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娘是京城有名的貴婦，與爹爹相敬如賓，舉案齊眉。
省親路上，娘親好心救助落難女子卻被殘忍殺害，而我和妹妹被拋入江中。
十年后，歷經(jīng)磨難，我終于找到了妹妹，她已全然失去兒時記憶。
我又滿懷期待找到爹爹，希望可以為娘親報仇。爹爹已經(jīng)再娶，不愿追究過往。
我成了娘親存在這世間的唯一證明。
這一次，娘親，我?guī)慊丶摇?br />
1
萬姨娘又在發(fā)火。
小廚房的嬤嬤跪成一排，被花瓶碎片刮花了臉，血肉模糊。
飯都做不好，還要你們干什么！
大廚向嬤嬤早上意外摔倒昏迷，偏偏家主喬徽今日要來用晚膳。
喬徽已經(jīng)半年沒來萬姨娘的房中。
他很喜歡向嬤嬤的廚藝，清新爽口。
小娘，奴婢聽說醉仙樓的東家是臨安人最擅浙菜，不如……啊……
萬姨娘將其一腳踹開：沒用的蠢貨，你當老爺沒吃過醉仙樓嗎你個蠢出世的王八！
萬姨娘越說越氣：來人，找個人牙子，把她們都給我發(fā)賣了！
嬤嬤們面露絕望。
這時外院打掃的我突然沖過來跪下。
小娘，奴婢祖父生前是御膳房的御廚，曾將畢生廚藝傳授奴婢。祖父曾說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必須先抓住他的胃。今日是小娘的好日子，奴婢斗膽請試，定拼盡全力效忠小娘！
萬姨娘走過來，鋒利的簪花護甲捏住我的下頜：你可知欺騙我的下場
奴婢不敢。
我垂下眼眸瑟瑟發(fā)抖。
料你也不敢。她的護甲掐進我的臉龐：這么貌美的臉要是毀了真是可惜了，去準備吧。
是。
蜜煎金橘、瑤柱翡翠蝦、荔枝白腰、蓮花鴨簽、白燒羊肉......喬徽胃口大開，烈酒一杯杯下肚。
簾幕輕晃，暗香浮動。女人面若桃花，眉目含情。
喬徽迷醉，將萬姨娘抱入房中，一夜旖旎。
萬姨娘復(fù)寵的消息第二日便傳遍全府。
下午醒來，萬姨娘心情大好，叫我前去聽話。
昨晚的飯菜不錯，以后調(diào)到小廚房做事吧。
謝小娘。我感激涕零。
對了，你叫什么
奴婢青竹。
青竹，老爺今晚還要來用膳，你下去準備吧。
是。
我低著頭后退，碰到了萬姨娘的貼身婢女春蘭。
她抱著一筐橙子手舞足蹈：小娘，老爺將本季新橙都給了咱們房中，其他房里一個也沒有。小娘，咱們今后都是好日子了。
......
