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血色黎明
江城的雨絲像浸了冰碴子,噼里啪啦砸在別墅落地窗上。
陸沉從宿醉中醒過來時,手心里全是汗,指甲幾乎掐進掌心——床頭的電子鐘明晃晃顯示著凌晨三點十七分,正是他前世心臟病發(fā)猝死的前夜。
喉嚨干得冒煙,他想伸手拿床頭柜上的水杯,卻先碰到了個冰涼的藥瓶。
借著廊燈昏黃的光,標(biāo)簽上草酸艾司西酞普蘭片幾個字刺得人眼眶發(fā)緊,更刺眼的是貼在瓶身角落的小紙條:孕12周,遵醫(yī)囑服用。
指腹碾過紙條邊緣,陸沉忽然想起前世這個時候,他正紅著眼砸了蘇晚的孕檢報告。
當(dāng)時客房里凌亂的衣衫和散落的玫瑰花瓣讓他發(fā)了瘋,根本沒注意到報告上先兆流產(chǎn)的診斷,更沒看見妻子摔在地上時,掌心死死護著的那個已經(jīng)被撕成兩半的B超單。
太陽穴突突地跳,記憶像被暴雨沖開的堤壩,一股腦涌上來——三天后他收到匿名U盤,監(jiān)控錄像里陸明的手下在樓梯拐角推了蘇晚,她穿著米色連衣裙?jié)L下去的樣子,和記憶中母親墜樓時的場景重疊在一起。
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氣,他才明白蘇晚藏在保險柜里的親子鑒定,才知道那個被他罵野種的胎兒,其實流著他一半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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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在床頭柜震動,鎖屏亮起時,陸明發(fā)來的消息像根淬了毒的針:哥,今晚蘇晚約了人在頂樓客房。
屏幕藍光映著陸沉驟然收緊的瞳孔。前世他就是收到這條消息后,帶著助理和保安撞開房門,親眼看見蘇晚被男人壓在身下——可現(xiàn)在回想,她當(dāng)時慌亂中去捂攝像頭的動作,分明更像在藏什么東西。
喉結(jié)滾動著咽下唾沫,陸沉掀開蠶絲被。純棉睡衣的下擺掃過床尾時,他看見床尾蜷著個單薄的身影。
蘇晚背對著他,淺灰色睡裙領(lǐng)口滑落,露出后頸到肩胛處那道淡粉色的疤痕——是去年他發(fā)酒瘋推她撞在桌角留下的,當(dāng)時她疼得蜷縮在地毯上,他卻踩著碎玻璃揚長而去。
這一次,他沒像前世那樣摔門就走。手指懸在蘇晚肩頭上停了兩秒,最終只是輕輕扯了扯滑落的領(lǐng)口。
觸感是意料之外的嶙峋,記憶里妻子明明該有柔軟的腰線,怎么現(xiàn)在隔著布料都能摸到突出的骨節(jié)
客房在頂樓,旋轉(zhuǎn)樓梯的木質(zhì)臺階踩上去吱呀作響。陸沉摸出西裝口袋里的手機,相冊里還存著半小時前偷拍的畫面:
蘇晚下午去了趟市中心醫(yī)院,掛號科室是產(chǎn)科,取藥時窗口遞出來的紙袋上印著黃體酮軟膠囊。
雨聲突然變大了,頂樓走廊的聲控?zé)艉雒骱霭怠j懗猎诠战翘幫W∧_步,聽見客房里傳來男人的低笑:嫂子這么怕陸沉
他不過是個被架空的傀儡總裁,你跟著他能有什么好日子——
陳凱,我再說最后一次。蘇晚的聲音帶著不耐,混著紙張翻動的窸窣響,老宅拆遷款的流水單我只給你看半小時,看完馬上發(fā)給審計署郵箱。
傀儡總裁陸沉攥緊手機。前世他總以為蘇晚接近他是圖陸家的錢,卻不知道從他被繼母設(shè)計染上酗酒惡習(xí)開始,公司公章早就落在了陸明手里。
此刻門縫里漏出的燈光中,他看見妻子正把一沓銀行流水拍在茶幾上,指尖還捏著支微型攝像機,鏡頭對準(zhǔn)了對面男人震驚的臉。
你瘋了!這要是被陸明知道——男人的聲音突然拔高,緊接著是玻璃碎裂的脆響。
陸沉心頭一跳,踹門的瞬間,看見蘇晚被推得撞在衣柜上,手腕上的翡翠鐲子硌在雕花柜門上,迸出細(xì)碎的裂紋。
那是他生母的遺物,結(jié)婚時繼母說陸家兒媳該有個體面鐲子,卻在遞給他時悄悄換了高仿品。
后來蘇晚跪在老宅祠堂里擦了三天地板,才從管家陳伯那里打聽到真品藏在佛龕夾層——這些事,都是他重生后才想起來的。
阿沉蘇晚的聲音帶著顫,掌心還攥著半支錄音筆,指甲縫里滲著血。
她看著門口渾身濕透的男人,后頸的疤痕在壁燈下泛著淡粉,像朵開敗的月季,我、我不是……
陸沉沒說話,視線掃過茶幾上攤開的賬本。銀行流水單上,陸明的名字在轉(zhuǎn)賬人一欄出現(xiàn)了十七次,收款方全是個叫林小羽的賬戶——那是陸明養(yǎng)在外面的女人,前世他還以為是蘇晚的姘頭。
陸總好大的派頭。被叫做陳凱的男人扯了扯皺巴巴的襯衫,嘴角掛著冷笑,來捉奸都帶著風(fēng)聲,不怕驚醒了樓下的——
話沒說完就被陸沉打斷。他彎腰撿起地上的攝像機,屏幕上正回放著半小時前的畫面:
蘇晚把男人的手按在墻上,角度錯位看起來像接吻,可另一只手分明舉著錄音筆,鏡頭對準(zhǔn)了男人西裝內(nèi)袋里露出一角的支票。
捉奸陸沉忽然笑了,笑聲里帶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啞,我是來接我太太回家的。
蘇晚猛地抬頭,撞進那雙盛滿復(fù)雜情緒的眼睛里。
結(jié)婚三年,陸沉看她的眼神不是厭惡就是冰冷,可此刻在晃動的光影里,他望著她的模樣,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陳凱的手機在此時響起,他看了眼屏幕,臉色瞬間煞白。陸沉掃了眼來電顯示,陸明兩個字在鎖屏上跳得刺眼。
男人慌忙按掉電話,抓起沙發(fā)上的外套就往外沖,路過陸沉?xí)r被一把拽住手腕。
急什么陸沉指尖按在對方劇烈跳動的脈搏上,陸明讓你今晚拿到蘇晚手里的證據(jù),再偽造點親密照片發(fā)朋友圈,對吧
陳凱的瞳孔驟縮。蘇晚攥著錄音筆的手突然松開,筆掉在地毯上發(fā)出輕響。
