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下得很大。
齊悅把車停在銹跡斑斑的鐵門前,雨刷器在擋風(fēng)玻璃上徒勞地擺動。透過模糊的玻璃,她看到鐵門上方歪斜的牌子——寂靜嶺精神病院。鐵門后是一條蜿蜒向上的小路,盡頭處矗立著一座灰暗的建筑群,像一頭蹲伏在雨中的野獸。
真是個好地方。齊悅低聲自語,手指敲打著方向盤。作為《真相周刊》的調(diào)查記者,她見過不少陰森的地方,但這里格外令人不適。
鐵門旁的小亭子里走出一個佝僂的老人,雨衣兜帽下露出一張布滿皺紋的臉。他慢吞吞地走到車前,齊悅搖下車窗。
證件。老人嘶啞地說,伸出一只青筋暴起的手。
齊悅遞過記者證和預(yù)約函,雨水立刻打濕了紙面。老人湊近看了看,渾濁的眼睛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然后一言不發(fā)地回到亭子。鐵門緩緩打開,發(fā)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車子沿著濕滑的山路向上爬行,兩側(cè)的樹木在風(fēng)雨中扭曲搖擺,投下詭異的影子。齊悅打開收音機,只有刺耳的電流聲。她關(guān)掉它,深吸一口氣。
精神病院的主樓是一棟維多利亞風(fēng)格的建筑,尖頂和拱窗在雨幕中顯得格外陰森。齊悅停好車,抓起相機和錄音筆沖進雨中。當她踏上臺階時,大門無聲地開了。
一個穿著白色制服的中年女人站在門內(nèi),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齊記者我是護士長王芳。李醫(yī)生在等你。
大廳里光線昏暗,高高的天花板上懸掛著一盞搖搖欲墜的水晶吊燈。墻壁上掛著歷任院長的肖像,他們的眼睛似乎在跟隨齊悅移動。消毒水的氣味中混雜著某種腐朽的氣息,讓齊悅的胃部不適地抽搐。
這邊請。王芳的聲音平板無波。
她們穿過長長的走廊,兩側(cè)是一扇扇緊閉的門。齊悅注意到每扇門上都有一小塊玻璃窗,她忍不住往一扇門里看去——一個蒼白的臉突然貼在玻璃上,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齊悅倒吸一口冷氣,差點丟掉相機。
請不要打擾病人。王芳頭也不回地說。
李默醫(yī)生的辦公室在三樓盡頭。他站在窗前,背對著門,瘦高的身影在雨中顯得格外孤獨。聽到敲門聲,他轉(zhuǎn)過身來。
齊悅第一眼就注意到他的眼睛——深不見底的黑色,像是能吞噬所有的光。他大約四十歲左右,面容英俊但憔悴,白大褂下是整齊的灰色西裝。
齊記者,他的聲音低沉而克制,我沒想到你會真的來。
齊悅強迫自己微笑:李醫(yī)生,感謝你同意接受采訪。關(guān)于最近病人自殺的事件,讀者們都很關(guān)注。
李默示意她坐下,自己則靠在辦公桌邊緣。三個病人,三個月內(nèi)相繼自殺,確實不尋常。他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但精神病院本就是充滿悲劇的地方。我猜你的讀者更想聽些聳人聽聞的故事
我只報道事實。齊悅打開錄音筆,能詳細說說這些病人的情況嗎
李默的目光飄向窗外:第一個是張明,妄想型精神分裂,總說有人在監(jiān)視他。上吊自殺。然后是劉芳,重度抑郁癥,割腕。最后是趙強,躁郁癥,從樓頂跳下。他頓了頓,警方已經(jīng)結(jié)案,沒有任何疑點。
齊悅注意到他說這些話時手指微微顫抖。我聽說他們死前都說過類似的話——它在看著我
李默的眼神驟然變冷:小道消息。病人們的胡言亂語不值得關(guān)注。
還有人說,這些病人死前都曾住在309病房
辦公室里的溫度似乎突然下降。李默站直身體:誰告訴你的
我的消息來源保密。齊悅直視他的眼睛,李醫(yī)生,309病房有什么特別的嗎
李默走向門口:今天的采訪到此為止。王護士長會帶你參觀醫(yī)院,如果你還想了解更多常規(guī)信息。
齊悅知道再追問下去也不會有結(jié)果,于是收起錄音筆:謝謝你的時間,李醫(yī)生。也許我們改天可以繼續(xù)
李默沒有回答,只是打開了門。
王芳像幽靈一樣等在門外。她帶著齊悅參觀了食堂、活動室和普通病房區(qū),所有地方都干凈整潔得近乎冷酷,病人們要么呆滯地坐著,要么在走廊里夢游般徘徊。
重癥區(qū)在哪里齊悅問道。
不對外開放。王芳斷然拒絕。
參觀結(jié)束后,齊悅借口去洗手間,偷偷溜向了樓梯間。醫(yī)院的布局圖顯示地下室是檔案室和儲物區(qū)。她決定趁晚餐時間下去看看。
洗手間里光線昏暗,鏡子因為潮濕而模糊不清。齊悅洗了把臉,抬頭時發(fā)現(xiàn)鏡中自己的倒影似乎慢了一拍才跟上她的動作。她猛地轉(zhuǎn)身——身后空無一人。
神經(jīng)緊張。她對自己說,卻還是加快了動作。