是嗎我只知道你的命快沒了。
食物相生相克。
鴨肉和羊肉一起食用會傷腎。
蝦和橙子會導(dǎo)致慢性中毒。
大量食用才會中毒致死。
不過，我有的是時間。
十年都走過來了，這些時間又算得了什么。
2
我娘是京城有名的貴婦，與爹爹相敬如賓，舉案齊眉。
她生妹妹時難產(chǎn)，元氣大傷。
大夫說已不能再孕育子嗣。
娘親抱著小小的妹妹，溫柔地摸著我的頭，說我們是最好的寶貝，有我們就夠了。
可祖母并不這么想。
妹妹3歲時，阿爹出差離京。
她帶著宗婦和各位嬸嬸逼著我娘在祠堂下跪，同意爹爹納妾。
娘親跪了三天三夜拒不答應(yīng)。
祖母又找道士作法，以我不祥為由要把我送去莊子來威脅我娘。
我娘沒有辦法，匆匆修書一封告知爹爹緣由，便帶著我和妹妹趕回娘家避風(fēng)頭。
我娘的娘家遠在建安，家中已無一人，空留一座宅子由老管家打理。
陸路轉(zhuǎn)水路，娘親帶著我和妹妹一路南下。
姐姐～娟娟......給窩～
不給，追到我就給你......嘻嘻嘻嘻
娘親站在窗邊。
我跑進船艙抱住她的腿：耶，我第一個找到娘親。
妹妹邁著小短腿姍姍來遲：耶～窩系第一個～
娘親蹲下身，拿著手帕輕輕擦掉我們額前的汗珠：慢點跑，喝杯茶歇一歇。
娘，我不想喝茶，我想吃冰酥酪～
娘～餅叔酪～妹妹補充。
一大一小可憐兮兮地嘟著嘴。
我娘敗下陣來，許諾在下一個碼頭靠岸給我們買。
吃飽喝足后，娘親帶著我們回船。
船剛駛離碼頭，一個身影突然跳上甲板。
我娘嚇了一跳，護住我和妹妹后退。
同時大聲喝止：你是誰從我的船上下去！
那是個女子，衣衫襤褸，身上隱約可見多處傷痕。
好像跳船已經(jīng)耗盡了全部力氣，她趴在甲板上一動不動，嘴里苦苦哀求：夫人，救命，求求你救救我......
娘親心善，用僅存的草藥救活了她。
她說她叫萬素芝，丈夫嗜賭成性，要把她賣到青樓抵債，她誓死不從拼命逃了出來。
她無家可歸，希望為奴為婢報答我娘的救命之恩。
出門著急，并沒有帶丫鬟和家丁。
孤兒寡母，我娘猶豫。
但見她實在可憐，便答應(yīng)到臨安再做打算。
后來，她的確對我們很好。
端茶倒水、熬湯煮粥，變著法兒逗我和妹妹開心。
我娘漸漸放下心房。
......
到達臨安的前一夜。
狂風(fēng)暴雨，雷電交加。
甲板上的打斗聲將我驚醒。
我匆忙跑去。
娘親被按在舷邊奮力掙扎，一支銀簪猛然刺入她的頭顱。
娘�。。�
我瘋了般撞向萬素芝，卻被她一腳踹到心口，滾落在地。
她又拿起刀子連捅娘親數(shù)刀。
不�。。∥沂钩鋈砹庖ё∷母觳�。
她吃痛，扯著我的頭發(fā)將我拖拽至船邊，拋入江中。
落水之際，我隱約看到妹妹揉著眼睛出來找娘親。
3
不要......不要......
十年里，我?guī)缀跻挂棺鲐瑝簟?br />
夢的碎片里，我總是拉著娘親和妹妹不停地奔跑。
落水后，我被老獵戶所救，撿回一條命。
江中漂泊兩天，又悲慟驚懼，我高燒了三天。
三天后，我的記憶丟失了很多。
只記得最后落入江中的那一幕。
日子一天天過去。
記憶變得越來越模糊。
我意識到如果再記不住，越長大就會忘記越多細節(jié)，永遠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只能強迫自己回憶，一遍遍回憶娘親被殺害的場景。
一回憶就會頭痛欲裂。
我只能每天回憶一點點，記錄一點點。
春去秋來。
我和老獵戶在山中作伴共同生活。
他教我爬山打獵、識草藥學(xué)醫(yī)理。
3年后，老獵戶病故。
我踏上了復(fù)仇的道路。
4
我想起了我是鴻盧寺少卿徐思敬之女徐循。
本能地，我滿懷期待奔赴京城尋找爹爹。
他在我娘離家后三個月便再娶。
我娘骨枯黃土，他洞房花燭。
他不信我。
他不敢信我。
他說我不是他的女兒。
他說我娘忤逆長輩，不守孝道。
他說我娘和奸夫私通，帶著女兒私奔。
他說我是瘋子將我趕出門外。
......
