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雙男主架空
顧清歡&付清明
顧清歡側(cè)過身,他的腦袋靠在了付清明的肩頸上,自己身形的陰影籠罩著付清明。
付清明也抱住了他,似乎想要將自己整具身體的殘缺都用顧清歡的棱角填補完整。
涉及隱秘部位的接觸,付清明也很謹慎,他不像一般人在歡愛的時候會過度放縱,身體由繃緊的狀態(tài)到慢慢放松下來。顧清歡將他箍在懷里,用胳膊圈住他,耐心地等他敞開心扉。
而付清明的哭喘都很痛苦,以至于顧清歡會以為自己是不是活很差,才弄疼了他。
疼痛貫穿了付清明的一生。
就連這個時候也都是痛覺大于快感。
疼痛伴隨他的每次呼吸,他能夠不死卻是上帝的饋贈,所以他無權(quán)在上帝面前對禮物挑挑撿撿。
付清明是個不死者。
明白這個事實,他已經(jīng)浪費了許多時間。
因為一場奇怪的瘟疫,有很多人死去,包括他的父親。母親在他十三歲那年生日,買了一個大得超乎平常預(yù)算的蛋糕。
然后,也許是有征兆的,母親讓他在吹蠟燭前回答他:清明,你想要許什么樣的愿望
清明是他的名字,很遺憾,旁人經(jīng)常通過這個名字導(dǎo)向錯誤的認知,認為他的生日在清明節(jié)。
實際上,他的生日并不在那一天。
清明近乎遺忘了那個愿望,但那個愿望本應(yīng)該會是希望父親活下來,他病得很重,快要把肺咳出來。
父親含糊的話語里也充滿了譫妄之說,他經(jīng)常把一件事顛過來倒過去得重復(fù)很多遍。這些句子支離破碎,像被黑色枝椏劃破了的在風(fēng)中嘩嘩作響的白色塑料袋。
母親滿臉疲憊地看著他吃下蛋糕,清明想她一定有很重要的話要說給自己聽,但是他似乎只記得那一句問話。
以及他閉上眼睛,無聲許下的愿望:我想我們都能活下去。
許下這個愿望,他和母親接著聊了會兒天,他很快就因為一陣一陣的劇痛而昏厥。
醒來即是知道母親在蛋糕里摻雜了過量的藥粉,足以致死,母親隨后吃下了蛋糕,邁向了死亡。而病重的父親也早已經(jīng)死去。他病死在他生日前,他的母親向他隱瞞了這件事。
為什么要隱瞞那樣我的愿望不就是本不可能實現(xiàn)的了嗎
他的疑問卻并不是母親為什么要在蛋糕里添加有毒的粉末。實際上,他并不恨母親這個舉動。即便那時候的陣痛深入骨髓,讓他渾身發(fā)冷。
一種像是有什么將要從軀殼里破殼而出的創(chuàng)痛,抑或許是靈魂被撕裂后掙脫身體的感覺。
那一年他同時失去了父親和母親。
而他很遺憾的,沒有死成。
他被醫(yī)護人員救起,醫(yī)院的人把他活下來稱作奇跡,和上帝的仁慈相提并論。
他醒來的時候,就是在醫(yī)院附屬的研究所里。于是他理所當(dāng)然地被研究所的人員收養(yǎng)。
研究員的人每天都為了一些患者的醫(yī)用數(shù)據(jù)指標(biāo)上升或者下降而焦慮地奔走相告。是一群他應(yīng)該恨,但他卻恨得不完全的人。
那時候的人們,因為瘟疫的原因人口銳減。人人自危,醫(yī)院里擠滿患者,死亡如影隨形。
只是他某一天被告知,也許你能拯救他們,用你身上治愈一切的秘密。
那個研究員似乎很忐忑,他覺得應(yīng)該由更正式的人員告訴他,他的體內(nèi)有一種神奇的物質(zhì),經(jīng)檢測擁有加快患者康復(fù)的效果。
他似乎聽懂了。研究員悄悄問他,肯定是想從他這里獲得什么,一個準(zhǔn)許,或是一個機會。
于是他答應(yīng)獻血,只要不多的血液就可以為他自己換得不少的好處。比如更多的優(yōu)待,充裕的金錢和難得的自由。
但,如果他血液里真的有那種物質(zhì),他是不是本可以救下病重的父親救下一口一口咀嚼著蛋糕的母親
于是他問那名研究員,那么,我以前身體里有這種物質(zhì)嗎得到的卻是一個讓他有些失望的答案:
