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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掌事女官猩紅的護甲劃過我的臉頰,在蒼白皮膚上留下血痕。

    殿外飄著今冬的初雪,卻比三年前那夜的雪還要冷。

    我抱著母親的半塊平安扣,蜷縮在墻角。

    他正摟著新寵月下比肩,在火場邊談笑風生。

    蕭氏,私通外臣,按律當誅!

    素心突然撲過來,卻被侍衛(wèi)反手摜在墻上。

    我看著素心顫抖的手,眸中寒光凌厲。

    忽然想起,十三歲那年,他躲在梅林下替我剝柚子皮。

    阿昭喜歡吃,本王日日替你剝。

    1

    里紅妝夢碎

    三年前,蕭言塵以十里紅妝迎娶我入皇宮。

    我穿著鳳冠霞披嫁進紫荊城,人人都艷羨我,坐上了皇后之位。

    不知從哪兒傳來的流言,說蕭言塵早已有心悅之人,此人卻不是我。

    父親穿著簇新的玄色朝服,喜笑顏開地看著我。

    我的阿昭終于長大了,你母親在天之靈也會祝福你的,陛下對你的真心我都看在眼里,莫要信那些流言。

    有了父親的兜底,我相信蕭言塵對我是真心的。

    拜完天地后,我坐在紅雙喜百合被上,等了又等。

    喜燭燒的見底都沒能等來他。

    我焦急地掀開蓋頭。

    素心!

    侍女在門外應(yīng)道。

    皇上怎么還沒來

    素心猶豫著,不知該不該開口。

    娘娘,皇上給新科狀元之女留了東暖閣的床位,許是今夜不會再來了。

    我跌坐在榻上,心里五味雜陳。

    我這個從十二歲就陪他讀書的將軍之女,竟比不過一個新科狀元之女。

    他們才認識多久,他就忍心將我孤苦伶仃地拋棄在新婚之夜。

    我對著空蕩蕩的房間,搖曳的喜燭獨坐到天亮。

    心死了,可婚約已成,容不得我再改。

    2

    冷宮孤影

    某日清晨,我從破窗的日光中清醒。

    我趴在紅木桌上睡了一宿。

    娘娘!該洗漱了。

    素心打好洗臉水,替我擦臉。

    這一覺睡得不踏實,還做了噩夢,眼下還泛起了青黑。

    素心收起了桌上的織布與孩童穿的毛線衣。

    我又夢到了三年前那個黑暗的新婚之夜。

    婚后不出一年,蕭言塵便納了新科狀元之女柳燕清為貴妃。

    既然已嫁為人婦,本就該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更何況,這又是九五之尊,伴君如伴虎。言行從來由不得我自己,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只是想要一個孩子。

    這漫長歲月,如果有一個孩子,能陪在我身邊,我也算有了期盼。

    可我入主中宮三年,都沒能懷上龍嗣。

    蕭言塵長宿柳燕清的清平宮,卻極少宿在坤寧宮,她搶走了蕭言塵的愛,連孩子也不愿給我。

    素心開口,打斷了我的思緒。

    娘娘,今日梳個什么妝

    我擦去了眼角若隱若現(xiàn)的淚痕。

    素雅些的。

    我穿著月白色銀繡線鳳紋的廣繡長裙,頭頂端莊的凌云髻,點綴珍珠與玉簪,坐在坤寧宮的紫檀嵌玉膳桌上用膳。

    蕭言塵神清氣爽地踏入坤寧宮。

    皇后今日怎的這般素凈

    他目光掃過我鬢邊的玉簪,語氣淡得像涼透的燕窩粥。

    再素凈可有柳貴妃素凈

    我舉起茶杯,搖了搖。

    蕭言塵目露慍色,吃了幾口飯菜,便急忙離開。

    朕要去處理政務(wù)。

    我望著他腳步匆匆的模樣,腰間垂掛著的是我親手繡的并蒂蓮香囊。

    忽地想起三年前,他抬著十箱奢華的聘禮,含情脈脈地對我說道,阿昭,待我登基,便封你為后,從此帝后同心。

    3

    毒藥自證

    帝后同心,同的是什么心

    我冷笑,拿著象牙包金筷惡狠狠地戳爛碗里的魚。

    幾日后,宮中傳出柳貴妃大病的消息。

    蕭言塵放下公務(wù),趕去清平宮。

    宮內(nèi)煙霧繚繞,鎏金熏爐里艾葉混著蒼術(shù)的味道刺鼻。

    柳燕清聽著外間窸窸窣窣的衣袍摩擦聲,將素白中衣的領(lǐng)口又扯開幾分。

    皇上駕到!