她看著丈夫從西裝內(nèi)袋摸出個信封,里面是一疊照片——正是前世他用來逼她離婚的床照,可現(xiàn)在湊近了看,床上女人后頸的痣,分明長在和她不同的位置。
你……蘇晚喉嚨發(fā)緊,突然想起半個月前陸明說你哥在外面有女人,非要帶她去酒店捉奸。
當(dāng)時她看見的小三背對著她,后頸有顆紅痣,而現(xiàn)在陸沉手里的照片,分明是用AI換了她的臉。
雨聲漸歇,走廊的聲控?zé)艚K于穩(wěn)定下來。陸沉蹲下身,指尖掠過蘇晚手腕上的鐲子裂痕:明天讓陳伯把真品從佛龕里拿出來,這假的……硌手。
女人猛地往后縮,像被燙到般盯著他。陸沉這才注意到她眼下烏青一片,唇角還有道即將愈合的淺傷——是三天前他醉酒回家,撞翻玄關(guān)花瓶時濺起的碎片劃傷的。
當(dāng)時他嫌她擋路,踢翻了她準(zhǔn)備的醒酒湯,瓷片混著南瓜粥潑在地上,她蹲在那里擦了整整一夜。
先下樓。陸沉扯下西裝外套披在她肩上,布料上還帶著他身上的冷香。
蘇晚聞到那股雪松味,突然想起結(jié)婚那年冬天,他也是這樣把外套蓋在她發(fā)抖的肩上,說別怕,我在。
頂樓的風(fēng)從紗窗灌進來,吹得人后頸發(fā)涼。陸沉看著蘇晚抱著賬本往下走,裙擺掠過臺階時,他看見她腳踝處有塊淤青——和前世流產(chǎn)后在太平間看見的,一模一樣的位置。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這次是陸明發(fā)來的消息:哥,捉奸結(jié)果如何
陸沉盯著屏幕,指腹摩挲著相冊里那張偷拍的產(chǎn)科掛號單。
窗外驚雷閃過,照亮了床頭柜上那瓶抗抑郁藥——標(biāo)簽上的孕12周,和前世他摔碎的孕檢報告上的日期,分秒不差。
這一晚,江城的暴雨下到黎明。當(dāng)?shù)谝豢|天光爬上別墅雕花欄桿時,陸沉坐在書房里,看著保險柜里靜靜躺著的親子鑒定——那是他重生后撬開的,上面父親:陸沉的字樣,清晰得能刺痛眼睛。
隔壁傳來蘇晚壓抑的咳嗽聲,混著浴室水流的嘩啦響。
陸沉摸出西裝內(nèi)袋里的U盤,那是他半小時前在陳凱外套里摸到的,上面貼著張小紙條,是繼母的字跡:陸明的軟肋,在老宅地窖。
雨聲停了,窗外傳來麻雀啄食的輕響。陸沉望著墻上掛著的結(jié)婚照,新娘蘇晚笑得像朵向日葵,新郎陸沉卻冷著臉。
他指尖劃過照片里妻子的臉,突然想起重生前那一刻,她躺在血泊里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阿沉,老宅的海棠開了……
而這一次,他不會再讓她的血,染紅那些白色的海棠花。
2:帶血的玫瑰
頂樓客房的門縫漏出暖黃的光,像塊被嚼爛的橘子糖粘在深灰色的門板上。
陸沉聽見里面?zhèn)鱽砟腥说牡托�,尾音拖得黏膩:晚晚,你老公今晚在�?yīng)酬,咱們……
踹門的力道比他想的重,實木門板撞在墻上發(fā)出悶響。
陸沉的視線掃過滿地狼藉——不是前世記憶里的玫瑰花瓣,而是攤開的賬本、微型攝像機,還有投影儀在墻上投出的銀行流水單,陸明的名字在轉(zhuǎn)賬人一欄燙金般刺眼。
蘇晚跪在地墊上,膝蓋壓著塊暗紋方巾,指縫里還捏著半支錄音筆。
聽見響動她猛地抬頭,眼尾還沾著沒擦干凈的淚痕,指節(jié)因為太過用力泛著青白:阿、阿沉
對面坐著的陳伯手忙腳亂去按投影儀開關(guān),老花鏡滑到鼻尖上:先生您誤會了!
夫人是讓我來對老宅拆遷的賬……話沒說完,投影儀畫面突然切換,變成陸明和一個卷發(fā)女人在珠寶店刷卡的監(jiān)控截圖,小票金額欄標(biāo)著138萬。
陸沉的喉結(jié)狠狠滾了滾。前世他踹開門時,看見的是蘇晚被男人壓在身下,床單上散落著紅玫瑰。
床頭柜上擺著瓶沒喝完的紅酒——后來才知道,那瓶酒是陳伯特意留下的,為的是讓他注意到酒標(biāo)上印著的老宅門牌號,那是蘇晚想告訴他拆遷款被挪用的線索。
您看,這是近半年陸二少從公司賬戶轉(zhuǎn)出去的錢。陳伯抖著手翻開賬本,鋼筆字跡工整得像打印體,明面上說是采購建材,其實都進了這個叫林小羽的賬戶……
蘇晚突然咳嗽起來,錄音筆啪嗒掉在賬本上。
陸沉這才看見她膝蓋上有道新結(jié)的痂,混在舊疤痕里像朵開敗的月季花——前世他以為那是偷情時留下的,現(xiàn)在才想起,上周他讓她跪在書房抄家規(guī),大理石地面凍得人骨頭疼。
先起來。陸沉伸手去拉她,指尖觸到她腕骨時嚇了一跳——那么細(xì)的骨頭,好像稍微用點力就能折斷。
蘇晚卻像被火燙到般縮回手,膝蓋在方巾上蹭出沙沙的響。
床頭柜突然晃了晃,抽屜滑開條縫。陸沉瞥見里面躺著個紅絲絨盒子,蓋子半開著,露出點祖母綠的光。
那是他生母的翡翠鐲子,結(jié)婚時繼母說弄丟了,后來蘇晚足足給陸家祠堂擦了三個月地板,才從佛龕里找到——這些事,都是他重生后在陳伯的日記里看到的。
先生,這是夫人讓我整理的材料。陳伯遞過來個牛皮紙袋,封口處還沾著膠水的痕跡,老宅地窖里的保險柜,其實是陸老夫人留給您的……
話沒說完就被蘇晚打斷。她突然站起身,賬本上的紙頁被帶得嘩啦響:陳伯,時候不早了,您先回去吧。
聲音里帶著明顯的顫抖,余光卻不停地往陸沉手里的紙袋瞟。
陸沉注意到她指尖在流血——剛才撿錄音筆時,被賬本邊緣的金屬夾劃破了。鬼使神差地,他摸出西裝內(nèi)袋的手帕,那是蘇晚去年繡的,邊角還歪歪扭扭繡著平安兩個字。
以前他嫌土,從來沒用過,此刻卻覺得帕子上的薰衣草香,比任何古龍水都好聞。
我自己來。蘇晚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抵在冰涼的衣柜上。
陸沉看見她睫毛在眼下投出顫動的影,像只怕人的小獸,突然想起新婚那晚,她也是這樣縮在床頭,等著他發(fā)落被繼母刁難時磕破的膝蓋。
陳伯抱著投影儀匆匆離開,腳步聲在走廊里漸漸消失。
客房里只剩下雨聲和兩人交錯的呼吸,蘇晚盯著地板上的賬本,突然開口:阿沉,你是不是覺得我……
覺得你什么陸沉打斷她,指尖劃過賬本上老宅拆遷款的條目,覺得你和陳伯合謀算計陸明還是覺得你偷拿我媽留下的鐲子
