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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

    初相逢

    云城的春總是來得遲,三月的風(fēng)里還夾著冬末的寒意。蘇芷裹緊了身上單薄的棉衣,背上的藥簍隨著她急促的腳步一晃一晃。天色已晚,她得趕在城門關(guān)閉前回去,否則又要被藥鋪的掌柜責(zé)罵。

    轉(zhuǎn)過一條小巷,蘇芷突然聽見前方傳來打斗聲。她本能地想要繞道,卻聽見一聲凄厲的慘叫。

    救命!求求你們放過我!

    那聲音稚嫩得令人心驚。蘇芷咬了咬唇,終究還是放下藥簍,悄悄探頭望去。

    巷子里,三個彪形大漢正圍著一個不過十二三歲的少年。少年衣衫襤褸,臉上滿是淤青,一只胳膊不自然地垂著,顯然是斷了。

    小雜種,敢偷趙家的東西為首的漢子一腳踹在少年腹部,少年蜷縮成一團,嘔出一口血來。

    蘇芷的手攥緊了衣角。趙家——云城無人不知的權(quán)貴,連知府大人都要禮讓三分。她應(yīng)該轉(zhuǎn)身就走的,可那少年的眼神讓她挪不動步子。

    住手!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fā)抖,你們會打死他的!

    三個大漢齊刷刷回頭,看清只是個瘦弱的女子后,臉上露出輕蔑的笑。

    喲,哪來的小娘子多管閑事一人朝她走來,不如陪爺幾個玩玩

    蘇芷后退一步,手摸向腰間的藥囊——那里有她自制的迷藥。就在此時,巷子深處突然傳來一聲輕笑。

    三個大男人欺負(fù)一個孩子和一個姑娘,趙家的狗果然越來越?jīng)]出息了。

    那聲音低沉悅耳,卻帶著說不出的冷意。蘇芷循聲望去,只見巷尾的陰影里緩步走出一個修長身影。

    來人一襲墨色長衫,臉上戴著半張銀質(zhì)面具,在暮色中泛著冷光。露出的半邊臉輪廓分明,唇角微揚,似笑非笑。

    三個大漢臉色驟變:笑面人!

    蘇芷心頭一跳。云城近半年流傳著一個神秘人的傳說——總在夜晚出現(xiàn),戴著銀色面具,專懲惡人。百姓稱他為笑面人,權(quán)貴們則恨之入骨。

    滾。面具人只說了一個字。

    三個大漢對視一眼,竟真的轉(zhuǎn)身就跑,連句狠話都不敢留。

    蘇芷怔在原地,看著那人走向受傷的少年,動作輕柔地檢查傷勢。

    左臂骨折,肋骨可能也斷了兩根。他頭也不抬地說,姑娘身上可有傷藥

    蘇芷這才回過神,連忙上前:我、我是醫(yī)女,讓我看看。

    她跪在少年身旁,熟練地檢查傷勢。面具人退開一步,安靜地看著她動作。蘇芷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像一片羽毛輕輕掃過她的側(cè)臉。

    需要固定。她說著,從藥簍里找出幾塊木板和布條,麻利地為少年包扎。

    你很熟練。面具人忽然說。

    蘇芷抬頭,正對上他面具下的眼睛——如墨般漆黑,深處卻像燃著一簇火。她慌忙低頭:跟師父學(xué)過幾年。

    少年虛弱地道謝,面具人塞給他一些碎銀,囑咐他去找城東的李大夫。待少年離去,巷子里只剩下他們兩人。

    你不怕我面具人忽然問。

    蘇芷搖頭:您救了那孩子。

    他輕笑一聲:快回家吧,天要黑了。

    蘇芷收拾藥簍,猶豫了一下:那個...謝謝您。

    面具人沒有回答,轉(zhuǎn)身走入漸濃的夜色中。蘇芷望著他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見,才匆匆往城門方向跑去。

    她不知道的是,在遠(yuǎn)處的屋頂上,那雙如墨的眼睛一直注視著她安全進城,才悄然消失。

    三日后,蘇芷正在藥鋪后院分揀藥材,掌柜突然急匆匆進來。

    蘇芷,收拾一下,沈府來人了,點名要你去看診!

    蘇芷手一抖,幾片當(dāng)歸灑落在地。沈府——云城最顯赫的家族,世代為官,如今的沈老爺更是朝中重臣。

    我她不敢相信,為何是我

    掌柜搓著手:說是沈公子舊疾復(fù)發(fā),聽聞你擅長針灸,特意來請�?煨�(zhǔn)備,馬車就在外面等著呢!

    一炷香后,蘇芷忐忑地站在沈府高大的朱門前。管家領(lǐng)著她穿過重重庭院,最終來到一處僻靜的院落。

    公子不喜喧鬧,平日里就住在這靜墨軒。管家低聲道,近來頭痛病又犯了,請了許多大夫都不見效。前日公子在街上聽說姑娘醫(yī)術(shù)高明,這才差人去請。

    蘇芷點點頭,心跳如鼓。她不過是個小小醫(yī)女,何德何能入得了沈家公子的眼

    屋內(nèi)光線昏暗,隱約可見一人倚在窗邊的榻上,背對著門。

    公子,大夫來了。管家輕聲稟報后便退了出去。

    那人緩緩轉(zhuǎn)身,蘇芷的呼吸瞬間凝滯——銀質(zhì)面具在微光下泛著冷色,露出的半邊臉俊美如畫。

    又見面了,醫(yī)女姑娘。沈墨白——或者說笑面人——唇角微揚。

    蘇芷手中的藥箱差點掉落:您...您是沈公子

    很意外他示意她坐下,那日見你醫(yī)術(shù)嫻熟,正好我頭痛病發(fā)作,便想著請你來看看。

    蘇芷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走到他面前:請公子摘下面具,我需要診脈。

    沈墨白沉默片刻,抬手解開了面具系帶。

    蘇芷倒吸一口冷氣——面具下的臉完好無損,甚至比露出的半邊更加俊美。劍眉星目,鼻若懸膽,只是眉心有一道細(xì)小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所傷。

    失望了他自嘲地笑笑,我戴面具不是為了遮丑,而是...

    為了隱藏笑面人的身份。蘇芷接過話,手指輕輕搭上他的脈搏。

    沈墨白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你比我想象的聰明。

    公子的脈象弦緊,肝火旺盛,應(yīng)是長期憂思過度所致。蘇芷專業(yè)地說著,卻忍不住問,為何告訴我您的秘密不怕我泄露出去嗎

    你會嗎他反問,目光灼灼。

    蘇芷搖頭:不會。

    因為我信任那日巷中敢挺身而出的女子。沈墨白輕聲道,再者,你若說出去,誰會相信沈家公子是那個專與權(quán)貴作對的笑面人呢

    蘇芷為他施針時,沈墨白突然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蘇芷。

    芷草清心,好名字。他閉著眼,可愿來沈府做我的專屬醫(yī)女月錢是你現(xiàn)在的三倍。

    針尖微微一顫,蘇芷穩(wěn)住手:為何選我

    我需要一個知道秘密卻不會說出去的大夫。沈墨白睜開眼,而且,我喜歡你的眼睛。

    蘇芷的臉?biāo)查g燒了起來。

    就這樣,蘇芷成了沈府的專屬醫(yī)女,住在靜墨軒的偏房里。日子一天天過去,她逐漸了解了這個表面光鮮的家族背后的暗流涌動。

    沈老爺常年在外為官,府中由二夫人把持。沈墨白作為嫡長子,卻因生母早逝而處境微妙。他臉上的疤痕,是十歲時被二夫人所生的弟弟推下假山留下的。

    為什么不揭發(fā)他們一次施針后,蘇芷忍不住問。

    沈墨白望著窗外的梨花:證據(jù)不足。再者,我若出事,誰來照顧那些被權(quán)貴欺壓的百姓

    蘇芷心頭一熱。她越來越頻繁地夢到那雙如墨的眼睛,醒來時枕畔常是濕的。

    五月初五,云城舉辦龍舟賽。沈墨白難得地帶著蘇芷出府游玩。他戴著普通的面具,扮作尋常富家公子。

    河岸人頭攢動,蘇芷不小心被人群擠得一個踉蹌。沈墨白迅速伸手?jǐn)堊∷难�,將她護在懷中。

    小心。他的呼吸拂過她耳際。

    蘇芷僵在原地,心跳快得幾乎要躍出胸膛。沈墨白似乎也意識到失態(tài),連忙松開手,耳根卻悄悄紅了。

    回府路上,他們遇到了趙家的車隊。為首的年輕男子看見沈墨白,故意讓馬車濺起泥水。沈墨白迅速轉(zhuǎn)身,將蘇芷護在身前,自己的袍子卻被泥漿染得斑駁。

    趙景桓,趙家獨子�;馗螅蚰捉忉尩�,趙家與沈家是世仇。

    蘇芷為他更衣時,發(fā)現(xiàn)他背上有一道猙獰的舊傷。

    這是...

    三年前救一個被趙家強占田地的老農(nóng)時留下的。沈墨白輕描淡寫,趙家雇的殺手。

    蘇芷的手不由自主地?fù)嵘夏堑纻郏蹨I奪眶而出。

    別哭。沈墨白轉(zhuǎn)身,輕輕拭去她的淚水,值得。

    那一刻,蘇芷明白自己已經(jīng)無可救藥地愛上了這個戴著面具的男人。

    六月中旬,蘇芷在整理藥材時,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一個暗格。里面有一幅畫像,畫中的女子與她有七分相似,落款是玉娘。

    當(dāng)晚沈墨白回府,她忍不住詢問。

    那是我母親。沈墨白神色黯然,你很像她,尤其是眼睛。

    蘇芷心中一陣失落——原來他對自己好,只是因為像他母親

    但我不曾將你當(dāng)作她的替身。沈墨白仿佛看透她的心思,蘇芷,你是獨一無二的。

    他的手指輕輕抬起她的下巴,目光熾熱:我可以吻你嗎

    蘇芷閉上眼,感受著他的唇輕輕覆上她的。那一刻,所有的疑慮都煙消云散。

    然而幸�?偸嵌虝�。七月初,蘇芷在集市上被一群黑衣人綁架。等她醒來時,已在一間陌生的密室里。

    對面坐著個華服老者——趙家家主趙鴻煊,當(dāng)朝宰相。

    蘇姑娘,久仰。趙鴻煊笑容陰冷,或者說,我應(yīng)該稱您為公主殿下

    蘇芷如墜冰窟。她從小被師父收養(yǎng),對自己的身世一無所知。

    二十年前,先帝駕崩,其幼弟篡位,屠殺先帝血脈。趙鴻煊緩緩道,唯獨剛出生的長公主被忠仆救走,下落不明。而你,就是那個孩子。

    他拿出一塊玉佩——與蘇芷從小佩戴的一模一樣,只是能拼合成完整的一對。

    先帝留下傳位詔書和虎符,就藏在玉佩中。得此物者,可得天下。趙鴻煊眼中閃著貪婪的光,只要你交出玉佩,并嫁給我兒景桓,我可保你富貴榮華。

    蘇芷冷笑:若我不答應(yīng)呢

    那么,沈墨白笑面人的身份明日就會傳遍云城。趙鴻煊勝券在握,你應(yīng)該知道,私設(shè)公堂、擅殺官員是什么罪名——凌遲處死也不為過。

    蘇芷渾身發(fā)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憤怒。她終于明白為何師父臨終前再三叮囑她不可顯露玉佩——那不僅關(guān)乎她的性命,更會牽連無辜。

    給我三天考慮。她咬牙道。

    趙鴻煊同意放她回府,卻派了人暗中監(jiān)視。當(dāng)夜,蘇芷將一切告訴了沈墨白。

    原來如此...沈墨白撫摸著那塊玉佩,難怪趙家近來動作頻頻,他們是想借你的身份謀朝篡位。

    我該怎么辦蘇芷淚如雨下,我不能連累你...

