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逆襲前夕

    盛夏的夜，空氣黏稠得像化不開的糖漿，蟬鳴斷斷續(xù)續(xù)，攪得人心煩意亂。蘇曉站在三樓走廊盡頭，背靠著冰涼的墻壁，長長吁出一口氣。剛剛結(jié)束的估分讓她緊繃了幾個月的神經(jīng)終于松弛了些許——720

    分以上，這個結(jié)果，足夠讓她心頭那塊懸了許久的巨石輕輕放下。

    晚自習(xí)早已結(jié)束，教學(xué)樓空曠寂靜，只有走廊盡頭的窗戶敞開著，灌入一點悶熱的晚風。她本想吹吹風，徹底冷靜一下，耳邊卻隱約飄來隔壁緊閉的教室門縫里傳出的聲音。是熟悉的聲音，但語氣里那種毫不掩飾的惡意和幸災(zāi)樂禍，讓她背脊瞬間竄起一股寒意。

    秦子墨，你可別忘了，我們的賭還沒完呢。白婉柔的聲音尖利刻薄，像指甲劃過玻璃，讓蘇曉那個土包子跟你一起去上大專，你才算真正贏了我！

    蘇曉的呼吸猛地一窒，指尖迅速變得冰涼。土包子大專原來，這就是他們背地里為她規(guī)劃好的未來。

    秦子墨的聲音響起，帶著那種她再熟悉不過的漫不經(jīng)心，甚至還有點懶洋洋的笑意：急什么她現(xiàn)在成績爛成那個鬼樣子，撐死也就四百多分，還能翻出什么花來就算走了狗屎運超常發(fā)揮，最后去哪個學(xué)校，不還是我一句話的事

    哈哈哈，就是！寧哥出馬，那蘇曉還不是乖乖聽話

    可不是嘛，就她舔?qū)幐缒莻�勁兒，別說一起上大專，我看讓她跟著寧哥去撿垃圾她都樂意！

    為了跟寧哥在一起，直接從年級第一掉到倒數(shù)第一，這種極品戀愛腦，還有什么事做不出來的嘖嘖，真是感天動地。

    哄笑聲和奚落聲肆無忌憚地傳來，那些平日里一口一個蘇姐、笑容滿面的人，此刻正用最骯臟、最輕蔑的詞語將她釘在恥辱柱上。

    蘇曉垂著眼，嘴角卻不受控制地向上彎起一個極冷的弧度。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細微的刺痛讓她異常清醒。戀愛腦為了秦子墨放棄前程她無聲地笑了，笑意里帶著淬了冰的嘲弄。他們津津樂道于她如何愚蠢地為一個男人葬送自己，卻永遠不會知道，她主動放棄的，僅僅是他們眼中視若珍寶的一切，而她真正步步為營想要得到的，遠比一個秦子墨、一場賭約，要沉重得多，也重要得多。

    門內(nèi)的嬉笑還在繼續(xù)，有人似乎好奇地問起賭約的緣由。

    還能為什么當然是我看不慣她唄，白婉柔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誰讓她以前老壓我一頭現(xiàn)在嘛，讓她知道知道，得罪我是什么下場！秦子墨，你可得加把勁，我等著看她收到錄取通知書時那張哭喪的臉呢！

    原來如此，是報復(fù)。蘇曉心底涌起一股奇異的、近乎狂喜的平靜。這哪里是報復(fù)，這分明是老天爺遞到她手里的刀，是她計劃中最完美的閉環(huán)。她原本還在想，該如何將戲演得更逼真，讓他們更深信不疑�，F(xiàn)在看來，完全不必了。

    獵人他們也配

    蘇曉緩緩直起身，指尖的冰涼已經(jīng)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即將投入戰(zhàn)斗的興奮。她甚至有些期待了，期待高考成績公布的那一天，期待看到秦子墨故作深情地安慰她沒關(guān)系，我們一起去上海，期待看到白婉柔那張因嫉妒而扭曲的臉上，瞬間布滿驚愕、恐慌和難以置信的表情。