女人猛地抬頭,眼里閃過驚訝。床頭柜上的臺燈晃了晃,暖光映出她眼下的淚痣——結(jié)婚時他總說那是克夫痣,現(xiàn)在卻覺得像顆落在雪地里的紅豆。
鐲子是我從佛龕里拿的。蘇晚咬住下唇,指尖絞著裙擺,那年繼母說陸家兒媳必須戴傳家寶,卻給了我個假的。
我跪在祠堂三天,陳伯才告訴我真的藏在……
不用說了。陸沉突然轉(zhuǎn)身,怕自己再聽下去會控制不住喉間的哽咽。
前世他把真鐲子送給了林小羽,還罵蘇晚貪心,現(xiàn)在想想,她連摸一下生母遺物的資格,都是用膝蓋磨破的血泡換的。
窗外傳來悶雷,蘇晚突然想起什么,慌忙去撿散落在地的照片。
陸沉看見其中一張上,陸明正把一疊現(xiàn)金塞進某個男人手里,背景是醫(yī)院后巷——那是前世推她下樓的兇手。
這些證據(jù),你攢了多久他蹲下身幫她撿,指尖碰到她冰涼的手背。
蘇晚觸電般縮回手,卻沒注意到一張照片滑進他掌心:是她和陳凱的親密照,但仔細(xì)看,她指尖正按著對方手腕的穴位,角度錯位才顯得像擁抱。
從你第一次打我開始。蘇晚的聲音輕得像片羽毛,你說我娘家窮,配不上陸家,可你不知道,我爸臨終前讓我保護好老宅,那是我媽唯一的念想……
話沒說完就被雨聲蓋過。陸沉看著她蹲在地上整理賬本,后頸的疤痕在燈光下泛著淡粉,突然想起重生前在太平間,她身上蓋著的白布下,這道疤痕被血泡得發(fā)漲——那是他親手造成的傷。
以后別跪了。他突然開口,聲音啞得像塞了團棉花,膝蓋留著給咱們孩子磕頭,別浪費在陸家祠堂。
蘇晚的動作猛地頓住,指尖捏皺了張銀行流水單。她抬頭望著陸沉,發(fā)現(xiàn)他眼里有從未見過的溫柔,像冬雪初融時的陽光,燙得人眼眶發(fā)酸。
床頭柜上的手機突然震動,是陸明發(fā)來的消息:哥,捉奸結(jié)果如何要不要我讓人把視頻發(fā)公司群
陸沉盯著屏幕冷笑,指尖劃過相冊里那張偷拍的產(chǎn)科B超單。
蘇晚看著他突然繃緊的脊背,突然想起抽屜里還藏著份文件——是老宅地窖保險柜的鑰匙,和一張泛黃的紙,上面寫著陸沉,你母親的死,不是意外。
雨聲漸密,客房里的暖光被烏云遮住。蘇晚摸著口袋里的抗抑郁藥瓶,突然聽見陸沉說:明天跟我去老宅,把真鐲子戴上。
頓了頓,又補了句,還有,以后別再用假的騙自己了。
她看著男人轉(zhuǎn)身時,西裝下擺掃過滿地賬本,突然發(fā)現(xiàn)他撿照片時,悄悄把那張陸明買兇的證據(jù)塞進了內(nèi)袋。
窗外的閃電劃過,照亮他背影里從未有過的堅定,像座突然長出枝葉的枯樹,在暴雨里慢慢抽出嫩芽。
這一晚,蘇晚躺在主臥飄窗上,看著陸沉在書房亮了整夜的燈。他翻賬本的聲音混著雨聲,像首從未聽過的安眠曲。
床頭柜上,那支被血染紅的錄音筆靜靜躺著,里面錄著陳伯的嘆息:夫人,您可知道,陸老夫人臨終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和小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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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書房里,陸沉正對著保險柜里的親子鑒定單發(fā)呆,指尖反復(fù)摩挲著父親:陸沉的字樣。
旁邊擺著從陳伯那里拿到的鑰匙,上面系著根紅繩,是蘇晚去年本命年時給他編的,他卻隨手扔進了抽屜——直到今天才發(fā)現(xiàn),繩結(jié)里還藏著粒小小的轉(zhuǎn)運珠,刻著他的生辰八字。
3:撕碎的日記
落地鐘敲過第五聲時,陸沉的指尖在書柜第三層摸到了硬殼筆記本。
牛皮封面磨得發(fā)毛,邊角卷著,像被人反復(fù)揣在口袋里摩挲過——是蘇晚大學(xué)時用的筆記本,扉頁上還貼著她和父親在老宅海棠樹下的合照。
紙頁泛黃,鋼筆字跡洇著水痕。陸沉翻到中間,看見第47次孕吐幾個字被畫了圈,下面寫著:
凌晨三點吐在洗手池,怕吵醒阿沉,用牙膏蓋著味道。醫(yī)生說胎盤低置,再熬夜整理賬本會大出血。
喉結(jié)滾動著咽下唾沫,下一頁的日期是半個月前:陸明說老宅下周拆遷,推土機已經(jīng)停在巷口。
我跪在書房求阿沉,他捏著威士忌杯笑:‘蘇晚,你娘家破落戶還配提條件’后來我在他外套里發(fā)現(xiàn)拆遷合同,甲方簽名是林小羽。
鋼筆字寫到這里突然變淺,像是筆尖劃過淚水:今晚翻到阿沉生母的日記,原來繼母當(dāng)年換走翡翠鐲子時,他就在門外。他聽見我磕頭的聲音,卻沒推門進來……
最后一頁停在三天前,字跡潦草得像被風(fēng)吹亂的草:陳伯說陸明買通了醫(yī)院護工,要在我產(chǎn)檢時動手。
如果我出事,保險柜第三層有親子鑒定和老宅地契,阿沉,其實你母親的——
樓下突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混著壓抑的抽氣聲。
陸沉心臟猛地收緊,筆記本啪嗒掉在地上,他沖下樓時,看見廚房地面散落著青花瓷碎片,蘇晚正蹲在地上撿,手腕被劃出道血痕,血珠滴在瓷磚上,像朵開敗的紅梅。
別動!陸沉慌忙去拉她,指尖觸到她冰涼的手腕時,發(fā)現(xiàn)那道傷的位置,和前世他甩花瓶砸中的地方分毫不差。
當(dāng)時他罵她下賤,說她故意用傷口博同情,卻不知道她是為了護著懷里的老宅地契。
蘇晚像被燙到般縮回手,指尖還攥著半張泛黃的紙。
陸沉看清那是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江城師范大學(xué)中文系的燙金字被撕成兩半,日期停在2018年8月——正是他們結(jié)婚的月份。
我、我去拿創(chuàng)可貼。蘇晚聲音發(fā)顫,想站起來卻被碎瓷片硌到膝蓋。
陸沉看見她睡裙下擺沾著粥漬,想起凌晨三點他在書房聽見的響動,原來她不是在偷溜出門,而是在熬他愛喝的南瓜粥。