走廊里突然響起了鈴聲,接著是雜亂的腳步聲——晚餐時間到了。齊悅趁機溜向樓梯間。下樓的樓梯比想象中長,溫度隨著每一步下降而降低。到達地下室時,她的呼吸在空氣中形成了白霧。
檔案室的門鎖著,但齊悅早有準備。她從發(fā)卡中取出一根細鐵絲,幾下就撬開了老式鎖。門軸發(fā)出刺耳的吱呀聲,在寂靜的地下室格外刺耳。
檔案室里排列著金屬架子,上面是按年份和字母順序排列的病人檔案。齊悅很快找到了最近自殺的三位病人的檔案。
張明的檔案顯示他曾是大學(xué)物理教授,因幻覺和妄想入院。最后一頁的醫(yī)生評語寫著:病人堅持說有透明人在病房里看著他,導(dǎo)致嚴重失眠和恐慌。藥物無效。日期是他死亡前一天。
劉芳的檔案中有類似的記錄:病人聲稱夜間有冰冷的手觸摸她,拒絕回病房。而趙強的檔案里則寫著:病人尖叫說有影子在吸食他的靈魂。
齊悅的血液幾乎凝固。她迅速翻到309病房的記錄——過去五年里,住過這個病房的17個病人中,有9人死亡,6人突然康復(fù)出院,只有2人轉(zhuǎn)到了普通病房。
這絕不是巧合。她低聲說,用微型相機拍下關(guān)鍵頁面。
突然,遠處傳來了腳步聲。齊悅迅速將檔案歸位,關(guān)掉手電筒,躲在架子后面。腳步聲在門外停住了,接著是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
門開了,燈光亮起。齊悅透過架子縫隙看到李默走了進來。他直接走向她剛才查看過的檔案區(qū),抽出張明的檔案翻看。他的表情在熒光燈下顯得格外蒼白。
我知道你在調(diào)查什么,他突然開口,聲音在空蕩的檔案室里回蕩,但你不明白你正在玩火。
齊悅屏住呼吸,心跳如雷。李默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然后將檔案放回原處,關(guān)燈離開了。直到腳步聲完全消失,齊悅才敢移動。
她決定立刻離開地下室。就在她準備開門時,一個微弱的聲音從走廊深處傳來:幫幫我...
聲音細若游絲,卻清晰可辨。齊悅猶豫了一下,還是朝聲音方向走去。走廊盡頭是一扇厚重的金屬門,上面有一個小觀察窗。齊悅踮起腳向里看去。
房間里坐著一個瘦弱的女孩,看起來不超過二十歲,蒼白的臉上有一雙異常明亮的眼睛。當看到齊悅時,她猛地站起來沖到門前。
你是新來的醫(yī)生嗎求求你放我出去!我沒有��!女孩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
齊悅驚訝地發(fā)現(xiàn)門上沒有名牌:你叫什么名字為什么被關(guān)在這里
林巧!我叫林巧!他們...他們在做實驗...女孩突然噤聲,驚恐地看向齊悅身后。
齊悅轉(zhuǎn)身,走廊空無一人。當她再回頭時,林巧已經(jīng)退到房間角落,抱著膝蓋瑟瑟發(fā)抖。
什么實驗齊悅急切地問。
林巧只是搖頭,淚水無聲地流下臉頰。齊悅正要再問,遠處又傳來了腳步聲。她不得不離開,但在走之前,林巧突然沖過來,從門縫下塞出一張皺巴巴的紙。
齊悅迅速將紙條塞進口袋,閃身躲進一個雜物間。腳步聲經(jīng)過后又等了十分鐘,她才悄悄返回樓上。
天色已晚,醫(yī)院籠罩在暮色中。齊悅以天色太晚為由請求留宿,出乎意料的是,李默同意了。
王護士長會帶你去客房。記住,晚上不要隨意走動,有些病人夜間會夢游。李默說這話時,眼睛里有齊悅讀不懂的東西。
客房在二樓,簡單但干凈。齊悅等到整棟建筑安靜下來,才拿出林巧給她的紙條。上面用潦草的字跡寫著:
他們在轉(zhuǎn)移靈魂。309是通道。救救我,下一個就是我。午夜別睡。
齊悅盯著這行字,寒意從脊背爬上來。她看了看表——11:40。
窗外的雨又下大了,敲打著玻璃像無數(shù)細小的手指。齊悅決定冒險一探究竟。她輕輕打開門,走廊里只有幾盞昏暗的夜燈。遠處傳來模糊的啜泣聲,時斷時續(xù)。
她悄悄向309病房移動。三樓比下面更冷,墻壁上凝結(jié)著水珠。309在走廊盡頭,門看起來和其他病房沒什么不同,但當她靠近時,一種強烈的被注視感襲來。
齊悅深吸一口氣,從玻璃窗向里看去。
病房里空無一人,只有一張鐵床和一個簡陋的衣柜。但當她準備移開視線時,墻上突然出現(xiàn)了影子——一個不屬于任何實體的影子,它慢慢扭曲、伸展,最后形成一個模糊的人形。
齊悅的血液凝固了。影子轉(zhuǎn)向窗戶,盡管它沒有眼睛,但齊悅能感覺到它在看她。一種難以形容的恐懼攫住了她,她想跑,但雙腿像生了根。
影子開始向門口移動。
齊悅終于掙脫恐懼,轉(zhuǎn)身就跑。她聽到身后309的門緩緩打開的聲音,還有某種濕漉漉的、拖沓的腳步聲。她不敢回頭,拼命跑向樓梯。
就在她即將到達樓梯口時,一個身影突然從側(cè)面出現(xiàn),攔住了她的去路。齊悅差點尖叫出聲——是李默。
你不該在這里,他低聲說,抓住她的手臂,快走!