    那一定，非常精彩。

    2

    暗流涌動

    記憶深處是永恒的灰暗。狹小陰暗的出租屋，墻皮剝落，空氣里永遠飄著一股散不去的陳舊霉味。酒瓶砸碎在水泥地上的刺耳聲響，伴隨著父親酒后的咒罵和落在身上的拳頭，是蘇曉童年揮之不去的背景音。母親則在昏暗的燈下縫補著衣服，偶爾抬起頭，眼神麻木，嘴里念叨著：再忍忍，給你弟攢夠了老婆本就好了……后來，這話變成了更具體的算計：隔壁那個老王，死了老婆，也就五十來歲，家里有兩間瓦房，彩禮肯定給得高，你過去，也算享福了……那時蘇曉才十三歲，她死死抱緊懷里破舊的課本，書頁上油墨的清香是這片污濁中唯一的慰藉，是她逃離的唯一希望。

    煉獄般的日子沒有磨滅她的心智，反而讓她將所有精力都傾注到了學(xué)習(xí)上。知識是她對抗絕望的武器。她拼命汲取，像瀕死的人抓住浮木。年級第一，是她必須牢牢攥在手里的東西，是離開這里的唯一門票。但小縣城里，過于耀眼的光芒只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和覬覦。她早已學(xué)會收斂鋒芒，每次考試都精準地控制著分數(shù)，只比第二名高出那么幾分，不多不少，既能保住第一，又不至于太惹眼。這次月考，白婉柔第二，680

    分，那我……685

    就夠了，不能再多了。她在心里默默計算，筆尖在試卷上停留片刻，才劃掉一個正確的選項。

    可麻煩還是找上了門。白婉柔，校長的千金，家境優(yōu)渥，從小被捧在手心，習(xí)慣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圍繞著她。蘇曉的存在，就像她華美裙擺上沾染的一點泥污，礙眼得很。第一次月考，蘇曉的名字壓在她上面，白婉柔臉上甜美的笑容就消失了。放學(xué)后，廁所隔間門被鎖死，冰冷的臟水從頭頂澆下，伴隨著門外肆無忌憚的嘲笑。新買的練習(xí)冊被撕成碎片，整齊的筆記被涂抹得面目全非，食堂的飯菜里被人吐了口水。蘇曉不是沒想過反抗，但每一次都被白婉柔輕飄飄地化解。老師們看見了也裝作沒看見，甚至連校長都只會拍著白婉柔的肩膀，和藹地對蘇曉說：同學(xué)之間要友愛，是不是有什么誤會白婉柔在老師面前永遠是乖巧懂事的模樣，轉(zhuǎn)過身，投向蘇曉的眼神卻淬著毒。

    轉(zhuǎn)折發(fā)生在一個平平無奇的傍晚。又一次月考前，蘇曉去天臺背書，無意間撞見角落里的秦子墨和白婉柔正在接吻。秦子墨背對著她，白婉柔的手勾著他的脖子，姿態(tài)親昵又占有。那一幕并未在她心中激起所謂的愛意或嫉妒，而是一種更深沉的悲涼，是對那種輕松擁有美好事物的刺痛，是對自身泥沼般處境的巨大落差感。那一刻，一個瘋狂的念頭鬼使神差地冒了出來。接下來的月考，她沒有再刻意控制分數(shù)，筆尖在答題卡上飛舞，將所有壓抑的能量都傾瀉而出。成績出來，她比白婉柔足足高了

    35

    分。

    果然，白婉柔徹底被激怒了。放學(xué)路上，蘇曉被幾個女生堵在了一條僻靜的小巷里。白婉柔站在一邊，抱著手臂冷笑。冰冷的剪刀貼上她的頭發(fā)，毫不留情地剪下幾縷，參差不齊。接著，一桶混雜著爛菜葉和不明污水的臟東西劈頭蓋臉地潑在她身上，冰冷刺骨，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惡臭。拳腳落在身上，不算太重，卻帶著極盡的羞辱。就在她以為這次會更糟的時候，巷口傳來了籃球落地的聲音。秦子墨抱著籃球出現(xiàn)，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驚訝和歉意：哎呀，蘇曉真對不起，沒看到你們在這兒！這是怎么了