蹲下身幫她撿碎片時,陸沉發(fā)現(xiàn)櫥柜里擺著幾個玻璃瓶,里面裝著曬干的海棠花。
那是老宅院子里的樹,蘇晚每年春天都會去摘,說曬干了能泡花茶——前世他嫌土,把花全扔進了垃圾桶,她躲在陽臺哭了整夜。
疼嗎他捏著她的手腕,傷口不深卻在滲血。
蘇晚盯著他襯衫上的酒漬,突然想起昨晚他應(yīng)酬到凌晨,回來時滿身香水味,卻破天荒沒踢翻她放在玄關(guān)的拖鞋。
不疼。她低頭抽回手,指縫里露出筆記本殘頁的邊角。
陸沉看見上面寫著阿沉最近總摸我肚子,可他不知道,寶寶已經(jīng)會踢人了,墨跡被水暈開,形成個小小的淚斑。
廚房吊頂燈忽明忽暗,映出蘇晚眼下的烏青。
陸沉注意到她頸間戴著條紅繩,墜著塊碎玉——是他生母留下的平安扣,摔碎后蘇晚用金繕修補,每天貼身戴著。以前他笑她寒酸,現(xiàn)在才明白,那是她在陸家唯一的護身符。
筆記本……在書房第二層。蘇晚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怕驚醒什么,還有保險柜的鑰匙,在我毛衣鏈里。
陸沉怔住。毛衣鏈?zhǔn)歉y色細(xì)鏈,墜著個小匣子,他曾以為里面裝的是前男友的照片,現(xiàn)在才知道,藏著的是打開他心房的鑰匙。
窗外傳來烏鴉的叫聲,蘇晚轉(zhuǎn)身去拿掃帚,睡裙掃過垃圾桶時,陸沉看見里面有張揉皺的B超單。
他鬼使神差地?fù)炱饋�,上�?3周+,胎兒發(fā)育正常的字樣刺痛雙眼——前世他就是在這一天,摔了她的孕檢報告。
阿沉,蘇晚突然背過身,聲音帶著哽咽,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別把寶寶交給陸明,他……
話沒說完就被咳嗽打斷。
陸沉看著她單薄的肩膀劇烈起伏,突然想起筆記本里寫的抗抑郁藥過敏,才驚覺她每天吃的根本不是醫(yī)生開的藥,而是陸明換過的維生素片——為的是讓她情緒崩潰,坐實瘋婦的罪名。
不會有那一天。他突然上前,把她輕輕圈在懷里。蘇晚渾身僵硬,能聽見他劇烈的心跳聲,像敲在鐵皮上的鼓點。
這個擁抱,是結(jié)婚三年來第一次,沒有酒氣,沒有打罵,只有淡淡的雪松味,和記憶中婚禮那天一樣。
老宅不會拆,寶寶會平安出生。陸沉貼著她發(fā)頂說話,聞見淡淡的碘伏味——是她剛才偷偷涂藥的味道,還有你的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我明天就去學(xué)校找校長,看能不能補辦入學(xué)手續(xù)。
蘇晚猛地抬頭,撞進他泛紅的眼眶里。她看見這個向來冷漠的男人眼里有水光,像冬雪初融的湖面,倒映著她從未見過的溫柔。
廚房瓷磚上,碎瓷片拼出半朵殘缺的玫瑰,血珠混著粥漬,像幅被揉爛的畫。
陸沉彎腰撿起蘇晚剛才攥著的錄取通知書殘頁,看見背面寫著行小字:阿沉,其實我早就知道你重生了,從你第一次沒踢翻我的拖鞋開始。
喉嚨突然發(fā)緊,他想起重生那晚,蘇晚蜷縮在床尾的身影,后頸的疤痕在月光下泛著光。
原來她什么都知道,卻像只受傷的小獸,躲在暗處舔舐傷口,還要強裝鎮(zhèn)定收集證據(jù)。
對不起。三個字說得艱難,像從生銹的齒輪里擠出來的。
蘇晚的睫毛劇烈顫動,有淚珠砸在他手背上,卻搖搖頭:別說對不起,你肯看我的筆記本,肯撿碎瓷片,就已經(jīng)很好了。
晨光透過紗窗照進來,給她發(fā)梢鍍了層金邊。陸沉看見她手腕上的血痕已經(jīng)結(jié)痂,像道小小的虹,突然想起筆記本里寫的:阿沉喜歡玫瑰,可我種的月季總被他拔掉。其實月季帶刺,是為了保護自己不被踩爛。
這一刻他終于懂了,蘇晚不是帶刺的玫瑰,而是株長在荊棘叢里的月季,用滿身傷痕守護著心里的柔軟。而他曾經(jīng),就是那個親手折斷她花莖的人。
收拾完廚房回到書房,陸沉在筆記本最后一頁發(fā)現(xiàn)新寫的字跡,墨水還沒干:今天阿沉幫我撿碎瓷片,他的手很暖,像爸爸當(dāng)年抱我時那樣。原來重生不是懲罰,是給我們的第二次機會。
窗外,江城的晨霧正在消散。陸沉摸著毛衣鏈上的小匣子,突然聽見蘇晚在樓下喊他,聲音里帶著從未有過的輕快:阿沉,南瓜粥熬好了,要不要加你喜歡的桂花蜜
他抬頭望向窗外,看見別墅花園里,蘇晚去年偷偷種下的月季開了,血色的花瓣上沾著晨露,像被揉碎的晚霞。
這一次,他不會再拔掉它們,反而會為它們擋住所有風(fēng)雨。
4:致命誤會
雕花鐵門被砸得哐當(dāng)作響時,蘇晚正在陽臺收曬干的海棠花。陸沉擱下賬本抬頭,看見監(jiān)控畫面里,弟弟陸明領(lǐng)著三個人站在玄關(guān),為首的男人穿著皺巴巴的西裝——是蘇晚的大學(xué)同學(xué)陳凱,前世被他認(rèn)定的奸夫。
哥,打擾了。陸明推門進來,嘴角掛著慣常的笑,眼神卻掃過蘇晚微微隆起的小腹,有點事想請你和嫂子當(dāng)面說清楚。
客廳突然涌進好幾個人,助理抱著文件箱跟在后面。蘇晚攥著曬花的竹篩往后退,指尖掐進掌心——昨天她剛把陸明買兇的證據(jù)交給陳凱,讓他轉(zhuǎn)交給審計署,此刻對方卻跟著陸明上門,眼神躲躲閃閃。
陸總,這是您太太和陳先生近三個月的酒店出入記錄。助理遞上文件夾,照片攤開在大理石茶幾上:
蘇晚把陳凱按在酒店墻面,角度錯位下像在接吻,可她另一只手分明捏著支錄音筆,鏡頭對準(zhǔn)了男人西裝內(nèi)袋的支票。
阿沉,不是這樣的……蘇晚聲音發(fā)顫,下意識摸向口袋里的藥瓶。
陸沉看見她指尖劃過黃體酮軟膠囊的標(biāo)簽,突然想起前世她被帶走時,他在警局看見的避孕藥瓶,其實是被陸明動了手腳的保胎藥。
嫂子,對不住了。陳凱低頭搓著衣角,聲音里帶著愧疚,陸二少拿我爸的手術(shù)費要挾,我只能……
話沒說完就被陸明打斷。他抽出張照片甩在桌上,畫面里蘇晚和陳伯在頂樓客房,投影儀正放著陸明的轉(zhuǎn)賬記錄:哥,你不會真以為嫂子在查賬吧她這是聯(lián)合外人轉(zhuǎn)移陸家財產(chǎn)!