    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故意打翻床頭的藥碗。

    蕭言塵的手指在杏黃帳外頓了頓,最終只挑起半邊簾子。

    愛妃,為何如此驚慌,可是這藥有什么問題

    柳燕清抬眸,睫羽上凝著水光。

    皇上恕罪……

    臣妾喝這藥時,總覺得味苦異常,昨日喝完竟吐了整夜,今日見這湯色渾濁,一時心驚……

    蕭言塵怒道,去把太醫(yī)院王院判叫來,再取今日景仁宮領(lǐng)藥的賬冊。柳燕清眼波流轉(zhuǎn),哭得更嬌弱了。

    臣妾知道皇后娘娘掌管六宮,素日苛責臣妾身子弱,可這藥事關(guān)龍嗣……

    蕭言塵眸色更厲。

    皇后!來人去把皇后叫來!愛妃,有龍嗣這事為何不早點告知朕

    柳燕清拿著帕子捂臉,哽咽道,不是臣妾不想,臣妾也是昨日吐了之后才得知的。

    待我趕到后,蕭言塵正抱著柳燕清恩愛的很。

    我端坐在紫檀雕花椅上,月白水袖垂落如靜水。

    蕭言塵拿過賬冊,放置在我面前。

    皇后,此藥可曾經(jīng)你手

    我眼尾掃過,聞言輕笑一聲。

    指尖劃過茶盞邊沿:你不信我

    柳燕清撐著床沿,淚光閃閃地看向蕭言塵。

    他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冷聲說道,此事事關(guān)重大,容不得馬虎。

    柳燕清柔著嗓子回道,臣妾自是信任皇后娘娘,可我已有龍嗣,這藥卻......

    蕭言塵吩咐太醫(yī)新上了藥,端到我的面前。

    如若這藥你沒動過手腳,那你就先一試。

    外頭正艷陽高照,可我的心卻下了場永不停歇的雪。

    我拿起藥碗,輕笑道,皇上之言,臣妾不敢不從。

    褐色的湯藥苦得刺心,我卻盡數(shù)灌下。

    蕭言塵心中一動,阿昭,不......

    柳燕清忙說道,皇上,臣妾身子乏了,既然皇后娘娘這么果斷的自證清白,想必是臣妾誤會皇后娘娘了。

    說罷,柳燕清身子往蕭言塵的懷里鉆了鉆,抓得蕭言塵的手更緊了些。

    蕭言塵回頭關(guān)心道,那愛妃就好生養(yǎng)胎。

    我冷眼看著眼前這一幕。

    忽覺身體不適,我輕撫鬢邊,面露疲態(tài)。

    柔聲道:皇上,臣妾突感不適,恐在此失態(tài)擾了圣駕。不知能否暫回坤寧宮歇息還望皇上體諒。

    允。

    我擺駕回了宮,風吹打在梧桐樹上沙沙作響。

    胸口傳來一陣不適,我坐在鳳駕上,淚水滴濕了領(lǐng)子。

    今晚,蕭言塵來了坤寧宮。

    我率領(lǐng)宮中的宮女,太監(jiān)在坤寧宮外迎接。

    柳燕清有了龍嗣,有很長一段時間,蕭言塵都要宿在坤寧宮。

    我和蕭言塵共用晚膳,兩人都沉默著。

    這樣的日子持續(xù)了很久,蕭言塵對我卻開始話多了起來。

    我只當是人心都是肉長的,多日的相處終于溫暖了他冰冷的心,而我只盼著能誕下龍嗣。

    4

    父亡之痛

    一日朝堂上,我父親提議裁軍。

    軍隊的糧草和武器都不夠支撐龐大的兵力,父親為了提升軍隊質(zhì)量,想裁掉這些不合格的人員,重新招募和訓(xùn)練新兵,以打造一支更具戰(zhàn)斗力的部隊。

    坤寧宮的膳桌上。

    蕭言塵對我說,邊疆局勢依然嚴峻,周邊敵國虎視眈眈,隨時可能入侵。即使當前沒有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也需要保持足夠的軍隊威懾力,防止外敵入侵。

    我聽此話甚覺有理,贊同了他的觀點。

    當晚,便手寫了封書信,傳給父親,強調(diào)裁軍會削弱軍隊的實力,進而影響家族未來的發(fā)展和在朝廷中的影響力。

    父親再三思索下,不再堅持裁軍。

    本以為,我讓父親不再裁軍是為了他好。

    直到,當我得知父親戰(zhàn)死沙場的消息時,猶如五雷轟頂。

    父親率領(lǐng)的軍隊在邊疆極寒之地和敵軍作戰(zhàn),未裁軍的軍隊規(guī)模龐大,各部隊之間配合不默契,加上后勤補給需求劇增,士兵們因為饑餓,缺乏裝備,引發(fā)了內(nèi)亂。