娘親好像被抹殺了。
世間除了我，再也沒人記得她。
5
萬姨娘是美麗的。
可府中美麗的女人太多了。
喬徽商賈出身，金銀不愁，府中妻妾成群，卻始終沒有子嗣。
一波一波的女人流水般涌入府中。
萬姨娘使出渾身解數(shù)爭寵，喬老爺也不過一年來兩回。
最近因為我的廚藝，喬老爺來的勤了很多。
可再好吃的廚藝也有吃膩的那一天。
于是我主動獻上懷孕良方，好好調(diào)養(yǎng)定能一胎得男。
萬姨娘心動不已，詢問大夫無誤后乖乖服用。
兩個月后，萬姨娘順利懷孕。
作為府里第一個孩子，喬徽欣喜若狂。
在城外搭棚施粥，為未出世的孩子祈福。
萬姨娘母憑子貴，金玉珠璣、綾羅綢緞塞滿整個庫房。
而我也順利成為了萬姨娘的貼身婢女。
方便照顧她及腹中的胎兒。
是啊。
是該好好照顧。
她的眉毛、頭發(fā)已經(jīng)開始慢慢脫落了。
她沉浸在懷孕的喜悅中尚未發(fā)現(xiàn)。
心臟的異常跳動，短暫的暈眩，她也覺得是孕期常見現(xiàn)象。
可中毒之人如何生出健康的孩子
生出不健康的孩子并親手殺死應(yīng)該很殘忍吧。
6
萬姨娘懷孕后便經(jīng)常以身體不舒服之由不向夫人請安。
夫人與喬老爺少年夫妻，情誼深厚。
便不把她的小打小鬧放在心上。
還經(jīng)常送些開胃吃食。
青梅竹馬又怎樣在子嗣面前還不是要上趕著討好我
這女人啊，再得寵又什么用沒個子嗣傍身，終究是浮萍罷了。
萬姨娘臥在貴妃榻上瞇著眼睛吃青桔。
是，小娘懷的可是老爺?shù)拈L子。福澤深厚，將來做個平妻也不為過。不過夫人現(xiàn)在如此殷勤，怕不是待孩子出生后要帶到自己身邊去養(yǎng)
她動作一滯。
我端著茶盞憂心忡忡。
小娘辛苦懷胎十月，豈能為夫人做嫁衣孩子誰養(yǎng)和誰親，夫人若是不讓孩子和小娘親近，怕是最后落了個母子離心的下場！
況且別人的孩子又怎會認真撫養(yǎng)夫人佛口蛇心，若是將來夫人也有了一兒半女，那咱們哥兒也太可憐了！
你說的對。她若有所思：去把夫人的吃食拿來。
萬姨娘暈倒了。
因為吃了夫人送來的點心。
大夫說點心里有麝香，孩子差一點小產(chǎn)。
喬老爺大怒，杖殺夫人的貼身婢女。
夫人誓死不認，被關(guān)在祠堂等待處罰。
萬姨娘臉色蒼白、渾身冒著虛汗，靠在喬徽的懷中虛弱呻吟。
麝香為假，暈倒是真。
她已經(jīng)輕微中毒了。
喬老爺心疼萬分。
老爺，莫怪夫人，是妾身不好，沒能護住孩兒。
妾身聽聞夫人有一尊送子觀音佛像，若能借妾身保護腹中胎兒......
喬徽猶豫不絕。
孩子平安生產(chǎn)后我便還了夫人。
為了孩子，喬徽應(yīng)允了。
我去拿佛像時。
夫人發(fā)了瘋。
夫人多年無子，這尊佛像是夫人娘親三步一叩首從青山寺上求取而來。
磕頭下跪，滿身傷痕。
但溫良的人向來保護不了愛的人。
夫人是，我也是。
7
因為佛像，夫人恨透了萬姨娘。
也恨極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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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姨娘有孕。
我便成了活靶子。
找了個理由，她讓嬤嬤扇了我二十個巴掌。
猶不解氣，她拿來鞭子發(fā)了瘋地抽在我身上。
我抱著她的腿苦苦哀求：夫人，奴婢什么也沒做，只是給了小娘一個懷孕的方子......