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李默拉著齊悅躲進一個儲物間,關(guān)上門。黑暗中,他們屏住呼吸,聽著那詭異的腳步聲經(jīng)過門外,漸漸遠去。
那是什么齊悅顫抖著問。
李默的臉在從門縫透進的微光中顯得異常疲憊:你明天一早就離開,永遠別再回來。
告訴我真相!那些病人是怎么死的林巧為什么被關(guān)在地下室什么是靈魂轉(zhuǎn)移
李默的眼中閃過一絲震驚:你見到林巧了她還活著他的聲音里有一種奇怪的希望。
回答我的問題!
李默沉默了片刻:二十年前,這座醫(yī)院進行了一項秘密實驗,試圖治療精神分裂癥。他們相信可以通過某種方式清除病人體內(nèi)的異常人格。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但實驗出了問題...他們釋放了不該釋放的東西。
什么東西
一種...存在。它需要宿主,而精神病院提供了最合適的獵物——那些已經(jīng)被社會遺忘的靈魂。李默痛苦地閉上眼睛,它每隔一段時間就需要一個新的身體,舊的...會被丟棄。
齊悅想起那些自殺的病人:309病房
是它最初被釋放的地方,也是它最常出現(xiàn)的地方。李默突然抓住齊悅的肩膀,但林巧...林巧是特別的。它想要她,但一直沒有成功。我以為她已經(jīng)...
儲物間外突然傳來一聲尖叫,接著是慌亂的腳步聲和什么東西被撞倒的聲音。李默臉色大變:是王護士長!
他們沖出儲物間,循聲跑去。在三樓護士站,他們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王芳。她的眼睛大睜著,臉上凝固著極度恐懼的表情,脖子以一種不可能的角度扭曲著。
但最可怕的是她身邊的墻壁——上面用鮮血寫著幾個大字:
我找到你了,齊悅。
齊悅盯著墻上的血字,喉嚨發(fā)緊。那些歪歪扭扭的字母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詭異的暗紅色,仿佛有生命般微微顫動。她的名字被寫得格外大,最后一筆拖得很長,像是一把滴血的刀。
它知道你的名字。李默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著一絲顫抖,你不該來這里的。
走廊盡頭傳來什么東西被拖拽的聲音,緩慢而沉重。李默一把抓住齊悅的手腕,拉著她躲進了護士站后面的配藥室�?臻g狹小,兩人不得不緊貼著站立。齊悅能聞到李默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著某種木質(zhì)香水,還有——恐懼的汗水。
那到底是什么齊悅壓低聲音問道,她的后背緊貼著冰冷的金屬藥柜。
李默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二十年前,老院長周明德進行了一項實驗。他相信精神分裂癥不是疾病,而是靈魂中寄居著另一個實體。
外面的拖拽聲越來越近,伴隨著一種奇怪的、濕漉漉的呼吸聲。李默的聲音變得更低:
他發(fā)明了一種機器,聲稱能分離這兩個靈魂。實驗在309病房進行。第一個受試者是個叫陳默的年輕醫(yī)生——
配藥室的門突然震動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擦過。齊悅和李默同時屏住呼吸。幾秒鐘后,那聲音漸漸遠去。
李默繼續(xù)道:實驗出了意外。陳默的身體...分裂了。一部分留在現(xiàn)實世界,另一部分變成了某種我們無法理解的存在。它需要新的宿主來維持自己的存在。
那些自殺的病人...
不是自殺。李默痛苦地閉上眼睛,是它占據(jù)了他們的身體,直到那具軀體無法承受為止。然后它會尋找下一個。
齊悅想起林巧紙條上的話:轉(zhuǎn)移靈魂...林巧知道這一切為什么她還沒被...
林巧是我女兒。李默突然說,聲音哽咽,三年前她來這里實習(xí),發(fā)現(xiàn)了真相。周院長把她關(guān)了起來,說她的身體是完美的容器。我以為她已經(jīng)...