呃,這個要調(diào)取你以前的患者記錄。五年前啊,我那個時候還沒上這里工作。
他心下了然,這個研究員不知道的有很多,卻意外地知道他身體的秘密,更像是受人所托,被那里的人們派來試探他對此事的態(tài)度。
他并不知道人們即將面臨著什么,而他又將失去什么。
因為他一度認為他已經(jīng)一無所有,所以不會再失去,直到——
他遇見了一個人,擁有了一段與他一起共事的短暫時光,然后就像想要握住指縫間流淌的水流。他想要顧清歡留下,但是顧清歡卻和那水流一樣,狡猾地從他指縫間溜走。
他是那些人特派的研究員,他與清明交談。他總想要從清明只言片語的描述中,試圖找尋出付清明豐富的精神世界。
他很健談,還很擅長在多人講話的時候活躍氣氛,引入一個又一個話題,和付清明不一樣。
但這種感覺是羨慕嗎,還是其他什么,他說不清楚,也不便置喙。
顧清歡不僅研究付清明的身體,還研究他的心理。似乎為了應(yīng)證付清明內(nèi)心的猜測,他于那天鄭重地告訴清明:
我想你應(yīng)該有權(quán)利知道:你的身體內(nèi)部在發(fā)生一種讓我們現(xiàn)有的科學(xué)技術(shù)難以解明的變化。很遺憾,這種變化可能是往好的方向,也可能會往壞的方向發(fā)展。
最近的影響會是你的面貌和身體機能會維持在這個年齡段的水準(zhǔn),此后一直不變。
清明點點頭,他聽得很清楚,但是他自己卻不能完全接受。那么我會一直18歲嗎那我的血液里也會有能使人永葆青春的成分
清歡也看出了清明的疑問,眨了眨眼睛,用他認為盡可能平常的語氣說:其實這是你的身體的自我防衛(wèi)措施……你知道嗎,五年前,你就應(yīng)該死了。
清明并不感到特別意外,而是等著他的下一句話。
只是顧清歡的呼吸聲略顯悠長,然后是一聲重重的嘆息。
你大概率死不了。但目前研究也不好說,這個死不了的極限是哪里。
他隨后露出了皺著眉頭的微笑,像是清明作為不死者,很讓他困擾又很讓他引以為豪。
清明當(dāng)時嗯嗯地應(yīng)了一聲,而顧清歡似乎忽略了他的附和,轉(zhuǎn)而說:我還是喜歡你之前的拘謹�,F(xiàn)在顯得……我們太熟了,很多話都摻雜了一些個人情感,這不大好。
他故意拖長的語調(diào)讓清明有些無所適從。后來清明得知顧清歡習(xí)慣抽煙,只是遇到自己的時候戒煙了。因為清明不喜歡,聞見味道就會咳嗽,也不管是不是真的要咳。
清明想那個時候他大概率是煙癮犯了。所以他好像渾身不得勁,說話慢條斯理地像是回到了抽煙時吞云吐霧的那種狀態(tài)。
畢竟他使顧清歡改掉了抽煙的習(xí)慣,他卻沒有任何要懺悔的意思。
顧清歡說付清明很有幽默風(fēng)趣的潛質(zhì),付清明卻想剛剛那句話就僅僅是一個有關(guān)他的話的反駁而已。
他沒有什么幽默細胞。
后來的事,他們都了然于心,也都不便談起。
研究院的一個分部因為出了事,被強行關(guān)停,里面的東西都被毀損,連帶著死了幾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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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清明不在其中,但是顧清歡卻懷疑事故的原因是因為自己跟付清明走得太近的原因,所以自那以后故意疏遠了付清明。
但是他仍舊非常關(guān)注付清明,只不過委托了其他人來監(jiān)視。
付清明對這種突如其來的變故很敏感,談話在進行到這里時,他一句話都不肯往下吐露。
他也有害怕的東西。
怕失去誰,各種意義上的失去。
研究院那個分部發(fā)生的事,他從來都不向做記憶手術(shù)的醫(yī)生敞開心扉。