    他演得那么逼真，語氣里的關(guān)切仿佛發(fā)自肺腑�？商K曉看著他，看著他身后不遠處白婉柔嘴角那抹得意的笑，瞬間什么都明白了。這是她們精心設(shè)計的圈套，一場針對她的、更為惡毒的報復(fù)。秦子墨的出現(xiàn)，絕非偶然。寒意順著濕透的衣服滲入骨髓，但她的眼神里沒有淚水，也沒有恐懼，只有一種近乎燃燒的冰冷。她垂下眼瞼，掩去眸底飛速閃過的算計。將計就計。利用這個圈套，利用他們自以為是的掌控欲，將他們拖入自己精心編織的網(wǎng)。她要逆轉(zhuǎn)這一切。

    3

    情感陷阱

    秦子墨的表白來得順理成章，蘇曉垂下眼簾，再抬起時，里面已經(jīng)蓄滿了恰到好處的、受寵若驚的迷茫。她輕輕嗯了一聲，像是被巨大的驚喜砸暈，連話都說不完整。

    這場戲，正式開鑼。

    從那天起，蘇曉像換了個人。上課時眼神總是飄向窗外，或者干脆趴在桌上睡覺，作業(yè)本永遠是空白的，老師點名回答問題，她也只是站起來，一臉無辜地說不會。成績，毫無懸念地直線下降，像是斷了線的風箏，直奔谷底而去。

    秦子墨對此很滿意，但偶爾也會流露出一點不耐。

    網(wǎng)吧里煙霧繚繞，鍵盤噼啪作響。蘇曉竟然從包里摸出一本皺巴巴的習(xí)題冊，攤在粘膩的桌面上。秦子墨正戴著耳機打游戲，眼角余光瞥見，眉頭立刻擰了起來，煩躁地扯下一邊耳機。

    他湊近蘇曉，身上帶著淡淡的煙草味和少年人的熱氣，游戲屏幕的藍光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跳躍。他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刻意的沙啞和誘惑：蘇曉，別在我旁邊看書了。

    他頓了頓，手指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那觸感讓蘇曉幾不可察地繃緊了后頸。我們差距太大了，我不喜歡這樣。他的語氣幾乎算得上溫柔，就不能……跟我一樣，做個差生嗎到我的世界里來，我們永遠在一起。

    蘇曉心底冷笑一聲，面上卻適時地泛起紅暈，像是被他的話蠱惑了心神。這臺階遞得真是時候。她抬起手，手指有些笨拙，卻異常精準地勾上了秦子墨的脖頸，身體微微前傾，氣息噴在他的耳廓：好啊。

    她看著他微微睜大的眼睛，滿意地看到了一絲慌亂。她輕聲補充，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吻我。

    主動權(quán)，從這一刻起，易手了。

    秦子墨愣了一下，隨即像是被點燃了什么，猛地扣住她的后腦吻了上來。起初帶著賭約完成的敷衍和一絲少年人的炫耀，但蘇曉的回應(yīng)卻出乎他的意料。她沒有全然的迎合，也沒有羞澀的躲閃，反而像是帶著一種探索和引導(dǎo)，不經(jīng)意間撩撥起他更深的東西。

    她太懂得如何利用自己僅有的武器。秦子墨這樣的少年，看似經(jīng)驗豐富，實則在真正的情感和身體的拉鋸戰(zhàn)中，沖動又稚嫩。蘇曉時而溫順，時而又帶著點小小的、無傷大雅的叛逆，比如在他和兄弟們吹噓時故意戳穿一個小謊，在他以為掌控一切時又忽然冷淡。她像逗弄一只貓，欲擒故縱，松弛有度。