    沈墨白緊緊抱住她:別怕,我們一起想辦法。

    然而第二天清晨,沈府就被官兵團團圍住。帶隊的正是趙景桓,手中高舉一道圣旨。

    沈墨白勾結(jié)叛黨,意圖謀反,奉旨捉拿!

    原來趙鴻煊早已布下天羅地網(wǎng)。沈墨白被押走前,只來得及對蘇芷說一句話:保護好玉佩,別做傻事。

    三日后,蘇芷收到趙景桓的口信:若想救沈墨白,明日午時獨自到趙府后門,答應(yīng)嫁給他。

    那一夜,蘇芷跪在院中梨花樹下,淚流滿面。黎明時分,她擦干眼淚,做出了決定。

    我會救你,哪怕代價是我的生命。她對著初升的朝陽輕聲道。

    2

    血色婚禮

    蘇芷站在趙府后門的石獅旁,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晨露打濕了她的裙角,冰涼如她此刻的心。

    你果然來了。

    趙景桓從側(cè)門走出,一身錦緞華服,腰間玉佩叮當(dāng)作響。他生得不算難看,只是眼中總帶著幾分輕佻與傲慢,看蘇芷的眼神如同打量一件貨物。

    我要先見沈墨白。蘇芷抬頭,聲音比她想象的要穩(wěn)。

    趙景桓嗤笑一聲:你現(xiàn)在有什么資格談條件

    若不見他安然無恙,我寧可一頭撞死在這里。蘇芷從袖中取出那枚玉佩,到時候,你們永遠(yuǎn)別想得到這個。

    趙景桓臉色一變,伸手就要來奪。蘇芷迅速后退,將玉佩高舉過頭:帶我去見沈墨白!

    好,好。趙景桓咬牙道,不過別�;�,否則我讓他生不如死。

    云城大牢建在地下,終年不見陽光。蘇芷跟著趙景桓穿過幽暗的甬道,霉味與血腥氣撲面而來,她強忍著作嘔的沖動。

    最里間的牢房里,沈墨白被鐵鏈鎖在墻上,白色囚衣血跡斑斑。聽到腳步聲,他緩緩抬頭,銀面具早已不知所蹤,俊美的臉上滿是淤青。

    蘇芷他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認(rèn)不出,你怎么來了

    蘇芷撲到柵欄前,淚水模糊了視線。她想觸碰他,卻被冰冷的鐵欄阻隔。

    我沒事。沈墨白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別哭。

    趙景桓不耐煩地咳嗽一聲:人你見到了,該履行承諾了。

    蘇芷擦干眼淚,轉(zhuǎn)向趙景桓:放了他,我嫁給你。

    不!沈墨白猛地掙扎起來,鐵鏈嘩啦作響,蘇芷,別做傻事!

    蘇芷沒有回頭,她怕一看他就會崩潰:三日后成婚,婚宴后你必須放他離開云城。

    可以。趙景桓爽快答應(yīng),眼中卻閃過一絲陰鷙。

    蘇芷,聽我說。沈墨白壓低聲音,急促地說,趙家不會遵守諾言,他們得到玉佩后一定會殺了我。你快走,別管我!

    蘇芷終于轉(zhuǎn)身,隔著柵欄望進他的眼睛:沒有你,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沈墨白怔住了。蘇芷趁機將一個紙團塞進他手中,用只有他能聽見的聲音說:明晚子時,有人來救你。

    這是她花重金買通的一個獄卒傳遞的消息。沈墨白剛要開口,趙景桓已經(jīng)不耐煩地拽住蘇芷的手臂:夠了!走吧。

    蘇芷被強行拉走,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沈墨白絕望的眼神。

    回到沈府,蘇芷發(fā)現(xiàn)靜墨軒已被翻得底朝天。二夫人站在院中,冷眼看著她。

    賤婢,勾引大公子還不夠,如今又攀上趙家高枝了二夫人尖酸地說,收拾你的東西趕緊滾,沈家容不下你這等禍水。

    蘇芷沉默地收拾著寥寥幾件衣物,手指撫過沈墨白送她的醫(yī)書、為她采的草藥,每一件都是回憶。最珍重的是他母親的那幅畫像,沈墨白在她生辰那日贈予她的。

    帶著我母親看著你幸福。他當(dāng)時這樣說。

    入夜,蘇芷輾轉(zhuǎn)難眠。忽然,窗外傳來輕微的響動。她警覺地坐起,只見一個黑影翻窗而入。

    是我。沈墨白扯下蒙面巾,臉上新添了幾道傷口。

    蘇芷又驚又喜,撲進他懷中:你怎么出來的

    你買通的獄卒幫了大忙。沈墨白緊緊抱住她,跟我走,現(xiàn)在離開云城還來得及。

    蘇芷卻掙脫了他的懷抱,搖頭道:不行,趙家耳目眾多,我們逃不掉的。而且他們會追殺我們到天涯海角。

    那也比眼睜睜看你嫁給他強!沈墨白聲音沙啞,蘇芷,我不能失去你。

    月光下,蘇芷看到他眼中閃爍的淚光。這個總是從容不迫的男人,此刻脆弱得像個孩子。

    聽我說。蘇芷捧起他的臉,婚禮當(dāng)天趙家會放松警惕,那時才是逃走的最佳時機。我會在合巹酒中下藥,等趙景桓昏迷后與你在城南老槐樹下會合。

    沈墨白凝視著她,眼中的情緒復(fù)雜難辨:太危險了,若計劃失敗...

    那我們就一起死。蘇芷斬釘截鐵地說,反正沒有彼此,活著也是煎熬。

    沈墨白突然從懷中取出一支白玉簪,簪頭雕著精致的梨花:這是我母親留下的,本想在我們成婚那日給你戴上。

    他輕輕將簪子插入蘇芷發(fā)間:現(xiàn)在,它替我守護你。

    兩人相擁而泣,仿佛要將一生的淚水流盡。雞鳴時分,沈墨白不得不離開。臨別前,他在蘇芷額頭印下一吻:等我。

    三日轉(zhuǎn)瞬即逝。趙家的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八抬大轎,十里紅妝。云城百姓議論紛紛,誰也不知道為何沈家的醫(yī)女突然成了趙家的少奶奶。

    蘇芷身著大紅嫁衣,頭戴鳳冠,卻面無喜色。發(fā)間那支白玉簪是她唯一的慰藉。

    婚禮在趙家祠堂舉行,賓客如云。蘇芷機械地行著禮,眼睛卻不斷瞟向門外。按照計劃,沈墨白應(yīng)該已經(jīng)逃出城了。

    一拜天地!

    蘇芷屈膝下拜,心如刀絞。

    二拜高堂!

    趙鴻煊端坐上位,臉上掛著志得意滿的笑。

    夫妻對拜!

    蘇芷與趙景桓相對而立,正要行禮,祠堂大門突然被撞開。

    停下!

    一個熟悉的聲音如驚雷炸響。蘇芷猛地掀開蓋頭,只見沈墨白一身是血站在門口,手中長劍滴著血。

    沈墨白!她失聲叫道,不顧一切地向他奔去,卻被趙景桓一把拽住。

    好啊,逃犯自投羅網(wǎng)!趙景桓獰笑著抽出佩劍,今日就讓你們做對亡命鴛鴦!

    場面大亂,賓客四散奔逃。趙鴻煊拍案而起:來人,拿下他!

    十余名侍衛(wèi)沖上前去,沈墨白揮劍相迎。他雖然負(fù)傷,劍法卻凌厲非常,轉(zhuǎn)眼間已撂倒數(shù)人。

    蘇芷,過來!他一邊戰(zhàn)斗一邊呼喊。

    蘇芷奮力掙扎,終于甩脫趙景桓的手,向沈墨白跑去。就在兩人即將相觸的瞬間,一聲暴喝響起:

    去死吧!

    趙景桓從背后一劍刺入沈墨白胸膛,劍尖透體而出,鮮血噴涌。

    時間仿佛靜止了。蘇芷眼睜睜看著沈墨白緩緩倒下,她撲上前接住他,兩人一起跌坐在地。

    為...什么...回來...蘇芷淚如雨下,手忙腳亂地按著他胸前的傷口,可血怎么也止不住。

    沈墨白艱難地抬手,拭去她臉上的淚水:傻丫頭...我怎能...看你嫁人...

    他的氣息越來越弱,鮮血染紅了蘇芷的嫁衣。

    不,不要...蘇芷將他緊緊抱在懷中,你說過要帶我走的...

    沈墨白的目光開始渙散,卻仍強撐著從懷中取出那枚玉佩:這個...趙家謀反的...證據(jù)...交給...御史...

    他的手突然垂下,玉佩滾落在地。蘇芷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哀嚎,整個世界在她眼前崩塌。

    趙景桓冷笑著上前:早該如此。他彎腰去撿玉佩,現(xiàn)在,它是我的了。

    蘇芷猛地抬頭,眼中燃燒著刻骨的恨意。她迅速拔下發(fā)間玉簪,在所有人反應(yīng)過來之前,狠狠刺入趙景桓咽喉。

    �。≮w景桓瞪大眼睛,踉蹌后退,鮮血從指縫間噴涌。

    趙鴻煊暴怒:賤人!殺了她!

    侍衛(wèi)們一擁而上,蘇芷卻恍若未聞。她溫柔地?fù)徇^沈墨白已經(jīng)冰冷的臉龐,輕聲呢喃:我們說好的,生死與共。

    她拔出趙景桓喉間的玉簪,毫不猶豫地刺入自己心口。

    劇痛襲來,蘇芷卻笑了。恍惚中,她看見沈墨白在梨花樹下向她伸出手,笑容如初見時那般溫柔。

    我來找你了...

    鮮血在青石地上蔓延,如同一朵盛開的紅蓮。兩支玉簪,一對璧人,在這個充滿算計與背叛的世界里,以最決絕的方式守護了他們的愛情。

    祠堂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雨水沖刷著血跡,卻洗不去這場血色婚禮留在云城記憶中的傷痕。

    3

    彼岸重逢

    黑暗。

    無邊的黑暗包裹著蘇芷,仿佛沉入最深的海底。沒有光,沒有聲音,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這就是死亡嗎

    忽然,遠(yuǎn)處亮起一點微光,如同黑夜中的螢火。蘇芷本能地向那光亮游去——如果這虛無中還能稱之為游的話。光點漸漸擴大,化作一條蜿蜒的小路,兩旁盛開著血一般紅的花。

    彼岸花。

    蘇芷想起來了,這是黃泉路上的引魂花。那么,她真的已經(jīng)死了。

    這個認(rèn)知本該讓她恐懼,可心中卻異常平靜。她赤足踏上那條小路,花瓣輕觸腳踝,冰涼如露。沈墨白在哪里她必須找到他。

    新魂止步。

    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蘇芷抬頭,看見小路盡頭站著個佝僂的老嫗,手中端著一只青瓷碗。

    孟婆。

    蘇芷不退反進:婆婆,請問您可見過一個叫沈墨白的男子高大俊朗,胸前有劍傷...