就因為那是充滿了痛苦掙扎的一段時間,他似乎本人竭力隱瞞這段經(jīng)歷。
但何恢宏知道,對于他這種情況,能提出一個合理的建議是一個。
首先,我必須告訴你,記憶清除的手術(shù),只能清除特定時間段的記憶。
這段記憶不會說是一個很長的記憶,所以你要好好考慮考慮你會忘記些什么……另外涉及個人隱私的記憶,都會模糊化處理。我們是完全看不到的。
付清明似乎露出了一個困擾的表情,他蹙著眉,像是在忍受什么又像是在考慮。
其次,記憶清除會帶來記憶的紊亂,可能會有一定的副作用,比如你偶爾可能會突然斷片,大腦一片空白。
付清明緩和了一下,說:這于我而言,并不是不能接受。
最后,為了防止上述情況出現(xiàn),你后悔做了這個記憶清除的手術(shù),我會給你的記憶一段備份,備份我存儲在一個儀器里。你可以用你錄下的我們的交談內(nèi)容,作為以后來向我拿回記憶的依據(jù)。
付清明一開始就有所準(zhǔn)備地把何恢宏所有說的話錄了下來。
這份記憶,主治醫(yī)生必須審視過,并確保里面沒有任何危害的內(nèi)容,才能封存。
所以何恢宏有沒有后悔做了付清明這場記憶手術(shù)的主治醫(yī)生,大家眾說紛紜。
因為太過扭曲不真實,上面的人一度認為這份記憶摻假。
直到何恢宏對上顧清歡的視線,他的眼睛里眸光不定,笑意不達眼底地讓他守口如瓶。否則他會委托其他人用其他不常規(guī)的手段讓何恢宏保守秘密。
記憶里的是一片慘白的研究室,里面付清明是手術(shù)臺上的常客,他的身上插滿輸液管,生命體征經(jīng)常一會兒維持在很好的水平,一會兒又忽然變得呼吸微弱,額頭沁出了星星點點的汗珠。
儀器閃爍的燈光,映襯得付清明面色更加蒼白。他似乎接受了實驗,所以必須要經(jīng)歷這種疼痛。從他身體里提取出活性的因子的過程,就是這樣的痛苦。
記憶能看到顧清歡在旁觀,他并不是這場手術(shù)的主持者,但他也依舊到場,以一種常有的認真目光盯著顯示器的屏幕。
他是在確認什么,還是在觀察什么
不從知曉,只有顯示器在忽閃忽暗。
顧清歡只對著屏幕看了一會兒就離開了。周圍的時間在緩慢流逝,像凝滯了一樣變成濃稠的液體。
在場的一個人,突然地,取出了盛滿液體的針管,那個人戴著口罩和護目鏡,他似乎只是想要趁此機會向付清明的體內(nèi)注射什么。
細細的針管刺入肌膚的時候,過了一會兒。付清明像從一個噩夢中驚醒了一樣,眼睛睜開,伸出手鉗制住了那名人員的胳膊。
他的力氣比顧清歡想象中的要大,也可能是出于求生的本能反應(yīng),他把空針管一把奪過。
對方的反應(yīng)顯然很震驚。怎么會……
話沒有說完,付清明就用針尖劃破了他的喉嚨,血噴濺出來,付清明比他還要恐懼自己的所做所為,他驚呼了一聲,卻死死地卡住對方咽了氣的脖頸。
顧清歡推開門,他可能預(yù)見了這起襲擊,很失望地盯著那個按捺不住想要殺死付清明卻自取毀滅的人。
付清明的第一反應(yīng)很有趣,他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有些迷茫無助。
顧清歡讓人檢測出針管里殘留的有毒物質(zhì),劇毒而且生效很快。要不是付清明本身不死的特性,他大概幾條命都沒了。
案件就是顧清歡忙前忙后擺平的。付清明很感謝他,但同時付清明也感覺到了哪里有問題。
顧清歡不可能對襲擊毫無察覺,他可能還縱容了此次事件發(fā)生。
付清明很少會生氣,但他仍然選擇了保持緘默。
顧清歡清楚地感覺到上面的人分成了兩派,一派是希望付清明配合實驗,助力他們提取能夠治愈的因子。
一派是不希望他能夠一直活著,所以想方設(shè)法地想要殺了他。一方暗中保護他,上面的場景就發(fā)生在保護百密一疏的時候。