    秦子墨開始變得不像他自己。他會下意識地尋找蘇曉的身影，會在她和別的男生多說一句話時沉下臉，甚至開始對白婉柔的邀約推三阻四。他開始對蘇曉產(chǎn)生一種強烈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依賴和獨占欲。他以為是自己馴服了這只曾經(jīng)高傲的白天鵝，卻不知道自己早已步入了對方精心編織的網(wǎng)。

    白婉柔自然很快察覺到了秦子墨的變化。她幾次想找秦子墨問清楚，都被他不耐煩地擋了回來。終于，她在洗手間堵住了蘇曉。

    彼時蘇曉剛洗完手，正慢條斯理地用紙巾擦拭指尖。白婉柔雙手抱胸，倚在門框上，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上下打量著她。

    蘇曉，你挺能耐啊。白婉柔的聲音帶著慣有的尖銳和刻薄，這才幾天，就把秦子墨迷得神魂顛倒了連我都約不出來了。

    蘇曉抬起頭，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在抬手攏頭發(fā)時，領(lǐng)口微微敞開，露出一小片白皙的頸側(cè)皮膚，上面印著一個清晰曖昧的紅痕。

    白婉柔的目光瞬間凝固在那處，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鐵青。

    你得意什么白婉柔咬著牙，聲音幾乎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你以為他真喜歡你不過是玩玩罷了！等賭約結(jié)束，你看他還會不會多看你一眼！

    蘇曉輕輕笑了一聲，聲音不大，卻像羽毛一樣搔在白婉柔最敏感的神經(jīng)上。玩玩她慢悠悠地反問，眼神平靜地迎上白婉柔噴火的目光，那他可玩得挺認真的。昨天還跟我說，讓我別理你呢。

    你胡說！白婉柔失聲尖叫。

    是不是胡說，你去問他不就知道了蘇曉走近一步，幾乎貼著白婉柔的耳朵，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哦，對了，他可能沒空接你電話。畢竟，差生的世界，挺忙的。

    白婉柔氣得渾身發(fā)抖，想伸手推蘇曉，卻被蘇曉眼中一閃而過的冰冷懾住，動作僵在半空。她看著蘇曉那張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憐憫的臉，所有的怒火和不甘都像打在了棉花上，憋屈得幾乎要嘔出血來。她只能眼睜睜看著蘇曉從容地從她身邊走過，留下一個輕蔑的背影。

    洗手間外，蘇曉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從口袋里拿出手機，確認錄音已經(jīng)保存。

    和秦子墨在一起的時間，遠不止是身體的博弈和情感的拉鋸。每一次看似親密的約會，每一次他帶她去的那些所謂秘密基地——廢棄的工廠、半山腰的觀景臺、甚至是某些聲色場所的后門——都成了她收集證據(jù)的絕佳機會。

    她總能不動聲色地引導(dǎo)話題，讓他和他的朋友們在炫耀和不設(shè)防中，吐露出關(guān)于賭約、關(guān)于白婉柔如何指示他們霸凌自己、甚至是一些他們自以為無人知曉的小秘密。手機里的錄音和偷拍的照片越來越多。她甚至趁秦子墨睡著時，在他的手機里悄悄裝上了一個隱蔽的監(jiān)控軟件，這并不難，他對她幾乎毫無防備。

    這些墮落的印記，這些他們施舍給她的

    ，都將成為日后釘死他們的棺材釘。

    蘇曉穩(wěn)穩(wěn)地坐在年級倒數(shù)第一的寶座上，看著白婉柔氣急敗壞卻又無可奈何，看著秦子墨一步步陷入她編織的情網(wǎng)，看著他們自以為計劃天衣無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獵物已經(jīng)入籠，只等著高考成績公布的那一天，她親手按下引爆器。那場面，一定很精彩。

    4

    驚天逆轉(zhuǎn)

    高考出分這天，學(xué)校的電腦室被臨時征用，布置得像模像樣，幾臺攝像機正對著中央的電腦，線纜在地板上交錯。校長挺著肚子，在人群中穿梭指揮，臉上是壓不住的得意，仿佛慶功宴已經(jīng)提前開席。這陣仗，明眼人都知道，是為了給他的寶貝女兒白婉柔造勢。