陸沉盯著照片里蘇晚膝蓋的淤青——那是前天他幫她擦藥時看見的,跪了整夜整理賬本留下的傷。
此刻她攥著藥瓶的手在發(fā)抖,無名指根部磨出的繭子,是抄了三個月公司流水才有的痕跡。
夠了。他突然開口,聲音冷得像冰,視線落在蘇晚發(fā)白的唇上,去醫(yī)院。
陸明的笑僵在臉上:哥,你這是要護著賤人——
我說去醫(yī)院。陸沉站起身,西裝袖擺掃過茶幾上的親密照,照片邊緣露出半張紙,是他今早塞給蘇晚的老宅地契復(fù)印件,還是說,你怕醫(yī)生看出你給嫂子換了抗抑郁藥
蘇晚猛地抬頭,撞進他暗含警告的眼神里。昨天深夜他翻出藥瓶時,就發(fā)現(xiàn)批號對不上——陸明把草酸艾司西酞普蘭片換成了維生素B6,為的是讓她情緒崩潰,坐實精神不穩(wěn)定的診斷。
產(chǎn)科診室的消毒水味刺得人鼻腔發(fā)疼。蘇晚躺在檢查床上,B超探頭剛接觸皮膚就忍不住打顫。
陸沉攥著她冰涼的手,聽見醫(yī)生嘆氣:13周+的胎兒,胎盤已經(jīng)剝離三分之一,再這么下去……
保得住嗎他喉結(jié)滾動,視線死死盯著屏幕上模糊的光斑——那是他的孩子,前世被他親手摔沒的小生命。醫(yī)生欲言又止,蘇晚突然輕聲說:醫(yī)生,我配合治療,什么都配合。
診室門被輕輕敲響,護士遞來張繳費單。陸沉接過時,看見蘇晚指甲縫里卡著半片海棠花瓣——是剛才收花時沾上的,她總說海棠花香能讓寶寶安心。
走廊傳來陸明的電話聲,刻意壓低聲卻透著狠戾:老夫人的降壓藥換了嗎對,就換成我給的那瓶,她要是再敢查老宅拆遷款……
陸沉捏緊繳費單,指節(jié)泛白。老夫人是他的繼母,表面對蘇晚刻薄,實則暗中幫她收集陸明的證據(jù)——前世他直到死都不知道,繼母床頭擺著的,是他生母的合照。
先生,您太太需要住院觀察。醫(yī)生的話打斷思緒,蘇晚正低頭整理裙擺,露出腳踝處的淤青——和前世流產(chǎn)前一模一樣的位置。陸沉突然想起日記里寫的:陸明的人說,只要我流產(chǎn),就把老宅地契還我。
不住院。他突然開口,在蘇晚震驚的目光中掏出手機,我請私人醫(yī)生上門,24小時陪護。頓了頓,又補充道,另外,從今天起,陸家老宅的監(jiān)控全部接入我的手機。
陸明推門進來時,恰好聽見最后一句。他臉上的笑徹底消失,指尖摩挲著手機屏幕——那里有條未發(fā)送的消息:張護工,按計劃動手。
產(chǎn)科候診區(qū),蘇晚盯著陸沉西裝口袋里露出的B超單,突然發(fā)現(xiàn)他領(lǐng)帶歪了。
鬼使神差地,她伸手去扶正,指尖觸到他溫?zé)岬逆i骨——這是結(jié)婚三年來,她第一次主動碰他。
阿沉,她喉嚨發(fā)緊,視線落在他眼下的青黑,其實陳凱是我找的私家偵探,他……
我知道。陸沉打斷她,聲音輕得像怕驚飛什么,昨晚我看見你往他包里塞錄音筆,錄的是陸明和護工的對話,對嗎
蘇晚愣住,指尖懸在半空。原來他什么都知道,從重生那晚開始,就在默默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想起凌晨他趴在書房查公司流水的背影,襯衫領(lǐng)口被汗浸透,像棵努力扎根的樹,在廢墟里長出新枝。
診室門口傳來爭吵聲,陸明的助理舉著手機沖進來:陸總,網(wǎng)上突然爆出您太太的‘出軌視頻’,轉(zhuǎn)發(fā)量已經(jīng)破百萬了!
手機屏幕上,蘇晚被奸夫壓在身下的畫面定格,評論區(qū)罵聲一片:陸家少奶奶居然偷漢子!聽說還懷了野種,活該被休!
蘇晚的手猛地收緊,藥瓶啪嗒掉在地上。陸沉看見她唇色發(fā)白,突然想起日記里寫的:如果有一天我被全網(wǎng)罵,阿沉,你會相信我嗎
他彎腰撿起藥瓶,指尖劃過她顫抖的手背:別怕,視頻是AI換臉,我已經(jīng)讓技術(shù)部查源了。頓了頓,又補了句,還有,孩子不是野種,是我的。
這句話像顆炸彈,在診室里炸開。蘇晚猛地抬頭,看見陸沉眼里有從未見過的堅定,像破冰的船,在她冰封三年的心上撞出裂痕。
走廊盡頭,陸明盯著手機里的轉(zhuǎn)賬通知冷笑——林小羽剛收到500萬,附帶的指令是讓媒體把蘇晚的‘丑事’鬧大。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降壓藥瓶,瓶身標(biāo)簽被換成了地高辛,專門針對心臟不好的人。
陸少,老夫人已經(jīng)服下新藥。護工發(fā)來消息。陸明嘴角上揚,轉(zhuǎn)身走向電梯,背影消失在產(chǎn)科走廊的盡頭。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陸沉的手機里,正循環(huán)播放著護工和他的通話錄音,每一句陰謀,都被微型攝像機清晰記錄。
回到別墅時,夕陽正把雕花欄桿染成血色。蘇晚站在玄關(guān),看見陸沉蹲下身,親手把她的拖鞋擺到最顯眼的位置——那雙繡著海棠花的拖鞋,是她結(jié)婚時自己繡的,以前總被他踢到角落。
明天讓私人醫(yī)生來家里做產(chǎn)檢。陸沉脫下雨衣,發(fā)梢滴著水,還有,把你大學(xué)時的課本找出來,我讓人把書房改成你的學(xué)習(xí)室。
蘇晚望著他濕透的背影,突然發(fā)現(xiàn)他西裝內(nèi)袋里露出半截筆記本——是她的孕期日記,不知何時被他放進了貼身口袋。
夕陽的光里,她摸著小腹輕輕笑了,眼淚卻砸在玄關(guān)地磚上,像落在干涸土地上的春雨。
這一晚,江城的熱搜詞條從陸家少奶奶出軌變成陸氏集團董事長深夜就醫(yī)。
沒人知道,陸沉在書房待了整夜,對著電腦屏幕上的監(jiān)控畫面,看著陸明走進老宅地窖——那里藏著的,不僅是蘇晚的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還有他生母死亡的關(guān)鍵證據(jù)。
而蘇晚不知道的是,當(dāng)她在主臥輾轉(zhuǎn)難眠時,陸沉正對著保險柜里的親子鑒定單發(fā)呆,指尖反復(fù)摩挲著父親:陸沉的字樣。
旁邊擺著從陳凱那里拿到的錄音筆,里面錄著陸明的陰謀:等蘇晚流產(chǎn),陸沉就會被刺激得心臟病發(fā),到時候整個陸家……
5:遲來的偏愛
晨光剛爬上雕花欄桿,陸沉的保時捷就停在了別墅門口。
他盯著后視鏡里的蘇晚,看她扶著腰慢慢下樓,裙擺掃過臺階時,露出腳踝處新貼的膏藥——是他昨晚偷偷讓私人醫(yī)生貼的,治她跪久了落下的舊傷。
先喝口溫水。他遞過保溫桶,不銹鋼杯壁還帶著體溫。蘇晚指尖觸到杯身時驚了下,想起上周在公司孕吐,吐完發(fā)現(xiàn)工位上多了溫著的蜂蜜水,旁邊壓著張字條,是陸沉少見的工整字跡:別喝冰的,對孩子不好。
車載廣播在播財經(jīng)新聞,蘇晚盯著窗外閃過的梧桐樹,突然聽見陸沉說:老宅拆遷文件陳伯送來了。
她猛地轉(zhuǎn)頭,看見他握著方向盤的指節(jié)發(fā)緊,袖口露出半截昨天幫她熬粥時燙的疤。
文件袋甩在真皮座椅上,封面上陸氏集團的燙金logo格外刺眼。
