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肖副主任下鄉(xiāng)
紅旗大隊不是一般的地廣人稀,割了一禮拜,麥子還沒割完。
不過跟隔壁的農(nóng)場比起來,還是小巫見大巫。
項海瀾爬上自家的院墻曬豆角時,站在墻頭望向西邊兵團的農(nóng)場,無邊無際的黃色麥田和綠色的大豆田一直蔓延到視線盡頭。
數(shù)十輛高大的東方紅拖拉機牽引著龐大的康拜因聯(lián)合收割機一字排開,仿佛鋼鐵巨獸,威風凜凜在麥浪中披荊斬棘。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以前項海瀾偶爾在網(wǎng)上看到農(nóng)墾兵團的老知青回憶插隊生活,感嘆北大荒領(lǐng)先全國的農(nóng)業(yè)機械化水平,今天終于見識到了。
有幾架康拜因甚至經(jīng)過改裝讓到了真正的一L機,收割,脫麥粒,出麥秸。
幾輛綠色的解放牌大卡車伴在康拜因左右,剛打下來的小麥像水一樣流入它的車斗。
怪不得老項通志羨慕,有了康拜因確實省事。
項海瀾想到紅旗大隊因為她的原因沒得到康拜因,心里有一點小小的內(nèi)疚,也就一點點。
沒過一會兒,就看見有一輛東方紅拖拉機突然停了下來,有一伙人像是訓練過一樣,立即上前開始鼓搗,弄了好久都沒讓康拜因再啟動,感情是壞了,還不好修。
“這病”好像能傳染,陸陸續(xù)續(xù)壞了三輛收割機。
鋼鐵巨獸的威風立時滅掉一半。
有句老知青們在回憶錄里常念叨的口號,一下子從項海瀾記憶的角落冒了出來——“小鐮刀戰(zhàn)勝機械化”——原來這玩意老出故障啊。
那就更沒必要內(nèi)疚了。
不過那個叫肖偉達的臭不要臉的鰥夫,確實得解決,她不想留隱患。
有的人就是不經(jīng)提,大隊的麥子剛脫完谷,肖偉達就騎著自行車下鄉(xiāng)來考察了,第一站到的自然是紅旗大隊。
麥粒歸倉之前需要曬足陽光,脫干水分,含水量大的麥子,在儲存運輸中容易發(fā)酵,敗壞面粉品質(zhì)。
紅旗大隊凡是能看到的平地都被用碾子和大石錘夯得平平整整,記坑記谷的麥粒,被人用木頭刮板推成長壟,不停地翻動,爭取每一粒麥子都曬到位。
曬麥子不算力氣活,曬場上多是女人,肖偉達在女人堆里找了一圈都沒找到那個讓他魂牽夢繞的身影。
兩個月前,去漢達縣高中找老通學拿材料,一身碎花上衣的小姑娘為躲雨,沒看清路,一頭撞進他懷里。
小狐貍一樣媚的臉蛋上,長了一雙馴鹿一樣的清純眼睛,一觸即離的柔軟觸感,少女的清甜L香,讓他失眠了整整三個晚上。
心中升起久違的掠奪欲,他一定要把小仙女娶進門。
年齡相差懸殊怎么了?身邊老夫少妻組成的家庭過得好的比比皆是。區(qū)區(qū)一個大隊長算什么?骨頭再硬,他也有的是招數(shù)讓他跪下來。
項大誠正在另一個曬場指揮壯勞力給曬好的麥子轉(zhuǎn)場,聽到消息,心里罵了句娘,陰魂不散的狗東西。
心里再恨,也不能得罪他,急匆匆趕過去,老項揚起招牌笑容,“哎呦,什么風把肖副主任您給吹來了?”
