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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一章

    1974年的春天來得格外遲,院子里的老槐樹才剛剛冒出嫩芽,泡芙蹲在樹下,用一根枯枝在地上無意識地劃著圈。她穿著打滿補丁的藍布衣裳,袖口已經(jīng)磨得發(fā)白,手腕上還有幾道紅痕——那是昨晚大伯母擰的,因為她偷懶沒把水缸挑滿。

    死丫頭,又偷懶!尖銳的罵聲從堂屋傳來,泡芙渾身一顫,迅速站起身,卻因為蹲得太久眼前發(fā)黑。她扶住樹干緩了緩,快步走向廚房。

    大伯母王秀蘭正叉腰站在灶臺前,那張刻薄的臉上寫滿不耐煩:磨蹭什么呢趕緊把豬喂了,再去自留地摘點菜回來!她瞥了眼泡芙纖細的手腕,冷哼一聲,養(yǎng)你這么大,連點活都干不利索,白吃白喝這么多年!

    泡芙低著頭不說話,默默拿起墻角已經(jīng)見底的豬食桶。她知道反駁只會招來更惡毒的謾罵甚至毆打。自從父母在六年前那場事故中雙雙離世,七歲的她就被迫住進了大伯家。名義上是親戚照顧,實際上她不過是這個家的免費勞動力。

    走到后院豬圈,泡芙機械地將所剩無幾的豬食倒進槽里。兩頭瘦骨嶙峋的豬立刻爭搶起來,濺起的泔水弄臟了她的褲腿。她沒在意,只是盯著自己粗糙的雙手發(fā)呆。

    要是爸媽還在...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掐滅了。六年來,她早已學(xué)會不去想那些徒增傷痛的如果。

    喂完豬,泡芙挎上竹籃準(zhǔn)備去自留地。經(jīng)過堂屋時,她聽見大伯母正在和大伯說話。

    那死丫頭十六了,該給她找個人家了。大伯母的聲音壓得很低,但泡芙還是聽清了,老劉家那個瘸兒子愿意出三百塊彩禮...

    泡芙的心猛地一沉,腳步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她才多大再說老劉家那小子...大伯的聲音有些猶豫。

    十六還小我十六都嫁給你了!大伯母打斷道,再說了,她吃我們的住我們的,總得回報點什么。老劉家條件不錯,瘸點怎么了能干活就行!

    泡芙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嘗到血腥味才松開。她輕手輕腳地離開,生怕被發(fā)現(xiàn)偷聽。走在去自留地的土路上,她的心砰砰直跳,既憤怒又恐懼。

    老劉家的瘸兒子她見過,三十多歲,脾氣暴躁,前一個老婆就是被他打跑的。大伯母這是要把她往火坑里推!

    自留地的菜長得稀稀拉拉,泡芙機械地摘著菜葉,思緒卻飄回了兩個月前那個改變她命運的夜晚。

    那晚她餓得睡不著,偷偷溜進廚房想找點吃的。剛摸到半個冷饅頭,就聽見大伯母的腳步聲。慌亂中她躲進了米缸后的陰影里,心跳如鼓。就在這時,她眼前一花,竟然進入了一個奇怪的空間——大約十平米大小,四壁泛著柔和的銀光,空氣中飄著淡淡的桂花香。

    泡芙驚呆了,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人又回到了廚房。大伯母推門進來,罵罵咧咧地拿了什么東西又離開了。確認安全后,泡芙試著集中精神,再次進入了那個神秘空間。

    經(jīng)過幾天的試驗,她發(fā)現(xiàn)這個空間可以隨著意念自由進出,還能儲存物品,放進去的東西會保持原樣。更神奇的是,空間似乎能隨著她的使用慢慢擴大,現(xiàn)在已經(jīng)接近十五平米了。

    這是老天爺給我的禮物嗎泡芙摘完最后一把青菜,擦了擦額頭的汗。自從發(fā)現(xiàn)空間后,她就開始有計劃地往里面轉(zhuǎn)移東西——先是自己為數(shù)不多的私人物品,然后是被大伯母霸占的父母遺物。

    回到大伯家,泡芙把菜交給大伯母,又被指使去挑水。她默默拿起扁擔(dān)和水桶,走向村口的老井。路上,她注意到大隊部門口貼了新的告示——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報名通知。

    一個大膽的想法突然在她腦海中閃現(xiàn)。

    挑完水已經(jīng)是傍晚,泡芙累得腰都直不起來。晚飯照例是最稀的粥和咸菜,她分到的碗里米粒都能數(shù)得清。吃完飯,大伯母命令她燒水給全家人洗腳,這是每天的固定節(jié)目。

    等所有人都睡下后,泡芙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自己那個陰暗潮濕的雜物間。說是房間,其實就是用木板在柴房隔出的一小塊地方,連窗戶都沒有。她點亮偷偷藏起來的半截蠟燭,從床板下摸出一個小布包。

    布包里是她這些年來偷偷攢下的財產(chǎn)——母親留下的一對銀耳環(huán)、父親的一塊舊懷表、幾張發(fā)黃的全家福,還有她省下的五塊三毛錢。這些都是趁大伯母不注意時從家里搶救出來的,現(xiàn)在都安全地存放在她的空間里。

    泡芙輕輕撫摸著懷表,表蓋里是父母年輕時的合影。父親英俊挺拔,母親溫婉秀麗,兩人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這是她關(guān)于父母最珍貴的記憶。

    爸媽,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泡芙低聲呢喃,眼淚無聲地滑落,大伯母要賣了我...我要離開這里。

    她擦干眼淚,決定實施那個大膽的計劃——報名下鄉(xiāng)。雖然農(nóng)村生活艱苦,但總比被賣給一個暴躁的瘸子強。更重要的是,下鄉(xiāng)意味著離開這個吃人的家,有機會開始新生活。

    第二天一早,泡芙趁去大隊部領(lǐng)農(nóng)具的機會,悄悄找到了知青辦的李干事。

    同志,我想報名上山下鄉(xiāng)。泡芙鼓起勇氣說。

    李干事推了推眼鏡,打量這個瘦小的女孩:你多大了家里同意嗎

    十六了。泡芙早有準(zhǔn)備,拿出偷偷從大伯房間借來的戶口本,家里支持我響應(yīng)黨的號召。

    李干事翻了翻戶口本,點點頭:有覺悟!現(xiàn)在政策鼓勵年輕人到農(nóng)村去,廣闊天地大有作為�。∷贸鲆粡埍砀�,填一下,下周統(tǒng)一體檢,合格的話一個月內(nèi)就能安排。

    泡芙心跳加速,手指微微發(fā)抖地填完表格。走出大隊部時,陽光照在她臉上,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希望的溫暖。

    接下來的日子,泡芙表面上依舊逆來順受,暗地里卻緊鑼密鼓地做著準(zhǔn)備。她用空間一點點轉(zhuǎn)移家里的糧食——今天偷抓一把米,明天藏幾個紅薯。她還找到了被大伯母鎖在箱子里的一些值錢物品:母親陪嫁的綢緞被面、父親收藏的幾本古籍、甚至還有幾張存折。

    這些東西都被她神不知鬼不覺地轉(zhuǎn)移到了空間里。泡芙不是貪心的人,她只拿回本該屬于自己的東西,以及一點補償——大伯母這些年對她的虐待,總該付出點代價。

    體檢那天,泡芙謊稱去鎮(zhèn)上買針線,獨自走了十幾里路到縣醫(yī)院。雖然長期營養(yǎng)不良,但她年輕的身體還是通過了檢查�;丶业穆飞希铺旎牡鼗▋擅X買了一根冰棍,甜滋滋的味道讓她想起小時候父親帶她趕集的情景。

    爸,媽,我要開始新生活了。她在心里默默說道。

    一周后的傍晚,泡芙正在廚房做飯,大隊的廣播突然響起:王泡芙同志,請立即到大隊部領(lǐng)取通知...

    大伯母狐疑地看著她:什么通知你又闖什么禍了

    泡芙裝作茫然地搖頭:我不知道...

    死丫頭,還不快去!大伯母揚起手作勢要打,泡芙趕緊放下鍋鏟跑出門。

    大隊部里,李干事笑著遞給她一紙通知書:王泡芙同志,你被分配到黑龍江省黑河農(nóng)場,下周三出發(fā)。這是光榮的使命,希望你扎根農(nóng)村,為建設(shè)祖國貢獻力量!

    泡芙接過通知書,手抖得幾乎拿不住紙。黑河,那么遠的地方!但她沒有猶豫,堅定地點了點頭:我一定不辜負組織的期望!

    回家的路上,泡芙既興奮又忐忑。她知道最難的部分還在后面——如何面對大伯一家的反應(yīng)。

    果然,當(dāng)她把通知書放在飯桌上時,大伯母的臉?biāo)查g扭曲了:什么你要下鄉(xiāng)誰允許的!

    我...我自己報的名。泡芙努力保持鎮(zhèn)定,這是響應(yīng)國家號召...

    放屁!大伯母一把抓起通知書就要撕,你走了誰干活老劉家的彩禮怎么辦

    泡芙眼疾手快地搶回通知書,退到門口:我已經(jīng)十六歲了,可以自己做決定。再說,下鄉(xiāng)是光榮的事,你們阻攔就是破壞國家政策!這是她第一次正面反抗大伯母,心跳快得幾乎要蹦出胸膛。

    大伯陰沉著臉開口了:丫頭,你這么做不地道。我們養(yǎng)你這么多年...

    泡芙冷笑一聲:養(yǎng)我你們霸占了我家的房子、田地,把我當(dāng)免費勞動力,現(xiàn)在還打算賣了我換彩禮!積壓多年的委屈和憤怒終于爆發(fā),我爸媽留下的東西,我會全部帶走!