    我的父親自開國以來,便戰(zhàn)功赫赫,如今卻因為這么一個小小的失誤,戰(zhàn)死沙場。

    我將錯全歸結(jié)到自己身上。

    可才短短幾日,我父親的頭七都還沒過,蕭言塵轉(zhuǎn)身把我族的軍權(quán)交給了柳燕清的兄長。

    原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們二人的蓄謀已久。

    5

    中秋宴變

    這日中秋宴上,金鑾殿內(nèi)燭火如晝,絲竹聲中,宮娥捧著繪滿月華的彩綢翩然起舞。

    闔家團圓的日子,我的父親卻長眠于邊疆的戰(zhàn)場,手中的兵權(quán)交給了另一個女人的兄長。

    鎏金獸爐騰起裊裊沉香,卻暖不透宴會廳里凝結(jié)的寒意。

    蕭言塵端著白玉酒盞,修長手指輕叩杯壁,目光如絲縷般纏繞在隔席而坐的柳燕清身上。

    她身著海棠紅云錦宮裝,鬢邊步搖隨著淺笑輕晃,每一次舉杯都是萬種風情。

    銀箸起落間,蕭言塵夾起一箸翡翠玉筍,動作自然地放進柳燕清的青瓷碟中,輕聲道:嘗嘗這個,你最愛吃的。他聲音低沉,卻清晰地傳入我的耳中。

    我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望著這刺眼的一幕,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頭。記憶中那個雪夜,梅林深處,他捧著剝好的柚子,眼含深情地說:阿昭喜歡吃,本王日日替你剝。

    如今,那誓言卻如鏡花水月,碎成滿地琉璃。

    鬼使神差間,我端起酒杯,踉蹌著站起身,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陛下可還記得,當年在梅林說過的話

    殿中剎那間寂靜無聲,燭火明明滅滅,燭花爆裂的細微聲響在此刻卻如驚雷。

    蕭言塵原本溫柔的眼眸驟然變冷,抬眼時,眸中仿佛淬著臘月寒冰,不帶一絲溫度。

    皇后醉了。他語氣冰冷,不帶絲毫感情,送回坤寧宮。

    話音落下,幾個宮女立刻上前,攙扶住我。

    我望著他決絕的側(cè)臉,任由她們拖著我離開。

    身后傳來柳燕清輕柔的笑聲,與蕭言塵低聲的安慰,像一把把利刃,剜著我的心。

    踏出宴會廳的那一刻,寒風呼嘯著灌入衣襟,我卻感覺不到冷。

    曾經(jīng)熾熱的情,終究抵不過新人笑,而我,不過是這深宮里被遺棄的舊夢罷了。

    6

    避子藥陰謀

    這日,柳燕清的孕期將近。

    我作為后宮之主,以管理后宮事務(wù),擔心龍嗣為由,在清平宮安插了許多宮女和太監(jiān)。

    柳燕清也是個聰明人,她早已得知我派了人手,說話行事從沒半分逾矩。

    既然如此,我得逼她。

    我將我已懷有龍嗣的消息傳到柳燕清的耳邊,還添油加醋地說道已有三四個月時,是個男胎。

    果不其然,不出三日,柳燕清就憋不住要對我下手了。

    我手下的宮女瑩兒,給清平宮的偏廳更換熏香時,偷聽到了柳燕清侍女錦枝吩咐下人的對話。

    她將動作放緩,躲在屏風后。

    按照上次那樣,將這藥下到皇后日常食用的膳食里,這次可要小心,皇后派了許多人盯著,事后重賞。

    瑩兒將話帶到我跟前,我賞賜了她一支精美的鑲嵌紅寶石的金釵。

    繼續(xù)追查下去,抓到那個人,再賞。

    一個晚上,瑩兒端著從御膳房送來的蓮子羹,聽到屋內(nèi)柳燕清和侍女錦枝的談話。

    錦枝恭敬地站在柳燕清面前,微微欠身道:娘娘,咱們時不時在皇后娘娘的膳食里下避子藥,最近皇后明顯有了警惕,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可是死罪�。�

    柳燕清撫摸著隆起的孕肚,慵懶地回道,你猜,是誰一直縱容本宮下避子藥的皇上的眼里也容不下她,她自始至終都是一顆棋子,沒丟只是還有些用罷了。

    瑩兒躲在門扉外,嚇得張大了嘴,悄摸回了坤寧宮。

    柳燕清想起蓮子羹還沒送來,錦枝趕去了御膳房詢問。

    隨后,錦枝氣喘吁吁地趕回清平宮。

    不好了娘娘!想必是皇后的人偷聽到了咱們的談話,估摸著已經(jīng)傳到了皇后的耳里。

    柳燕清不怒反笑,正好,既然都騎到本宮的頭上了,那本宮就還她一顆頭,明日邀皇上來清平宮談?wù)務(wù)�,你可要好生安排下去�?br />
    錦枝笑著福了福身。

