閃爍著，像遙遠的燈塔。
無論念兒是不是他的骨肉，他都知道自己該怎么做——尊重夏沫的選擇，守護但不打擾。這是他欠她的。
三個月后，夏沫坐在星語花店的后院，看著念兒追逐一只蝴蝶。
程煜坐在她身邊，手里拿著一份檢測報告。
你早就知道了，對嗎他輕聲問。
夏沫點點頭：從那天在醫(yī)院，醫(yī)生提到血型時就猜到了。
程煜將報告放在一旁：為什么不告訴我
我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夏沫握住丈夫的手。
而且...無論生物學上如何，你都是念兒的父親。這永遠不會改變。
程煜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笑了：你知道嗎我其實一直覺得念兒的鼻子和嘴巴不像我們倆。現(xiàn)在終于知道像誰了。
夏沫驚訝地看著他：你...不生氣嗎
生氣程煜搖頭，沫沫，我愛念兒，這與DNA無關。
我只是希望...以后這類事你能早點告訴我。我們是夫妻，應該沒有秘密。
夏沫的眼眶濕潤了：對不起。我保證不會再瞞你任何事。
那個南航宇...程煜猶豫了一下，他知道嗎
我告訴了他可能性，但他尊重我們的選擇，不會打擾。
夏沫望向遠處，人都會犯錯，重要的是能從錯誤中成長。
程煜攬住她的肩膀：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寬容。
不是寬容，夏沫靠在丈夫肩上，只是明白了有些事強求不來。
我和南航宇...那是過去的事了�，F(xiàn)在我有你，有念兒，有花店，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念兒跑過來，手里捧著一朵剛摘的小花：爸爸媽媽看！
夏沫接過花，親了親女兒沾著泥土的小手：真漂亮，寶貝。
像星星一樣！念兒指著天空，雖然現(xiàn)在是白天，看不到星星。
夏沫和程煜相視一笑。是的，像星星一樣。
那些遙遠的、永恒的光點，無論地上的人如何變遷，它們始終在那里，安靜地注視著人間的悲歡離合。
當晚，夏沫帶著念兒和程煜來到江城的觀星臺。
這是外婆曾經(jīng)常帶她來的地方，現(xiàn)在她要把這個傳統(tǒng)延續(xù)下去。
透過望遠鏡，念兒興奮地指著天空：媽媽，那是仙女座嗎
是的，寶貝。夏沫溫柔地說，那里有我們的守護星。
與此同時，在南城的公寓陽臺上，南航宇也架起了望遠鏡，對準同一片星空。
他不知道此刻夏沫和念兒也在看著這些星星。
但他愿意相信，在這廣袤的宇宙中，有些聯(lián)系永遠不會真正斷裂。
就像那些星光，雖然來自億萬年前，卻依然能照亮現(xiàn)在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