    反了你了!大伯母尖叫著撲上來,泡芙靈活地閃開,跑回自己的小屋鎖上門。門外,大伯母的咒罵和大伯的怒吼交織在一起,還有堂弟堂妹的哭鬧聲。

    泡芙充耳不聞,迅速收拾著所剩無幾的行李。其實大部分重要物品早已在空間里,她只需要做個樣子。夜深人靜時,她悄悄溜進大伯母的房間,用偷配的鑰匙打開那個上鎖的樟木箱——里面空空如也,值錢的東西早被她轉(zhuǎn)移了。

    接下來的幾天,泡芙白天被看得死死的,晚上則被鎖在雜物間。但她并不著急,只是靜靜地等待出發(fā)的日子。臨走前一晚,當(dāng)家人都睡熟后,她最后一次使用空間能力,將大伯家糧缸里的糧食、廚房的臘肉咸菜、甚至雞窩里的雞蛋都收了個干凈。

    這是你們欠我的。泡芙對著熟睡的大伯家輕聲說,然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生活了六年卻從未有過歸屬感的地方。

    村口的槐樹下,泡芙回頭望了望這個生活了十六年的村莊。晨霧中,低矮的土房若隱若現(xiàn),雞鳴犬吠聲遠遠傳來。她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向鎮(zhèn)上的集合點走去。

    背包里除了一套換洗衣物外幾乎空空如也,但她的空間里卻裝滿了財富——不僅是那些實物,更有重新掌握自己命運的勇氣和決心。

    黑河的冬天會很冷,但泡芙知道,再冷的冬天也凍不滅一顆終于獲得自由的心。

    北上的綠皮火車噴吐著濃煙,緩緩駛出站臺。泡芙緊貼著車窗,看著生活了十六年的小鎮(zhèn)漸漸遠去,心中涌起一種奇特的解脫感。車廂里擠滿了像她一樣的知青,有人興奮地高聲談笑,有人默默垂淚,空氣里彌漫著汗味、煙味和說不清的復(fù)雜情緒。

    同志,這里有人嗎一個清朗的男聲打斷了泡芙的思緒。

    泡芙轉(zhuǎn)頭,看見一個穿著軍裝的年輕男子站在過道里,指著她旁邊的空位。他約莫二十出頭,身姿挺拔如青松,濃眉下一雙眼睛炯炯有神,軍帽下露出短短的黑發(fā),整個人透著一股干凈利落的氣質(zhì)。

    沒、沒人。泡芙下意識往里挪了挪,給這位軍人讓出更多空間。

    謝謝。軍人禮貌地點頭,將行李放到行李架上后端正地坐下。泡芙注意到他的行李很簡單——一個軍綠色帆布包,外加一個印著為人民服務(wù)字樣的搪瓷缸。

    火車開始加速,窗外的景色飛快后退。泡芙偷偷打量著身邊的軍人,他坐姿筆直,雙手自然地放在膝蓋上,目光平靜地望向前方,側(cè)臉線條堅毅而分明。

    你是去下鄉(xiāng)的知青軍人突然開口,聲音低沉溫和。

    泡芙一驚,沒想到自己的偷看被發(fā)現(xiàn)了,臉頰微微發(fā)熱:嗯,去黑河農(nóng)場。

    巧了,我也要去黑河那邊。軍人轉(zhuǎn)過頭,嘴角微微上揚,我叫向東,是部隊的技術(shù)員,去那邊執(zhí)行任務(wù)。

    我叫泡芙。她小聲回答,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道,王泡芙。說完就覺得自己的介紹傻乎乎的,哪有人專門強調(diào)姓氏的。

    向東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友善地笑了笑:這名字很特別,像外國點心。

    泡芙抿嘴笑了:我媽說懷我的時候特別想吃奶油泡芙,就給我取了這個名。提起母親,她心里微微一痛,但這次沒有往常那么尖銳——或許是因為她終于逃離了那個壓抑的環(huán)境,正在奔向新生活。

    火車突然一個顛簸,泡芙?jīng)]坐穩(wěn),整個人向過道方向歪去。她下意識伸手想抓住什么,卻只抓到空氣。就在她以為自己要摔倒時,一只溫暖有力的手穩(wěn)穩(wěn)扶住了她的肩膀。

    小心!向東的聲音近在耳邊。

    泡芙驚魂未定,另一只手本能地向前一撐,卻按在了一個堅硬而富有彈性的部位——她愣了一秒才反應(yīng)過來,那是向東的腹部。即使隔著軍裝,也能感受到下面緊實的肌肉線條。

    對不起!泡芙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縮回手,臉?biāo)查g紅到了耳根,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她這輩子還沒碰過男人的身體,更何況是這么尷尬的部位。

    向東也顯得有些局促,耳尖微微泛紅,但很快恢復(fù)了鎮(zhèn)定:沒關(guān)系,火車確實有點晃。他松開扶著她肩膀的手,若無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軍裝,你沒事吧

    沒、沒事。泡芙低著頭,心跳快得不像話,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她偷偷瞥了一眼向東,發(fā)現(xiàn)他的表情已經(jīng)恢復(fù)平靜,只有耳根還殘留著一絲紅暈。

    為了緩解尷尬,向東從帆布包里拿出一個鋁制飯盒:餓了嗎我?guī)Я它c干糧,要不要一起吃點

    泡芙本想拒絕,但肚子不爭氣地咕了一聲,讓她更加窘迫。向東善解人意地裝作沒聽見,打開飯盒遞到她面前。里面是幾個雜糧饅頭和幾塊咸菜,雖然簡單,但對經(jīng)常吃不飽的泡芙來說已經(jīng)是很豐盛了。

    謝謝...泡芙小聲道謝,接過一個饅頭。她咬了一小口,粗糙的口感中帶著糧食的香甜。

    你一個人去那么遠的地方,家里人不擔(dān)心嗎向東一邊吃一邊問道。

    泡芙的動作頓了一下:我...沒有家人了。她輕聲說,父母早就不在了。

    向東的表情變得柔和:抱歉,我不該問這個。

    沒關(guān)系。泡芙搖搖頭,擠出一個微笑,反正...我習(xí)慣了。她沒提大伯一家的事,那些糟心事不值得在這美好的時刻提起。

    向東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你很堅強。

    這句簡單的評價讓泡芙鼻子一酸。六年來,沒人說過她堅強,他們只說她命硬、克父母。她急忙低頭啃饅頭,掩飾突然涌上來的情緒。

    火車?yán)^續(xù)向北行駛,窗外的景色從農(nóng)田逐漸變成連綿的山丘。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泡芙得知向東是軍校畢業(yè)的技術(shù)兵,這次去黑河是為了協(xié)助建設(shè)一個軍用通訊站。

    可能要待上半年左右。向東說,那邊條件比較艱苦,冬天最冷能到零下四十度。

    泡芙睜大眼睛:那么冷她只聽說過東北冷,但零下四十度超出了她的想象。

    向東笑了:放心,農(nóng)場會給知青發(fā)棉衣棉褲的。而且...他猶豫了一下,如果你有什么困難,可以到通訊站找我。雖然紀(jì)律嚴(yán)格不能經(jīng)常外出,但幫個小忙應(yīng)該沒問題。

    泡芙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這個才認識幾個小時的軍人,竟然愿意關(guān)照她這個陌生人。她正想道謝,火車突然劇烈晃動起來,伴隨著刺耳的剎車聲。

    怎么回事乘客們驚慌失措地站起來張望。

    向東立刻進入警戒狀態(tài),一只手護在泡芙身前:別慌,可能是臨時停車。

    廣播里傳來列車員的聲音:各位旅客請注意,前方線路臨時檢修,列車將暫停行駛約二十分鐘...

    車廂里響起一片抱怨聲。泡芙松了口氣,這才發(fā)現(xiàn)向東的手還擋在她前面,像一道保護屏障。她偷偷看著他的側(cè)臉,堅毅的下巴線條,微微皺起的眉頭,還有那雙專注的眼睛——他明明只是坐著,卻給人一種隨時準(zhǔn)備行動的感覺,讓人莫名安心。

    我去看看情況。向東站起身,你在這等著,別亂跑。

    泡芙點點頭,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擁擠的過道里。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依然有些發(fā)燙。剛才不小心摸到向東腹肌的觸感似乎還留在指尖,那種結(jié)實緊繃的觸感讓她心跳加速。

    想什么呢!她在心里罵自己,人家是軍人,你在這胡思亂想什么!

    不一會兒,向東回來了,手里拿著兩個冒著熱氣的搪瓷杯:趁停車,去打了點熱水。他遞給泡芙一杯,小心燙。

    泡芙雙手接過,溫暖的觸感從指尖傳來。她小心地抿了一口,熱水順著喉嚨流下,驅(qū)散了初春的寒意。

    謝謝。她輕聲說,不只是為了這杯水,還為這一路上的照顧。

    向東搖搖頭表示不用謝,從口袋里掏出一小包東西:差點忘了,這個給你。

    泡芙打開一看,是幾顆水果糖,彩色的糖紙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她已經(jīng)記不清上次吃糖是什么時候了。

    這...這太貴重了。泡芙想把糖還回去。在這個物資匱乏的年代,糖是稀罕物,更何況是這種包裝精美的水果糖。

    向東按住她的手:拿著吧,路上解悶。他的手掌寬大溫暖,輕輕覆在她的手背上,只是一觸即分,卻讓泡芙心跳漏了一拍。

    泡芙剝開一顆糖放入口中,甜膩的橘子味在舌尖綻放,讓她不由自主地瞇起眼睛。向東看著她孩子氣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揚。

    你也吃一顆泡芙遞過糖紙包。

    向東搖頭:我不愛吃甜的,這是專門給你帶的。

    專門給她帶的泡芙愣住了。他們素不相識,他為什么要專門給她帶糖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向東解釋道:我看你年紀(jì)小,又是女孩子,一個人去那么遠的地方不容易...就當(dāng)是戰(zhàn)友之間的關(guān)心吧。

    戰(zhàn)友。泡芙在心里重復(fù)這個詞,莫名感到一陣失落。是啊,在他眼里,她大概就是個需要照顧的小同志吧。

    火車鳴笛,重新啟動。窗外的景色再次流動起來。泡芙和向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她講述了自己對農(nóng)場生活的期待(當(dāng)然隱去了大伯一家的事),向東則分享了一些在軍校的趣事。不知不覺間,太陽已經(jīng)西斜。

    下一站我就該下車了。向東看了看窗外說,我還要轉(zhuǎn)車去更北邊的一個駐地。

    泡芙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舍,但她只是點點頭:嗯,謝謝你一路上的照顧。

    向東整理好行李,站起身時突然想起什么,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本子,快速寫下幾行字:這是通訊站的地址,雖然信件檢查很嚴(yán)格,但如果你真的遇到什么困難,可以試著寫信給我。

    泡芙接過紙條,小心地折好放進貼身的衣袋里:我會的。雖然她知道,以她的性格,除非萬不得已絕不會麻煩別人。

    火車緩緩進站,向東拿起行李:保重,泡芙同志。黑河的冬天很冷,記得多穿衣服。

    你也是,向東同志。泡芙仰頭看著他,突然鼓起勇氣問道,我們...還會再見嗎

    向東站在過道上,逆光中他的身影高大挺拔。他微微一笑,那笑容讓泡芙想起春天里第一縷融雪的風(fēng):

    有緣自會相見。

    說完,他轉(zhuǎn)身融入下車的人流中。泡芙貼在車窗上,看著那個軍綠色的身影逐漸遠去,最終消失在站臺的人群里。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紙條,又想起那個意外的觸碰,臉上再次發(fā)燙。

    火車再次啟動,載著她駛向未知的新生活。但此刻,泡芙心里不再只有對未來的忐忑,還多了一絲隱秘的期待——在那遙遠的黑土地,或許真的會有緣再見。

    黑河農(nóng)場的清晨,泡芙被一陣嘹亮的軍號聲驚醒。她睜開眼,陌生的木質(zhì)屋頂映入眼簾,一時間不知身在何處。直到看見窗欞上凝結(jié)的冰花,才恍然記起——這里是她新生活的起點。

    三天前,當(dāng)泡芙和其他知青拖著行李站在農(nóng)場大門口時,想象中的荒涼景象并未出現(xiàn)。整齊的紅磚房排列在主干道兩側(cè),遠處是望不到邊的黑土地,近處幾個穿著棉襖的孩子好奇地打量著他們。

    新來的知青同志們,歡迎��!一個洪亮的聲音傳來。泡芙轉(zhuǎn)頭,看見一個約莫五十歲的壯實男人大步走來,他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藍色工作服,臉上刻著深深的皺紋,眼睛卻炯炯有神。我是大隊長趙德柱,以后大家有什么困難,盡管找我老趙!