    孟婆渾濁的眼睛打量著她:每日過我這兒的亡魂成百上千,老身哪里記得這許多。

    求求您。蘇芷跪下,淚水滾落,我必須找到他。

    孟婆嘆息一聲:癡兒。飲了這碗湯,前塵盡忘,何必自尋煩惱

    不!蘇芷猛地抬頭,我不能忘了他!我們約定過,生死與共!

    孟婆搖頭,正要說什么,忽然望向蘇芷身后,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蘇芷轉(zhuǎn)身,心臟幾乎停跳——花海深處,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踉蹌前行。

    沈墨白!

    她飛奔過去,在看到他胸前猙獰的傷口時淚如雨下。沈墨白抬頭,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蘇芷你怎么也...

    我說過的,沒有你,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蘇芷撲進他懷中,卻發(fā)現(xiàn)自己能穿透他的身體——靈魂沒有實體。

    沈墨白虛虛地環(huán)抱住她:傻丫頭...

    夠了!孟婆不耐地打斷,時辰已到,飲湯上路吧。

    她將兩碗湯遞到他們面前。蘇芷與沈墨白對視一眼,同時后退。

    我們不愿忘記彼此。沈墨白擋在蘇芷身前。

    孟婆冷笑:由不得你們!

    她一揮手,無形的力量將兩人分開。幾個鬼差憑空出現(xiàn),按住他們就要灌湯。

    住手!

    一聲清喝響起。鬼差們立刻停下動作,恭敬地退到一旁。來人一襲黑袍,面容威嚴(yán),頭戴冠冕,正是閻君。

    閻君明鑒。孟婆躬身道,這兩個新魂不肯飲湯,壞了規(guī)矩。

    閻君打量著蘇芷和沈墨白,目光在觸及沈墨白時微微一頓:是你。

    沈墨白一愣:您認(rèn)識我

    閻君不答,轉(zhuǎn)向蘇芷:你可知強行留在陰間不轉(zhuǎn)世,靈魂會日漸消散,最終灰飛煙滅

    蘇芷毫不猶豫: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不怕。

    癡兒。閻君搖頭,卻不如孟婆那般冷漠,你們陽壽未盡,本不該死。

    蘇芷心跳加速:那我們可以回去

    閻君沉吟片刻:趙景桓那一劍本該只傷及沈墨白肺葉,不至死地;你的簪子也未中心臟。你們是悲痛過度,魂魄離體。

    沈墨白握緊蘇芷的手:求閻君放我們回去。

    不行。閻君斷然拒絕,陰陽有序,亡魂不可隨意返陽。何況你們尸身已冷,回去也是游魂野鬼。

    希望破滅,蘇芷腿一軟,幾乎跪倒。沈墨白緊緊扶住她:那我們寧愿做一對鬼夫妻,也不愿轉(zhuǎn)世分離!

    閻君眼中閃過一絲動容,卻仍板著臉:冥頑不靈!來人,將他們押下去,待我查閱生死簿再做定奪!

    鬼差上前,將兩人分開帶走。蘇芷拼命掙扎:沈墨白!

    等我!我一定會找到你!沈墨白的聲音漸行漸遠(yuǎn),最終消失在花海盡頭。

    蘇芷被關(guān)在一間石室中,無窗無門,只有一盞長明燈幽幽燃燒。不知過了多久,石壁突然泛起漣漪,一個身影穿墻而入。

    是個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面容清癯,手持拂塵。

    蘇姑娘莫怕,貧道玄靈子,特來相助。

    蘇芷警惕地后退:你是何人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玄靈子從袖中取出一物——正是沈墨白給她的梨花玉簪,沈公子將此物交予貧道,作為信物。

    蘇芷接過玉簪,心中一痛:他在哪里

    沈公子被關(guān)在另一處,暫時無礙。玄靈子壓低聲音,閻君查閱生死簿,發(fā)現(xiàn)你們命不該絕,尤其你身上還背負(fù)著前朝皇室的血脈與秘密。

    蘇芷苦笑:那又如何我們已經(jīng)死了。

    未必。玄靈子眼中精光一閃,貧道有一法,可送你們魂魄返陽,但需付出代價。

    什么代價

    七日之內(nèi),你們必須找到合適的肉身依附,否則魂飛魄散。玄靈子嚴(yán)肅地說,而且過程中魂魄會承受撕裂般的痛苦。

    蘇芷毫不猶豫:我愿意。

    玄靈子點頭:還有一個條件——你們必須完成未竟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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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使命

    揭露趙家謀反的陰謀,為你父皇平反。玄靈子意味深長地說,你手中的玉佩里藏有先帝遺詔和虎符,是撥亂反正的關(guān)鍵。

    蘇芷握緊玉佩——她死后這物品竟也隨魂魄而來:可我該如何做

    時機成熟自會知曉。玄靈子突然側(cè)耳傾聽,有人來了�?鞗Q定!

    石室門開始震動,鬼差的腳步聲臨近。蘇芷急道:先救沈墨白!

    一起救。玄靈子咬破手指,在空中畫起血符,但你們可能會分散在不同的還陽地點。

    血符越來越亮,蘇芷感到一股強大的吸力:我該如何找到他

    心有靈犀...玄靈子的聲音開始模糊,記住,只有七日...

    石門轟然洞開,閻君帶著鬼差沖了進來,卻只看到漸漸消散的血符和空蕩蕩的石室。

    追!閻君怒喝,絕不能讓他們擾亂陰陽秩序!

    另一邊,沈墨白也被同樣的血符包裹。在消失前的一刻,他聽到玄靈子的傳音:找到蘇芷,完成使命...

    天旋地轉(zhuǎn),劇痛如潮水般襲來。蘇芷感覺自己的靈魂被撕成碎片,又一點點重組。無數(shù)畫面在眼前閃回——

    她看到一個與自己相似的宮裝女子在火海中奔逃;看到年輕的將軍冒死相救卻被亂箭穿心;看到女子將嬰兒托付給醫(yī)者,自己則轉(zhuǎn)身跳入深淵...

    前世的記憶。

    當(dāng)蘇芷再次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飄浮在趙家祠堂上空。下方,兩具尸體靜靜躺著——她的和沈墨白的,已被并排擺放,身上蓋著白布。趙鴻煊面色鐵青地站在一旁,幾個家仆正瑟瑟發(fā)抖地清理血跡。

    把沈家的尸體送回去,就說他們殉情自殺。趙鴻煊冷聲命令,至于這個賤婢,丟到亂葬崗喂狗!

    怒火中燒,蘇芷想撲下去,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控制飄浮的方向。一陣陰風(fēng)吹來,她被卷出了祠堂,飄向未知的遠(yuǎn)方。

    沈墨白!她呼喊,卻發(fā)不出聲音。

    不知飄了多久,蘇芷感到力量在迅速流失。玄靈子說過,她只有七天時間。必須盡快找到肉身依附,并找到沈墨白!

    下方出現(xiàn)一座破廟,隱約有火光透出。蘇芷努力向那里飄去。穿過殘破的屋頂,她看到廟中生著一堆火,旁邊躺著個衣衫襤褸的少女,約莫十五六歲,面色慘白,呼吸微弱。

    少女身旁蹲著個老乞丐,正搖頭嘆息:可憐的小蓮,熬不過今晚了...

    蘇芷心念一動,飄到少女身邊。就在此時,少女突然睜大眼睛,吐出最后一口氣。

    機不可失!蘇芷集中全部意念,向那具身體撲去。

    劇痛。

    比死亡還要劇烈的疼痛席卷全身。蘇芷感到自己的靈魂被硬塞進一個狹小的容器,每一寸都在抗拒。她掙扎著,終于,指尖動了動。

    小蓮老乞丐驚訝地湊過來,你還活著

    蘇芷——現(xiàn)在是小蓮了——艱難地坐起身。喉嚨干澀,她費力地擠出兩個字:水...鏡...

    老乞丐遞來水囊和一塊破銅鏡。蘇芷急不可待地照向鏡中——一張陌生的少女面孔,清秀但憔悴,與自己原本的容貌只有三分相似。

    她摸了摸發(fā)間——玉簪不見了!心中一慌,隨即發(fā)現(xiàn)玉佩仍緊緊攥在手心,仿佛與靈魂綁定。

    老伯,今天是幾號她嘶啞地問。

    七月初八。

    她死后的第三天。還剩四天時間。

    蘇芷掙扎著站起來,不顧老乞丐的勸阻沖出廟門。夜空中繁星點點,她望向云城方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沈墨白,你在哪里

    4

    形易魂存

    破曉時分,蘇芷——現(xiàn)在是小蓮了——拖著虛弱的身子向云城方向走去。每走一步,這具新身體都像要散架似的疼痛。老乞丐追出來塞給她一個粗面饅頭和一根木棍當(dāng)拐杖,絮絮叨叨說著死而復(fù)生必有后福之類的話。

    云城城墻在晨霧中若隱若現(xiàn)。蘇芷摸了摸懷中的玉佩,冰涼堅硬的觸感讓她稍微安心。三天前,她還是沈府的醫(yī)女;如今卻成了無家可歸的乞丐少女。唯一不變的是對沈墨白的思念和向趙家復(fù)仇的決心。

    城門處,守城士兵正張貼新的告示。蘇芷湊近一看,渾身血液幾乎凝固——上面畫著她和沈墨白的肖像,寫著沈氏逆子與婢女私通殉情,有知情者速報官府。

    呸!什么殉情,分明是被趙家害死的!旁邊一個賣菜老嫗小聲嘀咕。

    蘇芷心頭一熱,正要搭話,卻見老嫗被旁邊人拽了一把:慎言!趙家耳目眾多,不想活了

    人群很快散去,只剩蘇芷呆立原地。她必須盡快找到沈墨白,但云城這么大,他可能附身在任何人身上,該如何尋找

    小蓮是小蓮嗎

    一個驚喜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蘇芷轉(zhuǎn)身,看見個衣衫襤褸的少年,約莫十七八歲,正瞪大眼睛看著她。

    真的是你!少年沖過來抓住她的手,阿黃說你死了,我們都以為...

    蘇芷慌忙抽回手:抱歉,我...我病了一場,有些事記不清了。

    少年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些:我是阿竹啊,我們一起在城南乞討的,你真不記得了

    蘇芷硬著頭皮搖頭。阿竹撓撓頭,突然笑了:沒關(guān)系,活著就好!走,我?guī)闳ヒ姶蠹摇?br />
    不由分說,他拉著蘇芷往城南方向走去。一路上,蘇芷小心地套著話,漸漸弄清了小蓮的身世——孤兒,從小在乞丐堆里長大,前幾日突發(fā)高燒被丟在破廟等死。

    對了,你聽說了嗎阿竹突然壓低聲音,趙家少爺被人殺了!

    蘇芷心跳加速:怎么回事

    說是婚禮上被新娘子捅死的。阿竹神秘兮兮地說,新娘子也自盡了,就是告示上那兩人�,F(xiàn)在趙老爺瘋了似的全城搜捕同黨呢。

    轉(zhuǎn)過幾條小巷,他們來到一處廢棄的院落。十幾個乞丐或坐或臥,見阿竹帶人進來,紛紛圍上來。

    小蓮沒死!阿竹大聲宣布。

    一個缺了門牙的老太婆顫巍巍地走過來,捏了捏蘇芷的臉:真是小蓮!阿黃那老東西胡說八道!