    記者、老師、聞訊趕來的學(xué)生和一些看熱鬧的社會人士將不大的空間擠得水泄不通，空氣里混雜著汗味、期待和嗡嗡的議論聲。蘇曉找了個不礙事的角落站著，在一片喧囂中，她安靜得像一粒塵埃。

    輪到白婉柔查分，她走到電腦前，深吸幾口氣，在眾人矚目下輸入信息。當屏幕上跳出660

    分時，她夸張地尖叫一聲，轉(zhuǎn)身撲進早已等候在一旁的校長懷里，喜極而泣。對著鏡頭，她哽咽著，斷斷續(xù)續(xù)講述自己頂著壓力如何刻苦努力，如何艱難不易，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才考出這個分數(shù)。戲肉來了，她擦了擦眼淚，目光在人群里搜索，最終定格在角落的蘇曉身上，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惋惜和掩飾不住的優(yōu)越感：其實……我一直把蘇曉同學(xué)當成對手，她以前很厲害的……唉，真可惜，聽說她后來心思沒在學(xué)習(xí)上，為了……唉，不說了�，F(xiàn)在，恐怕考個四百分都難吧真是替她惋惜。

    直播彈幕瞬間滾動起來：前排心疼學(xué)霸隕落！戀愛腦要不得啊！660

    分還哭凡爾賽本賽了！那個角落里的就是蘇曉看著挺淡定啊。裝的吧，估計心里慌死了。

    在白婉柔和好事者的起哄下，加上直播鏡頭若有若無地掃過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蘇曉身上。蘇曉，你也查查看嘛！是啊，讓我們看看唄！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引來一片附和。

    蘇曉從角落里走出來，平靜地走向那臺萬眾矚目的電腦。她的腳步不快不慢，每一步都踩在無數(shù)道探究、同情或是幸災(zāi)樂禍的視線上。秦子墨站在人群前方，眉頭微蹙，眼神里混雜著看好戲的得意和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緊張。他朝蘇曉靠近一步，壓低聲音：蘇曉，別緊張，考多少都沒關(guān)系，大不了我們一起去上海讀個�？�。

    蘇曉沒看他，徑直走到電腦前坐下。她握住鼠標，指尖微涼，卻異常穩(wěn)定。在無數(shù)雙眼睛的注視和攝像機的特寫下，她輸入準考證號和姓名，然后輕輕一點。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屏幕刷新。姓名，準考證號……分數(shù)欄的位置，一片空白。

    下面，一行加粗的黑色宋體字清晰地顯示著：

    全省前

    50

    名，成績屏蔽。

    電腦室里陷入了詭異的死寂，連彈幕都停滯了一瞬。幾秒鐘后，不知是誰倒吸一口涼氣，然后，人群像被點燃的炸藥桶，瞬間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驚呼和議論！

    屏蔽！什么意思

    屏蔽生��！我的天！只有全省最高分的那批人才會屏蔽！

    我靠！我靠！狀元！

    這……這怎么可能！她不是倒數(shù)第一嗎

    絕地反殺！都不敢這么寫！

    白婉柔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然后扭曲，她失聲尖叫：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系統(tǒng)出錯了！校長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踉蹌著差點沒站穩(wěn)。

    彈幕徹底瘋了：臥槽槽槽！屏蔽生本尊！年度爽文照進現(xiàn)實！臉疼嗎白同學(xué)哈哈哈哈哈哈校長的臉都綠了！前排兜售瓜子！這反轉(zhuǎn)我給滿分！

    幾乎是同時，蘇曉放在口袋里的手機和旁邊一位班主任的手機急促地響了起來。班主任手忙腳亂地接起，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diào)：喂……對對對！是蘇曉！我們學(xué)校的！……什么北大招生辦！他還沒說完，蘇曉已經(jīng)平靜地接起了自己的電話：喂，您好……嗯，蘇曉……準考證號是

    xxxx……好的，謝謝。

    掛了電話，她抬頭看向那位激動得快要語無倫次的班主任。班主任拿著手機，對著所有人，幾乎是用吼的宣布：確認了！確認了！清華招生辦剛打來的電話！蘇曉同學(xué)！728