    分配住處時,泡芙原以為自己會被安排進集體宿舍,沒想到趙隊長看了看名單,指著她說:王泡芙同志是吧你年紀(jì)最小,又是女娃,住宿舍不方便。我家隔壁有個閑置的小屋,收拾下能住人,你要不嫌棄就住那兒吧。

    就這樣,泡芙獲得了一個屬于自己的小空間——一間約十五平米的木屋,雖然簡陋,但有炕有桌,甚至還有一個小爐子。更讓她驚喜的是,趙隊長的妻子——大家都叫她趙大嬸——當(dāng)天就抱來了一床厚實的棉被。

    東北晚上冷,你這南方來的丫頭肯定受不了。趙大嬸說話又快又脆,手上動作卻輕柔,幫泡芙鋪好被褥,以后吃飯就到我家來,多雙筷子的事。

    泡芙眼眶發(fā)熱,六年寄人籬下的生活讓她幾乎忘記了被真心關(guān)懷是什么感覺。她偷偷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確認這不是夢。

    謝謝趙大嬸,我...我可以幫忙干活...泡芙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

    趙大嬸擺擺手:急啥明天老趙會給你們安排工作。今天先歇著,晚上來家吃飯,我包酸菜餡餃子!

    現(xiàn)在,躺在溫暖的炕上,泡芙聽著外面漸漸熱鬧起來的人聲,心里涌起一股久違的安寧。她悄悄進入自己的小空間檢查——從大伯家拿來的糧食、父母的遺物都完好無損。更令她驚訝的是,在這個寒冷的地區(qū),空間似乎有了新變化:四壁的銀光變得更亮了,而且她昨天放進去的一個熟土豆,今早拿出來時竟然還冒著熱氣。

    難道空間能保溫泡芙暗自記下這個發(fā)現(xiàn),或許在寒冷的東北,這個能力會派上大用場。

    起床后,泡芙按照趙大嬸教的方法生起爐子,燒水洗漱。剛收拾妥當(dāng),門就被敲響了。

    泡芙姐,起床沒我媽讓我叫你吃飯!一個清脆的女聲傳來。泡芙打開門,看見趙家的小女兒趙小娟站在門口。她十六歲,和泡芙同歲,圓臉大眼,扎著兩條粗辮子,笑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

    馬上來。泡芙趕緊套上棉襖跟上。東北的四月早晨依然寒冷,呼出的白氣在眼前繚繞。短短幾步路,鼻尖就凍得發(fā)紅。

    趙家的早飯很簡單——玉米粥、咸菜和昨晚剩下的貼餅子,但對泡芙來說已經(jīng)足夠豐盛。趙隊長一邊吃一邊告訴她:泡芙啊,我看你識字會算,就安排你當(dāng)三小隊的記分員吧,不用下地干活,每天記記工分就行。

    泡芙驚訝地抬頭:這...這太輕松了,我可以干重活的...

    傻丫頭,趙大嬸往她碗里夾了一筷子咸菜,記分員看著輕松,責(zé)任可大著呢。工分關(guān)系到大家的糧食分配,一點差錯都不能有。

    就這樣,泡芙開始了在黑河農(nóng)場的生活。記分員的工作確實不累,但需要細心和耐心。每天清晨,她跟著三小隊的隊員們出工,記錄每個人完成的工作量;傍晚收工時再核對一遍。其余時間,她可以自由安排——幫趙大嬸做家務(wù),或者跟小娟學(xué)做針線活。

    一周后的傍晚,泡芙正在小屋整理工分簿,小娟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闖了進來:泡芙姐!快換件好看的衣服,場部要開歡迎會,所有知青都要參加!

    歡迎會泡芙一頭霧水。

    對啊,歡迎你們這些新來的知青,還有...小娟神秘地眨眨眼,聽說新建的那個通訊站也派人來了,都是年輕軍官呢!場里的姑娘們可興奮了。

    泡芙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通訊站難道是...但她馬上否定了這個想法。黑河這么大,怎么會那么巧

    盡管如此,她還是翻出了最體面的一件衣服——一件藏藍色的確良襯衫,這是她用空間里存的布票偷偷買的。小娟幫她梳了兩條整齊的辮子,又硬給她別了一朵紅色頭花。

    太艷了...泡芙別扭地想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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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動!小娟按住她的手,你長得白,紅色襯你。再說了,今晚那么多年輕小伙,你不想...她促狹地笑著沒說完。

    場部的大禮堂張燈結(jié)彩,已經(jīng)聚集了百來號人。知青們被安排坐在前排,泡芙低著頭,感覺渾身不自在。她從不習(xí)慣成為焦點,更不擅長這種熱鬧場合。

    歡迎會開始,廠長講話、知青代表發(fā)言、老職工表演節(jié)目...泡芙機械地鼓掌,思緒卻飄到了千里之外。直到一陣熱烈的掌聲把她拉回現(xiàn)實。

    ...下面,請軍區(qū)通訊站的技術(shù)組組長向東同志代表駐軍講話!

    泡芙猛地抬頭,舞臺上那個挺拔的軍綠色身影讓她呼吸一滯。真的是他!向東比火車上見面時更顯精神,軍裝筆挺,帽檐下的目光堅定有力。他講話簡潔有力,帶著軍人特有的干脆利落,臺下不時響起掌聲和姑娘們的小聲議論。

    泡芙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她只覺得心跳快得厲害,手心冒出細密的汗珠。向東的視線掃過觀眾席時,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生怕被看見這副打扮。

    講話結(jié)束,舞會開始�,F(xiàn)場響起了《東方紅》的旋律,年輕人紛紛結(jié)對跳起了中字舞。泡芙躲在角落,恨不得變成透明人。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泡芙同志,能請你跳支舞嗎

    泡芙抬頭,向東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她面前,微微彎腰,伸出一只手。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出奇,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你...你記得我泡芙傻乎乎地問出口才后悔。

    向東的笑意更深了:當(dāng)然記得,火車上偷吃我水果糖的小知青。

    泡芙的臉騰地紅了,但鬼使神差地,她把手放進了向東的掌心。他的手掌寬大溫暖,輕輕握住她的手,帶她步入舞池。

    中字舞動作簡單,但泡芙緊張得同手同腳,差點踩到向東的軍靴。對不起!她小聲驚呼。

    沒關(guān)系,向東的聲音帶著笑意,放松點,跟著我的節(jié)奏來。

    漸漸地,泡芙找到了感覺。他們隨著音樂轉(zhuǎn)身、踏步,在人群中劃出小小的圓圈。向東跳得很標(biāo)準(zhǔn),每個動作都干凈利落,帶著軍人特有的力量感。近距離看他,泡芙發(fā)現(xiàn)他的睫毛出奇的長,在燈光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向東低聲說,分配到哪個隊了

    三小隊,當(dāng)記分員。泡芙回答,然后鼓起勇氣問,你呢通訊站建好了嗎

    還在建設(shè)中。向東帶著她轉(zhuǎn)了個圈,我每周會來場部匯報一次工作進度。

    音樂變換,節(jié)奏加快。泡芙努力跟上步伐,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辮子,整個人向前撲去。向東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腰,兩人瞬間貼近到能感受到對方呼吸的距離。泡芙聞到了向東身上淡淡的肥皂味,混合著一絲風(fēng)雪的氣息。

    沒事吧向東迅速拉開距離,但扶在她腰間的手沒有立刻松開。

    泡芙搖搖頭,不敢抬頭看他。她能感覺到周圍投來的好奇目光,尤其是場里幾個年輕姑娘,眼神幾乎要在她身上燒出洞來。

    一曲終了,泡芙趕緊退后一步:謝謝...我該回去了...

    我送你。向東不容拒絕地說,天黑路滑。

    走出禮堂,東北的夜風(fēng)撲面而來,泡芙打了個哆嗦。向東不知從哪變出一件軍大衣披在她肩上:穿上,別感冒了。

    大衣還殘留著體溫和屬于向東的氣息,泡芙裹緊衣服,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們并肩走在星光下,誰都沒有說話,只有腳步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我到了。在小屋門前,泡芙脫下大衣還給向東,謝謝你...今晚...

    向東接過衣服,卻沒有立即離開的意思。月光下,他的輪廓顯得格外分明:泡芙,我...

    東子!遠處一個聲音打斷了他,連長找你!

    向東皺了皺眉,回頭應(yīng)了一聲,然后轉(zhuǎn)向泡芙:我得走了。下次...下次我來場部,能找你嗎

    泡芙點點頭,心跳如鼓。

    那就說定了。向東笑了,那笑容在月光下格外溫柔,,泡芙同志。

    ,向東同志。泡芙輕聲回應(yīng),看著他挺拔的背影漸漸融入夜色。

    關(guān)上門,泡芙靠在門板上,手按在胸口,感受著那里劇烈的跳動。今晚發(fā)生的一切像夢一樣不真實——熱鬧的舞會、向東的邀請、那個差點發(fā)生的擁抱...

    窗外,北風(fēng)呼嘯而過,但泡芙的小屋里暖意融融。在這個遙遠的黑土地上,她的新生活,似乎正朝著意想不到的方向展開。

    黑河的冬天來得又早又猛。才十月底,第一場暴風(fēng)雪就席卷了整個農(nóng)場。泡芙蜷縮在小屋的炕上,聽著外面鬼哭狼嚎般的風(fēng)聲,木結(jié)構(gòu)的房屋被吹得吱呀作響,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泡芙姐!開門!趙小娟的聲音混在風(fēng)聲中傳來。

    泡芙趕緊跳下炕,剛拉開門閂,小娟就裹著一身雪花沖了進來,懷里緊緊抱著個布包。

    凍、凍死我了!小娟牙齒打顫,把布包塞給泡芙,我媽讓給你的,新做的棉鞋,說你這南方來的丫頭肯定受不了這天氣。

    泡芙接過還帶著體溫的棉鞋,心頭一熱。這已經(jīng)是趙大嬸這個月第三次給她送御寒物品了。她趕緊給小娟倒了杯熱水,又往爐子里添了把柴火。

    場長說了,這場雪起碼得下三天,讓大家都在家待著別出門。小娟搓著手湊近爐子,對了,你糧食夠嗎我媽說你要是缺吃的就去我家拿。

    泡芙笑著搖搖頭:夠的,趙大嬸上次給的玉米面還沒吃完呢。其實她空間里儲存的糧食足夠吃上大半年,但她從不過分依賴這個秘密——萬一哪天空間突然消失了呢

    送走小娟后,泡芙?jīng)Q定檢查一下空間里的存貨。她集中精神,眼前一花,便進入了那個神奇的小天地。

    這是...泡芙瞪大眼睛�?臻g比上次進來時大了至少一倍,四周的銀光更加明亮柔和。更令她驚訝的是,角落里原本只放著兩袋面粉和一袋大米,現(xiàn)在卻變成了四袋面粉和兩袋大米——數(shù)量翻了一倍!