不希望他一直活著,是因為此前瘟疫的病毒一直在變異,每次他們利用他研究出新的制藥就很快病毒會異變。
上面的人有的陰謀論認為一切的源頭是像病毒一樣會在體內(nèi)擴散的藥物內(nèi)不知名的成分,這種成分就是他體內(nèi)能夠治愈一切的因子。
至于付清明,他不怕死,但他還會感到痛,所以還沒有痛覺不靈敏的時候,他會盡量避免無用的死亡。
而顧清歡,大概率知道那一派混進來了,所以趁他們有所行動的時候先順藤摸瓜再一網(wǎng)打盡。
但付清明對顧清歡的態(tài)度有所改觀,他以前就認為母親會希望自己死掉,是因為死了才是解脫,就不必忍受生的痛苦。這個觀念根深蒂固。
顧清歡卻瞻前顧后地維護他。
就好像母親是錯的一樣。
顧清歡苦笑了一下,他即便不會讀心,他也有付清明在生氣的眼力見。
盡管顧清歡不能全然理解付清明生氣的原因,你想家人了是嗎
付清明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從難挨的寂靜無聲中,內(nèi)心掙扎著說出一句話:……我想死。
這下輪到顧清歡安靜了,他隨后聽到付清明鼻翼翕動的聲音:……
付清明背過身,纖長的眼睫微微顫動。
顧清歡也就這個時候說了很多安慰他的話:死亡不是結(jié)束也不是解脫。坦然面對其他人的死是一個人的必修課。
邁過死蔭,時間沖淡一切,而治愈一切的只能是你自身……而不是其他任何東西……抱歉,我又自顧自地說了很多。
付清明的目光忽閃了一下:如果再早幾年我們遇見彼此,我大概會選擇和你共度一生。
顧清歡側(cè)過身,他的腦袋靠在了付清明的肩膀上,然后緊緊抱住了付清明。付清明也回抱著他,似乎想要將自己整具身體的殘缺都用顧清歡的棱角填補完整。
涉及隱秘部位的接觸,付清明也很謹慎,他不像一般人在歡愛的時候會過度放縱,他的哭喘都很痛苦,以至于顧清歡會以為自己是不是活很差,才弄疼了他。
疼痛貫穿了他的一生。
就連這個時候也都是痛覺大于快感。
只是顧清歡之后就選擇了退居幕后。他不再試圖打攪付清明的生活,因為付清明也只是暫時需要慰藉,他這個人本身并不期待任何人的救贖。
何恢宏已經(jīng)在著手準(zhǔn)備了,他并不喜歡顧清歡威脅人辦事的態(tài)度,但他也確實欠顧清歡一個人情要還。記憶的內(nèi)容他無權(quán)查看,但就算這樣,顧清歡的態(tài)度也十分反常。
等做完記憶手術(shù),差不多付清明就可以徹底脫離研究院了。
何恢宏覺得這是個爛攤子,他受夠爛攤子了。林澄依就夠讓他感到頭大的。第一次遇見林澄依的時候,林澄依站在天臺上,站在風(fēng)口,張開雙臂,像是想要擁抱迎接新生一樣。
但是何恢宏還在用言語挽留他,即便是生活在夢里,一直墜落,也會感到失衡而驚醒。,說了很多的話。
林澄依搖頭露出很受傷的表情,說因為他不相信他,所以一直在勸阻。
林澄依露出了一個恬然的微笑,說:那就讓這場夢抵達現(xiàn)實的邊緣�;钪敲詨�,而死去才是醒覺。
何恢宏想他們有些時候搞不清楚夢和現(xiàn)實的區(qū)別。
但是好歹林澄依現(xiàn)在不想死,只想賴活著。
付清明可是給他一種隨時都能從樓上一躍而下的那種感覺。畢竟誰會默許加諸自身的人體實驗
那就是他還很冷靜自持,但是隱隱地瘋了。
何恢宏辦事是四平八穩(wěn)的類型,他接手推廣的記憶手術(shù)也很成熟了。
應(yīng)該不會有意外。
顧清歡心里是這么想的,但他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憂慮。
上面的人想要付清明永遠生活在他們的監(jiān)控之下,顧清歡想這樣持續(xù)不間斷的盯梢遲早會把付清明逼到墻角。
付清明不會喜歡的。
顧清歡陡然意識到自己開始從思考這樣做會不會對自己有利,一步步地變?yōu)樗伎歼@樣做付清明的感受會是怎樣。