蘇晚翻開第一頁,看見甲方:陸沉的簽名時,指尖抖得捏不住紙——那是陸明模仿的字跡,下面的銀行流水顯示,1800萬拆遷款分三筆打進了林小羽的賬戶。
對不起。陸沉突然開口,聲音比引擎聲還輕,當(dāng)年你跪在書房求我,我卻……
話沒說完就被蘇晚打斷。她摸著文件上奶奶的房產(chǎn)編號,想起老宅地窖里那面墻,刻著她和父親的身高線,每年生日父親都會用紅漆描一遍:別說對不起,你現(xiàn)在肯查,就已經(jīng)很好了。
到公司樓下時,陸沉突然繞到副駕開門。蘇晚看著他伸出的手,掌心的薄繭蹭過她手腕的瞬間,像被羽毛掃過。
這是結(jié)婚三年來,他第一次主動扶她下車,從前他只會皺著眉說蘇晚你能不能別這么磨嘰。
午休時,陳凱發(fā)來條消息:陸明下周要帶林小羽去老宅祭祖。
蘇晚捏著手機躲進茶水間,剛撥通電話,就聽見聽筒里傳來陸明的笑聲:小羽,你說陸沉看到監(jiān)控里我和你在臥室的樣子,會不會氣死
當(dāng)年奶奶的遺囑……她剛開口,身后突然傳來腳步聲。
蘇晚慌忙掛斷電話,轉(zhuǎn)身看見陸沉倚在門框上,手里攥著個U盤,封皮上寫著林小羽臥室監(jiān)控。
是AI換臉。他走過來,指腹劃過U盤接口,上周在她房間找到的,畫面里‘我’抱她的鏡頭,其實是用我們結(jié)婚照改的。
蘇晚盯著他眼下的青黑,突然發(fā)現(xiàn)他領(lǐng)帶歪了——是今早幫她系圍巾時弄亂的。
想起凌晨看見他在書房對著電腦,屏幕上是老宅每寸角落的監(jiān)控,鍵盤旁擺著她曬的海棠花茶,杯子上還凝著水珠。
晚上回家吃飯吧。陸沉突然說,掏出個牛皮紙袋塞給她,我讓廚房熬了南瓜粥,加了你喜歡的桂花蜜。
紙袋里掉出張照片,是老宅的海棠樹,枝頭開著零星的白花。
蘇晚摸著照片背面的日期——2023年3月12日,正是她被陸明的人推下樓梯的前一天。那天陸沉在國外出差,其實是被繼母支開,為的是給陸明動手的機會。
下班時突降暴雨,陸沉的車堵在二環(huán)。蘇晚站在寫字樓門口,看見他冒雨跑來,西裝外套蓋在她頭上,自己卻淋得透濕。這個場景和三年前的婚禮一模一樣,那時他也是這樣護著她,卻在洞房花燭夜摔了她的嫁妝。
小心臺階。陸沉的手虛虛護在她腰后,隔著薄紗能感覺到她的僵硬。想起陳伯說,蘇晚懷孕后總做噩夢,夢見他舉著離婚協(xié)議書逼她簽字,醒來后會躲在陽臺哭很久。
晚餐桌上,南瓜粥的甜香混著窗外的雨聲。蘇晚看著陸沉把剝好的蝦仁堆在她碗里,突然發(fā)現(xiàn)他無名指根部有圈淺紅——是今早剝蝦時被蝦鉗劃傷的。
這個曾經(jīng)連牛排都要管家切的男人,現(xiàn)在卻肯為她洗手作羹湯。
老宅地窖的鑰匙,在奶奶的骨灰盒里。她突然開口,指尖劃過碗沿,去年我偷偷下去過,墻上刻著‘小沉三歲,會喊媽媽了’,是你生母的字跡。
陸沉的動作猛地頓住,湯匙碰著瓷碗發(fā)出輕響。他想起重生后第一次打開生母的日記,最后一頁寫著:
老宅地窖有樣?xùn)|西,等小沉結(jié)婚就交給他。當(dāng)時他以為是遺物,現(xiàn)在才明白,是母親留給兒媳的護身符。
深夜,蘇晚在陽臺晾海棠花。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長,手機屏幕亮起,是陳凱發(fā)來的消息:遺囑掃描件已發(fā),老夫人把老宅留給了蘇晚,條件是她必須活到40歲。
剛要回復(fù),身后傳來陸沉的腳步聲。蘇晚慌忙鎖屏,卻沒注意到他手里拿著份文件——是他今早讓律師擬的,把名下三套房產(chǎn)轉(zhuǎn)到她名下,受益人欄只有蘇晚兩個字,連胎兒的名字都沒加。
明天和我去老宅吧。陸沉望著她發(fā)梢的海棠花瓣,突然伸手替她摘下,陳伯說地窖的保險柜需要兩個人的指紋,當(dāng)年媽媽設(shè)計的,怕被外人打開。
蘇晚抬頭望著他,發(fā)現(xiàn)他眼里映著自己的倒影,像片平靜的湖。
這個曾經(jīng)讓她害怕到整夜失眠的男人,現(xiàn)在卻像棵長出枝葉的樹,用樹蔭替她擋住所有風(fēng)雨。
夜風(fēng)帶來遠處的雷聲,陸沉突然想起什么,從口袋里摸出個小盒子:白天去珠寶店改了鐲子,把你那半塊碎玉嵌進去了。
打開紅絲絨盒,祖母綠的鐲子上纏著圈金絲,中間嵌著塊修補過的碎玉——正是蘇晚戴了三年的金繕平安扣。
她摸著鐲子內(nèi)壁刻的小字沉晚,突然想起結(jié)婚時他說的話:蘇晚,你別想從陸家拿走任何東西。
此刻他的手指輕輕劃過她后頸的疤痕,像觸碰易碎的珍寶:以后不會再讓你受傷了,包括這里。
蘇晚的眼淚突然掉下來,砸在鐲子上發(fā)出輕響。她終于敢伸手抱住他,感受著他劇烈的心跳,像抓住了溺水時的浮木。
這個擁抱遲到了三年,卻在重生后的第17天,讓兩顆千瘡百孔的心,終于有了愈合的可能。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此刻陸明正坐在老宅地窖里,盯著墻上被鑿開的暗格。
那里原本放著老夫人的遺囑,現(xiàn)在只剩張字條,是蘇晚的字跡:陸明,你生母的日記,我已經(jīng)交給阿沉了。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林小羽發(fā)來消息:陸沉把公司公章收回去了!他還查了所有賬戶……
陸明捏碎手機,視線落在墻角的保險箱上。那里藏著他偽造的陸沉出軌視頻原件,還有瓶沒開封的地高辛——專門針對心臟病人的毒藥。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陸沉的手機里,正循環(huán)播放著他和護工的對話錄音,每句陰謀,都被微型攝像機清晰記錄。
夜色漸深,別墅主臥的臺燈還亮著。蘇晚靠在床頭看孕期書籍,陸沉坐在床邊給她揉腳,指尖劃過她腳踝的淤青時格外輕柔。
床頭柜上,新?lián)Q的翡翠鐲子閃著溫潤的光,旁邊是杯溫著的海棠花茶,水面漂著朵完整的白花,像落在時光里的夢。
這一晚,江城的暴雨停了。老宅的海棠樹在風(fēng)中輕輕搖曳,枝頭的花苞正在積蓄力量,等待著某個清晨,綻放出最潔白的花朵。
而樹下的地窖里,屬于陸沉和蘇晚的秘密,正在慢慢揭開,像被雨水沖刷干凈的石碑,露出最真實的模樣。
6:暴雨夜的墜落
狂風(fēng)裹挾著暴雨,將江城澆了個透。陸家別墅的監(jiān)控大屏上,紅色警報閃爍不停,陸沉死死盯著畫面里那抹倔強的身影——蘇晚正頂著臺風(fēng),獨自駕車前往老宅。
備車!陸沉抓起車鑰匙沖出門,雨幕瞬間打濕了他的襯衫。
后視鏡里,雨刮器瘋狂擺動,卻怎么也刮不干凈他心頭的不安。
前世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同樣是這樣的暴雨夜,他親眼看見蘇晚倒在老宅墻下,卻輕信了林小羽的謊言,將奄奄一息的妻子棄之不顧。
老宅的紅磚墻在暴雨中顯得格外陰森。陸沉的車剛停穩(wěn),就聽見一聲凄厲的哭喊:阿沉救我!