    分！728

    分！我們省今年的理科狀元�。。�

    狀元�。�！

    人群徹底沸騰！記者們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瞬間調(diào)轉(zhuǎn)鏡頭，蜂擁著擠向蘇曉，無數(shù)話筒和錄音筆遞到她面前，閃光燈噼里啪啦響個不停。剛才還眾星捧月的白婉柔和校長被人群擠得東倒西歪，狼狽地被推到了鏡頭之外，無人問津。

    蘇曉站在人群中心，站在刺眼的閃光燈下，臉上沒有狂喜，沒有激動，只有一種經(jīng)歷過大風大浪后的沉靜和了然。她目光平靜地掃過人群，落在臉色慘白、眼神呆滯的秦子墨臉上，又看向旁邊因為嫉妒和震驚而面容扭曲的白婉柔。

    她什么也沒說，但眼神已經(jīng)宣告了一切。

    5

    真相大白

    網(wǎng)絡(luò)像是被投入巨石的池塘，因蘇曉這匹黑馬的橫空出世而徹底沸騰。高考狀元屏蔽生、戀愛腦逆襲成狀元、學(xué)霸為愛變倒一劇本都不敢這么寫等詞條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霸占熱搜，后面跟著鮮紅的爆字。關(guān)于白婉柔長期霸凌、秦子墨設(shè)賭約的帖子和截圖也如雨后春筍般冒出，有些是蘇曉不動聲色埋下的引線被點燃，有些則是昔日旁觀者按捺不住的爆料，甚至有人翻出了秦子墨在社交媒體上隱晦炫耀獵物的動態(tài)。蘇曉的名字，一夜之間家喻戶曉。

    面對這潑天的流量，蘇曉異常冷靜。她迅速注冊了各大平臺的社交賬號，沒有急于回應(yīng)爭議，而是條理清晰地發(fā)布了幾篇關(guān)于高中學(xué)習(xí)規(guī)劃和錯題整理方法的長文。同時，她將自己高中三年嘔心瀝血整理的《狀元筆記》掃描制作成電子版，定價不高，掛在了個人主頁上。銷量曲線幾乎是垂直上升，數(shù)字不斷滾動，很快就積累了一筆可觀的收入。她甚至抽空開了兩次直播，屏幕上彈幕密集得幾乎看不清她的臉，多數(shù)是驚嘆和好奇，也有尖銳的提問。主播真的為了秦子墨成績一落千丈嗎蘇曉看著彈幕，拿起筆在白板上寫下一道復(fù)雜的物理公式，聲音平穩(wěn)：這道題的解法有三種，我們先看第一種……比起八卦，掌握知識才能改變命運，不是嗎巧妙地避開了核心，又維持了學(xué)霸人設(shè)。

    另一邊，秦子墨徹底亂了陣腳。消息轟炸般涌入蘇曉的手機，從最初的震驚質(zhì)問蘇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回電話！，到難以置信的祝賀728……恭喜……但我們呢，再到后來的語無倫次、哭泣哀求曉曉，我錯了，你原諒我，我不能沒有你，看看這些照片，我們明明那么好……，甚至發(fā)來了幾張過去兩人親密的偷拍照。蘇曉面無表情地掃過，隨手刪除。直到一張酒店房卡的照片跳出來，是他們第一次去的那家。秦子墨的信息帶著孤注一擲的意味：我在老地方等你，我們談?wù)�，最后一次�?br />
    蘇曉眼中掠過一絲冷意，赴約。

    酒店房間里，秦子墨果然憔悴不堪，眼下烏青，見到她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猛地抓住她的手腕：蘇曉，我錯了，我是真的喜歡你！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他的聲音嘶啞，帶著哭腔。