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像是有什么重物從樓上墜落。緊接著,整棟樓的燈光開始閃爍。
它在找我們。李默拉開配藥室的門,我們得去地下室救林巧,然后離開這里。
齊悅跟著李默穿過混亂的走廊。病人們被騷動驚醒,有的在尖叫,有的在瘋狂大笑。一個瘦骨嶙峋的老人突然從病房里沖出來,抓住齊悅的手臂:它在墻上爬!我看見它在墻上爬!他的眼睛瞪得幾乎要凸出來。
李默強行拉開了老人,拉著齊悅沖向樓梯間。樓梯間的燈完全熄滅了,只有緊急出口的綠光提供些許照明。他們剛下到二樓,一個身影擋在了樓梯口。
是王芳�;蛘哒f,曾經(jīng)是王芳的東西。
她的脖子依然扭曲著,但此刻她站在那里,臉上掛著詭異的微笑。更可怕的是,她的影子——那影子比正常人的要大兩倍,而且形狀不斷變化,像是無數(shù)掙扎的人形。
李醫(yī)生,王芳開口了,聲音卻是一個低沉的男聲,院長說你不該帶外人來參觀我們的特別項目。
李默把齊悅護在身后:陳默,放過她們。周院長的實驗已經(jīng)害死了足夠多的人。
但還差最后一個完美的容器,不是嗎王芳——或者說占據(jù)她身體的東西——歪著頭笑道,你女兒抵抗了三年,真是令人印象深刻。不過今晚,一切都要結(jié)束了。
王芳的身體突然抽搐起來,她的影子從地面升起,像黑色的火焰般向他們撲來。李默推開齊悅:跑!去地下室找林巧!
齊悅跌跌撞撞地沖下樓梯,身后傳來李默的慘叫聲和玻璃破碎的聲音。她的心臟狂跳,肺部像是著了火,但她不敢停下。
地下室比之前更冷了,呼吸在空氣中形成白霧。齊悅跑到關(guān)押林巧的金屬門前,透過小窗看去——林巧蜷縮在角落,聽到聲音后猛地抬頭。
李默醫(yī)生讓我來救你!齊悅喊道,尋找開門的辦法。
林巧沖到門前:鑰匙在墻上消防箱后面!
齊悅找到隱藏的鑰匙,顫抖著打開門。林巧跌跌撞撞地沖出來,她比看起來還要虛弱,幾乎站不穩(wěn)。齊悅扶住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個年輕女孩輕得像羽毛。
我們必須離開這里,林巧急促地說,她的眼睛不斷掃視著黑暗的走廊,它很快就會找到我們。
李默醫(yī)生他——
爸爸林巧的眼睛亮了一下,隨即黯淡,它不會殺死他,院長還需要他操作機器。
她們剛走到樓梯口,頭頂?shù)臒敉蝗蝗肯�。黑暗中,齊悅聽到一種奇怪的刮擦聲,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墻壁上爬行。
它來了!林巧抓緊齊悅的手臂,去檔案室!那里有通往外面的緊急出口!
她們在黑暗中摸索著前進,身后的刮擦聲越來越近。齊悅的腳踢到了什么柔軟的東西——是王芳的尸體,現(xiàn)在它已經(jīng)完全干癟,像是被吸干了所有液體。
檔案室的門半開著,她們沖進去鎖上門。齊悅打開手機閃光燈,照亮了這個滿是灰塵的房間。
出口在哪她急切地問。
林巧指向房間深處的一個通風(fēng)管道:那通向鍋爐房,從那里可以到后院。
在她們準備移動時,檔案室的門突然劇烈震動起來,伴隨著一種不似人類的嘶吼。金屬門框開始變形。
來不及了!林巧拉著齊悅躲到最遠的角落,它不能同時占據(jù)兩個身體,也許...
也許什么
林巧沒有回答,而是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巧的手術(shù)刀:我準備了三年。如果它選擇我,我會在最后一刻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
門被撞開了。但進來的不是怪物,而是滿身是血的李默。他的白大褂被撕成了碎片,臉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爸爸!林巧沖向他。
不!李默后退一步,它在我身體里...在和我爭奪控制權(quán)...你們快走...
李默的身體突然劇烈抽搐起來,他的影子在地面上扭曲變形,逐漸分離出一個模糊的人形。那人形越來越清晰,最后變成了一個穿著老式白大褂的年輕醫(yī)生模樣。
陳默...林巧低聲說。
影子醫(yī)生轉(zhuǎn)向她們,沒有五官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條像是微笑的裂縫:多么完美的家庭團聚啊。父親、女兒,還有...記者小姐。它的聲音像是從深井里傳來的回聲,周院長會很高興看到你們都來參加今晚的儀式。
李默突然撲向影子:跑!去309!毀掉機器!