顧清歡微笑默嘆了一聲,誰讓他認定了付清明有利用價值,自己就會一直纏著他,不輕易放過他。
但是顧清歡時常會想,為什么付清明會同意用自己的身體來制取相應(yīng)的藥物。就因為他們理念一致,都想要造福人類這真是讓顧清歡哭笑不得。
顧清歡翻來覆去地查看過付清明的身體數(shù)據(jù),毫無疑問他是人類,應(yīng)該沒有超越生死的可能。但是他就是活了下來,從瘟疫開始的時候,活到了病毒多次變異的現(xiàn)在。
也難怪上面的人會把付清明當(dāng)作病毒的源頭,他身上有太多的謎團是現(xiàn)有的技術(shù)無法破解的。
顧清歡通過秘密的渠道知道上面的人有這樣的想法,想要扶植付清明為新生人類的代表,代表他們展現(xiàn)攻克瘟疫難題的成果。
不,他即是這成果本身。
但是想要利用好這項成果,需要的不僅是耐心,還要有足夠的野心。
顧清歡二者兼有。
他很快穩(wěn)住了付清明風(fēng)雨飄搖的內(nèi)心,并且在付清明因為實驗頻率加快,對一切都感到陣痛的時候,給了付清明慰藉。
但這種慰藉在失去的時候,反而如跗骨之蛆折磨著付清明。
過多的疼痛,像滑膩的銀蛇吐著細長分叉的信子,游走過全身。每當(dāng)付清明對自己的付出,感到猶豫遲疑的時候,他就會想到那場火災(zāi)。
所以他必須忘掉。
發(fā)生在記憶手術(shù)之前的那場不小的火災(zāi)。
死了幾個人。
一切都要從研究院的撫養(yǎng)制度談起,付清明被顧清歡撫養(yǎng)長大。在付清明成年以后,就要負責(zé)另一個孩子的成長。
那個孩子叫伍寧。
付清明十八歲的時候,伍寧十一歲。
過了五年,付清明還是十八歲的樣子,一點也沒有變過。
付清明始終不肯提起那天發(fā)生的事,其他被困火場的人也已經(jīng)不在了。
伍寧第一次觸碰到付清明手的時候,就跟付清明說:我看不到東西,但能感覺到你手心很溫暖,好暖和。
付清明看著他,有殘疾的孩子更容易被拋棄,他嘆了一口氣,顧清歡又在他耳邊耳語了一些伍寧的情況。
研究院分部起火的那一個月,顧清歡被上面的人調(diào)到了本部做演說。付清明跟伍寧在研究室的一隅,他在給伍寧讀書里的故事。
他們先后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伍寧拽住付清明的衣袖。研究室的部分器材開始燃燒,他帶著伍寧直奔研究室的門。
但是,門被誰鎖上了。
器材爆裂開來的聲音夾雜著火苗上竄升騰的情狀,伍寧驚恐地尖叫了一聲,付清明下意識地用自己的全身護住伍寧。他奮力拍打著門,握住門把手拼盡全力。但是無人應(yīng)答。
付清明的頭有些脹痛,他似乎不能思考問題了,眼前閃過老式電視機熒幕壞掉的雪花,在陷入昏厥前,他想的唯一一件事是:把伍寧保護住。
但是最后醒來的時候,他的身上布滿燒傷的疤痕,死去的皮肉黏連在衣服上,衣服的纖維也快要燒化。痛得快要再度昏過去。但是他沒有死,甚至紅紫色的傷處正在長出新的蒼白皮膚。
伍寧被他保護住了頭部,但是因為有毒氣體的過量吸入,已經(jīng)沒了呼吸。付清明放下他,用殘存的衣服布料裹起他。
快要將他扭曲的恨意促使他離開燒成焦灰的地方,他每走一步,身上的血肉就因為牽動而疼痛欲裂。
他像個死神帶不走的怪物,形同鬼魅。
門的材質(zhì)因為大火脆化了。沿著邊緣焦黑了一片。火勢還在蔓延,照著趨勢下去會一直到這連著的幾間研究室全部化為廢墟。
付清明把燒化的門大力撞開,他將伍寧帶了出去。門外的長廊也被火焰燎灼,整個地方像一片死寂的墳?zāi)埂?br />
他因傷勢走不了太遠,但是只要能將伍寧帶出去,他就會覺得好過一點。
上面的人對這場事故的評估是有不法分子在研究院投放危險易燃化學(xué)品。但是具體的情況因為投放的人也死在大火中而被草草掩蓋。