他循聲望去,只見蘇晚狼狽地趴在地上,奶奶的骨灰盒摔在一旁,白色的骨灰混著泥水,被雨水沖刷得七零八落。
不遠處,林小羽舉著手機,嘴角掛著得意的笑,正在拍攝這一幕。
蘇晚!陸沉的心猛地一揪,前世的悔恨如毒蛇般噬咬著他的心臟。
他瘋了似的沖過去,一把推開林小羽,將渾身濕透的蘇晚緊緊抱在懷里。
她的身體輕得可怕,后背的衣服早已被鮮血浸透,在雨水中暈染開來,像一朵盛開的曼陀羅。
別怕,我在。陸沉的聲音哽咽,他拼命壓制住內(nèi)心的恐懼,朝著醫(yī)院狂奔。
蘇晚的手無力地搭在他的肩頭,指尖還沾著奶奶的骨灰,保險柜……血型報告……她氣若游絲的話語,被狂風(fēng)撕成碎片。
醫(yī)院的長廊上,陸沉渾身濕透地守在手術(shù)室門口,雨水混著血水,在地面蜿蜒成河。
他的腦海中不斷閃回著前世的畫面:蘇晚躺在冰冷的手術(shù)臺上,而他卻在林小羽的溫柔鄉(xiāng)里,對妻子的生死不聞不問。
淚水混著雨水滑落,他狠狠地捶打自己的腦袋,恨自己的愚蠢和無情。
與此同時,醫(yī)院的角落里,陸明陰沉著臉,將一張紙撕得粉碎。廢物,連推她下樓都辦不好
他咒罵著,將碎紙扔進垃圾桶。半張被雨水浸濕的報告在垃圾桶里若隱若現(xiàn),上面赫然寫著陸沉AB型血,蘇晚O型血,胎兒B型血。
這是他精心設(shè)計的陷阱,企圖用血型不符來證明胎兒不是陸沉的骨肉,以此徹底擊垮蘇晚。
手術(shù)燈終于熄滅,醫(yī)生疲憊地摘下口罩:大人暫時脫離危險,但胎兒……我們盡力了。
陸沉踉蹌著沖進病房,看著病床上臉色慘白的蘇晚,心如刀絞。她的手上還戴著那只翡翠鐲子,此刻卻沾滿了泥污和血跡,仿佛在無聲地控訴著命運的不公。
阿沉……蘇晚緩緩睜開眼睛,虛弱地喚著他的名字。她的眼神中滿是恐懼和不安,就像一只受傷的小鹿。
陸沉緊緊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我在,我哪兒都不去。
蘇晚艱難地從枕頭下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紙,血型報告……是假的……她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陸明……他想……話未說完,便又昏了過去。
陸沉展開紙張,上面是一份真正的血型鑒定報告,清晰地顯示胎兒確實是他的骨肉。他的眼中燃起熊熊怒火,誓要讓陸明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窗外,暴雨依舊肆虐,仿佛在為這場驚心動魄的生死劫伴奏。陸沉守在蘇晚的病床前,一刻也不敢離開。
他發(fā)誓,這一世,他定要護她周全,絕不讓任何人再傷害她分毫。而在黑暗的角落里,陸明正謀劃著下一個陰謀,一場更大的危機,正在悄然逼近……
7:血色親子鑒定
消毒水的氣味混著血腥味在病房里彌漫。陸沉捏著兩份親子鑒定書,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一份皺巴巴的胎兒非親生報告邊角磨損,公章像是匆忙蓋上去的,油墨暈染得模糊不清;另一份嶄新的報告上,父親:陸沉幾個字被陽光照得發(fā)亮,醫(yī)院的鋼印清晰得能看見凹凸紋路。
病床傳來細(xì)微的響動,蘇晚睫毛輕顫著睜開眼。
她嘴唇干裂,視線落在陸沉手中的文件上,突然笑了,笑容比窗外的陽光還要蒼白:阿沉,你終于知道了……
為什么不早說陸沉喉嚨發(fā)緊,想起前世自己對著那份假報告發(fā)瘋,把蘇晚拽到民政局要離婚。
她當(dāng)時攥著衣角,什么都沒解釋,任由他扯掉婚戒,任由陸明的人把她拖出家門。
蘇晚費力地抬手,碰了碰他緊繃的下頜:你媽媽去世前留了封信,說陸明是抱養(yǎng)的……她還說,陸家遲早要變天。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像被風(fēng)吹散的羽毛,我怕你被蒙蔽,所以一直……
砰!病房門被踹開,陸明舉著水果刀沖進來,額角青筋暴起。他身后跟著幾個黑衣保鏢,手里還攥著電擊棍。
賤人!原來你早就知道我不是陸家親生的!刀刃寒光一閃,直刺蘇晚咽喉。
陸沉下意識撲過去,卻被保鏢死死按住。千鈞一發(fā)之際,蘇晚猛地翻身,用自己的后背擋住刀鋒。鮮血瞬間染紅了病號服,在純白的布料上綻開猙獰的花。
晚晚!陸沉紅了眼,掙脫束縛撞開保鏢。他接住癱軟的蘇晚,指尖觸到她后腰黏膩的血,和前世她流產(chǎn)時的觸感重疊在一起。蘇晚顫抖著摸向枕頭,塞給他一個U盤:證據(jù)……都在里面……
陸明獰笑著逼近,刀尖滴著血:陸沉,你以為拿到證據(jù)就能扳倒我
當(dāng)年媽怎么死的,你以為真是心臟病他癲狂地大笑,還有蘇晚那賤人,她哥根本不是車禍死的,是我——
話沒說完,陸沉突然將U盤插進床頭的平板電腦。屏幕亮起的瞬間,陸明的臉色驟變——視頻里,他正把一疊現(xiàn)金塞給護工:
想辦法讓蘇晚流產(chǎn),做干凈點。下一段畫面,是他生母臨終前的監(jiān)控錄像,床邊站著哭成淚人的林小羽。
小羽,你哥哥……病床上的女人氣若游絲,其實是蘇晚……視頻戛然而止,陸沉猛地抬頭,看向蘇晚。她虛弱地扯動嘴角:林小羽是我失散的妹妹……陸明怕身世暴露,才……
陸明突然撲上來搶奪平板,卻被陸沉一腳踹翻在地。
保鏢們見狀想動手,門外突然傳來警笛聲。陳伯帶著警察沖進來,手里舉著搜查令:陸二少,關(guān)于你涉嫌謀殺、挪用公款一事,請跟我們走一趟。
陸明掙扎著爬起來,眼中閃過絕望和瘋狂。他突然抓起刀,朝著蘇晚刺去:既然活不成,那就一起死!