    瑩兒將話帶到我這時,我已深知。

    從一開始入了這宮,信了他的鬼話,我便早已萬劫不復(fù)。

    怪不得從進宮后,總覺身體不適,吃各種藥調(diào)理都沒能讓我恢復(fù)如初。

    長期的避子藥讓我失了生育能力,就連樣貌也大不如從前。

    這夜,燭火在鎏金燭臺上明明滅滅,我蜷縮在紫檀木榻上,眼神中透著股狠厲。

    7

    冷宮大火

    變故來得毫無征兆。

    冬至那日我腹痛難忍,素心替我去太醫(yī)院取芍藥甘草湯。

    回來時懷里緊抱著半塊碎玉。

    我定睛一看是母親留給我的平安扣。

    他們說…說老將軍謀反,滿門抄斬…

    奴婢親眼看見,老將軍的頭掛在午門外…

    話音未落,我發(fā)了瘋似的往宮外跑,卻在西華門被禁衛(wèi)軍攔下。

    蕭言塵站在城樓之上,明黃色的披風被風掀起一角,聲音冷得像臘月的井水:皇后癲狂,禁足坤寧宮,非詔不得出。

    我被侍衛(wèi)拖回了坤寧宮,蕭言塵居高臨下地冷冰冰地看著。

    好巧不巧,在我禁足坤寧宮的這夜。

    坤寧宮意外走水,素心冒著危險將我拉出坤寧宮。

    我抱著母親的半塊平安扣縮在宮外的墻角,身邊都是來往運水的太監(jiān)宮女。

    蕭言塵卻事不關(guān)己地摟著柳燕清月下比肩,在火場邊談笑風生。

    濃煙嗆得人睜不開眼,恍惚間有人把我拽進懷里。

    待我睜開眼看清時,才發(fā)現(xiàn)是從前在將軍府教我騎馬的副將沈硯。

    小姐,老將軍是被誣陷的,陛下要用您族的兵權(quán)換南境二十城。

    他的鎧甲蹭得我肩膀生疼,我正要推開他。

    跟我走,西北還有十萬鐵軍——

    沈硯的話還沒說完。

    殿外突然傳來蕭言塵的聲音,沈硯謀反!

    像是預(yù)謀好的一樣,一大群侍衛(wèi)從暗處走來。

    沈硯被拖出去時,我看得出他眼中的絕望。

    掌事女官猩紅的護甲劃過我的臉頰,在蒼白的皮膚上留下血痕。

    蕭氏,私通外臣,按律當誅!

    她尖利的嗓音刺破冷宮死寂,十二名侍衛(wèi)瞬間將我圍在中央,甲胄碰撞聲驚飛梁間寒鴉。

    素心突然撲過來,卻被侍衛(wèi)反手摜在墻上。

    我看著她腕間迸裂的血珠,想起三日前她為我簪花時的溫柔模樣。

    慢著。

    耳邊傳來腳步聲,玄色龍紋皂靴踏碎滿地霉斑,蕭言塵指尖輕撫腰間玉佩

    。

    念在舊情,皇后貶為庶人,永禁冷宮。

    他聲音清冷如霜。

    素心掙扎著要說話,侍衛(wèi)的皮鞭已狠狠抽在她手腕上,骨裂聲混著嗚咽。

    當侍衛(wèi)架起我時,肋骨抵著青銅鎖鏈的劇痛突然讓我發(fā)笑。

    笑聲驚得蕭言塵瞳孔微縮,我望著他龍袍上翻涌的龍紋,終于看清那眼底蟄伏的獸性。

    原來當年的青梅竹馬,不過是他覬覦西北十萬鐵騎的幌子;父親二十年鎮(zhèn)守邊關(guān)的忠心,終究抵不過皇權(quán)下的猜忌與貪婪。

    陛下可還記得,

    我被拖出冷宮時,碎發(fā)間還沾著素心的血,那年你落水,是誰跳進刺骨的冰河救你

    蕭言塵摟著柳燕清的背影僵在宮門口,而我知道,他永遠不會承認,他真正想要的,從來不是那個跳下冰河救他的玩伴,而是父親虎符上刻著的

    西北節(jié)度使

    五個字。

    8

    冷宮密謀

    十二月初雪來臨的那天,冷宮的墻根下,我用手指在凍土上畫了第三十八張兵力部署圖。

    素心買通了負責宮廷采買的官員,得到情報西北軍最近換了主帥,正是父親從前的副將陳叔。

    娘娘,陳將軍托人帶話,說西北十萬兒郎,只等您一聲令下。

    她跪在我面前,眼里閃著光,娘娘,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我摸著腕上的半塊平安扣,冰涼的觸感傳來。

    去聯(lián)系沈硯的舊部,就說…我盯著墻上斑駁的血跡,突然笑了,就說皇后要回宮了。

    9

    皇嗣降生

    這日柳燕清待產(chǎn)。

    接生婆雙手沾著血,大喜地朝屋外喊道,皇嗣!貴妃娘娘誕下了皇嗣!

    報

    ——

    貴妃娘娘誕下皇嗣!

    太監(jiān)尖細的嗓音穿透重重宮門。

    傳旨!大赦天下,免直隸三年賦稅!

    蕭言塵突然轉(zhuǎn)身,冕旒隨著動作劇烈晃動,即刻在天壇舉行祭天大典,禮部連夜擬旨昭告四海!

    門外候著的太監(jiān)宮女們早已跪成一片,此起彼伏的

    恭喜皇上

    聲中,蕭言塵抱著孩子來回踱步。

    忽然朗笑出聲:去將朕珍藏的夜明珠都取來,宮里每個人都重重有賞!再傳欽天監(jiān),擇個黃道吉日為太子開蒙!

    宮門外的爆竹聲震落檐角殘雪,清平宮飄出的沉香混著蜜糖甜香,將整個皇宮熏得醉醺然。

    殊不知,此時的冷宮走了水,而我走上了碼頭。

    冷宮的霉味混著火油刺鼻的氣息鉆入鼻腔,我握著火折子的手微微發(fā)顫。

    遠處清平宮傳來的喜樂聲穿透宮墻,柳燕清誕下的皇嗣成了這場逃亡的絕佳掩護。

    素心在身后急促喘息:娘娘,子時過半了!