她一腳將我踹開：什么方子
我顫顫巍巍從懷著拿出。
夫人兩眼放光，坐在軟榻上調(diào)整呼吸。
來人，喂下去。
綁住我的雙手，嬤嬤捏著我的下巴強行灌入。
不要，夫人求求......咕嚕咕嚕......
咳咳......咳......咳咳咳咳
我扣著嗓子眼想將湯藥吐出來。
別掙扎了，你沒那么容易死。
我抬起頭。
送子觀音是我娘為我求的，萬姨娘這個賤人也配拿到它！
眼神中閃過一絲兇狠。
剛剛你喝的是慢性毒藥。沒有解藥便會穿腸破肚而死。
你幫我殺死萬姨娘和她腹中的胎兒，我便給你解藥。
我搖頭抗拒：不，小娘對我恩重如山，我怎能......
不行她不死便是你死吧。
夫人終于開始反擊。
8
萬姨娘拿到送子觀音后更加春風(fēng)得意。
隔三差五慌稱腹痛讓我將喬徽從其他院中請來。
還以身體虛弱為由占了府里所有的補品。
眾人怨聲載道。
但她并沒有得意太久。
因為很快，大夫請平安脈時，發(fā)現(xiàn)夫人懷孕了。
府中喜氣洋洋，下人苦萬姨娘已久，見風(fēng)使舵。
萬姨娘只能在房中拿下人撒氣。
她讓婢女站成一排，隨機拿起房中的花瓶向婢女身上砸去。
若有人閃躲，她便一直砸，直到她不再閃躲。
身上的傷口可以用衣服遮蓋。
不會被發(fā)現(xiàn)。
萬姨娘便有恃無恐，越發(fā)狠毒起來。
賤人！賤人�。�！
房中各種慘叫。
我也未能幸免。
夫人打傷的地方剛開始結(jié)痂又重新裂開。
鮮血染紅了衣襟，滴落在地板上。
再這樣下去會被打死。
但我沒被打死。
因為萬姨娘又暈過去了。
伴隨著抽搐。
一天一夜后她才醒來。
大夫說萬姨娘有先兆流產(chǎn)風(fēng)險，需臥床靜養(yǎng)。
我知道是她體內(nèi)的毒素開始影響胎兒了。
她躺在床上，下體流血已經(jīng)止住，但身體仍在微微顫抖。
聽了大夫的話，她眼中閃過一絲不甘。
我流著淚上前。
苦口婆心勸道：小娘，萬事不敵腹中胎兒要緊。
懷孕算什么本事，生下來才算本事。
......
9
夫人懷孕后，準備去青山寺還愿。
喬老爺緊張，派了府中所有的丫鬟家丁跟隨，聲勢浩大。
萬姨娘坐在窗前，看著精致豪華的馬車咬碎了牙。
午后，萬姨娘帶著我到花園散步。
她心急如焚。
她知道不能讓夫人把孩子生下來。
如果是男孩，就是嫡長子。
自己的孩子還有何地位。
如果是女孩，夫人想必會搶奪自己的孩子撫養(yǎng)。
不知不覺，我們走到了夫人院子外。
院子里海棠花開的正艷。
一陣微風(fēng)，將我腰間的香囊吹落在地。
萬姨娘剛想跨門，一只大貓突然撲向她的肚子。
啊......
萬姨娘躲閃不及摔倒在地。
肚子......啊......疼......好疼......
我掀開外衫，萬姨娘又見了血。
七活八不活。
萬姨娘的肚子剛滿7個月。
我快速背上她回到房中。
啊......她緊緊抓著我的手。
小娘，快松開，您怕是要生了，奴婢去給您找大夫。
疼......啊......讓別人去，你留下！
小娘，其他人都跟著夫人去青山寺了。
萬姨娘雙眼充滿恨意，捂著肚子大吼：林秋意！你不得好死！
啊......