    泡芙快步走過去,解開一袋面粉查看。雪白的面粉散發(fā)出新鮮麥香,沒有任何受潮或結(jié)塊的跡象。她又檢查了其他糧食,同樣品質(zhì)完好,而且數(shù)量確實增加了。

    難道空間能復(fù)制食物泡芙心跳加速。如果這個猜想正確,那她以后再也不用擔(dān)心餓肚子了!

    正當(dāng)她沉浸在發(fā)現(xiàn)中時,余光瞥見空間另一側(cè)有什么東西在閃爍。走近一看,竟是一眼小小的泉水,清澈見底,水面泛著淡淡的藍光,周圍凝結(jié)著細小的冰晶,美得不似人間之物。

    泡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蘸了點泉水。冰涼透骨,卻不刺骨,反而有種奇異的舒適感。她猶豫片刻,捧起一捧水喝了下去。

    清甜!這是她的第一感受。泉水入口甘冽,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花香,順著喉嚨流下,整個人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更奇妙的是,喝完后全身暖洋洋的,連常年冰涼的手腳都熱乎起來。

    泡芙欣喜若狂,立刻用帶來的水壺裝滿了泉水�;氐浆F(xiàn)實世界后,她迫不及待地照了照鏡子,想看看這神奇的泉水是否有外在效果。

    鏡中的自己讓她愣住了——皮膚似乎變得更加細膩透亮,原本因為營養(yǎng)不良而暗沉的臉色變得紅潤有光澤,連頭發(fā)都顯得更加柔順黑亮。這效果比趙大嬸珍藏的雪花膏還要好上百倍!

    天啊...泡芙輕輕撫摸自己的臉頰,不敢相信這樣的變化。她突然想到,如果每天飲用這泉水,會不會...

    一陣猛烈的風(fēng)拍打窗戶,打斷了她的思緒。泡芙收起興奮的心情,決定先保守這個秘密,等暴風(fēng)雪過去后再慢慢研究。

    三天后,風(fēng)雪終于停了。農(nóng)場損失慘重——兩間倉庫屋頂被掀翻,儲存的糧食被雪水浸濕大半。場部緊急會議上,場長沉著臉宣布:從今天起,所有人口糧減半,優(yōu)先保證春耕種子。大家堅持一下,等上級調(diào)撥的救濟糧到了就好了。

    散會后,人們?nèi)齼蓛呻x開,臉上寫滿憂慮。泡芙走在最后,心里翻江倒海。她的空間里有足夠的糧食,甚至還在不斷增加,而身邊的人卻要挨餓...

    泡芙同志。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泡芙轉(zhuǎn)身,看見向東站在不遠處的白樺樹下。他穿著軍大衣,呼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凝結(jié),眉毛和睫毛上還掛著細小的冰晶,顯然是剛趕了遠路。

    向東同志你怎么來了泡芙小跑過去,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通訊站派我來了解農(nóng)場的受災(zāi)情況。向東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微微皺眉,你...看起來氣色不錯。

    泡芙心里咯噔一下——她這幾天一直在喝靈泉水,變化確實明顯。她下意識摸了摸臉:可能是...最近睡得比較好。

    向東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點點頭:暴風(fēng)雪期間沒遇到困難吧

    沒有,趙大嬸一家很照顧我。泡芙猶豫了一下,壓低聲音,向東同志,場里的糧食...真的那么緊張嗎

    向東的表情變得嚴(yán)肅:比想象的嚴(yán)重。通往縣城的道路被雪封了,救濟糧至少還要半個月才能到。他看了看四周,確認沒人后繼續(xù)說,我這次來,也是想看看能不能從部隊調(diào)些應(yīng)急物資。

    泡芙咬著下唇,內(nèi)心掙扎。她該不該告訴向東關(guān)于空間的事如果說了,他會相信嗎會不會把她當(dāng)成怪物

    怎么了向東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異常。

    我...泡芙深吸一口氣,我有辦法弄到一些糧食,但...情況有點特殊。

    向東挑了挑眉:什么辦法

    這里不方便說。泡芙看了看周圍,晚上...能來我小屋嗎就你一個人。

    向東的眼神變得復(fù)雜,但看到泡芙認真的表情,他點了點頭:好,八點我來找你。

    剩下的半天里,泡芙坐立不安。她不斷問自己是否做了正確的決定。向東是軍人,如果他認為她的能力是某種資產(chǎn)階級迷信,會不會舉報她但另一方面,如果不利用空間幫助大家,她又怎能心安理得地看著趙大嬸一家挨餓

    夜幕降臨,泡芙在小屋里來回踱步。當(dāng)時鐘指向八點,門外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泡芙深吸一口氣,拉開門。向東站在月光下,軍大衣的領(lǐng)子豎起來擋住半邊臉,眼睛在黑暗中格外明亮。

    進來吧。泡芙側(cè)身讓他進屋,然后迅速關(guān)上門。

    小屋很暖和,爐火燒得正旺。向東脫下大衣掛在門后,轉(zhuǎn)身面對泡芙:說吧,什么秘密這么神秘

    泡芙絞著手指,突然不知從何說起。她轉(zhuǎn)身從炕下拿出一個布包,打開后露出里面雪白的面粉——這是她下午剛從空間里取出來的。

    這是...向東疑惑地看著面粉。

    我有個特殊能力。泡芙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我能...儲存東西在一個別人看不見的地方,而且那里的糧食會...變多。

    向東的表情凝固了。泡芙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從中看到懷疑或厭惡。

    你是說,向東慢慢開口,聲音異常平靜,你有一個能儲存東西的...空間而且里面的糧食會自動增加

    泡芙點點頭,心懸到了嗓子眼。

    出乎意料的是,向東并沒有表現(xiàn)出驚訝或不信。他走到桌前,用手指蘸了點面粉捻了捻:品質(zhì)很好,比農(nóng)場發(fā)的配給糧強多了。他抬頭看向泡芙,這個能力,還有誰知道

    只有你。泡芙松了口氣,我從沒告訴過任何人,連趙大嬸一家都不知道。

    向東的表情柔和下來:謝謝你信任我。他頓了頓,這個能力...是怎么來的

    泡芙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父母去世后不久,有一天我突然就發(fā)現(xiàn)了。她沒有提靈泉水的事——那太離奇了,即使是向東,恐怕也難以接受。

    向東沉思片刻,突然問道:你打算怎么用這些糧食

    這正是泡芙糾結(jié)的問題。她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決心:我想幫助大家...但不知道該怎么解釋糧食的來源。

    向東的眼睛亮了起來:我可以幫你。他向前一步,聲音壓低但充滿力量,部隊最近在試驗一種新型糧食儲存技術(shù),就說是我從軍區(qū)帶來的實驗品,暫時借給農(nóng)場應(yīng)急。

    泡芙眼前一亮:這樣可以嗎會不會給你帶來麻煩

    不會。向東微微一笑,我父親是軍區(qū)后勤部的,這點面子還是有的。他看了看面粉,不過,你一次能提供多少

    泡芙在心里估算了一下:現(xiàn)在大概有兩百斤面粉,一百斤大米,而且...每天都會增加一些。

    向東明顯吃了一驚:這么多他很快恢復(fù)鎮(zhèn)定,好,明天我就去找廠長談。但泡芙,他嚴(yán)肅地看著她,這個能力一定要保密,越少人知道越好�,F(xiàn)在的政治環(huán)境...你明白的。

    泡芙鄭重點頭。她當(dāng)然明白——如果被別有用心的人知道,她可能會被當(dāng)成異類甚至反革命。

    事情比想象的順利。第二天,向東以軍區(qū)特別援助的名義,將泡芙空間里的糧食交給了場部。場長激動得直搓手,連連感謝解放軍同志的雪中送炭。

    糧食被混入農(nóng)場庫存統(tǒng)一分配,沒人知道真正的來源。只有趙大嬸領(lǐng)到額外配給時,若有所思地看了泡芙一眼,但什么也沒問。

    一周后的傍晚,泡芙正在小屋整理工分簿,敲門聲響起。她打開門,向東站在門外,手里拿著一個布包。

    給你的。他把布包遞過來,算是...謝禮。

    泡芙打開一看,是兩盒雪花膏和一條紅色圍巾。她驚訝地抬頭: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收下吧。向東的耳根微微發(fā)紅,我注意到...其他女知青都有雪花膏用。他頓了頓,聲音更低了,而且紅色...很適合你。

    泡芙的臉一下子熱了起來。她低頭摸著柔軟的圍巾,突然想起什么:等一下。她轉(zhuǎn)身從炕柜里拿出一個小瓶子,里面裝著靈泉水,這個...給你。是我...特制的藥水,能提神。

    向東好奇地接過瓶子,打開聞了聞:沒什么味道。

    喝一點試試。泡芙鼓勵道。

    向東抿了一小口,眼睛立刻睜大了:這...他感受著體內(nèi)涌動的暖流和突然清晰的思維,這是什么

    秘密。泡芙狡黠地笑了,就像我的空間一樣。每天喝一小口,對身體好。

    向東深深看了她一眼,將瓶子小心地放入口袋:謝謝。我會珍惜的。

    兩人相視一笑,在這個寒冷的冬夜里,某種比友情更深厚的感情正在悄然生長。

    黑河的春天來得遲,但一旦到來,便勢不可擋。五月的陽光融化了最后一片積雪,黑土地散發(fā)出潮濕的氣息。泡芙站在三小隊的田埂上,記錄著今天的播種進度,微風(fēng)拂過她紅潤的臉頰,發(fā)梢在陽光下泛著健康的光澤。

    泡芙同志!一個洪亮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泡芙轉(zhuǎn)身,看見拖拉機手李強大步走來。他二十出頭,身材魁梧,是農(nóng)場有名的干活好手,最近一個月總找各種理由接近她。

    有事嗎泡芙合上工分本,禮貌地問。

    李強撓了撓頭,從兜里掏出一個小紙包:聽說你喜歡吃糖,這是我托人去縣城買的...他遞過來的手有些發(fā)抖,古銅色的臉上泛起紅暈。

    泡芙猶豫了一下。自從靈泉水的效果越來越明顯,她的容貌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皮膚白皙透亮,眼睛水潤有神,連身材都變得更加勻稱。這樣的變化自然引來了眾多目光,李強只是最近表現(xiàn)得最明顯的一個。

    謝謝,但我不...泡芙剛要婉拒,余光瞥見一個軍綠色的身影從場部方向走來。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是向東。

    拿著吧!李強不由分說把糖塞進泡芙手里,然后壓低聲音,晚上場部放電影,我能...請你一起看嗎

    泡芙的注意力全在越來越近的向東身上,隨口應(yīng)道:再說吧,我現(xiàn)在有點忙...