    我望著墻上晃動的燭影,將火折子狠狠擲向墻角的干草堆。

    烈焰瞬間騰起,火舌貪婪地舔舐著腐朽的梁柱,濃煙滾滾而起。

    走!

    我拽著素心沖向冷宮后門,身后傳來守衛(wèi)驚慌失措的叫嚷:冷宮失火!快傳水龍!

    與此同時,刑部大牢方向,沈硯的舊部早已埋伏多時。

    張校尉望著宮墻內(nèi)沖天的火光,握緊腰間佩刀:時機已到,動手!

    十余名死士如鬼魅般翻過獄墻,手中淬毒的暗器精準襲向值守的獄卒。

    一邊走一邊往地上倒著火油。

    沈?qū)④姡?br />
    張校尉踹開牢房鐵門,看見沈硯正倚著墻角,身上的囚衣滿是血污。沈硯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你們怎么……

    死士往沈硯的牢房里鋪滿了火油,拿出囚服放在草席上,制造沈硯被燒死的假象。

    先別問了!

    張校尉迅速斬斷鐵鏈,蕭娘娘在等您!

    張校尉扶著沈硯,死士拿出火折子往地上一丟,獄中突起大火。

    沈硯拖著受傷的腿,在眾人掩護下朝宮墻奔去。

    此時皇宮內(nèi)一片混亂,所有守衛(wèi)都被調(diào)去救火,巡邏的侍衛(wèi)寥寥無幾。他們順利避開零星的巡查,朝著約定的宮門外奔去。

    我和素心在宮門外的暗影里焦急等待,心跳隨著遠處傳來的腳步聲愈發(fā)急促。

    終于,幾道黑影從拐角處奔來,沈硯在張校尉攙扶下現(xiàn)身。

    我當機立斷。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眾人沿著皇宮后的小路疾行,身后的火光漸漸變小,而清平宮的喜樂聲依舊不絕于耳。

    我們穿過幾條暗巷,來到一處偏僻的碼頭。

    早已等候在此的船只緩緩靠岸,船夫壓低聲音:蕭姑娘,快上船!

    眾人迅速登船,船槳劃破平靜的水面,朝著夜色深處駛?cè)ァ?br />
    我看著遠處化成小點的皇宮,轉(zhuǎn)身吩咐道,沈硯你們先回西北,找西北軍主帥陳將軍,我和素心留下來拉攏朝中大臣。

    沈硯跟著他的舊部坐上了馬車,連夜趕回西北。

    素心帶著我找到了一處偏僻的茅屋藏身。

    10

    密信聯(lián)絡(luò)

    三日后,素心頂著粗布頭巾混在人群中聽消息。

    聽說冷宮那場大火,燒得廢后和她的侍女都沒了。

    畢竟貶為了庶人,皇上都沒下旨辦喪。

    燒的太干凈了,連尸體都找不到,這將軍之女命也太苦了。

    素心將話帶回時,我嘴角勾起冷笑。

    蕭言塵大概正在龍椅上暗自松氣,不用他親自動手,就除去了心腹大患,為他的心肝貴妃名正言順地立后。

    北風卷著雪粒子砸在茅屋的窗欞上,我凝視著墻上斑駁的裂痕,思緒飄回從前。

    父親在世時,朝堂上那些與他并肩作戰(zhàn)的老臣,如今有的明哲保身,有的早已被蕭言塵調(diào)離要職。

    但我知道,他們心中對蕭家的忠義未滅,對蕭言塵卸磨殺驢的行徑也早有不滿。

    取筆墨來。

    我沉聲道。

    素心連忙捧來破舊的硯臺和禿筆,墨汁在凍僵的筆尖凝結(jié)成塊。

    我蘸著溫水化開墨,在宣紙上寫下:蕭氏蒙冤,君恩似雪。然西北烽煙起,家國危在旦夕,望諸位大人以大局為重。

    短短數(shù)語,字字千鈞。

    將密信卷好,我取出父親的玉佩,用紅綢仔細包裹,交給素心:你親自去見李侍郎,把這個交給他。他當年與父親同生共死,看到玉佩自會明白。告訴他,若想保得住滿朝忠良,保得住這萬里江山,就該做出正確的選擇。

    五日后,素心帶回消息時滿臉喜色:娘娘,李侍郎應(yīng)允了!他還說,朝中許多大臣都對陛下的所作所為不滿,只是苦無機緣。如今有了您牽頭,他們愿拼死一搏!