影子輕易地甩開了他,但這一干擾給了齊悅和林巧機會。她們沖向通風(fēng)管道,林巧熟練地拆下格柵。齊悅先爬了進去,狹窄的金屬管道刮傷了她的手肘和膝蓋,但她顧不上疼痛。
管道通向一個滿是蒸汽的鍋爐房。她們跌跌撞撞地跑出鍋爐房,發(fā)現(xiàn)自己來到了醫(yī)院的后院。雨已經(jīng)停了,但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霧氣。
309在哪個方向齊悅氣喘吁吁地問。
林巧指向主樓的東翼:三樓最角落的那個窗戶。但我們得從正門回去,鍋爐房的門鎖死了。
她們繞到前院,主樓的大門敞開著,里面一片漆黑。大廳里靜得可怕,只有她們急促的呼吸聲和腳步聲。
為什么去309齊悅一邊上樓一邊問。
那里有周院長的機器,林巧回答,那是它存在的根源。毀掉機器,就能結(jié)束這一切。
三樓的走廊比之前更加破敗,墻紙剝落,地板上滿是污漬。309的門半掩著,里面透出微弱的藍光。
齊悅推開門,眼前的景象讓她僵在了原地。
309病房已經(jīng)完全變了樣。墻壁上畫滿了詭異的符號,地板上刻著復(fù)雜的電路圖案。房間中央放著一臺看起來像是老式牙科椅的裝置,連接著各種電線和一個巨大的玻璃罐。罐子里漂浮著某種黑色的、煙霧般的物質(zhì),不斷變換著形狀。
更可怕的是,椅子上綁著一個人——是李默。他看起來奄奄一息,額頭連接著幾根電極。
爸爸!林巧沖向他,卻被一個聲音制止了。
我建議你不要那么做,親愛的林醫(yī)生。
從陰影中走出一個白發(fā)老人,穿著整潔的三件套西裝,手里拿著一本皮革封面的筆記本。他的眼睛異常明亮,幾乎像是在發(fā)光。
周院長。林巧的聲音充滿恨意。
三年了,你一直拒絕合作。周院長嘆息道,但今晚,一切都要圓滿結(jié)束了。陳默醫(yī)生需要一個新家,而你,親愛的,是最完美的容器。
他轉(zhuǎn)向齊悅:至于你,齊記者,你的好奇心給你帶來了意想不到的機會。你可以親眼見證醫(yī)學(xué)史上的奇跡——靈魂的實體化轉(zhuǎn)移。
齊悅后退一步:你瘋了!那些病人...你謀殺了他們!
謀殺周院長笑了,不,我給了他們存在的意義。他們的犧牲讓陳默醫(yī)生得以繼續(xù)他的研究。很快,我們將不再需要頻繁更換宿主——林醫(yī)生的年輕身體可以維持幾十年。
他拍了拍手,房間的陰影突然活了過來。那個影子醫(yī)生從各個角落浮現(xiàn),逐漸匯聚成一個完整的人形。
陳醫(yī)生,準備好迎接你的新家了嗎周院長親切地問。
影子醫(yī)生向林巧伸出手。與此同時,齊悅注意到房間角落放著一桶溶劑和幾個玻璃瓶——可能是清潔用品。她悄悄向那個方向移動。
林巧突然從口袋里掏出手術(shù)刀,對準自己的喉嚨:你再靠近一步,我就結(jié)束這一切!
周院長皺起眉頭:別傻了,林醫(yī)生。你父親的生命就掌握在我手中。他指了指昏迷的李默,機器已經(jīng)啟動,如果不在十分鐘內(nèi)完成轉(zhuǎn)移,他的靈魂就會被抽離身體。
就在這僵持時刻,齊悅猛地抓起溶劑桶,砸向那個玻璃罐。罐子碎裂,黑色的煙霧噴涌而出,發(fā)出刺耳的尖嘯。影子醫(yī)生瞬間扭曲變形,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撕扯。
不!周院長尖叫著撲向機器,你做了什么!
房間里的燈光瘋狂閃爍,影子醫(yī)生在痛苦中分裂成無數(shù)碎片。那些碎片像利箭般射向周院長,鉆進了他的身體。老院長的眼睛瞬間變成了純黑色,他開始抽搐,皮膚下有什么東西在蠕動。
快解開我爸爸!林巧對齊悅喊道,同時警惕地盯著正在變異的周院長。
齊悅沖向椅子,手忙腳亂地解開李默的束縛。他虛弱地睜開眼睛:機器...毀掉控制面板...
齊悅抓起一個金屬托盤,狠狠砸向機器的主控臺�;鸹ㄋ臑R,整個房間的電路似乎都受到了影響。燈光熄滅了,只有機器殘骸發(fā)出的微弱藍光。
周院長——或者說現(xiàn)在占據(jù)他身體的東西——發(fā)出不似人類的嚎叫。他的身體開始膨脹,皮膚裂開,露出下面黑色的、煙霧般的物質(zhì)。
它失控了!李默掙扎著站起來,我們必須離開!
他們跌跌撞撞地沖出309,身后傳來可怕的碎裂聲和咆哮。整棟樓開始震動,墻壁出現(xiàn)裂縫。
它在摧毀宿主!林巧邊跑邊喊,整棟樓都會塌!
他們沖下樓梯,身后傳來建筑物崩塌的巨響。當他們終于沖出大門時,身后精神病院的三樓已經(jīng)塌陷,煙塵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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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癱倒在草地上,喘著粗氣。遠處傳來警笛聲——可能是附近的居民報了警。
結(jié)束了嗎齊悅顫抖著問。
李默看著正在崩塌的建筑:陳默的靈魂被釋放了,但沒有機器和宿主...是的,結(jié)束了。
林巧突然哭了起來,三年的恐懼和壓抑終于釋放。李默抱住女兒,也流下了眼淚。
警車和救護車趕到時,精神病院的主樓已經(jīng)部分坍塌。救援人員從廢墟中救出了幾名幸存的醫(yī)護人員和病人,但周院長的尸體一直沒有找到。
一個月后,齊悅的報道《寂靜嶺的恐怖實驗》刊登在《真相周刊》上,引起了軒然大波。警方對廢墟進行了徹底搜查,找到了大量證據(jù)證明周明德多年來一直在進行非法人體實驗。
報道發(fā)表后的晚上,齊悅接到了一個電話。
齊記者,是李默的聲音,我和林巧要離開這個城市了。但在走之前,我想你應(yīng)該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那天晚上...我們在廢墟中沒有找到周院長的尸體。李默停頓了一下,也沒有找到那臺機器的核心部件。
齊悅的血液凝固了:你是說...