    李強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臉色頓時垮了下來:又是那個當(dāng)兵的。他嘟囔著,不情愿地走開了。

    向東走近時,泡芙注意到他的目光在李強背影上停留了幾秒,嘴角繃得緊緊的。

    向東同志,你來檢查糧食情況泡芙主動開口,盡管她心里隱約希望他是為別的而來。

    嗯。向東點點頭,聲音比平時低沉,還有通訊站和場部的協(xié)調(diào)工作。他的目光落在泡芙手中的糖紙上,看來打擾你了。

    泡芙連忙把糖塞進口袋:沒什么,就是...普通同事。

    向東挑了挑眉,沒說什么,但從他緊握的拳頭能看出他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靜。兩人并肩走向倉庫,一路上沉默得有些尷尬。

    這種情形最近越來越常見。自從泡芙把空間和靈泉水的秘密告訴向東后,他來訪的頻率明顯增加,但每次來都能撞見不同的男青年圍著泡芙轉(zhuǎn)——送野花的、借書的、請教問題的...應(yīng)有盡有。而向東的反應(yīng)也越來越奇怪,表面維持著軍人特有的冷靜克制,眼神卻一次比一次陰沉。

    新一批糧食我已經(jīng)放在倉庫最里面的麻袋里了。泡芙打破沉默,大概三百斤左右。

    向東公事公辦地點點頭:辛苦了。上級很滿意這次的援助,可能會頒發(fā)獎狀。

    獎狀就不用了。泡芙笑了笑,能幫到大家就好。

    檢查完糧食,向東突然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個鐵盒:給你帶的。

    泡芙打開一看,是滿滿一盒什錦餅干,這在當(dāng)時可是稀罕物。這...太貴重了!她驚訝地抬頭。

    部隊特供,不算什么。向東故作輕松,但耳根已經(jīng)紅了,比那些水果糖強。最后一句小聲得幾乎聽不見。

    泡芙眨了眨眼,突然明白了什么,嘴角忍不住上揚:謝謝,我會好好享用的。

    向東清了清嗓子:對了,明天我可能不來了,要去縣里開會。

    哦...泡芙難掩失落,隨即又為自己的反應(yīng)感到不好意思,工作重要。

    送走向東后,泡芙打開鐵盒吃了一塊餅干,甜香在口中化開,心里卻泛起一絲異樣的感覺。向東最近的行為很反�!l繁來訪、各種禮物、對那些接近她的男青年明顯的不悅...難道他...

    不可能。泡芙搖搖頭,把這個荒謬的想法趕出腦海。向東是軍人,是干部,怎么會對她這個小小的知青有想法他關(guān)心糧食情況,送些禮物只是出于革命友誼罷了。

    然而第二天,當(dāng)泡芙正在倉庫清點工具時,李強又出現(xiàn)了。

    泡芙同志!他興沖沖地跑來,好消息!我被評為農(nóng)場先進工作者了!晚上場部有表彰會,我想請你...

    她沒空。一個冷硬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兩人同時轉(zhuǎn)頭,看見向東站在那里,軍裝筆挺,表情嚴(yán)肅得嚇人。他不是說今天去縣里開會了嗎

    向、向組長...李強明顯矮了半截,我不知道您...

    泡芙同志晚上要協(xié)助我整理糧食報表。向東大步走過來,語氣不容置疑,這是上級交代的重要任務(wù)。

    泡芙驚訝地睜大眼睛——根本沒有這回事!但她識相地沒有拆穿:對,我忘了告訴你,李強同志。改天吧。

    李強看看泡芙,又看看面色冷峻的向東,最終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等腳步聲遠去,泡芙忍不住問:你不是去縣里了嗎

    向東的表情有些尷尬:會議取消了。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那個李強...經(jīng)常來找你

    嗯...最近比較頻繁。泡芙老實回答,他說要請我看電影...

    他動機不純。向東硬邦邦地說,作為你的...朋友,我有責(zé)任提醒你。

    泡芙心里一動:什么動機

    向東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詞句:就是...男女之間那種...不純潔的動機。他說得磕磕絆絆,完全不像平時那個條理分明的技術(shù)軍官。

    泡芙突然覺得這樣的向東很有趣,故意逗他:那你呢你來找我是什么動機

    向東瞬間僵住了,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我...我是為了工作!為了...糧食的事!

    看他急得額頭都冒汗了,泡芙不忍心再逗他:開玩笑的,我知道你是為了工作。

    向東明顯松了口氣,但眼神中又閃過一絲泡芙看不懂的失落。他匆匆交代了幾句糧食的事就離開了,背影看起來有些倉皇。

    接下來的日子,向東的反常行為愈演愈烈。他幾乎每隔一天就要來農(nóng)場,每次都帶著不同的禮物——有時是一本新書,有時是部隊發(fā)的罐頭,甚至還有一次帶來了一小瓶真正的香水,說是戰(zhàn)友從上海捎的,我用不上。

    更奇怪的是,每當(dāng)有男青年接近泡芙,向東總會恰好出現(xiàn),然后以各種工作理由把她叫走。農(nóng)場里開始流傳泡芙是通訊站特別聯(lián)絡(luò)員的說法,甚至有人猜測她在執(zhí)行什么秘密任務(wù)。

    泡芙既困惑又暗自歡喜。向東的表現(xiàn)太像小娟講的愛情里的男主角了,但她不敢確定——畢竟對方是根正苗紅的軍人,怎么可能對她有那種心思

    五月底的一個下午,泡芙正在小屋前晾衣服,小娟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跑來:泡芙姐!出大事了!李強在食堂當(dāng)眾宣布要追求你,還說...還說誰都攔不��!

    泡芙手里的臉盆咣當(dāng)?shù)粼诘厣希菏裁此偭藛?br />
    現(xiàn)在全場都知道了!小娟又興奮又擔(dān)憂,他說今晚要在籃球場給你唱歌呢!

    泡芙頭疼地扶額。李強這人熱情直率,但太過莽撞。她正準(zhǔn)備去找他說清楚,突然看見向東大步流星地朝這邊走來,臉色陰沉得嚇人。

    完了...小娟縮了縮脖子,向組長看起來要殺人...

    向東走到泡芙面前,聲音緊繃:聽說有人要騷擾你

    不是騷擾,就是...唱歌...泡芙不知怎么解釋。

    我處理。向東簡短地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泡芙想追上去,卻被小娟拉�。鹤屗�!多帥啊,為你出頭!

    會出事的!泡芙急得跺腳。

    當(dāng)晚,籃球場果然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李強穿著最好的衣服,手里拿著一把破吉他,信心滿滿地等著泡芙出現(xiàn)。然而先來的是向東,他穿著訓(xùn)練服,直接走到李強面前。

    聽說你要表演向東的聲音不大,但全場都能聽見,正好我也想活動活動。不如我們先比試比試輸?shù)娜朔艞壗裢淼挠媱潯?br />
    李強看了看向東精瘦但結(jié)實的身材,咽了口唾沫:比、比什么

    隨你挑。向東平靜地說。

    人群開始起哄。李強騎虎難下,最終選了掰手腕——他自恃力氣大,覺得有勝算。

    比賽在食堂的桌子上進行。兩人手臂相抵時,泡芙剛好趕到,擠進人群看到這一幕,心提到了嗓子眼。

    開始!有人喊道。

    李強額頭青筋暴起,用盡全力想把向東的手壓下去。而向東面不改色,手臂穩(wěn)如磐石。僵持了約一分鐘,向東突然發(fā)力,以不可阻擋之勢將李強的手背重重按在桌面上。

    全場嘩然。李強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而向東已經(jīng)站了起來。

    承讓。他淡淡地說,然后看向人群中的泡芙,眼神瞬間柔和下來,泡芙同志,能借一步說話嗎關(guān)于糧食報表的事。

    泡芙紅著臉點點頭,在眾人曖昧的目光中跟著向東離開了籃球場。

    他們走到場部后面的白樺林邊,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向東突然停下腳步,轉(zhuǎn)身面對泡芙。

    對不起,今天我越界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作為軍人,不該參與這種...幼稚的爭斗。

    泡芙搖搖頭:是我該謝謝你解圍。李強人不錯,就是太沖動了。

    向東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你...喜歡他哪種類型

    當(dāng)然不是!泡芙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反應(yīng)太激烈,聲音低了下來,我只是...把他當(dāng)同事。

    向東的表情明顯放松了,但接下來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晚風(fēng)吹動白樺樹葉沙沙作響,遠處傳來知青們唱歌的聲音。

    泡芙,向東突然開口,聲音異常認真,如果...如果我也有那種不純潔的動機,你會怎么想

    泡芙的心跳驟然加速,臉頰發(fā)燙:什么...什么意思

    向東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很大決心:意思是...我送你的那些東西,不是為了工作。我叫你離開那些男青年,也不是因為什么革命友誼。他直視泡芙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頻繁來農(nóng)場,只是因為...我想見你。

    泡芙呆住了,耳邊只剩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她曾無數(shù)次幻想向東說這樣的話,但當(dāng)真正聽到時,卻不知如何回應(yīng)。

    見她不說話,向東的眼神黯淡下來:我冒犯你了。抱歉,就當(dāng)我沒...