    我望著窗外紛紛揚揚的大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接下來的日子,密信在朝中大臣間悄然傳遞。

    我在茅屋中運籌帷幄,每一封信件的往來,都像是在為蕭言塵編織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

    終于,當素心告訴我朝中已有半數(shù)大臣愿意聯(lián)名上書為我申冤時,我知道,反擊的時刻就要到了。

    11

    朝堂爭議

    翌日早朝,李侍郎進言。

    陛下,皇后乃西北將軍之女,其被廢一事,又無故離世,民間的言論對皇室顏面頗受影響,恐在西北將士心中掀起波瀾。西北乃我朝邊防重鎮(zhèn),將士們的軍心關(guān)乎國家安危。臣以為,陛下可前往西北,一則體恤民心,安撫將士,以顯陛下對西北的重視與關(guān)懷;二則可借機視察邊防,鼓舞士氣,使西北防線固若金湯。

    李侍郎言辭懇切地陳述完去西北巡查的主張后,左班之首的老臣附和道:此言極是!陛下,西北巡查可維護皇家顏面。

    右班中年氣盛的諫議大夫立刻拱手起身,聲音洪亮:老大人所言正合我意,還請陛下三思!

    話音未落,數(shù)十位大臣紛紛離列,衣袂翻飛間發(fā)出沙沙聲響,他們齊刷刷地跪在青磚之上,笏板叩擊地面發(fā)出清脆的砰砰聲。

    蕭言塵垂眸凝視著階下跪成一片的大臣。

    柳燕清的生父往前一站,垂首斂目,脊背繃成筆直的弧線。

    陛下明鑒!西北巡查之弊,首在靡費錢糧如淌河注水——

    他踏前半步,笏板邊緣叩擊丹陛發(fā)出清響。

    臣查戶部舊檔,每歲巡查耗銀財三十萬兩,足抵甘肅一鎮(zhèn)半年軍餉!

    李侍郎走上前,看了眼柳綽,進言道,陛下!西北軍屯傳來八百里加急文書,柳公子治下的甘州衛(wèi),竟讓戌卒去啃發(fā)霉的陳米!

    他將寫滿柳燕清兄長治軍無能的奏折呈到蕭言塵面前。

    滿朝文武驚呼,柳綽一時臉色難看。

    又一大臣進言,河西百姓三年大旱,卻還要給貪官交望云稅。若陛下能親臨災(zāi)區(qū),親手分發(fā)賑糧,那些天子不聞民間疾苦的謠言自然不攻自破!

    眾大臣應(yīng)道,西北的月亮比中原更冷,可將士和百姓的心,都盼著陛下的圣光照亮邊關(guān)��!

    蕭言臣坐在龍椅上,翻了翻,這一筆一賬記得清清楚楚,如若不去西北巡查,確實平不息民心,立不起皇家威嚴。

    當最后一聲臣附議消散在空曠的殿宇里,他忽然重重嘆了口氣,

    罷了......

    他眼底翻涌著復(fù)雜的情緒,既含著妥協(xié)的無奈,又藏著一絲不甘。

    傳朕旨意,三日后起駕西北。

    階下群臣長舒一口氣,笏板相擊的脆響混著此起彼伏的陛下圣明!

    素心將蕭言塵三日后巡查西北的消息傳來時,我正收拾著去西北的東西。

    素心,咱們要趕在蕭言塵到西北之前,先去西北見一個人。

    素心不解道,何人

    西北定安王。

    12

    定安王會面

    連夜的舟車勞頓,我和素心來到了西北。

    定安王有一處郊外莊園坐落于天泉山下。

    我事先給定安王傳了封密信,詳寫了埋伏一事。

    這日,定安王以游玩莊園為由,提前安排好了莊園人員的回避。

    我戴著帷帽,早已等候在涼亭內(nèi)。

    定安王匆匆趕來時,我正握著茶盞品茶。

    阿昭,本王并沒攛掇老將軍謀反,老將軍是...