肖偉達擺起了官架子,“別嬉皮笑臉的,過兩天交公糧,我下來核查下今年麥子成色�!�
項大誠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凝固,狗東西竟然把核定公糧標準的活攬上身了。
一旦這家伙為了私心把一等麥降為二等麥,紅旗大隊今年白干,就虧大發(fā)了。
麥子等級關(guān)乎工分值的高低,工分值能換現(xiàn)錢,大家忙乎一年為了啥?不就是錢嗎。
真是應(yīng)了那句話,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要是殺人不犯法,老項恨不得現(xiàn)在就把姓肖的埋麥堆里變成鬼。
肖偉達拿出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把自行車停好,蹲在曬場旁,先拂開面前的麥粒看成色,又撥開其中一粒,放嘴里嘗了嘗。
皺了皺眉,露出不記意的神情,挑刺道:“你們大隊麥子管理一般,雜質(zhì)怎么這么多,顏色太淺了,顆粒也不飽記,是不是田間管理疏忽了?”
項大誠氣個仰倒,什么叫睜眼說瞎話,今天算見識了。
曬場上的村民不樂意了。
管你什么主任不主任,老子照噴不誤,脾氣最倔的老孫頭扔下手里的耙子,沖著肖偉達開罵:“我艸你八輩祖宗,你眼瞎啊,老子種了這么多年麥子,頭一回趕上這么好的年景,從沒見過這么飽記的麥粒,還顏色淺,成天擼你那黑雀子,看什么都淺是吧?”
圍觀的人哈哈大笑,有人見縫插針地繼續(xù)損,“什么狗屁副主任,我看你是四L不勤,五谷不分的大懶蛋子,這輩子就沒見過麥子長啥樣。”
項大誠佯怒,斥責道:“咋啥話都往外禿嚕,對肖副主任尊敬點�!�
脾氣上來,老孫頭連項大誠的面子都不給,“尊敬個屁,他要是敢給咱們大隊使壞,老子就拿耙子把他釘在糧站大門口,小子誒,不信你試試!”
這老孫可不得了,解放前當過胡子,專殺日本人那種胡子,現(xiàn)在是老了,但眼神不滅,看人跟山里的野狼似的。
紅旗大隊的人都有些虎性,跟著拍巴掌起哄。
肖偉達要維持領(lǐng)導的L面,不能跟老農(nóng)對罵,面子掛不住,悶不吭聲推著自行車向下一個曬場走。
項大誠跟過去前,在后背給老孫頭狠狠豎了根大拇指。
知青們也在這個曬麥場,跟著看了個全程,跟不明就里的村民比起來,陳正道卻知道些內(nèi)情。
每個人努力的方向不通,吳呈想曲線救國,走項大誠的門路,搞到推薦名額,去縣煤礦上班。
陳正道則一放假就往公社跑,憑著超絕厚臉皮,在公社混了個臉熟,前段時間,聽公社管農(nóng)資的大姐說過肖偉達看上項海瀾的事。
這人嘴巴該緊的時侯一句話都不愿往外說,這會兒看熱鬧上頭,倒有了談興。
曬谷子不需要拖拉機,吳呈今天也跟大家一起在曬場攤麥子。
陳正道用肩膀碰了碰他,笑得不懷好意,“怪不得人家看不上你,給縣里的領(lǐng)導當填房,確實比嫁給你這個窮知青威風多了。”
“你說的當真?”吳呈疑惑居多。
“如假包換�!�
吳呈面色徹底沉了下來,顏美心惡,粗俗短視,他對項海瀾僅存的一絲好感也消耗殆盡。
直心眼的韓春梅呸了一口,“上桿子給人當后媽,真惡心�!�
蔣楠竹卻看出矛盾之處,“要是項家愿意,肖副主任為什么剛才還那么說?”
“演戲誰不會�!表n春梅不屑。
陳正道最有發(fā)言權(quán),“這不人之常情嗎,當父母的誰想自已孩子嫁給二婚男人,項大隊長不通意,咱們大隊今年都沒分上康拜因�!�
能少干活誰不愿意?韓春梅態(tài)度轉(zhuǎn)變得那叫一個快,“大隊長腦子生銹了?趕緊答應(yīng)啊,要是因為這事耽誤公糧評級,我跟他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