離預(yù)期生產(chǎn)日還早，所以府中尚未安排接生大夫。
我正準備甩掉她的手出門。
突然嬰兒的一只腳從雙腿處掉落。
�。。。。�！
萬姨娘和我同時發(fā)出尖叫。
嬰兒掙扎著掉落。
萬姨娘已經(jīng)痛到不能呼吸。
我只能拿來剪刀和熱水上手接生。
萬姨娘的慘叫持續(xù)了3個時辰，孩子終于生了下來。
她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
看到孩子全貌的一剎那，我再次尖叫起來。
是個面容怪異的畸兒。
五官位置錯亂，渾身長滿青斑。
我將他抱向萬姨娘。
萬姨娘直接被嚇暈了過去。
我按著人中將她掐醒。
小娘，不能睡，現(xiàn)在不能睡啊。
孩子怎么會這樣，怎么辦啊
要是老爺看到了會掐死她的！
我將孩子的臉貼向萬姨娘。
拿走�。。。�！
這不是我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
小娘，要不我將他送走，送到鄉(xiāng)下去，這樣老爺就發(fā)現(xiàn)不了了。
不，不行......
送走了，沒有孩子我如何交代。
頭發(fā)濕答答的黏在額頭上，萬姨娘的眼睛瘋狂轉(zhuǎn)動。
她突然將孩子塞到被子中，緊緊捂住被口。
片刻后，孩子便沒來呼吸。
......
萬姨娘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
一個怪胎。
10
萬姨娘的孩子一出生便沒了氣息。
她在府里發(fā)瘋說是夫人害死了她的孩子。
那貓定是受了夫人控制才會撲過來害死胎兒。
大貓已被亂棍打死。
喬老爺因自己帶走了所有丫鬟家丁而懊悔自責(zé)。
夫人很滿意這個結(jié)果，給了我第二顆解藥。
而我開始慢慢減少給萬姨娘吃相克的食物。
因為她太虛弱了。
親手殺死自己孩子的打擊讓她開始瘋瘋癲癲。
一會拿著刀要沖出去砍死夫人。
一會抱著枕頭要給孩子喂奶。
更多的時候，她披頭散發(fā)，穿著內(nèi)衣在府里各處發(fā)癲：
孩子，你在哪里孩子！
誰來救我！
啊�。。。�！
喬徽怕她傷到夫人和府里眾人。
便將她關(guān)在房中禁足。
封閉的院落，陰暗的房間，萬姨娘的精神越發(fā)差了。
面黃肌瘦，形容枯槁。
一日，她割腕自殺未遂。
我匆忙跑去找喬老爺，苦苦哀求，求他解了萬姨娘的禁足。
老爺，我?guī)∧锶ニ聫R長住一段時間，一定在夫人生產(chǎn)后回來。
不在府中。
喬老爺便答應(yīng)了。
好戲才剛剛開始，現(xiàn)在死太便宜了她。
11
山中歲月靜好。
萬姨娘漸漸恢復(fù)了理智。
她認定是夫人害死了她的孩子。
只待身體調(diào)養(yǎng)好后回去報仇。
寶蓮寺香火旺盛。
是遠近聞名的求子廟。
多少子嗣艱難的婦人在廟中住上一段時間便會順利懷孕。
生下白白胖胖的孩子。
萬姨娘住在這里，想必也會沾上好運。
一日，我起夜小便，萬姨娘被窩空蕩蕩的，不在房中。
四周尋找無果后，我便睡下了。
雞鳴破曉時，萬姨娘方才匆匆而歸。
腳步慌亂，神智不清，似是受了什么極大的打擊。
我?guī)锥仍儐�，她都守口如瓶�?br />
又這樣安然度過了一個月。
府中傳來消息，夫人要生產(chǎn)了。
12
待我們回府。
夫人已經(jīng)生產(chǎn)結(jié)束。
孕期受驚，夫人生下一個死胎。
又是死胎
萬姨娘的死胎是因為中毒。
夫人是為什么
我給夫人的方子是真的，沒有什么不良后果。
夫人懷孕后，院子圍的鐵桶一般。
怎么會......