    我開口打斷他的話。

    老將軍是冤枉的。

    過幾日,蕭言塵就要來西北巡查,必會途經(jīng)你定安王管轄的地帶。

    定安王聲音晦澀得說道,阿昭,你我兒時情誼,如今老將軍又遭奸人陷害,我自是定當全力以赴替老將軍伸冤,可這埋伏一事...稍有不慎,就會被蕭言塵圍剿。

    我放下茶盞,起身說道,那這就要看你了,成也在西北敗也在西北。你以為,他會放過你嗎別忘了西北還有十萬大軍,南境二十城一旦收回,你定安王,還會有如此奢侈的日子

    定安王握緊了手中的拳頭。

    蕭言塵想用西北十萬大軍收回南境二十城,朝廷勢力在南方加強,將更多資源和關(guān)注投向南方地區(qū),以鞏固其統(tǒng)治。

    從而導(dǎo)致,西北封王能夠獲取的資源和財富減少。

    更何況,長期以來,西北地區(qū)的物資都是來源于南境的輸入。

    一旦朝廷將經(jīng)濟用于南境的建設(shè)和軍事開發(fā),提高西北封王的賦稅。

    這其中的彎彎繞繞,無論怎么看吃虧的都是定安王。

    我放下最后一句話,揚長而去。

    我答應(yīng)你,你幫我解決掉蕭言塵,我絕不用西北十萬大軍換南境二十城。

    定安王站在原地,眼底翻涌著一汪深潭。

    13

    青石峽伏擊

    數(shù)月后,蕭言塵的龍輦駛?cè)攵ò餐豕茌牭牡貛А?br />
    車隊拐入青石峽的瞬間,一支弩箭劃破暮色,精準釘入最前方探路騎兵的咽喉。

    我藏在崖頂,指尖摩挲著袖中的青銅令符。

    那是父親在我出嫁前,在西北軍打造的十二道調(diào)令符之一。

    想不到,這就是父親對我的兜底。

    我看著前隊的燈籠滾進深溝,唇角微揚。

    比預(yù)計時間早了半盞茶。

    我提前買通了掌管皇輿時刻表的中宮,將駐蹕青石峽的時辰悄悄撥快了一刻。

    埋伏在兩側(cè)崖壁的殺手共分三隊。

    沈硯率領(lǐng)第一隊二十人,專司切斷首尾聯(lián)系。

    他們等前隊燈籠熄滅的剎那,從巖縫間推出浸過桐油的粗繩,繩頭綁著鐵蒺藜,順著陡峭崖壁墜入后隊行進路線。

    我特意讓工匠將鐵蒺藜做成蓮花狀,花瓣張開時能卡住馬蹄鐵的縫隙,這是我在巡視西北馬場時發(fā)現(xiàn)的馬具弱點。

    十五輛輜重車的馬腿瞬間被絞住,驚馬揚蹄時帶翻車廂,糧食與衣甲散落一地,徹底堵住峽谷出口。

    中路殺手主攻皇帝車駕。

    三十張硬弓在距車隊二十步外同時拉滿,箭簇涂著見血封喉的草烏毒。

    頭三輪箭雨專射馭手和護衛(wèi)坐騎,十二匹轅馬中箭后發(fā)狂,拉著龍輦在官道上橫沖直撞。

    駕車的六名內(nèi)侍被甩出車轅前,我算準他們的躲避軌跡。

    提前在車轅木軸里灌了松脂,遇熱即化的油脂讓車轅在第三箭射中時突然斷裂,這招軸斷車翻比單純射人更能瓦解護衛(wèi)陣型。

    當殺手縋下崖壁砍斷輦具時,蕭言塵暴起。

    他扯下腰間玉帶,玉扣相連處藏著五尺長的精鋼軟劍,劍鞘落地的瞬間,他已削斷兩名殺手的手腕。

    軟劍掃過車頂琉璃瓦時,火星四濺,將攀上車頂?shù)乃朗勘仆税氩健?br />
    這手龍御九闕的劍招,是他早年在禁軍校場獨自琢磨的殺招,專破刺客登高戰(zhàn)術(shù)。