我只是建議你...晚上睡覺時留一盞燈。電話掛斷了。
齊悅轉(zhuǎn)向自己公寓的窗戶——雨又開始下了。在模糊的玻璃上,似乎有一個模糊的影子一閃而過。
她走過去,深吸一口氣,拉開了窗簾。
窗外只有雨和黑暗。
但當她轉(zhuǎn)身時,她注意到墻上自己的影子——似乎比平時要高大一些,而且,有那么一瞬間,它自己移動了一下。
雨滴敲打著齊悅公寓的窗戶,像無數(shù)細小的手指在玻璃上抓撓。她盯著墻上那個不自然的影子,喉嚨發(fā)緊。已經(jīng)過去三周了,自從寂靜嶺精神病院坍塌的那晚起,她就無法安睡。
電話里李默的警告仍在耳邊回響:晚上睡覺時留一盞燈。
齊悅猛地拉開窗簾,窗外只有被雨水洗刷的城市夜景。她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面對空蕩蕩的公寓。只是壓力太大了,她對自己說,都是那篇報道的后遺癥。
《真相周刊》的寂靜嶺的恐怖實驗專題引起了轟動,報社主編甚至提議將其擴展成系列報道。但每次齊悅試圖寫下更多細節(jié),她的手指就會不受控制地顫抖。
廚房里,水龍頭突然發(fā)出刺耳的聲響,幾滴銹紅色的水濺落在水池里。齊悅皺眉走近,伸手想擰緊龍頭——
鏡子。
她僵住了。廚房的玻璃柜門反射出她身后的景象:一個模糊的黑影正從客廳向她移動,形狀不斷變化,時而像人,時而像一團扭曲的煙霧。
齊悅的心臟幾乎要撞破胸膛。她不敢轉(zhuǎn)身,只能死死盯著玻璃中的倒影。黑影越來越近,在距離她只有一步之遙時,突然——
手機鈴聲炸響。
黑影在玻璃中瞬間消散。齊悅雙腿發(fā)軟,幾乎跌倒。她顫抖著抓起手機,屏幕上顯示未知號碼。
喂她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
齊記者。是林巧的聲音,但比記憶中更加虛弱,你需要來一趟市立醫(yī)院。爸爸他...他快不行了。
什么發(fā)生什么了
車禍。但這不是意外。林巧壓低聲音,它找到我們了。爸爸想見你最后一面...他有東西要給你。
電話突然中斷,留下一片死寂。齊悅看向廚房玻璃——現(xiàn)在那里只有她蒼白的倒影。她抓起外套和車鑰匙,沖向電梯。
雨中的城市像被浸泡在水里的素描,輪廓模糊。齊悅的雨刷器拼命擺動,卻無法完全清除擋風(fēng)玻璃上的雨水。后視鏡中,她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在跟蹤她,但每次回頭,只有空蕩蕩的街道。
市立醫(yī)院明亮的燈光像黑夜中的孤島。齊悅停好車,沖進急診大廳。護士站前,她氣喘吁吁地問:李默醫(yī)生他在哪里
護士疑惑地抬頭:李默沒有這個病人。
齊悅的心沉了下去。難道這是個陷阱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走廊陰影中走出——林巧,比上次見面更加消瘦,眼睛下方是深重的黑眼圈。
這邊。她低聲說,拉著齊悅避開護士視線,走向一部偏僻的電梯。
電梯上行時,齊悅?cè)滩蛔枺旱降自趺椿厥伦o士說沒有李醫(yī)生的記錄。
林巧的眼睛里閃爍著恐懼:我們用假名登記的。兩天前,有人試圖闖入我們的臨時住所。爸爸說它找到了我們...然后昨晚,一輛沒有牌照的車撞了他。
電梯停在頂層。林巧帶著齊悅穿過幾乎無人的走廊,來到一間隔離病房前。透過玻璃,齊悅看到李默躺在病床上,全身插滿管子,監(jiān)護儀上的線條微弱地跳動。
醫(yī)生說內(nèi)臟大面積出血,林巧的聲音哽咽,手術(shù)風(fēng)險太大,只能保守治療。
齊悅輕輕推開門。消毒水的氣味中混雜著某種腐朽的氣息,莫名熟悉——就像寂靜嶺精神病院的味道。李默的臉像紙一樣蒼白,那道從額頭延伸到下巴的傷口已經(jīng)結(jié)痂,卻呈現(xiàn)出不自然的黑色紋路,像是某種符文。
齊...悅...李默突然睜開眼睛,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
我在這里,李醫(yī)生。齊悅握住他冰冷的手,你需要什么
李默艱難地抬起手指,指向床頭柜的抽屜。林巧迅速拉開抽屜,取出一個牛皮紙信封,遞給齊悅。
讀...李默的呼吸變得急促,然后...燒掉...