    不!泡芙急忙打斷他,我只是...太驚訝了。她鼓起勇氣抬頭看他,我以為你只是...關(guān)心糧食的事。

    向東苦笑:一開始確實是。但現(xiàn)在...他輕輕握住泡芙的手,現(xiàn)在我只關(guān)心你。

    這句簡單直白的告白讓泡芙的眼眶濕潤了。在星光下,她看到向東眼中閃爍的真誠和忐忑,那是任何靈泉水都無法創(chuàng)造的美麗光芒。

    我也是。她小聲回答,手指悄悄回握住他的,我也...只想見你。

    向東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是夜空中突然點亮的星辰。他小心翼翼地將泡芙拉近一步,兩人在月光下的影子終于交融在一起。

    遠處,李強的吉他聲隱約傳來,跑調(diào)得厲害。但此刻,泡芙耳中只聽得見自己和向東同步的心跳聲,比任何音樂都動聽。

    黑河的夏天來得快而熱烈。六月的陽光灑在農(nóng)場新綠的田野上,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青草的芬芳。泡芙站在小屋門口,仰頭看著漏水的屋頂,眉頭微蹙。

    昨晚一場急雨讓她發(fā)現(xiàn)了這個問題——靠近炕頭的位置有個小洞,雨水滲進來把被褥都打濕了一角。按理說該找農(nóng)場的維修工,但她心里已經(jīng)有了更好的人選。

    泡芙拍了拍臉頰,確保自己看起來足夠楚楚可憐,然后快步走向場部辦公室。她知道每周三上午向東都會來農(nóng)場做通訊設(shè)備例行檢查。

    果然,剛到場部門口,她就看見了那個挺拔的軍綠色身影。向東正在和廠長交談,側(cè)臉在陽光下棱角分明,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似乎是感應(yīng)到她的目光,向東突然轉(zhuǎn)頭,視線與泡芙相遇的瞬間,那雙總是嚴(yán)肅的眼睛立刻柔和下來。

    泡芙招了招手,向東對場長說了幾句便向她走來。隨著距離縮短,泡芙注意到他軍裝領(lǐng)口微微汗?jié)瘢@然已經(jīng)工作了很久。

    怎么了向東站定在她面前,聲音低沉溫和。

    泡芙咬了咬下唇,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我小屋的屋頂漏了...昨晚雨太大,被子都濕了...她抬眼偷瞄向東的反應(yīng),農(nóng)場維修工說要排到下周才能修...

    向東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這么嚴(yán)重帶我去看看。

    泡芙心里暗喜,領(lǐng)著他回到小屋。一進門,向東就發(fā)現(xiàn)了炕上那塊明顯的水漬,表情更加嚴(yán)肅了。他二話不說搬來凳子,站上去檢查屋頂。

    只是個小洞,補一下就好。向東從凳子上跳下來,拍了拍手上的灰,我回通訊站拿工具,下午來修。

    泡芙眼睛一亮:真的太謝謝你了!她猶豫了一下,突然踮起腳尖,在向東臉頰上飛快地親了一下,這是報酬。

    向東整個人僵住了,古銅色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從臉頰一直蔓延到耳根。他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說出來,最后只是胡亂點了點頭,幾乎是落荒而逃。

    泡芙望著他同手同腳離去的背影,忍不住笑出聲來。她早就發(fā)現(xiàn)向東對她的親吻毫無抵抗力——上次請他幫忙搬糧食時,她只是碰了碰他的嘴角,這個平時沉穩(wěn)的軍人就差點把麻袋掉在地上。

    下午,向東如約而至,帶著工具和一塊防水油布。他動作利落地爬上屋頂,不到半小時就修好了漏處。泡芙站在下面,仰頭看著他專注工作的側(cè)臉,陽光為他鍍上一層金邊,汗水順著脖頸滑入衣領(lǐng),喉結(jié)隨著動作上下滾動...

    好了。向東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打斷了泡芙的出神。他輕松地從屋頂跳下來,拍了拍手上的灰,試試看還漏不漏。

    泡芙遞上早就準(zhǔn)備好的濕毛巾:辛苦啦。趁他擦臉的時候,她又湊上去,這次親在了另一側(cè)臉頰上。

    向東的動作頓了一下,耳尖又紅了,但這次他沒有慌亂逃走,而是低聲道:以后...有需要隨時找我。

    泡芙眨眨眼:什么需要都可以嗎

    嗯。向東認真地點頭,眼神溫柔得不可思議。

    這個承諾很快被泡芙充分利用。第二天,她不小心把工分簿掉進了水溝;第三天,她恰好需要有人幫忙搬運新到的種子;第四天,她剛好有封家書看不懂要向東念給她聽...每一次,她都會用一個小小的親吻作為感謝。

    向東從不拒絕,盡管每次被親后都會臉紅到脖子根,像個剛?cè)胛榈男卤白�。但他漸漸學(xué)會了在親吻后輕輕握住泡芙的手,或者回以一個羞澀的微笑。

    農(nóng)場里的人們很快注意到了這對年輕人的異常。小娟第一個跑來打探:泡芙姐,為什么向組長最近來得這么勤而且每次來都只找你一個人

    泡芙假裝整理工分簿,掩飾臉上的紅暈:他是來檢查通訊設(shè)備的...順便幫我點小忙。

    哦~小娟拖長音調(diào),促狹地笑著,那為什么每次幫完忙,他的臉都紅得像猴屁股

    趙小娟!泡芙作勢要打,小娟咯咯笑著跑開了。

    向東那邊也不好過。通訊站的戰(zhàn)友們發(fā)現(xiàn),只要農(nóng)場電話一來,他們的技術(shù)組長就會立刻放下手頭工作,找各種理由趕過去。更可疑的是,每次回來都嘴角含笑,心情好得明顯。

    向組長,那個小知青給你灌什么迷魂湯了一次聚餐時,副站長王建軍忍不住調(diào)侃,以前加班到凌晨都不喊累的人,現(xiàn)在一接到農(nóng)場電話就跑得比兔子還快。

    向東正喝著湯,聞言嗆了一下:胡說什么,是工作需...

    得了吧!另一個戰(zhàn)友插嘴,上周三我去農(nóng)場檢修,親眼看見那小姑娘親了你一口!

    食堂里頓時炸開了鍋,一群大老爺們起哄的聲音差點掀翻屋頂。向東的耳朵紅得能滴血,但嘴角卻控制不住地上揚。

    行了行了,他故作嚴(yán)肅地敲敲桌子,注意紀(jì)律。

    紀(jì)律就是老實交代!王建軍不依不饒,什么時候喝喜酒啊

    向東沒回答,但那天晚上,他在宿舍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滿腦子都是泡芙踮起腳尖時撲閃的睫毛,和那個輕如蝶翼的吻。

    這種甜蜜的默契在第六天被打破了。那天下午,泡芙正在倉庫清點農(nóng)具,拖拉機手李強愁眉苦臉地找上門來。

    泡芙同志,能幫個忙嗎他搓著手,一臉為難,我娘從老家寄了封信,但我認不全字...

    泡芙本想拒絕,但看到李強可憐巴巴的樣子,又想起他之前雖然莽撞但并無惡意,心一軟就答應(yīng)了:拿來我看看。

    信不長,但確實有不少生僻字。泡芙磕磕絆絆地讀完,李強感激得直搓手:太謝謝了!你真是...哎,之前是我不懂事。他突然壓低聲音,其實我早看出來了,你和向組長...挺好的,祝福你們。

    泡芙有些意外,正想說些什么,突然感覺背后一涼。轉(zhuǎn)頭看去,向東不知何時站在倉庫門口,臉色陰沉得嚇人。

    向、向組長!李強一個激靈,立刻立正站好,我這就走!說完一溜煙跑了,留下泡芙面對明顯在吃醋的向東。

    他只是讓我?guī)兔ψx信...泡芙小聲解釋。

    向東大步走過來,軍靴在地板上敲出沉悶的聲響:讀信需要靠那么近

    泡芙這才想起,剛才為了看清信上的字,她確實和李強肩膀挨著肩膀�?粗驏|緊抿的嘴唇和冒火的眼睛,她突然覺得這樣的他格外...可愛。

    你吃醋了她忍不住逗他。

    向東沒回答,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大步流星地把她拉出倉庫,徑直走向場后的白樺林。泡芙小跑著跟上,心跳加速卻不是因為步伐太快。

    進入樹林深處,向東才停下腳步,轉(zhuǎn)身將泡芙抵在一棵粗壯的白樺樹上。陽光透過樹葉斑駁地灑在他臉上,那雙總是溫和的眼睛此刻暗沉沉的,帶著泡芙從未見過的侵略性。

    你也親他了向東的聲音低啞得不像話。

    泡芙睜大眼睛:當(dāng)然沒有!她沒想到向東會在意到這個程度。

    向東緊盯著她的眼睛,似乎在判斷真?zhèn)危季貌潘闪丝跉�,額頭抵上她的肩膀:別這樣...我會瘋的。

    泡芙心軟成一灘水,輕輕環(huán)住他的腰:我只親你一個人。她仰起臉,主動貼上他的唇,真的。

    這個吻不同于之前那些蜻蜓點水般的觸碰。向東的唇溫暖而干燥,帶著淡淡的煙草味。泡芙本想淺嘗輒止,卻被他突然扣住后腦,加深了這個吻。他的吻技生澀卻熱烈,像是壓抑了太久的情感終于找到了宣泄口。

    當(dāng)兩人終于分開時,泡芙氣喘吁吁,嘴唇微微發(fā)麻。向東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胸口劇烈起伏,眼神卻亮得驚人。

    以后...他的拇指輕輕撫過泡芙紅腫的唇瓣,這種忙不要幫了。

    泡芙點點頭,突然想到什么,狡黠地笑了:那如果...我需要你幫忙拒絕別人呢

    向東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低笑著又吻了下來:隨時效勞。

    這場小風(fēng)波后,兩人的關(guān)系更加親密了。泡芙不再需要找借口索吻,向東也會主動在告別時輕輕吻她的額頭。但幫忙換親吻的游戲依然繼續(xù),成了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小情趣。

    七月初的一個下午,泡芙正在小屋整理工分簿,窗外突然電閃雷鳴,轉(zhuǎn)眼間就下起了傾盆大雨。她趕緊起身關(guān)窗,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冒著大雨朝小屋奔來。

    向東泡芙連忙打開門。向東渾身濕透地沖進來,軍裝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精壯的肌肉線條,頭發(fā)上的水珠不斷往下滴。

    你怎么這時候來了泡芙趕緊拿來干毛巾給他擦臉。

    向東接過毛巾,眼神溫柔:通訊站剛結(jié)束訓(xùn)練,我看要下雨,怕你屋頂又漏...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泡芙突然抱住了他,濕透的軍裝立刻浸濕了她的前襟。

    傻瓜...泡芙把臉埋在他胸前,聲音悶悶的,這么大雨還跑來。

    向東輕輕抬起她的下巴,發(fā)現(xiàn)她眼眶發(fā)紅:怎么了

    沒什么。泡芙搖搖頭,踮起腳吻他,就是...突然很想親你。

    這個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溫柔纏綿。雨聲如鼓點般敲打著屋頂,卻仿佛遠在另一個世界。當(dāng)泡芙終于退開時,向東卻沒有松開環(huán)在她腰上的手。

    泡芙,他的聲音有些顫抖,我早就看穿了你的小把戲。

    泡芙一愣:什么

    那些需要幫忙的事。向東的拇指摩挲著她的腰側(cè),屋頂明明可以用盆接著等維修工來修;工分簿掉水溝前你東張西望了半天;種子根本不需要那么急著搬...他低頭抵住她的額頭,但我每次都來,你知道為什么嗎

    泡芙心跳如雷,搖了搖頭。

    因為我等不及你找借口。向東的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我想見你,想得發(fā)瘋。那些親吻...每一個都讓我更確定...