    蘇曉輕輕掙脫，動作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拒絕。她看著他，眼神像在評估一件物品：喜歡她重復(fù)了一遍，尾音帶著幾分嘲弄。秦子墨，你是因為賭輸了面子上掛不住，還是因為我現(xiàn)在省狀元的身份讓你覺得有利可圖

    秦子墨語塞，臉上血色盡褪。

    你大概忘了，白婉柔是怎么對我的。蘇曉語氣平靜，卻像冰錐刺入人心。她抬起手，卷起一點衣袖，露出一截手臂上淡粉色的陳舊燙傷疤痕。這個，拜她所賜。她又指了指自己鎖骨下方，這里，還被她用圓規(guī)劃過，幸好沒留太深的疤。哦，還有小腿上被她的狗咬的那次，害我整個夏天都不敢穿裙子。

    秦子墨的眼神躲閃，不敢直視。

    蘇曉拿出手機，點開錄音：你和白婉柔那些悄悄話，我恰好聽見一些。她播放了其中一段，正是兩人關(guān)于賭約的得意談笑。接著又放了一段秦子墨向朋友吹噓如何拿捏蘇曉的錄音。這些，還有你手機相冊里的東西，備份起來還挺方便的。

    秦子墨的身體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秦子墨，蘇曉的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從頭到尾，你不過是我計劃里一個順手的工具。我需要一個理由讓我墮落得合情合理，需要一個靶子轉(zhuǎn)移白婉柔的注意力，順便，她頓了頓，目光落在他臉上，帶著一絲評估的意味，解決一些青春期難以避免的生理沖動。畢竟你經(jīng)驗不多，容易掌控。

    這句話如同最鋒利的刀，瞬間將秦子墨最后一點自尊切割得粉碎。

    愛蘇曉嗤笑一聲，你想多了。我利用的，是你的自以為是，你的沖動，還有你那點被輕易點燃就沾沾自喜的欲望。

    秦子墨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靠著墻壁緩緩滑坐在地，眼神空洞，嘴唇翕動，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蘇曉居高臨下地看了他最后一眼，那眼神沒有任何恨意，也沒有任何憐憫，只是像在看一個與自己生命再無交集的陌生人。她轉(zhuǎn)身，拉開房門，毫不留戀地走了出去。房門咔噠一聲合上，聲音清脆，像鍘刀落下，徹底斬斷了所有不堪的過往。

    6

    新生篇

    蘇曉走進市公安局的時候，手里提著一個沉甸甸的文件袋。接待的民警看著她平靜遞過來的錄音筆、一沓照片、醫(yī)院的傷情鑒定報告，還有那位曾幫助過她的車主的聯(lián)系方式和證詞備份，眼神里多了幾分凝重。證據(jù)鏈完整得驚人，每一樣都指向了白婉柔長期的惡意霸凌行為。

    網(wǎng)絡(luò)上的風暴早已為現(xiàn)實中的審判鋪平了道路。狀元反殺霸凌者的話題熱度未消，警方立案的消息一經(jīng)傳出，更是掀起軒然大波。白婉柔被帶走調(diào)查，那位曾經(jīng)意氣風發(fā)的校長一夜白頭，很快收到了停職處分的通知。至于秦子墨，作為賭約的參與者和霸凌的部分協(xié)助者，也沒能逃脫，雖然處罰相對較輕，但也足夠讓他那看似光鮮的學(xué)生生涯蒙上難以洗刷的污點。正義或許會繞路，但蘇曉用行動證明，只要不放棄，它終究會抵達。

    狀元的消息傳回老家，蘇曉那對久未聯(lián)系的父母帶著她那個不成器的弟弟，竟連夜找上了門。出租屋的門被敲得震天響，門一開，母親就撲上來哭嚎：曉曉啊，我的女兒出息了！你可不能忘了本啊，你弟弟還要娶媳婦……父親則在一旁幫腔，話里話外都是讓她拿錢出來孝敬，否則就要去學(xué)校說道說道她的不孝。