陸沉想擋已經(jīng)來不及,千鈞一發(fā)之際,林小羽哭喊著沖進來,用身體擋住了刀鋒。
姐……對不起……林小羽倒在蘇晚懷里,鮮血浸透了兩人的衣服,我早就知道你是我姐姐,可我……她的聲音漸漸弱下去,陸明說如果不聽他的,就把老宅夷為平地……
蘇晚抱著漸漸冰冷的妹妹,淚水砸在林小羽臉上。陸沉死死攥住陸明的手腕,直到警察給他戴上手銬。病房里一片狼藉,兩份親子鑒定書散落在血泊中,一份見證著謊言,一份昭示著真相。
阿沉,媽媽的信……蘇晚突然想起什么,費力地指向床頭柜。陸沉翻開泛黃的信封,里面除了信,還有張泛黃的照片——年輕的繼母抱著襁褓中的陸明,身后站著個眉眼和蘇晚相似的女人。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陽光透過云層灑進來,照亮了蘇晚蒼白的臉。
陸沉緊緊抱住她,聽見她在耳邊輕聲說:其實重生那天,我就發(fā)誓要保護你……
走廊傳來陸明被帶走的咒罵聲,漸漸消失在盡頭。
陸沉摸著蘇晚后頸的疤痕,這次他終于明白,這些年她獨自咽下了多少委屈,又藏起了多少秘密。而這一次,他不會再讓她獨自面對黑暗。
病房里,蘇晚枕著陸沉的手臂沉沉睡去。陸沉輕輕打開平板電腦,將U盤里的視頻備份。
當(dāng)畫面停在陸明生母臨終那刻,他突然發(fā)現(xiàn),女人枕頭下壓著半張全家�!厦嬗袀三四歲的小女孩,扎著羊角辮,笑得燦爛。
那眉眼,和蘇晚如出一轍。
8:重生后的心跳
江城第一醫(yī)院的VIP病房飄著消毒水混著奶香的氣息。
陸沉的拇指輕輕摩挲著蘇晚手背上的輸液貼,看她用指尖逗弄保溫箱里的早產(chǎn)女嬰。孩子皺巴巴的小臉動了動,睫毛像小扇子似的撲閃,看得蘇晚眼眶發(fā)熱。
阿沉你看,寶寶打哈欠像你。她聲音里裹著笑,尾音卻帶著顫。陸沉低頭吻了吻她汗?jié)竦念~角,胡茬蹭得人發(fā)癢:眼睛像你,像落在雪地里的星星。
保溫箱的藍光映著兩人交疊的影子。三個月前那場暴雨后的搶救,讓寶寶提前八周來到人世。
蘇晚摸著箱壁上的陸星遙出生證明,突然想起前世流產(chǎn)后在太平間看見的空白病歷,那時她連孩子的性別都不知道。
病房門咔嗒輕響,陳伯捧著文件袋進來,老花鏡滑到鼻尖上:陸少,陸明和林小羽的案子下周開庭,老宅也按夫人的意思,改成‘海棠公益養(yǎng)老院’了。
他說著,從袋里掏出串鑰匙,墜著朵銀制海棠花,地窖的保險柜清理好了,老夫人留的東西,都在書房第三層。
蘇晚接過鑰匙時,金屬涼意滲進掌心。她想起昏迷前看見的地窖壁畫,陸沉生母用朱砂畫的一家三口,旁邊刻著吾兒小沉,平安喜樂。
現(xiàn)在那面墻被刷成了淡藍色,將來會成為養(yǎng)老院孩子們的涂鴉墻。
抽屜吱呀拉開道縫,露出半張泛黃的紙。陸沉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是被拼貼好的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封面上貼著他們的結(jié)婚照——蘇晚穿著白紗笑得像向日葵。
他西裝革履的臉上終于有了溫度。旁邊躺著份財產(chǎn)轉(zhuǎn)移協(xié)議,受益人欄蘇晚兩個字是他親手寫的,力透紙背。
該吃藥了。陸沉轉(zhuǎn)身從保溫桶里舀枇杷膏,琥珀色的膏體還冒著熱氣。蘇晚望著他眼下的青黑,想起他跟著老中醫(yī)學(xué)熬藥的樣子:
白襯衫濺著糖漬,對著砂鍋吹氣時像個做錯事的孩子。這半個月來,他的西裝袖口總沾著海棠花香,那是她教他曬干花時蹭上的。
其實重生的不止你一個。蘇晚突然開口,指尖劃過他掌心的薄繭。
陸沉舀湯的動作猛地頓住,勺子碰著瓷碗發(fā)出輕響,像前世她摔碎的那只青花瓷碗。
上一世我墜樓前,也回到了捉奸的前一天。蘇晚低頭咬住他的指尖,像咬住了時光的尾巴,我看見你在客房門口猶豫,看見你撿起我掉落的錄音筆,就知道……這次你會醒過來。
陸沉的喉結(jié)劇烈滾動,想起重生那晚蘇晚蜷縮的背影。原來她早就看透了他的改變,卻像揣著塊燒紅的炭,小心翼翼地試探,直到他親手掰碎了所有誤會。
所以你故意在客房留海棠花,故意讓陳伯說漏老宅地窖他聲音發(fā)啞,想起第一次在書房看見她的筆記本時,頁面上的淚痕還沒干。
蘇晚笑著點頭,睫毛上掛著淚珠:我賭你還記得媽媽最愛海棠,賭你會為了寶寶低頭。
晨光突然穿透云層,照在保溫箱的玻璃上。星遙寶寶揮了揮小拳頭,發(fā)出小貓似的哼唧。
陸沉看著蘇晚為孩子整理襁褓的動作,突然想起她在日記里寫的:如果能重來,我想讓阿沉親手給寶寶換尿布,想讓他聽見第一聲‘爸爸’。
床頭柜上,那只刻著沉晚的翡翠鐲子閃著溫潤的光。
蘇晚腕間的疤痕已經(jīng)淡成淺粉色,像朵不會凋謝的月季。陸沉突然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左胸:你聽,心跳和你同頻了。
蘇晚愣住,感受著掌心下規(guī)律的跳動。上一世他們的心跳隔著猜忌與傷害,這一世卻在重生的裂痕里,終于長成了彼此的歸處。
她想起老宅地窖里找到的生母日記,最后一頁寫著:愛情不該是帶刺的玫瑰,該是共生的海棠,經(jīng)得起風(fēng)雨,守得住時光。
門外傳來護士的輕咳,提醒探視時間。陸沉起身時,西裝口袋里掉出張照片——是他們在老宅海棠樹下的合照,蘇晚抱著星遙,他笑得像個傻小子。
照片背面是她新寫的字:第二世第101天,我們的心跳終于追上了時光。
晚上帶你去看星星。陸沉幫她掖好被角,頂樓天臺裝了望遠鏡,星遙的名字就是這么來的。
蘇晚望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突然發(fā)現(xiàn)他西裝后擺還沾著片海棠花瓣——是今早陪她曬花時落上的。
抽屜里,兩份親子鑒定書靜靜躺在最底層。一份是前世的謊言,一份是今生的真相,卻都成了過往。
現(xiàn)在他們擁有的,是保溫箱里皺巴巴的小生命,是老宅改建時留下的海棠樹,是彼此手心里的溫度。
當(dāng)夕陽染紅窗簾時,陸沉抱著熱粥回來,正看見蘇晚對著星遙喃喃自語:寶寶知道嗎
爸爸媽媽是從時光裂縫里撿回的緣分,所以要格外珍惜。他突然想起地窖保險柜里的另一樣?xùn)|西——生母留的翡翠長命鎖,上面刻著沉晚之女,星遙永晝。
這一晚,江城的夜空格外清澈。陸沉抱著蘇晚坐在天臺,看星遙在嬰兒床里安睡。
遠處老宅的方向,新栽的海棠樹正在風(fēng)中搖曳,枝頭的花苞積蓄著力量,等待著某個春日,綻放出最潔白的花朵。
而他們交疊的手上,婚戒閃著微光。這一次,沒有誤會,沒有陰謀,只有兩顆重生后的心,在歲月里靜靜共振,像破繭的蝶,終于展開了相愛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