齊悅打開信封,里面是一沓發(fā)黃的紙張和幾張照片。最上面的照片顯示一個年輕醫(yī)生站在老式機器旁微笑——是陳默,那個影子醫(yī)生生前的樣子。照片背面寫著日期:2003年5月12日,實驗第一天。
下面的文件讓齊悅的血液凝固——這是一份名單,記錄著過去二十年里被處理的病人和接受者的名字。最后一欄赫然寫著幾個政商界名人的名字,日期都是近期。
天啊...齊悅抬頭,周院長不是在治療精神病人...他在為權(quán)貴提供年輕的身體!
李默微弱地點頭:陳默...第一個成功案例...但出了意外...靈魂分裂...
林巧補充道:那些自殺的病人,他們的身體其實被用來延續(xù)富人和權(quán)貴的生命。爸爸被迫參與,因為他發(fā)現(xiàn)得太晚...他們用我威脅他。
李默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監(jiān)護儀發(fā)出刺耳的警報。護士和醫(yī)生沖進病房,齊悅和林巧被請到走廊上。
那份名單,林巧低聲說,是爸爸偷偷復(fù)制的證據(jù)。周院長背后有一個龐大的網(wǎng)絡(luò),涉及政界、商界...甚至警方高層。這就是為什么我們必須隱藏。
醫(yī)生走出病房,表情凝重:很抱歉,病人出現(xiàn)了大面積器官衰竭。最多還有幾個小時。
林巧的眼淚無聲滑落。齊悅摟住她的肩膀:我們能做什么
他提到過一樣?xùn)|西,林巧擦干眼淚,在精神病院廢墟的地下室,有一個保險箱。密碼是我的生日。他說那里有能終結(jié)一切的關(guān)鍵。
雨更大了。當齊悅和林巧驅(qū)車前往寂靜嶺時,閃電劃破夜空,短暫地照亮了那座半坍塌的建筑。它像一頭受傷的野獸,蹲伏在山頂,等待著獵物自投羅網(wǎng)。
你確定要這么做齊悅熄火,看著精神病院黑洞洞的入口。
林巧的眼中閃爍著決絕:這是我欠爸爸的...也是欠那些無辜受害者的。
她們打著手電筒,小心翼翼地穿過搖搖欲墜的走廊。墻壁上的裂縫像蜘蛛網(wǎng)般蔓延,雨水從天花板滲入,在地面形成小小的水洼。齊悅總覺得那些水洼中有什么東西在蠕動,但手電筒照過去時,只有她們自己扭曲的倒影。
通往地下室的樓梯部分坍塌,她們不得不爬過一堆碎石。地下室比記憶中更加潮濕陰冷,空氣中彌漫著金屬和腐朽的氣味。
在那里。林巧指向檔案室隔壁的一個小房間,門已經(jīng)被瓦礫半掩。
她們搬開碎石,擠進狹小的空間。墻邊果然有一個老式保險箱,鑲嵌在墻體中。林巧輸入生日,保險箱發(fā)出沉悶的咔嗒聲,門緩緩打開。
里面只有一個黑色金屬盒子和一盤磁帶。林巧取出盒子,里面是一支裝滿透明液體的小瓶和一份手寫筆記。
這是...解藥齊悅疑惑地問。
林巧快速瀏覽筆記,眼睛逐漸睜大:不...這是催化劑。爸爸發(fā)現(xiàn)陳默的靈魂之所以能轉(zhuǎn)移,是因為一種特殊的神經(jīng)毒素。周院長從某種亞馬遜蛙類中提取了它,命名為靈魂橋梁。
那這個呢齊悅指著小瓶。
是濃縮版本。根據(jù)爸爸的筆記,如果將它注入被附身的人體內(nèi)...靈魂和肉體會永久綁定,無法再轉(zhuǎn)移。但代價是...
是什么
宿主的死亡。林巧的聲音顫抖,靈魂會隨著肉體一起消亡。
突然,檔案室傳來重物倒塌的聲音。齊悅和林巧僵住了,交換了一個驚恐的眼神。手電筒的光照向門口,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是周院長,或者說,曾經(jīng)是周院長的東西。
他的皮膚現(xiàn)在呈現(xiàn)出不健康的灰白色,眼睛完全漆黑,沒有眼白。更可怕的是,他的影子在地面上扭曲變形,時而與他身體相連,時而分離成獨立的存在。
林醫(yī)生,齊記者,他開口了,聲音像是兩個人同時說話——一個是他原本蒼老的聲音,另一個則是陳默那低沉的回聲,你們找到了我的小秘密。
林巧本能地將金屬盒藏在身后:你殺了那些病人...用他們的身體做交易!