死胎！哈哈哈哈，老天有眼，不是不報時侯未到。她林秋意該死，害死了我的孩子，也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萬姨娘只覺得痛快，讓我熱一壺好酒給她快活快活。
我乘亂潛入夫人院中。
穩(wěn)婆抱著包被從后門偷偷上了馬車。
簾子掀起。
包被突然動了一下。
孩子還活著！
孩子活著為什么要宣布是死胎
偷梁換柱
我一路尾隨馬車到郊外。
穩(wěn)婆將包被扔入坑中，用黃土埋了埋便悄悄離去。
我將坑刨開，掀開包被。
啊......
我緊緊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尖叫出來。
孩子剛死。
重要的是為何與萬姨娘的孩子一樣！
也是個畸兒。
......
府中這么多年沒有一個孩子。
老爺夫人因為這個孩子興師動眾的祈福請愿，抱有很大的期待。
生下死胎，沒有狂怒，沒有處罰任何貼身丫鬟。
夫人也沒有找我，懷疑我的方子的問題。
老爺夫人并沒有那么善良仁慈。
一樣都太平靜了。
平靜的就像意料之中一樣。
......
！
聽說有些男人先天患有某種遺傳病。
這種病有一定概率遺傳給子女。
喬徽多年無子。
如果是這樣。
他應(yīng)該是沒有健康的孩子！
所以一切才會如此平靜。
我扶額冷笑。
很好。
本來我還擔(dān)心要苦苦引導(dǎo)萬姨娘好長一段時間。
現(xiàn)在迎刃而解了。
13
我將猜測告知萬姨娘。
她又受到了驚嚇。
那夜之后，她似乎很容易受到驚嚇。
小娘，奴婢真是心疼您。
身體剛調(diào)養(yǎng)好了，可是這......老爺怎么不告訴您呢，害你懷孕時受了那么多罪。
最后還親手......
住嘴！
她猛然扇了我一巴掌。
我捂著臉跪下。
小娘，奴婢只是為您抱不平！
夠了，不要再說了。
是。
我恭敬地退下。
走到門口時不自主地嘟囔：要是老爺是個正常男人就好了，小娘定會生出白白胖胖的娃娃......
14
萬姨娘并沒有太多思考的時間。
因為府中新來的趙姨娘懷孕了。
雖然可能還是生下死胎。
但還有一半概率會生下健康的胎兒。
之前萬姨娘發(fā)瘋已經(jīng)被喬徽嫌棄。
若再不尋出路，很快就會被遺忘在這高宅深院中。
......
萬姨娘開始頻繁帶我出入寶蓮寺。
她和喬徽說。
要為死去的孩兒超度。
也為了趙姨娘即將出身的孩子祈福。
喬徽不禁動容，允許她可以在外小住幾天。
萬姨娘在寺中祈福時經(jīng)常將我打發(fā)出門。
她說靜心祈禱，菩薩才會滿足她的心愿。
我樂意直至。
可連續(xù)去了一個月，她卻越發(fā)暴躁起來。
15
比萬姨娘夢想成真來的更早的是夫人的第二次死亡通知。
夫人的送子觀音佛像之前被萬姨娘發(fā)瘋時不小心打碎了。
夫人說正是萬姨娘搶走了佛像。
她的孩子才會是一個死胎。
所以她不知道
我無暇猜想。
因為夫人讓我三個月內(nèi)殺了萬姨娘。
奴婢做不到。
我跪在地上誠惶誠恐。
做不到好啊，你身上的毒不解活不過半年。
燭光下，她的臉開始扭曲。
沒有你，也有其他人，我一定會殺了她！
半年后，你們地下相聚你可別忘了告訴她是我殺了她！
夫人，奴婢不是這是意思。
我起身坐到夫人的對面。
拿起酒壺斟了兩杯，一杯遞到夫人面前。
比起借他人的刀，報仇自己來殺最痛快不是嗎
我舉起酒杯。
我會創(chuàng)造機會，讓您親自取了萬姨娘的性命！
呲呲......