    眾人七嘴八舌地問候著,蘇芷勉強應(yīng)付,心中卻焦急如焚。她必須盡快脫身去找沈墨白,而不是被困在這個乞丐窩里。

    我...我還有些頭暈,想休息一下。她虛弱地說。

    老太婆立刻指揮人清理出一塊干凈地方,鋪上稻草。蘇芷躺下后,悄悄觀察著這個家。忽然,墻角一個破木箱上的圖案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前朝宮廷的徽記!

    夜深人靜時,蘇芷悄悄摸到木箱前。里面只有幾件破衣服和一個小布包。打開布包,她的呼吸幾乎停滯——里面是一塊與她玉佩質(zhì)地相同的碎片,還有一張泛黃的紙條,上面寫著玉娘永護小主。

    玉娘沈墨白母親的名字!

    蘇芷腦中閃過一個驚人的念頭:這個小蓮,莫非與前朝皇室有關(guān)是了,年齡對得上,而且乞丐堆里怎會有宮廷之物

    睡不著嗎

    老太婆的聲音嚇得蘇芷差點叫出聲。她急忙藏起布包,轉(zhuǎn)身強笑道:有些口渴。

    老太婆挨著她坐下:小蓮啊,你病了這一場,變了不少。

    蘇芷心頭一緊:是嗎

    從前你總是嘰嘰喳喳像只麻雀,現(xiàn)在安靜得像換了個人。老太婆渾濁的眼睛盯著她,而且你以前最討厭被人碰,今天阿竹拉你手,你居然沒打他。

    蘇芷背脊發(fā)涼,正不知如何作答,老太婆卻突然壓低聲音:不管你是誰,既然用了小蓮的身子,就對她好些。這孩子命苦,娘是前朝宮女,逃難時把她托付給我就死了。

    蘇芷震驚地看著老太婆:您...知道

    我活了七十多歲,什么怪事沒見過老太婆拍拍她的手,小蓮的魂早走了,你能用她的身子是你的緣分。只求你一件事——若有機會,替小蓮和她娘報仇。

    什么仇

    老太婆眼中閃過恨意:小蓮娘是被趙家的狗腿子活活打死的,就因為她不肯說出前朝公主的下落。

    蘇芷握緊玉佩,心中豁然開朗——小蓮娘保護的公主就是自己!這具身體與原主竟有如此淵源,難怪她能輕易附身。

    我會的。蘇芷鄭重承諾,不僅為小蓮,也為我自己。

    老太婆似乎想再問什么,遠(yuǎn)處突然傳來一陣嘈雜。兩人警覺地望向聲源——城北趙府方向火光沖天!

    走水了!乞丐們紛紛驚醒。

    蘇芷心跳如鼓。直覺告訴她,這絕非意外。她必須去趙府看看!

    婆婆,幫我個忙。她急聲道,我需要一套男裝和些炭灰。

    半個時辰后,一個瘦小的少年混在圍觀人群中,靠近了趙府。火勢已被控制,但府內(nèi)一片混亂。蘇芷躲在陰影處,聽到兩個家仆低聲交談:

    聽說了嗎老爺請了位道長來驅(qū)邪,說是公子陰魂不散...

    噓!別亂說!那火分明是...

    誰在那里!一聲厲喝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蘇芷縮了縮身子,卻見一個黑袍道人從趙府大門走出,手持拂塵,目光如電般掃過人群。就在那目光即將觸及蘇芷時,她懷中的玉佩突然一陣發(fā)燙。

    道人猛地轉(zhuǎn)頭看向她的方向,嘴角勾起一絲詭異的笑。蘇芷渾身冰冷,那絕不是玄靈子——這人眼中滿是邪氣!

    她悄悄后退,準(zhǔn)備離開,卻撞上一個堅實的身體�;仡^一看,是個身著官服的男子,面容冷峻,身后跟著幾個衙役。

    宵禁時分聚集鬧事,成何體統(tǒng)!男子沉聲道,都散了!

    人群立刻作鳥獸散。蘇芷低頭想溜,卻被男子一把抓住手腕:你,跟我來。

    蘇芷掙扎不得,被帶到一處僻靜小巷。男子松開手,突然換了副表情:蘇芷

    蘇芷如遭雷擊,瞪大眼睛看著對方。男子苦笑一聲,從懷中取出半截玉簪——正是沈墨白送她的那支!

    是我。他輕聲道,沈墨白。

    蘇芷腿一軟,險些跌倒。男子——沈墨白連忙扶住她:小心。

    你...你怎么...

    我附在了這位周御史身上。沈墨白——現(xiàn)在是周御史了——解釋道,他奉皇命暗中調(diào)查趙家謀反一事,卻在途中突發(fā)急病。我醒來時已在驛館,身邊都是他的隨從。

    蘇芷顫抖著伸手觸碰他的臉,雖然容貌完全不同,但那眼神絕不會錯:我找了你三天...

    我知道。沈墨白握住她的手,我一直在感應(yīng)玉佩的氣息,今晚終于捕捉到了。

    兩人簡單交換了情報。沈墨白得知小蓮的身世后,若有所思:難怪玄靈子說我們命不該絕,這一切都有聯(lián)系。

    那個道人很危險。蘇芷想起黑袍道人的眼神,仍心有余悸,他好像能感知到玉佩的存在。

    沈墨白神色凝重:趙鴻煊手下確實有個叫玄陰子的妖道,擅長邪術(shù)。想必我們的死而復(fù)生引起了他的警覺。

    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

    周御史這個身份很有用。沈墨白低聲道,明日我將正式拜訪趙府,調(diào)查笑面人一案。你必須離開云城暫避風(fēng)頭。

    蘇芷堅決地?fù)u頭:不,我要和你一起。小蓮的身份很安全,沒人會注意一個乞丐。

    沈墨白還想反對,遠(yuǎn)處傳來衙役的呼喚:大人!趙府派人來請您!

    我必須走了。沈墨白匆匆將半截玉簪塞給蘇芷,拿著這個,我能感應(yīng)到你的位置。明日午時,城南茶樓見。

    他轉(zhuǎn)身要走,又突然回頭,以周御史的臉露出沈墨白特有的溫柔笑容:無論變成什么樣子,我都能找到你。

    蘇芷緊握玉簪,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懷中的玉佩微微發(fā)熱,仿佛在回應(yīng)著她的決心——這一次,她絕不會再與沈墨白分離。

    回到乞丐院落,蘇芷輾轉(zhuǎn)難眠。天蒙蒙亮?xí)r,她悄悄起身,從破木箱中取出小蓮娘留下的布包。除了那塊玉佩碎片和紙條,她還發(fā)現(xiàn)了一張簡陋的地圖,標(biāo)記著云城某處。

    在看什么阿竹的聲音突然響起。

    蘇芷下意識藏起地圖,但阿竹已經(jīng)看到了:咦,這不是老皇宮的密道圖嗎

    老皇宮

    就是前朝皇宮啊,現(xiàn)在改成趙家的別院了。阿竹湊過來指著地圖,這里畫的是排水暗道,小時候我們常從那兒溜進去偷果子。

    蘇芷心跳加速:你能帶我去嗎

    阿竹撓頭:現(xiàn)在不行了,趙家派人把守得很嚴(yán)。不過...他神秘地眨眨眼,我知道另一條路。

    天亮后,蘇芷借口找吃的溜出院子,按約定前往城南茶樓。路上她總覺得有人在跟蹤,但每次回頭都只見尋常行人。

    茶樓二樓雅座,沈墨白——現(xiàn)在是周御史了——已等候多時。見蘇芷進來,他眼中閃過欣喜,表面卻維持著官員的威嚴(yán)。

    小乞丐,本官問你幾句話。他故意大聲說,隨即壓低聲音,有人跟蹤你嗎

    蘇芷微不可察地點頭,裝作畏縮的樣子:大人饒命,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沈墨白揮手讓隨從退下,關(guān)上門才松了口氣:趙家已經(jīng)起疑了。今早玄陰子用邪術(shù)試探我,幸好周御史本身是清官,正氣護體,他沒發(fā)現(xiàn)異常。

    蘇芷急忙告知密道圖的事。沈墨白眼睛一亮:太好了!趙家別院正是他們密謀的地方,據(jù)說藏有關(guān)鍵證據(jù)。我們必須進去一探。

    什么時候行動

    三日后趙鴻煊壽宴,守衛(wèi)會相對松懈。沈墨白沉吟道,但你必須小心,我懷疑跟蹤你的是玄陰子的眼線。

    兩人正低聲商議,窗外突然飛入一只紙鶴,精準(zhǔn)地落在蘇芷面前。她驚訝地打開,上面只有一行字:

    玉佩不可離身,謹(jǐn)防玄陰招魂�!`子

    沈墨白臉色驟變:玄靈子在警告我們�?磥硇幾右呀�(jīng)察覺我們的身份了。

    蘇芷握緊玉佩:那我們更要抓緊時間。

    計劃有變。沈墨白當(dāng)機立斷,今晚就行動。日落時分,在老皇宮西側(cè)的槐樹下會合。

    他匆匆離去前,深深看了蘇芷一眼:無論發(fā)生什么,保護好自己。若我出事,你也要繼續(xù)完成任務(wù)。

    蘇芷想說什么,卻聽見樓下傳來異響。沈墨白示意她從后門離開,自己則整理官服,恢復(fù)了周御史的威嚴(yán)表情。

    走出茶樓,蘇芷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街對面,黑袍道人玄陰子正陰森森地注視著她,嘴角掛著詭異的笑。

    5

    密室驚魂

    日落時分,蘇芷按照阿竹的指引來到老皇宮西側(cè)。昔日輝煌的宮墻如今爬滿藤蔓,在暮色中如同一頭蟄伏的巨獸�;睒湎驴諢o一人,她緊張地攥著懷中玉佩,生怕錯過沈墨白的到來。

    這位小兄弟,可是迷路了

    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蘇芷抬頭,只見沈墨白——現(xiàn)在是周御史了——蹲在槐樹粗壯的枝干上,沖她眨了眨眼。他換了一身夜行衣,卻還保持著周御史那張嚴(yán)肅的臉。

    你怎么...