    蘇曉看著他們拙劣的表演，內(nèi)心毫無波瀾。她沒多廢話，直接從房間里拿出另一個文件袋，當著他們的面，播放了一段錄音。里面清晰地記錄著母親當年和那個五十歲鰥夫討價還價，要把十三歲的她賣掉換彩禮的對話。她又拿出幾張照片，是弟弟躲在角落吸食某些東西的模糊影像。你們是想讓我把這些交給警察，還是現(xiàn)在就滾蘇曉的聲音不大，卻像冰錐一樣扎進他們心里。

    父母的哭嚎和叫罵戛然而止，臉色煞白，眼神驚恐。弟弟更是嚇得縮到了后面。他們大概從未想過，這個一向沉默隱忍的女兒（姐姐），手里竟然握著足以毀掉他們的東西。幾秒鐘的死寂后，三人連滾帶爬地逃離了，仿佛身后有惡鬼追趕。蘇曉關(guān)上門，隔絕了那令人作嘔的血緣。她靠在門板上，長長地、無聲地吐出一口氣，那是徹底掙脫泥沼的輕松。

    九月的陽光，明媚而不灼人。蘇曉拖著行李箱，踏入了清華大學(xué)的校門。她選了自己真正熱愛的基礎(chǔ)科學(xué)專業(yè)，周圍是來自全國各地的天之驕子。在這里，她不再需要偽裝成績，不再需要處心積慮。課堂上，她可以自由地提問，和同學(xué)為了一個難題爭論到面紅耳赤；圖書館里，她可以沉浸在知識的海洋，感受純粹的智力樂趣；社團活動中，她認識了許多有趣的朋友，第一次體會到無憂無慮的集體生活是什么滋味。偶爾有人好奇地問起她的過去，她也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多言。

    不久后，蘇曉受邀參加一個頗具影響力的青年論壇。站在聚光燈下，面對臺下無數(shù)雙眼睛，她沒有絲毫緊張。她平靜地講述了自己的故事，從那個陰暗的小縣城，到煉獄般的家庭，再到校園里的欺凌與算計，最后是那場驚心動魄的高考反擊。她的聲音里沒有怨恨，只有一種歷經(jīng)千帆的沉靜。我常常聽到有人說，命運是不公的。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是的，它確實不公。但生來不被命運偏愛，那我們就該加倍努力，拼命成為自己的例外。臺下爆發(fā)出經(jīng)久不息的掌聲，許多人眼眶濕潤。她的故事，像一道光，照亮了許多仍在黑暗中掙扎的心靈。

    論壇結(jié)束后，在后臺出口，蘇曉意外地看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秦子墨站在不遠處，穿著簡單的

    T

    恤牛仔褲，瘦了很多，頭發(fā)也剪短了，曾經(jīng)眼里的桀驁不馴消失不見，只剩下一種難以言喻的落寞。他看到蘇曉，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走了過來。他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張銀行卡，遞到她面前。

    蘇曉看了他一眼，接過了卡，沒有問里面有多少錢，也沒有多余的表情。她將卡放進自己的包里，然后抬頭，平靜地對上他的視線：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這是我們之間最后一點聯(lián)系了。

    秦子墨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點了點頭，眼圈有些發(fā)紅。他轉(zhuǎn)身，默默地離開了。

    蘇曉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心里沒有恨，也沒有憐憫，只有一種塵埃落定的釋然。

    她轉(zhuǎn)身，重新走入陽光里。清華園的林蔭道上，光影斑駁地灑在她身上。她不再是那個蜷縮在角落、靠算計求生的女孩了。她挺直脊背，步履輕快，眼神明亮。前方的路還很長，或許還會有新的挑戰(zhàn)，但她已經(jīng)擁有了披荊斬棘的勇氣和力量。她抬頭望向湛藍的天空，嘴角微微上揚。她，蘇曉，正奔向?qū)儆谧约旱母鼜V闊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