    確定什么泡芙輕聲問,盡管她已經(jīng)知道答案。

    向東退后一步,在泡芙疑惑的目光中,從內(nèi)袋掏出一個紅色的小盒子。他單膝跪地,雨水從他的發(fā)梢滴落,在腳邊形成一個小小的水洼。

    確定你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他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枚簡單的銀戒指,王泡芙同志,你愿意...嫁給我嗎

    窗外的雨聲忽然變得遙遠。泡芙看著眼前這個渾身濕透卻神情無比認真的男人,想起他們第一次在火車上的相遇,想起他修屋頂時專注的側(cè)臉,想起他在白樺林中熾熱的吻...淚水模糊了視線,但答案卻無比清晰。

    我愿意。她撲進向東懷里,任由雨水和淚水混在一起,一百個愿意。

    向東緊緊抱住她,像是抱住了整個世界。雨還在下,但此刻屋子里陽光明媚!

    ————

    黑河的七月,白樺林綠得發(fā)亮。農(nóng)場大禮堂張燈結(jié)彩,門上貼著大紅喜字,院子里支起了臨時灶臺,趙大嬸正指揮幾個婦女忙前忙后。

    喜糖再擺整齊點!那盆紅燒肉往中間放!趙大嬸的聲音比平時還要響亮幾分,臉上笑出了一朵花。今天是她半個閨女泡芙出嫁的日子,她恨不得把家底都掏出來辦這場婚禮。

    禮堂內(nèi),泡芙穿著趙大嬸親手改制的紅色連衣裙,頭發(fā)盤成時興的樣式,別著向東送的紅發(fā)卡,坐在長凳上緊張地絞著手指。小娟蹲在她面前,一個勁地安慰:別緊張!向東哥都快把門檻踏破了才娶到你,他肯定對你一百個好!

    泡芙抿嘴笑了笑,臉頰上的紅暈比胭脂還鮮艷。是啊,從去年冬天表白到現(xiàn)在,向東幾乎每周都要從通訊站跑來看她,風(fēng)雪無阻。每次來都帶些小禮物——有時是一本書,有時是部隊發(fā)的罐頭,甚至還有一次不知從哪弄來了一瓶真正的香水。

    新郎官來啦!外面有人高聲喊道,隨即響起一陣歡快的嗩吶聲和鞭炮聲。

    泡芙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透過窗戶,她看見向東穿著嶄新的軍裝,胸前別著大紅花,在一群戰(zhàn)友的簇擁下走來。他比平時更加挺拔,黝黑的臉上洋溢著掩飾不住的喜悅,眼睛亮得驚人。

    快,蓋頭蓋上!趙大嬸急匆匆地跑進來,將一塊繡著鴛鴦的紅綢布蓋在泡芙頭上。

    視線被紅色遮蔽,泡芙只能聽到嘈雜的人聲越來越近。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溫暖而熟悉,掌心有一道訓(xùn)練留下的疤痕——是向東的手。

    我來接你了。向東的聲音有些顫抖,卻無比堅定。

    泡芙將手放進他的掌心,被他輕輕握住。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向東牽著她走向禮堂中央。透過紅蓋頭的縫隙,泡芙看見地上鋪著紅布,周圍站滿了熟悉的農(nóng)場職工和向東的戰(zhàn)友。

    婚禮簡樸而熱鬧。場長作為證婚人念了結(jié)婚證書,兩人對著毛主席像三鞠躬,又向趙德柱夫婦行了禮。當(dāng)宣布新郎可以揭蓋頭時,禮堂里爆發(fā)出一陣起哄聲。

    向東的手抖得厲害,輕輕掀開紅綢布的剎那,他的呼吸明顯停滯了一瞬——燭光下的泡芙美得不像真人。靈泉水長期滋養(yǎng)讓她的皮膚如瓷器般瑩潤透亮,杏眼含水,朱唇微啟,羞怯地抬眼看他時,向東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要停跳了。

    親一個!親一個!戰(zhàn)友們開始起哄。

    向東紅著臉,在泡芙額頭上飛快地碰了一下,引來一片善意的噓聲。泡芙低頭偷笑,她這個平日里雷厲風(fēng)行的軍人丈夫,在這種場合竟害羞得像個小伙子。

    酒席持續(xù)到傍晚,盡管物資緊張,趙大嬸還是想辦法湊足了八菜一湯。向東被戰(zhàn)友們灌了不少白酒,眼神都有些發(fā)直了,但握著泡芙的手始終沒松開過。

    鬧洞房啦!不知誰喊了一聲,一群人簇擁著新人向新房走去——那是場部特意為向東夫婦騰出的一間磚房,雖然不大,但比泡芙原來住的小木屋強多了。

    洞房里,戰(zhàn)友們變著法子捉弄新人。要兩人同咬一個蘋果,逼向東說出戀愛經(jīng)過,還有人把花生紅棗撒了滿床,喊著早生貴子。泡芙羞得頭都抬不起來,向東則一邊護著她一邊求饒:行了行了,給條活路吧同志們!

    直到場長出面解圍,人群才依依不舍地散去,臨走前還故意把門關(guān)得震天響。突然的安靜讓兩人都有些不知所措,房間里只剩下紅燭燃燒的輕微聲響。

    向東搓了搓手,輕咳一聲:那個...你餓不餓我看你晚上沒吃多少。

    泡芙搖搖頭,紅燭映照下,她看見向東的軍裝領(lǐng)子被扯歪了,下意識伸手幫他整理。這個動作讓她靠得極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香和皂角氣息。

    向東僵在原地,呼吸明顯急促起來。泡芙抬頭,對上他熾熱的目光,兩人同時紅了臉,又同時笑出聲來。

    傻站著干嘛泡芙抿嘴笑著,指了指床,坐下說。

    向東如蒙大赦,趕緊坐到床沿,結(jié)果咔嚓一聲壓碎了幾個花生,又手忙腳亂地站起來拍打褲子。泡芙再也忍不住,笑得彎下腰去。這一笑,倒是把尷尬氣氛沖淡了不少。

    我去打點水給你洗漱。向東說著就要往外走。

    泡芙拉住他的衣角:等等。她神秘地笑了笑,閉上眼睛,下一秒,手中憑空出現(xiàn)一個搪瓷盆,里面盛著清澈的泉水,水面泛著微弱的藍光。

    向東雖然早知道泡芙的空間能力,但每次親眼見證還是覺得神奇:這就是你說的靈泉水

    嗯。泡芙點點頭,表情變得認真,其實...我一直沒告訴你這泉水的全部作用。她拉著向東坐下,它不僅能讓食物保鮮,長期飲用還能...改變?nèi)说捏w質(zhì)。

    她輕輕摘下發(fā)卡,讓烏黑的長發(fā)披散下來:你看我的頭發(fā),以前又黃又分叉,現(xiàn)在...她又指了指自己的臉,還有皮膚,以前總是蒼白干裂,現(xiàn)在...聲音越來越小,臉卻越來越紅。

    向東溫柔地握住她的手:我知道。

    你知道泡芙驚訝地抬頭。

    從你第一次給我喝的那天起,我就注意到了。向東的眼神無比柔和,我每天照鏡子,看著自己的舊傷疤變淡,體力比從前更好...我就猜到了。

    泡芙眼眶發(fā)熱:那...你不覺得我很奇怪嗎有這樣的...能力

    向東搖搖頭,輕輕撫摸她的臉頰:我只覺得幸運,能遇見你。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下來,不過這個秘密我們必須守住,誰都不能說,明白嗎

    泡芙點點頭,突然想起什么,從空間里取出一個小木杯,舀了半杯泉水:今天是我們的大日子,一起喝一杯

    向東接過杯子,兩人手臂交纏,像喝交杯酒一樣同時飲下泉水。清涼的液體滑過喉嚨,泡芙感覺一股暖流從胃部擴散到全身,而向東的瞳孔在燭光下明顯擴大了一瞬。

    這感覺...不一樣向東驚訝地看著杯子。

    泡芙也察覺到了異�!臻g里的靈泉今天格外活躍,水面泛著比平時更強烈的藍光。她剛想解釋,突然被向東打橫抱了起來,驚呼一聲摟住他的脖子。

    管它呢。向東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眼神熾熱得讓泡芙渾身發(fā)燙,今晚我只想好好看看我的新娘。

    他將泡芙輕輕放在鋪滿紅棗花生的喜床上,俯身撐在她上方,卻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只是用目光細細描摹她的眉眼,仿佛要把這一刻永遠刻在記憶里。

    泡芙被他看得臉熱心跳,忍不住嘟囔:磨嘰什么呢...突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主動吻了上去。

    這個吻生澀卻熱烈,像是一把火瞬間點燃了兩人之間積壓已久的情愫。向東很快反客為主,一手墊在泡芙腦后,一手摟住她的腰,將這個吻不斷加深。

    紅燭高燒,映照著床上交疊的身影。紅棗花生被掃到地上,發(fā)出細碎的聲響,但無人理會。泡芙在情動時無意中觸發(fā)了空間能力,整個房間突然被柔和的銀藍色光芒充滿,靈泉水的能量與兩人的愛意交融,形成一個個微小的光點,如同夏夜螢火,將新婚之夜點綴得如夢似幻。

    向東驚訝地看著這一幕,但很快又被懷中的溫軟拉回現(xiàn)實。他輕吻著泡芙泛紅的耳尖,低聲道:我的小仙女...

    泡芙笑著摟緊他,在靈泉能量的環(huán)繞中,兩人徹底融為一體,完成了生命中最親密的交融�;秀遍g,泡芙感覺自己的空間能力似乎發(fā)生了某種變化,邊界擴展了許多,但她已無暇細想,完全沉浸在愛與欲的浪潮中...

    夜深時分,精疲力盡的泡芙蜷縮在向東懷里,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向東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她的長發(fā),突然輕笑出聲。

    笑什么泡芙懶洋洋地問。

    想起第一次見你,在火車上。向東的聲音里滿是懷念,那時候你那么小一只,看著可憐巴巴的,誰能想到...

    泡芙掐了他一把:誰能想到什么

    誰能想到我這么幸運。向東趕緊改口,親了親她的發(fā)頂,娶了個又漂亮又能干的媳婦,還有特異功能。

    泡芙被逗笑了,往他懷里鉆了鉆:油嘴滑舌。停頓片刻,又小聲問:向東,你說...我們會一直這么幸福嗎

    向東沉默了一會兒,將她摟得更緊:我不敢保證以后會發(fā)生什么。但我知道,無論發(fā)生什么,我都會在你身邊。他抬起泡芙的下巴,直視她的眼睛,我以軍人的榮譽發(fā)誓。

    泡芙的眼眶濕潤了。她知道,對這個一諾千金的軍人來說,這比任何甜言蜜語都珍貴。她主動吻上他的唇,將所有的愛與信任都傾注在這個吻中。

    五年后的黑河農(nóng)場,夏日的陽光灑在一片金黃的麥田上。泡芙戴著草帽,站在田埂上記錄著今年的產(chǎn)量數(shù)據(jù),耳邊是聯(lián)合收割機的轟鳴聲。她的皮膚被陽光曬成了健康的小麥色,眉眼間多了幾分成熟風(fēng)韻,但靈泉水的滋養(yǎng)讓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

    媽媽!媽媽!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跌跌撞撞地跑來,后面跟著個同樣年紀(jì)的小男孩,兩人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只是男孩的眉眼更像向東些。

    泡芙蹲下身,一手一個接住撲過來的孩子們:小靈,小軍,怎么跑這兒來了趙奶奶呢

    趙奶奶睡著了。四歲的女兒向靈眨著大眼睛說,小手偷偷摸向媽媽口袋里的糖果,我們想來看大機器!