    扮作商隊的四十名刀手早混在峽谷中段,此時突然撕開外袍,露出底下的玄色勁裝,每人腰間纏著五枚灌鉛飛鐃。

    飛鐃出手時帶著破空銳響,專取護衛(wèi)脖頸,五丈內(nèi)例無虛發(fā)。

    御前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必舉盾護主,我特意讓飛鐃呈品字形發(fā)射。

    第一片逼盾,第二片切腕,第三片直擊咽喉。

    這是父親教給我的盾防死角圖。

    主輦周圍的金吾衛(wèi)訓(xùn)練有素,立刻結(jié)成圓陣。

    我抬手輕揮,袖中滑出七枚菱形信號鏢,分別射向峽谷七處制高點。預(yù)先埋好的滾石應(yīng)聲而下,砸在圓陣邊緣,飛濺的碎石讓盾陣出現(xiàn)裂痕。

    趁此間隙,右側(cè)刀手甩出長鏈鉤,勾住陣腳士兵的腿甲往后拖,左側(cè)縋下的殺手則用短柄斧劈砍盾牌銜接處。

    扮作御醫(yī)的張校尉突然從隊伍中沖出,袖中射出三枚透骨釘,目標直指車輦中蕭言塵露出的半幅明黃龍袍。

    當透骨釘被劍氣震偏的剎那,車頂四名死士同時掀開瓦片,三棱透甲錐已對準輦頂木榫。

    蕭言塵的軟劍剛掃落一名死士,后背便被透甲錐劃破油皮,他猛然旋身,劍尖挑斷另一人繩套,血珠卻順著下頜滴落。

    木榫里藏著西北軍獨有的暗器機關(guān)彈簧,錐尖彈出速度比尋常兵器快三成。

    第四枚信號鏢升空時,我摘下斗笠,任由紅色披風在風沙中翻飛。

    蕭言塵被拖出車輦時,軟劍還卡在最后一名殺手的肩甲里。

    我勒馬停在五步外。

    為什么他的聲音沙啞。

    你明明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穩(wěn)固江山…西北軍太強大,朕不得不——

    所以就該犧牲我族滿門犧牲我們的孩子

    我打斷他,蕭言塵,你從十二歲起就知道,我蕭昭要的從來不是皇后之位,是你能與我并肩,而不是把我踩在腳下。

    他眼中閃過一絲痛楚,蕭昭,你贏了。

    遠處傳來追兵的號角,我俯身扯下他腰間的調(diào)兵金牌,指尖劃過牌面的如朕親臨四字。

    隨后不慌不忙地將金牌拋向峽谷深澗,那里有定安王安排的水鬼,帶著二十具與皇帝身形相似的尸體,正等著制造墜崖身亡的假象。

    陛下可還記得,當年在御花園說過的話

    我的聲音混著風沙,卻清晰落入他耳中,您說只要父親同意將我嫁與你,哪怕不要這皇位也心甘情愿。

    馬蹄聲碾碎滿地箭簇,我的披風掠過他眼前。

    從你決定削我族中兵權(quán)那日起,你的大勢就已去。這皇位是我父親扶你坐上去的,把你踢下來也是應(yīng)當。

    14

    復(fù)位大典

    數(shù)月后,定安王向外宣稱,皇帝在西北巡查中遭遇敵國歹徒行刺。

    西北軍趕去援助時,皇帝不幸墜崖身亡。

    掌管西北軍兵權(quán)的柳燕清兄長因護駕不力,被收回了兵權(quán),革去官職,流放嶺南。

    柳綽為避免肅清,連夜摘了官帽,隱退田園。

    我讓定安王散布皇后未亡,新帝登基,必迎鳳還的消息。

    皇后被害逃出宮的消息一時間遍布京城,朝內(nèi)的大臣為了保住皇家顏面,下令嚴查。

    我重回皇宮的這日,因著國不可一日無君,更不可一日無母,我又坐上了皇后之位。

    復(fù)位大典的前夜,我在坤寧宮召見了柳燕清。

    她望著我頭上的九翠四鳳冠,指尖絞緊帕子:你不過是個廢后,憑什么——

    憑這個

    我甩出一疊信箋,墨香里混著淡淡的藏紅花味,正是她清平宮里獨有的香粉。

    信中寫著西北軍餉三成歸府。新帝登基后封你為太后。

    落款是她的兄長,涼州總兵的私印。

    昨夜,你兄長的密使在宣武門被截。

    我指腹劃過信末的火漆印,其實是我讓定安王府的刻工仿的。

    他說只要你能掌權(quán),便愿開城迎敵。

    柳燕清的臉瞬間煞白,她不知道,所謂的密使其實是定安王的死士,那疊信箋也是我照著她兄長的筆跡,用摻了墮胎藥的墨汁寫的。

    這種墨汁遇水會顯出血紋,此刻正在她妝匣底層的證據(jù)上蔓延。

    五更天時。

    金吾衛(wèi)從她的妝匣里搜出了通敵手札和巫蠱人偶。

    人偶心口插著刻有小太子生辰八字的銀針,針柄纏著我的發(fā)絲。

    我對外宣布,貴妃因皇上駕崩,癡信巫蠱變得神志不清,無力撫養(yǎng)太子。

    當她被拖出殿時,我親手給她戴上白綾。

    妹妹可還記得,當年你在本宮的膳食下避子藥

    我笑看著她頭發(fā)凌亂地被拖走,面目猙獰。

    新帝登基這日,我抱著小太子站在奉天殿上。

    百官三呼母后皇太后!。

    這位置,我等了好久好久。

    貴妃的尸首被棄在亂葬崗時,素心捧著匣子進來:娘娘,這是從她枕頭里搜出的。

    我翻開泛黃的賬本,原來她早就知道我未死,卻終究沒算到,定安王會用西北軍的調(diào)令符,換了她兄長的邊防圖。

    15

    密室訣別

    三個月后,我坐在龍椅上批改奏折,案頭擺著蕭言塵從前最愛喝的碧螺春。

    暗衛(wèi)傳來消息,說他絕食三日,只肯見我一面。

    我放下手中的奏折,推開密室。

    蕭言塵瘦骨嶙峋地靠在墻角,手上腳上都套著鐵鏈子,鏈子的根綁在柱子上。

    看到我來時,他突然笑出聲。

    阿昭,你看,這龍案還是你熟悉的樣子。

    他靠在牢墻上,囚衣上還沾著草屑,卻笑得像當年在書院背書的少年,當年朕在折子上畫小老虎,被你發(fā)現(xiàn)時的樣子,你還記得嗎

    我遞過一碗毒酒,指尖觸到他掌心的老繭,那是當年練箭時磨出來的,和我手上的一模一樣。

    蕭言塵,你可后悔

    酒碗在他手中晃動,映出我早已不再清澈的眼睛。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力氣大得像要把我揉進骨血。

    朕最后悔的,是讓你眼里的光滅了。阿昭,若有來生…

    我抽回手,毒酒灑在他囚衣上,洇出一片深色。

    沒有來生了。

    我站起身,密室的火把照亮我充滿野心的雙眸。

    這天下,朕要得干干凈凈。

    走出密室時,素心捧著件狐裘等在門口。

    陛下,西北的雪化了,陳將軍說今年的苜蓿開得格外好。

    我望著遠處的宮墻,突然想起十二歲那年的冬天,他抱著我烤火,說:阿昭,等我當了皇帝,就封你為后,我們一起治理這萬里河山。

    現(xiàn)在河山在我腳下,可那個說要和我一起看河山的人,卻永遠地留在了這個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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