    障眼法。沈墨白輕盈地跳下來,從袖中取出張符紙,玄靈子給的,能暫時改變?nèi)菝�。不過維持不了多久。

    他拉著蘇芷躲到宮墻陰影處:阿竹說的密道在哪

    蘇芷指向一處被雜草掩蓋的排水口:他說從這里能通到內(nèi)院。

    沈墨白撥開雜草,露出個半人高的洞口,黑黢黢的看不清里面。他從懷中取出火折子:跟緊我。

    密道陰冷潮濕,彌漫著霉味和老鼠的腥臭。蘇芷弓著身子前行,不時被突出的石塊絆到。沈墨白不時回頭確認(rèn)她的安全,火光映照下,周御史那張陌生的臉卻有著沈墨白熟悉的眼神。

    停。沈墨白突然舉手示意。

    前方傳來細(xì)微的腳步聲和說話聲。兩人屏息貼在潮濕的墻壁上,聽著守衛(wèi)的交談漸漸遠(yuǎn)去。

    換崗時間比預(yù)計的早。沈墨白低聲道,趙府戒備比想象中還嚴(yán)。

    繼續(xù)前行約莫一刻鐘,密道盡頭出現(xiàn)了鐵柵欄。沈墨白檢查后松了口氣:沒鎖。

    柵欄外是個荒廢的小花園,遠(yuǎn)處燈火通明的主宅隱約傳來絲竹聲。

    趙鴻煊今晚宴請賓客,大部分守衛(wèi)都調(diào)去前院了。沈墨白幫蘇芷鉆出密道,我們有一個時辰的時間搜查。

    兩人借著假山花木的掩護,向主宅潛行。蘇芷心跳如鼓,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忽然,沈墨白拉住她,指了指二樓一扇亮著燈的窗戶——那是唯一沒有喧鬧聲傳出的房間。

    書房或者密室,值得一查。

    他們找到一根排水管,沈墨白先爬上去,再從窗口垂下衣帶拉蘇芷上去。透過窗縫,可見屋內(nèi)是個布置典雅的書房,空無一人。

    沈墨白用匕首撥開窗閂,兩人悄無聲息地潛入。書房內(nèi)陳設(shè)簡單,除了滿架書籍外,最引人注目的是墻上掛著的一幅前朝皇宮詳圖。

    奇怪,蘇芷低聲道,趙家為何保留這個

    沈墨白仔細(xì)檢查書架:找找機關(guān)。這種房間必有密室。

    蘇芷的目光被書桌上的鎮(zhèn)紙吸引——那是一只青銅麒麟,與玉佩上的紋飾一模一樣。她試著轉(zhuǎn)動鎮(zhèn)紙,墻上的地圖突然無聲滑開,露出后面的暗門。

    找到了!

    暗門后是條狹窄的樓梯,通向地下。兩人謹(jǐn)慎下行,來到一個圓形石室。四壁擺滿木架,中央有張石桌,上面攤開著幾張地圖和信箋。

    沈墨白快速翻閱,臉色越來越凝重:果然如此...趙家勾結(jié)北狄,計劃下月十五起兵謀反!

    蘇芷則被角落里一個精致的檀木匣吸引。打開后,她倒吸一口冷氣——里面整齊擺放著前朝皇室的各種文書,最上面是一幅畫像,畫中的宮裝女子與她前世記憶中的自己一模一樣。

    這是我...前世的我的畫像。蘇芷顫抖著拿起畫像,發(fā)現(xiàn)下面還有一封泛黃的信箋,署名玉娘。

    信中提到前朝覆滅之夜,玉娘奉命護送剛出生的公主逃離皇宮,卻遭遇伏擊。重傷之下,她將公主托付給一位游方醫(yī)者,自己則引開追兵...

    玉娘...是沈墨白的母親蘇芷腦中閃過一個驚人的念頭,所以他母親才會保留那幅畫像...所以她臨終前叮囑他尋找玉佩的主人...

    蘇芷,快來看這個!沈墨白的呼喚打斷她的思緒。

    石桌上攤開著一本黑色封皮的書,里面記載著各種邪術(shù)儀式。最新的一頁畫著詭異圖案,旁邊標(biāo)注:借尸還魂大法,需皇室血脈為引...

    玄陰子想利用你的身體實施邪術(shù)!沈墨白聲音緊繃,難怪他說你命不該絕——他需要活捉你的魂魄!

    蘇芷渾身發(fā)冷:我們必須盡快把這些證據(jù)帶出去。

    沈墨白已經(jīng)開始收集關(guān)鍵信件和地圖。蘇芷則小心地將玉娘的信和幾份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文書藏入懷中。就在此時,樓梯處突然傳來機關(guān)啟動的聲音!

    有人來了!

    沈墨白迅速吹滅蠟燭,拉著蘇芷躲到一處木架后面。暗門打開,火把的光亮照進來,伴隨著兩個人的腳步聲。

    ...一切準(zhǔn)備就緒,只等北狄大軍壓境。是趙鴻煊的聲音。

    周御史那邊如何處理他近日查得很緊。另一個聲音讓蘇芷毛骨悚然——是玄陰子。

    哼,區(qū)區(qū)一個御史,翻不起大浪。倒是那個逃掉的乞丐,找到了嗎

    已有線索。玄陰子陰森森地說,那丫頭身上有古怪,我的紙鶴追蹤到她曾在城南出現(xiàn)。更奇怪的是,她身上竟有皇室血脈的波動...

    蘇芷和沈墨白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驚駭。沈墨白輕輕搖頭,示意她不要出聲。

    盡快處理掉。趙鴻煊冷聲道,另外,明晚子時舉行最后一次儀式,務(wù)必確保萬無一失。

    兩人的腳步聲移向石桌。沈墨白捏了捏蘇芷的手,指了指暗門方向——現(xiàn)在是個逃跑的機會!

    他們躡手躡腳地向門口移動,眼看就要成功,蘇芷不慎碰倒了一個小瓷瓶。清脆的碎裂聲在寂靜的石室中格外刺耳。

    誰!

    火把猛地轉(zhuǎn)向他們的方向。沈墨白當(dāng)機立斷,一把推開蘇芷:跑!

    蘇芷踉蹌著沖向樓梯,身后傳來打斗聲和趙鴻煊的怒吼。她回頭看見沈墨白以一敵二,周御史的身手顯然不如他原本的身體靈活,很快落入下風(fēng)。

    沈墨白!她驚呼。

    別管我!把證據(jù)帶出去!沈墨白擋下玄陰子的一擊,卻被趙鴻煊從背后刺中肩膀。

    蘇芷心如刀絞,卻知道沈墨白說得對——這些證據(jù)關(guān)系到天下蒼生。她咬牙轉(zhuǎn)身奔向暗門,卻在樓梯口撞上一個黑影——是趙府管家!

    管家抓住她的手腕:抓住你了,小賤人!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白光閃過,管家慘叫一聲松開了手。蘇芷抬頭,看見一只紙鶴盤旋在她頭頂——是玄靈子的!

    快走!紙鶴中傳出玄靈子的聲音,他在東門等你!

    蘇芷顧不上多想,沖上樓梯,穿過書房,從窗口一躍而下。落地時腳踝一陣劇痛,她強忍著向花園東側(cè)跑去。

    身后傳來追兵的喊叫聲和火把的光亮。就在她即將被追上時,一個黑影從假山后閃出,將她拉入隱蔽處。

    噓...是沈墨白的聲音,但容貌已恢復(fù)成本來面目——障眼法失效了。

    你的傷...蘇芷摸到他肩頭的血跡。

    不礙事。沈墨白喘息著說,玄靈子及時出現(xiàn),幫我脫身。但趙府已經(jīng)戒嚴(yán),我們得另找出路。

    他從懷中取出一張符紙:隱身符,能維持半刻鐘。跟緊我,別出聲。

    符紙燃燒,一股清涼的氣息包裹住兩人。他們貼著墻根移動,避開巡邏的守衛(wèi),向東門摸去。眼看大門在望,一陣陰風(fēng)突然襲來,吹散了隱身效果。

    在那里!守衛(wèi)大喊。

    沈墨白拉著蘇芷狂奔,箭矢從耳邊呼嘯而過。就在這危急時刻,東門旁的小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玄靈子的身影一閃而過。

    兩人沖進門內(nèi),玄靈子迅速關(guān)門上閂,又貼上幾張符紙:暫時安全了。

    這是一間廢棄的祠堂,供奉著不知名的神像。玄靈子點亮油燈,檢查沈墨白的傷勢:傷得不輕,但無性命之憂。

    蘇芷這才發(fā)現(xiàn)沈墨白背后還有一道傷口,鮮血已經(jīng)浸透了大片衣衫。她急忙撕下衣角為他包扎,手抖得幾乎系不上結(jié)。

    別怕。沈墨白握住她的手,我們成功了。

    玄靈子嚴(yán)肅地?fù)u頭:趙家和玄陰子不會善罷甘休。你們找到的證據(jù)呢

    蘇芷取出藏好的文書,沈墨白則從靴筒中抽出一卷密信。玄靈子快速瀏覽后,臉色更加凝重:比想象的還嚴(yán)重。趙家不僅勾結(jié)北狄,還計劃在皇上壽宴上用邪術(shù)控制皇室成員。

    我們必須盡快將這些呈報朝廷。沈墨白掙扎著要起身,卻因失血過多而搖晃。

    你現(xiàn)在這樣怎么去蘇芷扶住他,我去。

    不行!沈墨白和玄靈子異口同聲。

    趙家和玄陰子正全力搜捕你。玄靈子解釋道,而且這些證據(jù)需要有權(quán)勢的人才能呈遞,否則會被壓下。

    沈墨白沉思片刻:周御史的身份還能用。明日一早,我就以他的名義上書皇帝。

    太慢了。玄靈子搖頭,趙家耳目遍布朝廷,奏折未到御前就會被截下。

    那怎么辦

    玄靈子從懷中取出一枚令牌:明日午時,長公主將到城郊慈云寺上香。這是她的通行令,我可安排你們面見。

    長公主蘇芷心頭一跳,她是...

    你前世的親妹妹。玄靈子意味深長地說,如今皇室中少數(shù)還關(guān)心前朝真相的人。

    沈墨白若有所思:若能獲得長公主支持,確實比直接上書更穩(wěn)妥。

    商議既定,玄靈子出去查探情況,留下兩人在祠堂休息。月光透過破敗的窗欞灑落,為沈墨白蒼白的臉鍍上一層銀輝。蘇芷輕輕撫過他緊皺的眉頭,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

    別哭。沈墨白虛弱地笑笑,這點傷算什么。

    你總是這樣...蘇芷哽咽道,不顧自己安危保護別人。

    因為值得。沈墨白抬手擦去她的淚水,尤其是你。

    蘇芷握住他的手貼在臉頰:答應(yīng)我,別再輕易說別管我這種話。我們說好的,生死與共。

    沈墨白凝視著她,月光下的眼眸如星辰般明亮:好,我答應(yīng)你。無論發(fā)生什么,我們一起面對。

    蘇芷俯身,輕輕吻上他干裂的嘴唇。那一刻,所有的恐懼和痛苦都遠(yuǎn)去了,只剩下彼此的溫度和心跳。

    祠堂外,夜風(fēng)嗚咽,如同命運的嘆息。明天將是一場更大的賭局,但此刻,在這方寸之地的寧靜里,他們擁有彼此,便已足夠。

    6

    血親相認(rèn)

    黎明時分,蘇芷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她本能地摸向懷中,確認(rèn)玉佩和證據(jù)還在,才松了口氣。沈墨白已經(jīng)醒了,盡管臉色仍然蒼白,但眼神已恢復(fù)清明。

    玄靈子閃身進來,手中拿著兩套衣服:快換上。趙家的人正在挨家挨戶搜查,我們必須立刻轉(zhuǎn)移。

    蘇芷接過那套素色衣裙,比她現(xiàn)在穿的乞丐裝體面許多。沈墨白的則是一套官服,但與周御史平常穿的略有不同。

    這是...