顧清歡已經(jīng)很疲倦了,他知道不少事,但是沒有一件適合告訴現(xiàn)在的付清明的。
他沒時間陪上面的人玩貓鼠游戲。
而付清明也快到心理承受的極限了。
付清明同意了顧清歡提請加快研究進度的事,他愿意為實驗獻出自己的全部身體。
顧清歡大為驚訝,付清明不是那種自暴自棄的類型,付清明估計是想要把涉及那件事的人順藤摸瓜都找到。
但這樣太不劃算了。
因為實驗進展很痛苦,給付清明的機體帶來的損傷不亞于那次的燒傷。
他恢復(fù)得很快,只留下了淺淡的疤痕。再過幾年,就連疤痕也看不到了。
顧清歡沒告訴付清明經(jīng)他調(diào)查過后,伍寧是上面的人安排的,就像一個隨時會自爆的炸彈,很危險,但是還是很可惜,被利用了。
顧清歡跟付清明談心,問他以后的想法。
付清明卻坦言只要是能讓他忘記過去的辦法,他都樂意嘗試。至于以后,以后的事誰知道呢。
顧清歡表示理解,記憶手術(shù)以后,顧清歡就縮減了跟付清明的接觸時間。
付清明如愿以償?shù)赝袅俗约哼^去的五年。那五年就像一段藏在迷霧里的時間,捉摸不透。
顧清歡開始想象付清明像普通人的一生,抑或者,付清明回到了平常的生活,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身影單薄,隔著來來往往的車輛和人群,他滿面微笑,向自己揮手的樣子。
但是回不去了。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必須把付清明當(dāng)作一樣稱心如意的武器,善加利用。
直到最后一刻,也許吧。
在付清明的協(xié)助下,實驗進展得很順利,最新一批藥物也投入市場。
上面的人經(jīng)過那次他們特意的引蛇出洞后也安分了許多,但也只是暫時蟄伏。
付清明走在林蔭道上,樹林枝椏縫隙的粼粼陽光斑駁陸離。他很久沒有呼吸過研究院以外的空氣,都快要忘了這種讓人感到幸福油然而生的感覺。
你應(yīng)當(dāng)看看研究院以外的世界。你都快要忘掉了吧。顧清歡的聲音從付清明耳畔響起,他轉(zhuǎn)身,望向顧清歡。
這樣難得的時間,在付清明永恒的生命里像是整個平靜水潭中漾起的漣漪,彌足珍貴。
顧清歡爭取到了這個機會,他就給了付清明,想也許付清明想要的自由就是這樣。
但其實付清明現(xiàn)在最想要復(fù)仇,他想要傷害過自己的人至少經(jīng)歷過自己同樣的痛苦。盡管,在經(jīng)歷過等量的疼痛后仍然能活下來的人寥寥無幾。
所以付清明有時間還是回到了那個研究院,這讓顧清歡大為不解,就好像他迷戀那時候的疼痛一樣。
他們相處的最后一段時間沒能做到心意相通。
付清明幫顧清歡掃清了前方的障礙,讓他可以成為話事人中的一員。
顧清歡也給了付清明自由。
但,是他結(jié)束了一切的謀劃,最后的計劃是自己的死。他做足了準(zhǔn)備,用自己的死為付清明成為新的話事人造勢。
只要付清明還按照他安排的一切去做,那他就是雖死猶生。他狡黠地給付清明安排好了一個不死的人可以一直完成的任務(wù),然后去死。
顧清歡飲下了含有毒藥的香檳。死在一個深夜。
也決定死后給付清明流離失所的一生。
付清明用自己永恒不滅的時光尋找顧清歡,他混跡人群中,全然感覺不到疲倦。他總有辦法能找到顧清歡,找到自己生命最大的謎題的答案。
只是好像哪里都沒有顧清歡的蹤影。
付清明也只是有點失望,他固執(zhí)地認為顧清歡藏起來了,不愿意見自己。
所以才……
由于顧清歡的死訊被封鎖了。付清明只能從一次又一次尋找的碰壁中察覺一二。
他是不是不在了不,他一定是在某個地方等著自己。他得找到顧清歡。就讓他無限的生命里有一點念想吧。
可種因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