周院長——陳默——微笑著走近,他的步伐異常輕盈,幾乎像是在滑行:科學(xué)需要犧牲。陳默醫(yī)生的發(fā)現(xiàn)本可以改變?nèi)祟悮v史...永生不再是夢想。
你瘋了!齊悅擋在林巧前面,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
而他們現(xiàn)在活得更好,周院長——陳默攤開雙手,在更年輕、更健康的身體里。當然,除了那些...不兼容的案例。
他突然撲向她們,速度快得不似人類。齊悅被撞到墻上,后腦勺重重磕在磚石上,眼前一陣發(fā)黑。她模糊地看到周院長掐住林巧的脖子,將她提起。
你父親是個天才,卻太過感情用事。周院長——陳默的聲音充滿厭惡,三年了,我一直在等待你的身體成熟...現(xiàn)在,是時候完成轉(zhuǎn)移了。
林巧掙扎著,手指在口袋中摸索。齊悅強忍眩暈,看到地上滾落的手電筒——她抓起它,用盡全力砸向周院長——陳默的后腦。
一聲不似人類的尖叫。周院長——陳默松開了林巧,轉(zhuǎn)身面對齊悅。他的臉開始扭曲變形,皮膚下有什么東西在蠕動。影子從地面升起,像黑色的火焰環(huán)繞著他。
你本可以置身事外,齊記者,兩個聲音重疊在一起,現(xiàn)在,你也將成為實驗的一部分。
齊悅后退著,背部抵上墻壁。林巧咳嗽著爬起來,手里緊握著那支小瓶。她對齊悅使了個眼色,指向房間角落的一個老舊電源箱。
齊悅瞬間明白了她的計劃。當周院長——陳默再次撲來時,她猛地向旁邊翻滾。林巧同時沖向電源箱,將小瓶中的液體全部倒向裸露的電線。
一陣刺眼的藍光。周院長——陳默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嚎叫,他的身體劇烈抽搐,皮膚下黑色的物質(zhì)瘋狂涌動。影子從地面升起,像被無形的手撕扯著,逐漸與肉體分離。
不!陳默的聲音單獨響起,你不能這樣!我們是一體的!
周院長的身體開始膨脹,皮膚裂開,露出下面黑色的煙霧狀物質(zhì)。那物質(zhì)掙扎著想要逃離肉體,卻被某種力量拉扯回去。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他的身體像充氣過度的氣球般爆裂開來。
黑色的煙霧充滿房間,發(fā)出刺耳的尖嘯。齊悅和林巧抱頭趴在地上,感覺到那物質(zhì)從她們上方掠過,帶著無盡的憤怒和痛苦。然后,一切歸于寂靜。
她們顫抖著站起來。房間里只剩下周院長的衣服和一層薄薄的灰燼�?諝庵袕浡鵁沟臍馕�,但那種壓迫感已經(jīng)消失了。
結(jié)束了嗎齊悅沙啞地問。
林巧環(huán)顧四周:陳默的靈魂...被束縛在那具身體里一起毀滅了。但是...
但是什么
那份名單上的其他人...那些接受了轉(zhuǎn)移的權(quán)貴們...林巧的聲音充滿憂慮,他們體內(nèi)也有陳默研發(fā)的神經(jīng)毒素。爸爸的筆記說,一旦主靈魂被摧毀,所有衍生靈魂也會...
齊悅的手機突然響起,是報社主編的來電。她按下接聽鍵,主編激動的聲音傳來:
齊悅!出大事了!市長和三位商界大佬同時昏迷不醒,醫(yī)院檢查不出原因!還有,警方在寂靜嶺精神病院廢墟發(fā)現(xiàn)了大量證據(jù),證明周明德在進行非法人體實驗!這將是本世紀最大的丑聞!你需要立刻寫追蹤報道!
齊悅和林巧交換了一個眼神。掛斷電話后,林巧輕聲說:爸爸的復(fù)仇...他確保即使自己死了,真相也會大白。
她們離開精神病院廢墟時,雨已經(jīng)停了。東方泛起魚肚白,新的一天即將開始。林巧將金屬盒和磁帶交給齊悅:這些證據(jù)應(yīng)該由你保管。作為記者,你知道如何最好地使用它們。
你呢打算去哪
林巧望向遠方:離開這個城市,開始新生活。爸爸為我準備了新的身份...這是他最后能為我做的。
她們在醫(yī)院門口分別。齊悅回到公寓,疲憊地倒在沙發(fā)上。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驅(qū)散了所有陰影。她看向墻壁——她的影子安靜地待在那里,再沒有任何異常。
直到她轉(zhuǎn)身倒水時,余光瞥見那個影子——似乎比她的動作慢了半拍才跟上。
齊悅僵住了。她緩緩抬起手,影子也抬起手。她轉(zhuǎn)頭看向光源——窗戶邊沒有任何遮擋物。
當她再次看向影子時,它正直直地注視著她,嘴角緩緩上揚,露出一個不屬于她的微笑。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齊悅驚跳起來。是主編再次來電,聲音興奮:齊悅,你絕對想不到誰剛才聯(lián)系了我們——警方找到了周明德的秘密實驗室,里面有完整的病人名單和實驗記錄!我們需要立刻...
齊悅的目光無法從墻上的影子移開。它現(xiàn)在完全獨立于她的動作,正慢慢向她靠近。
齊悅你在聽嗎主編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影子伸出一只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齊悅感到一陣刺骨的寒冷,但某種奇怪的平靜也隨之而來。她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的陽光,然后對著電話說:
是的,我在聽。告訴我地址,我馬上過去。這個報道...我會親自完成。
她掛斷電話,站起身。墻上的影子與她完美同步,再無異常。齊悅拿起相機和筆記本,走向門口。在踏出公寓前,她停頓了一下,沒有回頭,輕聲說道:
我知道你在那里。我們可以共存...但必須按我的規(guī)則來。
陽光下,她的影子安靜地跟隨著,再沒有任何異常舉動。但齊悅知道,有些真相一旦揭露,就永遠無法回到從前。而她與影子之間的博弈,才剛剛開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