    周御史微服私訪時的裝束。玄靈子解釋道,更符合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受傷后不便穿正式官服。

    換裝完畢,玄靈子遞給沈墨白一粒藥丸:暫時止痛,但撐不過今晚。你們必須在天黑前見到長公主并離開云城。

    三人從祠堂后門溜出,沿著小巷向城郊方向潛行。路上不時有官兵巡邏,他們不得不幾次躲入民宅或商鋪暫避。蘇芷注意到沈墨白的步伐越來越沉重,額上滲出細(xì)密的汗珠,卻始終咬牙堅持。

    休息一下吧。她小聲提議。

    沈墨白搖頭:快到城門了,不能功虧一簣。

    出城比預(yù)想的順利。玄靈子似乎早有安排,守城士兵看到他們時,只是微微點頭便放行了。慈云寺坐落在城東三里處的一座小山上,遠(yuǎn)遠(yuǎn)望去,青瓦白墻掩映在蒼松翠柏間,頗有幾分出塵之意。

    我只能送到這里。山腳下,玄靈子停步,寺中有長公主的人接應(yīng)。記住,無論發(fā)生什么,午時前必須離開。

    你不跟我們一起蘇芷驚訝地問。

    玄靈子搖頭:我得去引開追兵。趙鴻煊已經(jīng)起了疑心,玄陰子的紙鶴隨時可能找到這里。他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布袋,這里面有三張遁地符,危急時刻使用。

    沈墨白接過布袋,鄭重道謝。玄靈子又看了蘇芷一眼,欲言又止,最終只是嘆了口氣:保重。

    望著玄靈子遠(yuǎn)去的背影,蘇芷心中涌起不祥的預(yù)感。她攙扶著沈墨白向山上走去,石階蜿蜒,兩側(cè)古木參天。沈墨白的呼吸越來越重,有幾次險些跌倒。

    再堅持一下。蘇芷心疼地鼓勵他,快到了。

    慈云寺山門前,兩個侍衛(wèi)模樣的人攔住了他們。沈墨白取出長公主的通行令,侍衛(wèi)檢查后,一人快步進寺通報,另一人則引他們從側(cè)門進入,來到一處僻靜的禪院。

    禪院內(nèi)古樹蔽日,一泓清泉潺潺流過。侍女奉上茶點后悄然退下,只留他們二人在亭中等待。

    你覺得長公主會相信我們嗎蘇芷小聲問。

    沈墨白剛要回答,禪院門口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十余名侍衛(wèi)涌入,迅速分立兩側(cè)。隨后,一個華服女子在侍女簇?fù)硐戮彶蕉鴣怼?br />
    蘇芷屏住呼吸——長公主約莫二十出頭,容貌秀美,眉宇間卻帶著幾分英氣。最讓她震驚的是,長公主的眼睛與自己前世畫像上的如出一轍。

    周大人。長公主微微頷首,聲音清冷,聽聞你有要事相告

    沈墨白起身行禮:殿下,此事關(guān)系重大,請容臣私下稟報。

    長公主目光掃過蘇芷,眉頭微蹙:這位是

    此事的關(guān)鍵證人。沈墨白示意蘇芷取出證據(jù),請殿下過目。

    蘇芷將密信和玉佩一同呈上。當(dāng)長公主看到玉佩時,臉色驟變,猛地抓住蘇芷的手腕:這玉佩你從何處得來

    是我自幼佩戴的。蘇芷直視長公主的眼睛,據(jù)說是生母所留。

    長公主的手微微發(fā)抖:你...今年多大生辰何時

    應(yīng)是二十有一,七月初七子時生。

    長公主踉蹌后退一步,被侍女扶住。她顫抖著從自己頸間取出一塊玉佩——與蘇芷的正好能拼合成完整的一塊!

    姐姐...真的是你...長公主淚如雨下,我就知道你不會死...

    蘇芷腦中轟然作響,前世的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涌來——宮變那夜,母后將剛出生的妹妹托付給她,自己引開追兵;她帶著妹妹逃到密道,卻被沖散;最后時刻,她把妹妹塞給一個可信的宮女...

    清瑤蘇芷脫口而出,這是她前世妹妹的乳名。

    長公主——清瑤再也抑制不住,撲上來緊緊抱住蘇芷:姐姐!我找了你二十年!

    姐妹相認(rèn)的場面讓在場眾人無不動容。沈墨白默默退到一旁,卻被長公主叫住:周大人,不,應(yīng)該稱您沈公子才對。玄靈子已將一切告知于我。

    沈墨白一驚:您知道

    清瑤拭去淚水,恢復(fù)了幾分公主的威儀:我自幼便知趙家不軌,暗中培植勢力與之抗衡。玄靈子是我的人,一直在追查前朝真相。她轉(zhuǎn)向蘇芷,姐姐,你可知趙鴻煊為何對你窮追不舍

    蘇芷搖頭。清瑤從袖中取出一卷竹簡:因為你是先帝唯一活著的嫡女,玉佩中藏著傳位詔書和虎符。趙鴻煊想借你的身份謀朝篡位!

    沈墨白上前一步:殿下,我們還找到了趙家勾結(jié)北狄的證據(jù)。他取出密信和地圖,他們計劃在下月十五起兵。

    清瑤快速瀏覽后,臉色凝重如鐵:比我想象的還要嚴(yán)重。趙鴻煊不僅勾結(jié)外敵,還暗中拉攏了半數(shù)朝臣。更可怕的是...她壓低聲音,他準(zhǔn)備在父皇壽宴上,借玄陰子之手控制皇室成員。

    蘇芷想起石室中看到的邪術(shù)記載,渾身發(fā)冷:我們必須阻止他們!

    已經(jīng)安排好了。清瑤堅定地說,明日早朝,我會親自將這些證據(jù)呈交父皇。但你們必須立刻離開,趙家的殺手隨時會到。

    仿佛印證她的話,寺外突然傳來一陣喊殺聲。一個侍衛(wèi)慌張跑來:殿下!有黑衣人攻入山門!

    玄陰子!沈墨白臉色大變,他竟敢對公主下手!

    清瑤冷笑:趙家狗急跳墻了。她迅速指揮侍衛(wèi)護送蘇芷和沈墨白從密道離開,自己則整裝準(zhǔn)備面對來敵。

    不行!蘇芷抓住妹妹的手,我不能剛找到你就分開!

    清瑤眼中含淚,卻堅定地?fù)u頭:姐姐,你的安全最重要。拿著這個。她塞給蘇芷一塊令牌,到城南青柳巷找一個叫墨書的人,他會帶你們?nèi)グ踩牡胤健?br />
    喊殺聲越來越近,沈墨白強行拉起蘇芷:我們必須走了!

    清瑤最后擁抱了蘇芷一下:保重。等一切結(jié)束,我們再團聚。

    密道口在禪院后的假山下,狹窄潮濕。蘇芷和沈墨白剛鉆進去,就聽見外面兵刃相接的聲音。蘇芷想回頭,卻被沈墨白拽�。合嘈拍忝妹�,她不是柔弱女子。

    兩人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密道似乎沒有盡頭。沈墨白的呼吸越來越急促,顯然傷勢加重了。蘇芷扶著他,心中焦急如焚。

    沈墨白,堅持住...

    我沒事。他勉強笑笑,只是有點累。

    終于,前方出現(xiàn)一絲光亮。他們爬出密道,發(fā)現(xiàn)身處半山腰的一片竹林中。山下慈云寺方向濃煙滾滾,顯然已經(jīng)起火。

    清瑤...蘇芷心如刀絞。

    看!沈墨白指向山路,是公主的儀仗!

    果然,一隊人馬正從另一條山路疾馳而下,旗幟鮮明,正是長公主的鸞駕。蘇芷稍稍放心,卻聽見身后竹林沙沙作響。

    小心!

    沈墨白猛地推開蘇芷,一支箭矢擦著他的手臂飛過。竹林深處,十幾個黑衣人正快速逼近,為首的正是玄陰子!

    跑!沈墨白拽起蘇芷向山下沖去。

    箭矢如雨,兩人左躲右閃。沈墨白取出玄靈子給的遁地符,卻發(fā)現(xiàn)只有兩張——第三張不知何時遺失了!

    你先走!他將符塞給蘇芷。

    不!我們說好的!蘇芷死死抓住他的手,一起走!

    追兵已近在咫尺,玄陰子的獰笑清晰可聞:跑不掉的,乖乖交出玉佩!

    千鈞一發(fā)之際,沈墨白突然抱住蘇芷,將一張遁地符拍在她背上:記住,青柳巷墨書!

    不——!

    蘇芷的尖叫被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淹沒。遁地符生效的瞬間,她看到玄陰子的拂塵刺穿了沈墨白的胸膛...

    當(dāng)眩暈停止時,蘇芷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條陌生的小巷中。夕陽西下,將斑駁的墻壁染成血色。她雙腿一軟,跪倒在地,淚水模糊了視線。

    沈墨白...她甚至不確定他是否還活著。但現(xiàn)在不是崩潰的時候,她必須找到那個叫墨書的人,才有機會救沈墨白和清瑤。

    蘇芷擦干眼淚,辨認(rèn)方向。城南青柳巷...她必須在天黑前趕到。

    剛走出巷口,一陣劇痛突然襲來。蘇芷捂住胸口,感覺靈魂仿佛要被撕裂——這具身體開始排斥她了!玄靈子說過,她只有七天時間...

    今天,已經(jīng)是第六天。

    7

    魂兮歸來

    城南的青柳巷比蘇芷想象的還要偏僻。夜幕低垂,她拖著越來越沉重的身體在迷宮般的小巷中穿行。每走一步,都感覺靈魂與肉體的聯(lián)系在減弱,仿佛有人在一點點將她從這具身體里抽離。

    墨書...究竟在哪里...

    蘇芷扶著潮濕的墻壁喘息。小蓮這具身體原本就虛弱,加上靈魂排斥反應(yīng),她幾乎耗盡了全部力氣。更糟的是,她根本不知道青柳巷具體位置,只能憑直覺在城南錯綜復(fù)雜的街巷中摸索。

    轉(zhuǎn)過一個拐角,前方出現(xiàn)一盞孤燈。蘇芷踉蹌著走近,發(fā)現(xiàn)是個賣餛飩的老攤販。老人抬頭看了她一眼,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姑娘,要碗餛飩暖暖身子嗎

    蘇芷搖頭,聲音嘶�。豪喜垎柷嗔镌趺醋�

    老人的手指微微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攪動鍋中餛飩:青柳巷沒聽說過。

    蘇芷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瞬間的猶豫。她強撐著從懷中取出長公主給的令牌:我找墨書,有要事。

    老人看到令牌,臉色驟變。他快速環(huán)顧四周,壓低聲音:跟我來。

    收攤的動作利落得不像老人。蘇芷跟著他轉(zhuǎn)入一條更窄的小巷,七拐八繞后停在一堵看似普通的磚墻前。老人按特定順序敲擊幾塊磚,墻面竟然無聲滑開,露出里面的暗門。

    進去吧,墨書大人在等。

    暗門后是個雅致的小院,與外面的破敗截然不同。院內(nèi)青石板鋪地,兩側(cè)種著藥草,正中一間亮著燈的書房。蘇芷剛踏入院子,書房門就開了,一個身著青衫的中年男子站在門口。

    終于來了。男子聲音溫潤,我是墨書。

    借著燈光,蘇芷看清了男子的樣貌——約莫四十出頭,面容清癯,眉間一點朱砂痣,頗有幾分仙風(fēng)道骨。

    清瑤公主讓我...

    話未說完,一陣劇痛突然從胸口蔓延至全身。蘇芷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她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右手正在變得透明!

    靈魂排斥!墨書箭步上前,一把將她抱起沖入書房,比預(yù)想的還快!