    不可以打擾媽媽工作。兒子向軍一臉嚴(yán)肅地模仿著爸爸的語氣,但眼睛卻不住地往收割機那邊瞟。

    泡芙笑著揉了揉兩個小家伙的腦袋,正要說話,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她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五年的婚姻讓她對丈夫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我就知道這兩個小搗蛋跑這兒來了。向東的聲音帶著笑意。他穿著便裝,比五年前更加挺拔,眉宇間的沉穩(wěn)氣質(zhì)更甚,只有看向妻兒時,眼中才會流露出柔軟的光芒。

    爸爸!兩個孩子立刻調(diào)轉(zhuǎn)方向撲向父親。向東輕松地把他們一起抱起來,在每人臉上親了一口。

    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早泡芙替丈夫拍掉肩上一根麥秸。

    向東放下孩子,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批下來了!上面同意了我們建立農(nóng)業(yè)實驗站的申請,還撥了專項經(jīng)費。他的眼睛閃閃發(fā)亮,老首長說,如果我們的高產(chǎn)種子能在全軍區(qū)推廣,糧食問題就能緩解一大半。

    泡芙接過文件,手指微微發(fā)抖。這些年,她的空間能力不斷進化,靈泉水不僅能改善體質(zhì),還能加速植物生長并提高產(chǎn)量。她和向東小心翼翼地試驗,將空間里培育的種子與普通作物雜交,培育出了抗旱抗寒的高產(chǎn)小麥和水稻。如今終于得到官方認可,可以光明正大地開展研究了。

    太好了...她喃喃道,眼前浮現(xiàn)出這些年經(jīng)歷的種種——軍方調(diào)查組的突然到訪、向東被停職審查的黑暗日子、那個匿名舉報他們搞封建迷信的神秘人...好在向東的老上級出面作證,證明泡芙父母當(dāng)年是參與國家機密項目的科研人員,所謂事故實則是敵特破壞。真相大白后,不僅還了父母清白,也為他們爭取到了繼續(xù)研究的機會。

    今晚得慶祝一下。向東摟住妻子的肩膀,我讓食堂留了條魚,再開瓶上次首長送的那瓶酒。

    少喝點。泡芙嗔怪地戳了戳他的胸口,卻掩不住嘴角的笑意,上次喝多了,半夜被小靈拽起來說爸爸打呼嚕像拖拉機。

    向東哈哈大笑,引得路過的幾個農(nóng)工頻頻側(cè)目。在大家眼里,向主任向來嚴(yán)肅穩(wěn)重,只有在家人才面前才會露出這樣爽朗的一面。

    回家的路上,兩個孩子跑在前面嬉戲打鬧,泡芙和向東手牽著手慢慢走在后面。他們的家已經(jīng)從當(dāng)初那間簡陋的婚房搬到了農(nóng)場邊緣的一個獨立小院,是場部特批給特殊人才的待遇。三間磚房帶個大院子,趙大嬸一家也搬來同住,幫忙照顧孩子。

    對了,向東突然想起什么,我今天收到調(diào)令,下個月正式調(diào)任軍區(qū)后勤部副主任。

    泡芙腳步一頓:要去省城

    嗯。向東握緊她的手,但你別擔(dān)心,我跟組織上說明了情況,你可以繼續(xù)留在農(nóng)場搞研究,每周我都能回來。等實驗站建成,說不定還能把你調(diào)過去...

    泡芙搖搖頭,打斷他的話:我和孩子們跟你一起去�?吹较驏|驚訝的表情,她微微一笑,靈泉水改良的種子已經(jīng)推廣開了,在哪里研究都一樣。而且...她壓低聲音,空間最近又變大了,我在里面建了個小型實驗室,數(shù)據(jù)都能帶走。

    向東眼眶有些發(fā)熱。他知道泡芙有多愛這片黑土地,這里的每一棵莊稼都傾注了她的心血。如今她愿意為他放棄這些...

    別這副表情。泡芙捏了捏他的臉,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再說了...她狡黠地眨眨眼,省城的學(xué)校更好,為了孩子們也得去。

    向東一把將她摟進懷里,不顧路人的目光深深吻住她。這個吻包含了太多無法言說的情感——感激、愛意、承諾...直到兩個孩子跑回來好奇地圍觀,才依依不舍地分開。

    晚飯果然很豐盛。趙大嬸做了拿手的紅燒魚,還蒸了雞蛋羹給孩子們。向東開了那瓶珍藏的茅臺,給每個人都倒了一小杯,連小靈和小軍也分到幾滴摻了水的酒,高興得像過節(jié)一樣。

    酒過三巡,趙大嬸突然抹起了眼淚:你們要去省城了,我這心里啊...

    嬸子,泡芙趕緊握住老人粗糙的手,你和趙叔跟我們一起去。向東都安排好了,軍區(qū)家屬院有空房,離我們很近。

    真的趙大嬸眼睛一亮,隨即又猶豫,可我們這老骨頭...

    您不去誰幫我們看孩子啊向東笑道,再說了,泡芙離了您做的酸菜餡餃子,怕是要瘦成桿兒了。

    一屋子人都笑起來,連向來嚴(yán)肅的趙隊長也咧嘴笑了。這幾年,他們早已親如一家。

    夜深人靜,孩子們和趙大嬸夫婦都睡下了。泡芙和向東坐在院子里乘涼,夏夜的星空格外璀璨。泡芙靠在丈夫肩頭,突然想起什么,從空間里取出一個小木匣。

    給你看個東西。她打開匣子,里面是一疊發(fā)黃的照片和幾封舊信,整理父母遺物時發(fā)現(xiàn)的。

    向東小心地翻看著。照片上是一對年輕夫婦站在實驗田里的合影,男人儒雅,女人溫婉,眉眼間能看出泡芙的影子。信件大多是工作筆記,但最后一封卻讓向東坐直了身子——這是一封寫給未來女兒的信,字跡已經(jīng)模糊,但依然能辨認出關(guān)鍵內(nèi)容:

    ...親愛的泡芙,如果你看到這封信,說明我們的研究成功了。靈泉能量與作物基因的結(jié)合將解決糧食短缺問題,但也會引來貪婪者的覬覦。無論發(fā)生什么,記住,爸爸媽媽愛你,我們的犧牲是值得的...

    信末附著幾張復(fù)雜的公式和圖表,向東看不太懂,但隱約明白這就是泡芙父母當(dāng)年研究的核心內(nèi)容。

    他們早就預(yù)見到了...泡芙輕聲說,眼眶濕潤,用自己的生命保護了研究成果,現(xiàn)在輪到我們來完成它了。

    向東緊緊摟住妻子,兩人在星空下沉默良久。突然,向東像是下了什么決心,起身進屋拿出一個小鐵盒。

    其實...我也有東西給你看。他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枚閃亮的軍功章、一把小鑰匙和幾張地契,這是我的全部家當(dāng)。軍功章是上次搶險得的,鑰匙是省城新家的,地契...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托人在老家買了塊地,想著等退休后,咱們可以回去建個帶大院子的房子,種你喜歡的花...

    泡芙的眼淚終于落下來。這個不善言辭的男人,總是用最實在的方式表達他的愛。她撲進向東懷里,將臉埋在他堅實的胸膛上,聞著熟悉的皂角香氣,感到無比安心。

    對了,向東突然說,明天晚上把孩子們交給趙大嬸,我?guī)闳地方。

    去哪泡芙抬頭問。

    秘密。向東神秘地眨眨眼,像極了他們初遇時那個靦腆又真誠的年輕軍官。

    第二天傍晚,向東果然神神秘秘地拉著泡芙出了門。他們穿過熟悉的田間小路,來到農(nóng)場邊緣的那片白樺林——正是五年前向東表白的地方。

    夕陽將白樺樹干染成金色,林間空地上鋪著一塊野餐布,上面擺著泡芙愛吃的點心和水果,還有一瓶葡萄酒。

    這是...泡芙驚訝地看著這一切。

    五周年紀(jì)念。向東牽著她坐下,記得嗎就是在這片林子邊,我鼓足勇氣告訴你我有不純潔的動機。

    泡芙笑出聲來:記得,你當(dāng)時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

    兩人一邊享用簡單的晚餐,一邊回憶這五年來的點點滴滴——從新婚時的甜蜜羞澀,到面對調(diào)查時的相互扶持;從孩子們出生時的手忙腳亂,到如今事業(yè)家庭雙豐收的滿足。

    酒至微醺,向東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布袋:還有最后一樣禮物。

    泡芙打開袋子,倒出里面的東西——是五顆不同顏色的種子,每一顆都飽滿發(fā)亮,散發(fā)著微弱的光芒。

    這是...

    我們的時間膠囊。向東解釋道,紅色是結(jié)婚那年空間里收的小麥,藍色是小靈出生那天的靈泉水結(jié)晶,綠色是小軍第一次走路時你種的菜,黃色是去年豐收的玉米,紫色是昨天剛培育的新品種。他指了指白樺樹下已經(jīng)挖好的小坑,我們把它們埋在這里,約定每十年回來挖開一次,看看它們的變化,就像見證我們的愛情...

    泡芙再也忍不住,撲上去緊緊抱住丈夫。這個看似木訥的軍人,總能給她最浪漫的驚喜。他們在夕陽下深情擁吻,身后是陪伴他們走過風(fēng)風(fēng)雨雨的白樺林,前方是充滿希望的未來。

    埋下時間膠囊后,兩人手牽著手往家走。夜色漸濃,星光灑滿歸途。泡芙突然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向東:謝謝你,給了我這樣一個家。

    向東搖搖頭,溫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淚花:是我該謝謝你,讓我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遠處,農(nóng)場的燈火依稀可見,兩個孩子可能正纏著趙大嬸講故事,明天還有無數(shù)工作等著他們...但此刻,時間仿佛靜止,整個世界只剩下彼此眼中的愛意。

    在這個平凡又特別的夜晚,泡芙和向東的故事迎來了最甜蜜的結(jié)局——但這并非終點,而是另一段充滿愛與奇跡的旅程的開始。畢竟,有靈泉水的祝福,他們的愛情與幸福,注定會像那些神奇的種子一樣,生生不息,歲歲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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