    書房內(nèi)藥香彌漫,正中擺著個裝滿暗綠色液體的大木桶。墨書不由分說將蘇芷放入桶中,液體冰涼刺骨,卻奇跡般地緩解了靈魂被撕裂的痛楚。

    這是固魂湯,能暫時穩(wěn)定你的魂魄。墨書取出一套銀針,快速在她周身穴位施針,但最多維持到子時。

    蘇芷緊咬的牙關(guān)終于松開:沈墨白...他怎么樣了

    墨書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繼續(xù)專注施針。最后一針落下后,他才長舒一口氣:不知道。玄靈子傳訊說你們在慈云寺遇襲,之后就失去了聯(lián)系。

    我必須找到他!蘇芷掙扎著想站起來,卻被墨書按住。

    別急,我有辦法。墨書從書架上取下一個古樸的銅盆,注滿清水,又滴入幾滴暗紅色的液體,這是通靈水,配合你的玉佩,或許能感應(yīng)到沈公子的下落。

    蘇芷急忙取出玉佩。當(dāng)玉佩接觸水面時,一圈漣漪蕩漾開來,水面漸漸浮現(xiàn)模糊的畫面——一個昏暗的房間,沈墨白躺在簡陋的床榻上,面色慘白,胸前纏著滲血的繃帶。

    他還活著!蘇芷喜極而泣。

    畫面中的沈墨白突然睜開眼睛,仿佛感應(yīng)到什么,艱難地轉(zhuǎn)頭看向他們的方向。

    蘇...芷他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我在這里!蘇芷對著水面大喊,你在哪

    沈墨白的嘴唇蠕動著,但聲音太輕無法分辨。突然,畫面一陣扭曲,變成了另一幅場景——趙府地下石室,玄陰子正在布置一個詭異的法陣,中央石臺上赫然躺著蘇芷原本的身體!

    借尸還魂大法!墨書倒吸一口冷氣,他要在子夜時分用邪術(shù)占據(jù)你的身體!

    水面再次變化,回到沈墨白的畫面。他似乎在竭力傳達(dá)什么,反復(fù)做著口型。

    他說什么蘇芷焦急地問。

    墨書仔細(xì)辨認(rèn):別來...不,是老槐樹...老槐樹怎么了

    畫面突然消失,水面恢復(fù)平靜。蘇芷急得拍打水面,卻被墨書阻止:靈力耗盡了,至少一個時辰后才能再用。

    老槐樹...是我們約好的緊急聯(lián)絡(luò)點。蘇芷突然想起,就在趙府西墻外!

    墨書沉思片刻:沈公子可能在暗示你的原身被藏在趙府西側(cè)的某個地方。他看了看滴漏,現(xiàn)在戌時過半,離子夜只有兩個多時辰了。

    蘇芷從藥液中站起,水珠順著她恢復(fù)實體的手臂滑落:我必須去趙府!

    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連院子都走不出去。墨書嚴(yán)厲地說,何況趙府現(xiàn)在必定戒備森嚴(yán)。

    那也不能坐以待斃!蘇芷聲音顫抖,如果玄陰子成功,不僅我會魂飛魄散,他還能利用我的皇室血脈控制更多人!

    墨書來回踱步,突然停下:還有一個辦法,但很危險。

    什么辦法

    靈魂出竅。墨書直視她的眼睛,你的魂魄暫時離開這具身體,以靈體狀態(tài)前往趙府。靈體無質(zhì)無形,可穿墻越壁,不易被發(fā)現(xiàn)。

    蘇芷毫不猶豫:教我怎么做。

    風(fēng)險極大。墨書警告道,靈體狀態(tài)下,你的魂魄更加脆弱。若被子時前的陰氣侵蝕,或被玄陰子發(fā)現(xiàn),將萬劫不復(fù)。

    比起失去沈墨白和清瑤,這不算什么。蘇芷堅定地說。

    墨書長嘆一聲,從柜中取出一支線香:這是引魂香,可引導(dǎo)你的魂魄歸位。我會在這里守著你的身體,香燃盡前必須回來,否則魂魄無法歸體。

    他點燃線香,奇異的香氣立刻充滿房間。蘇芷按照指示躺下,墨書開始在她周圍畫符念咒。漸漸地,蘇芷感覺身體變輕,視線模糊,最后竟飄了起來——她看到自己的軀體仍躺在原地,而自己已經(jīng)懸浮在空中!

    記住,香燃盡前必須回來。墨書的聲音仿佛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找到你的原身就立刻返回,不要冒險!

    蘇芷點頭,隨即穿墻而出,飄向夜色中的趙府。

    靈體狀態(tài)下的世界截然不同。一切實物都蒙著層朦朧的光暈,活人則散發(fā)著或強或弱的氣息。蘇芷順著記憶向趙府飄去,速度比步行快得多。

    趙府燈火通明,巡邏的侍衛(wèi)比平日多了一倍。蘇芷輕松穿過圍墻,直奔西側(cè)。那里確實有棵老槐樹,樹下是個不起眼的小屋,看似倉庫,實則暗藏玄機——屋內(nèi)地面有個隱蔽的活板門。

    蘇芷飄入小屋,穿過活板門,下面是條狹窄的甬道,通向一個隱蔽的地下室。室內(nèi)燭光昏暗,她的原身靜靜躺在石臺上,周圍擺滿符咒和法器。更令她震驚的是,旁邊另一個石臺上,竟躺著昏迷的沈墨白的原身!

    原來他們連沈墨白的身體也盜來了...蘇芷又驚又喜,立刻飄向自己的原身。

    就在此時,一陣刺骨的陰風(fēng)襲來。蘇芷的靈體如遭雷擊,幾乎被震散。玄陰子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果然來了!我早就在此設(shè)下陷阱,就等你這縷游魂自投羅網(wǎng)!

    地下室的門被推開,玄陰子手持拂塵大步走入,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他雖不能直接看到蘇芷的靈體,卻能感知到她的存在。

    聰明的丫頭,可惜晚了。玄陰子獰笑著走向石臺,子時一到,借尸還魂大法就會完成。屆時我將擁有你的皇室血脈和身體,而你的魂魄...將成為我最好的傀儡!

    他揮動拂塵,無數(shù)道黑氣如鎖鏈般向蘇芷的靈體纏來。蘇芷左躲右閃,卻仍被幾道黑氣擦中,靈體頓時黯淡了幾分。

    掙扎只是徒勞。玄陰子冷笑,乖乖成為我的一部分吧!

    千鈞一發(fā)之際,石臺上的沈墨白的身體突然睜開了眼睛!

    蘇芷,玉佩!沈墨白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用玉佩的力量!

    蘇芷福至心靈,靈體握住胸前的玉佩——盡管是靈體狀態(tài),玉佩卻依然存在。她集中全部意念,玉佩突然爆發(fā)出耀眼的金光,將黑氣鎖鏈盡數(shù)斬斷。

    玄陰子慘叫一聲,捂住眼睛后退數(shù)步:不可能!你怎么能驅(qū)動龍氣玉佩!

    蘇芷來不及思考其中緣由,趁此機會沖向自己的原身。就在她即將觸及的那一刻,一股強大的拉力突然將她拽回——是墨書在召回她的靈體!

    不!蘇芷絕望地掙扎,卻抵不過召回的力量。眨眼間,她已回到墨書書房,靈體重歸小蓮的身體。

    太危險了!墨書臉色蒼白,玄陰子差點就抓住你了!

    蘇芷猛地坐起,劇烈咳嗽:我看到了...我們的原身都在趙府地下室!玄陰子要在子時完成儀式!

    墨書看了看即將燃盡的引魂香:還有不到兩個時辰。我們必須制定計劃。

    沈墨白...剛才他好像通過某種方式幫了我。蘇芷困惑地說,他提到玉佩的力量...

    墨書眼睛一亮:龍氣玉佩!我早該想到的!他激動地解釋,這玉佩不僅是身份象征,還蘊含著歷代帝王的龍氣,專克邪術(shù)。玄陰子想借你的身體,部分原因就是為了掌控這股力量!

    蘇芷握緊玉佩,感受到一絲微弱的溫暖:可我不知道如何運用它。

    沈公子似乎知道。墨書沉思道,你們之間有某種超越常理的聯(lián)系,才能在危急時刻隔空相助。

    窗外傳來更夫的梆子聲——亥時已到。

    時間不多了。墨書迅速從柜中取出幾樣物品,我會聯(lián)絡(luò)玄靈子和公主的余部,設(shè)法攻入趙府。你需要做的是——

    一陣突如其來的劇痛打斷了他的話。蘇芷的右臂突然失去知覺,如石頭般沉重僵硬。她驚恐地看著自己的手指開始變得透明。

    靈魂排斥加劇了!墨書急忙取出一包藥粉撒入她周圍的符圈,聽著,你現(xiàn)在必須立刻前往趙府,在子時前奪回你的原身。否則...

    否則將魂飛魄散。這句話不必說出口。

    我該怎么做蘇芷咬牙忍住痛苦。

    墨書將幾道符咒交給她:這是隱身符和破界符,能幫你潛入趙府。但最關(guān)鍵的是這個——他取出一枚青銅釘,定魂釘。找到你的原身后,將它插入你現(xiàn)用身體的百會穴,你的魂魄就會自動回歸原身。

    蘇芷接過這些物品,手指已經(jīng)半透明:那沈墨白呢

    他的情況更復(fù)雜。墨書神色凝重,他的魂魄不在原身內(nèi),所以即使找到身體也無濟于事。必須先找到他現(xiàn)在的所在。

    我知道他在哪。蘇芷突然確信地說,在老槐樹下的密室里。我靈體狀態(tài)時感受到一絲他的氣息從那里傳來。

    墨書點頭:那就分頭行動。我去聯(lián)絡(luò)援兵,你救自己和沈公子。記住,子時前必須完成,否則玄陰子的儀式一旦開始,一切都晚了。

    蘇芷艱難地站起身,右臂已經(jīng)完全失去知覺。她將物品藏好,向門外走去。臨行前,墨書又叫住她:

    還有一事。若儀式已經(jīng)開始,不要硬闖。龍氣玉佩是你最后的武器——將它摔碎,釋放全部龍氣,雖會毀掉玉佩,但足以破壞任何邪術(shù)。

    蘇芷握緊玉佩,這是父皇留給她的唯一遺物。但比起沈墨白和天下蒼生,這算不得什么。

    我會的。

    踏入夜色中的那一刻,蘇芷回頭看了一眼。墨書站在門前,月光下的身影顯得格外孤獨。不知為何,她有種預(yù)感——這可能是他們最后一次相見了。

    8

    云城雙璧

    夜色如墨,趙府高大的圍墻在月光下投下猙獰的陰影。蘇芷躲在西墻外的老槐樹后,右半身已經(jīng)幾乎完全失去知覺。她咬著牙,用尚能活動的左手取出墨書給的隱身符貼在胸前。

    符紙燃燒,一股涼意包裹全身。蘇芷試著抬起右手——已經(jīng)看不見了。時間所剩無幾,她必須立刻行動。

    借著隱身效果,蘇芷輕松穿過巡邏的守衛(wèi),來到白天靈體探索過的小屋前。門上了鎖,但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幾乎可以穿透一切實體。深吸一口氣,她徑直走向木門。

    穿透實體的感覺奇異而冰冷,仿佛穿過一道水墻。屋內(nèi)漆黑一片,只有月光從狹小的窗戶透入,照出地面上的活板門。蘇芷跪下來,用左手摸索著機關(guān),卻因半邊身體失靈而難以用力。

    該死!她無聲地咒罵,額頭抵在冰冷的木板上。隱身符的效果正在消退,而她的時間——無論是符咒的時效還是靈魂的存續(xù)——都快到盡頭了。

    突然,活板門從下面被頂開了一條縫!蘇芷警覺地后退,只見一只蒼白的手伸出來,向她招了招。

    沈墨白不,不可能。如果是他,不會這樣鬼祟。蘇芷左手摸向懷中的定魂釘,準(zhǔn)備隨時自衛(wèi)。

    門縫擴大,露出一張陌生的臉——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眼中滿是警惕。

    是蘇姑娘嗎少年聲音極輕,墨書大人派我來幫忙。

    蘇芷沒有放松警惕:墨書有什么特征

    眉心朱砂痣,左手缺一根小指。少年迅速回答,他說您只有不到半個時辰了。

    這確實是只有親近之人才知道的細(xì)節(jié)。蘇芷稍稍放松:下面什么情況

    玄陰子在準(zhǔn)備儀式,已經(jīng)點燃了七星燈。少年幫她拉開活板門,沈大人的魂魄被鎖在聚魂幡中,就在您原身旁邊。

    蘇芷心頭一緊:他還好嗎

    很虛弱,但還有意識。少年遞給她一盞小巧的燈籠,這是隱光燈籠,只有靈體能看見。跟著我,別出聲。

    甬道狹窄潮濕,兩人一前一后小心下行。隨著深入,空氣變得越來越冷,不是普通的寒冷,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陰冷。蘇芷半透明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

    到了。少年停在拐角處,前面就是密室。玄陰子布了陣法,活人無法靠近,但您現(xiàn)在半靈體狀態(tài)或許能突破。

    蘇芷探頭望去,密室中央擺著兩張石臺——分別躺著她的和沈墨白的原身。玄陰子身著法袍,正在周圍布置符咒。七盞油燈按北斗七星方位排列,已經(jīng)點燃了六盞。

    第七盞燈點燃時,儀式就會開始。少年解釋,必須在之前救出你們。

    沈墨白的魂魄在哪

    少年指向掛在墻上的一面黑色幡旗:聚魂幡中。玄陰子用邪術(shù)將他從周御史身體里抽了出來。

    蘇芷心如刀絞。她看向自己的原身——蒼白卻完好無損,仿佛只是睡著了。兩具身體中間的小桌上,擺放著各種詭異的法器,最顯眼的是一個插滿針的小人偶。

    那是...

    替身人偶。少年面色凝重,玄陰子打算用它控制您的身體。

    蘇芷握緊定魂釘:我該怎么做

    我會制造

    diversion,您趁機接近石臺。少年遞給她一張符紙,這是破界符,能暫時干擾陣法。但機會只有一次。

    蘇芷點頭,少年便悄然退去。片刻后,密室另一側(cè)突然傳來巨響,像是架子倒塌的聲音。玄陰子猛地轉(zhuǎn)頭:誰!

    趁此機會,蘇芷沖向石臺。破界符燃燒,陣法果然出現(xiàn)了短暫的缺口。她撲向自己的原身,舉起定魂釘就要刺下——

    找死!

    玄陰子的拂塵如毒蛇般襲來,纏住她的手腕。定魂釘當(dāng)啷落地,蘇芷被狠狠甩到墻上,靈體幾乎被震散。

    我就知道你會來。玄陰子陰笑著走近,多么感人的執(zhí)著啊,可惜注定失敗。

    蘇芷掙扎著爬起來,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腿也開始變得透明。時間真的不多了。

    為什么...要做這些她拖延時間,眼睛搜尋著落地的定魂釘。

    為什么玄陰子仿佛聽到什么笑話,當(dāng)然是為了力量!你的血脈中流淌著上古皇族的龍氣,得到它,我就能超越凡俗,長生不老!

    他狂熱地指向沈墨白的身體:至于他,不過是意外收獲。純陽之體,正好用來平衡你的極陰血脈。

    蘇芷趁他說話時,悄悄向定魂釘移動:趙家知道你的真實目的嗎

    玄陰子冷笑:趙鴻煊那個蠢貨他只配做我的墊腳石。他突然揮動拂塵,一道黑氣擊中蘇芷胸口,別白費心機了,你救不了任何人!

    劇痛席卷全身,蘇芷蜷縮在地上,靈體忽明忽暗,瀕臨消散。玄陰子滿意地轉(zhuǎn)身,走向第七盞燈。

    時辰已到,儀式開始!

    就在他即將點燃最后一盞燈時,墻上的聚魂幡突然劇烈震動起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密室中回蕩:

    蘇芷!玉佩!

    沈墨白!蘇芷用盡最后的力氣掏出龍氣玉佩。仿佛感應(yīng)到主人的危機,玉佩開始發(fā)出耀眼的金光。

    不!玄陰子驚恐地轉(zhuǎn)身,放下它!

    太遲了。蘇芷將玉佩高舉過頭,然后狠狠摔向地面!

    以我血脈,喚醒龍魂!

    玉佩碎裂的瞬間,一道金色光柱沖天而起,整個密室劇烈震動。光柱中隱約可見一條金龍盤旋,發(fā)出震耳欲聾的龍吟。玄陰子的法陣如玻璃般碎裂,七盞燈同時熄滅。

    不!我的儀式!玄陰子瘋狂地?fù)湎蚍囍行�,卻被金龍一爪拍飛,重重撞在墻上。

    金光中,蘇芷看到沈墨白的魂魄從聚魂幡中掙脫,向她飄來。他的身影幾乎透明,卻依然堅定地伸出手。

    蘇芷,回家...

    她感到一股強大的拉力,靈魂被拽向自己的原身。與此同時,沈墨白的魂魄也回歸了他的身體。兩人的手在金光中緊緊相握,仿佛跨越了生死界限。

    玄陰子掙扎著爬起來,面目猙獰:我不會輸!他抓起桌上的替身人偶,將一根黑針刺入心臟,既然得不到你的身體,那就毀了它!

    蘇芷剛回歸原身的胸口突然傳來劇痛,一口鮮血噴出。沈墨白也在同一時刻醒來,見狀立刻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他不顧自己重傷未愈,撲向玄陰子:住手!

    兩人扭打在一起,但虛弱的沈墨白很快落入下風(fēng)。玄陰子獰笑著掐住他的脖子:既然你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

    蘇芷掙扎著爬起來,看到地上碎裂的玉佩中有什么在閃光。她爬過去,發(fā)現(xiàn)是塊小巧的玉簡——先帝真正的遺詔!玉簡觸手的瞬間,一股暖流涌入體內(nèi),胸口的疼痛頓時減輕。

    玄陰子感應(yīng)到什么,猛地轉(zhuǎn)頭:不可能!龍氣認(rèn)主!

    蘇芷站直身體,手中玉簡光芒大盛:以先帝之名,誅邪退散!

    一道金光如利箭般射出,正中玄陰子手中的替身人偶。人偶瞬間化為灰燼,玄陰子慘叫一聲,全身開始冒出黑煙。

    不!我不甘心!他的身體如同干裂的陶器般出現(xiàn)無數(shù)裂痕,我會回來的!

    隨著最后一聲慘叫,玄陰子的身體爆裂開來,化為漫天黑灰,隨即被金龍卷起的光風(fēng)吹散無蹤。

    密室內(nèi)突然安靜下來,只剩下蘇芷和沈墨白劇烈的喘息聲。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向?qū)Ψ奖既ィo緊相擁。

    你沒事...太好了...沈墨白撫摸著她的臉頰,聲音嘶啞。

    蘇芷淚如雨下: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遠(yuǎn)處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喊叫聲。少年向?qū)еs到了。沈墨白勉強站起來,將蘇芷護在身后:小心,可能還有危險。

    但來的是長公主清瑤和玄靈子,身后跟著大批侍衛(wèi)。清瑤看到蘇芷,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姐姐!

    姐妹相擁,恍如隔世。玄靈子則檢查了沈墨白的傷勢,欣慰地點頭:你們成功了。

    趙家呢沈墨白問。

    已經(jīng)伏誅。清瑤擦干眼淚,面露威嚴(yán),父皇看到證據(jù)后立刻派兵圍剿。趙鴻煊拒捕被殺,其余黨羽全部落網(wǎng)。

    她看向蘇芷手中的玉簡:這就是...

    先帝遺詔。蘇芷將玉簡交給妹妹,上面寫明了傳位順序和虎符所在。父皇...我們的父皇...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康。

    清瑤鄭重接過:我會親自呈給當(dāng)今圣上。雖然時過境遷,但真相不應(yīng)被埋沒。

    玄靈子幫沈墨白簡單包扎了傷口,對蘇芷說:你們的靈魂剛剛歸位,需要靜養(yǎng)。尤其是沈公子,魂魄受損嚴(yán)重。

    蘇芷緊張地問:會有后遺癥嗎

    有我在,死人都能救活。玄靈子難得開了個玩笑,不過你們得請我喝喜酒。

    一個月后,云城。

    曾經(jīng)的沈府已歸還沈墨白,修葺一新。院中梨花盛開,仿佛從未經(jīng)歷過那些血腥與陰謀。

    圣旨已下,為沈家平反,追封沈墨白父親為忠勇侯。蘇芷的前朝公主身份得到皇室承認(rèn),但鑒于時局,她選擇放棄封號,只保留郡主頭銜。

    最令人欣喜的是,皇帝親自下旨賜婚,并任命沈墨白為云城刺史,負(fù)責(zé)整頓當(dāng)?shù)乩糁巍?br />
    笑面人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行俠仗義了�;槎Y前夜,玄靈子調(diào)侃道。

    沈墨白笑而不語,只是望向正在試穿嫁衣的蘇芷,眼中滿是溫柔。

    婚禮當(dāng)日,云城萬人空巷。百姓自發(fā)沿街祝賀,感謝笑面人夫婦為民除害。拜堂時,沈墨白親手為蘇芷戴上一支新的梨花玉簪——與當(dāng)初那支一模一樣。

    這次,不會再碎了。他在她耳邊輕聲道。

    婚后的日子平淡而充實。沈墨白以刺史身份整頓吏治,繼續(xù)暗中行俠仗義;蘇芷則開設(shè)醫(yī)館,免費為貧民診治。兩人時常一起巡視鄉(xiāng)里,一個懲治惡霸,一個救治病患,被百姓稱為云城雙璧。

    每年七月初七——他們的重生之日,夫妻二人都要去慈云寺上香,感謝上天賜予的第二次生命。

    某個春日的午后,蘇芷在醫(yī)館后院晾曬藥材,突然感到一陣眩暈。沈墨白恰好回家,見狀急忙扶住她:怎么了

    蘇芷搖頭笑笑:沒事,可能是...她突然頓住,想起月事已遲了半月。

    沈墨白順著她的目光,恍然大悟,驚喜地瞪大眼睛:難道是...

    蘇芷點頭,眼中泛起淚光。沈墨白激動地將她抱起,在滿院藥香中旋轉(zhuǎn)。

    梨花紛揚如雪,落在兩人肩頭。遠(yuǎn)處傳來孩童的笑聲,仿佛在預(yù)示著新的生命,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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