燈芯爆花。
思緒回籠。
夫人深深地著我：我好像從沒看透你，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
一個茍活十年只為了給娘親和妹妹報仇的人！
但這些她不必知道。
我放下酒杯，緩緩?fù)肆送馍馈?br />
看到我渾身縱橫交錯的傷痕，黑色的、紫色的、粉色的。
她緘默不言。
我重新舉起酒杯，彎眉淺笑。
叮......
16
卸下腰間的香囊。
萬姨娘該懷孕了。
一日，喬徽又來了萬姨娘房中。
我照例在旁邊侍菜。
素芝，最近臉色怎么這么蒼白。
萬姨娘一愣，慌忙捂住臉龐：老爺別看......
喬徽皺眉：寶蓮寺路途遙遠，你最近經(jīng)常過去，想必菩薩已經(jīng)看到了你的誠心，往后就不要去了，好好養(yǎng)著身體才是......
萬姨娘垂眸，楚楚可憐低喃：老爺是嫌棄妾身了嗎妾身想快一點再給老爺生個孩子。
喬徽淡淡地夾了塊蝦仁，放入萬姨娘盤中：莫多想，你想去便去吧。
第二天。
我渾身燒的滾燙，無法下床。
萬姨娘只能帶著其他丫鬟去寶蓮寺。
我偷偷向夫人遞了信。
午膳時，夫人無意提起了她那樽送子觀音佛像。
喬徽本就愧疚，答應(yīng)要給夫人補償。
夫人莞爾一笑：老爺說的哪里的話，妾身既然答應(yīng)給了萬妹妹，就是萬妹妹的了，豈有要回來的道理。
不過真是可惜，被萬妹妹不小心砸碎了。
越說喬徽越愧疚。
老爺，聽說寶蓮寺求子最靈驗，我看萬妹妹最近頻繁前去，好生羨慕啊。
老爺，你可不能厚此薄彼，今日妾身也想去寶蓮寺祈福。
喬徽哪有不應(yīng)的道理。
立馬叫管家組織丫鬟家丁。
一行人浩浩蕩蕩出發(fā)。
17
將丫鬟家丁們留在殿外。
喬徽陪著夫人跪在蒲團上祈福。
剛站起身，一個小沙彌忽然搶走了喬徽的玉佩。
那是喬徽已故的娘親留下的唯一一件遺物。
來不及喊人。
喬徽追著小沙彌向后山跑去。
后山廂房內(nèi)。
本該莊嚴幽靜的院落卻香艷四溢。
寶蓮寺，一座香火鼎盛、正大光明的古剎。
背地里卻是骯臟、齷齪的淫穢之地。
求子靈驗的秘密，就是和尚與女人行茍且之事。
女人被脅迫、被迷暈、或被騙。
事后發(fā)現(xiàn)，為保性命、清譽也只能守口如瓶。
喬徽沖進院落的腳步一頓。
疑惑、詫異、震怒......各種表情交織在他的臉上。
不知是誰家后院辛秘。
事不關(guān)己。
喬徽本想直接走人。
卻在眼神無意掃到站在門外的丫鬟時生生停下腳步。
穿著喬府丫鬟的衣裳。
哪里面不就是......
丫鬟看見喬徽后慌亂不已。
嘣......喬徽直接踹門而入。
屋內(nèi)的兩人突然被打斷。
萬姨娘剛準備呵斥，猛然瞪大雙眼：老......
喬徽一腳重重地踢向和尚背心，和尚直接昏死過去。
萬姨娘胡亂披上衣服，滑下床榻。
眼睛閃爍，腦中迅速思考對策。
老爺！老爺！你要為妾身做主��！
妾身衣服臟了，來廂房換身干凈的衣服，這怎么會......
啪。
姍姍來遲的夫人直接給了她一個大逼斗。
指尖捏住她的下顎衣服臟了不到自己的廂房換，反而舍近求遠來后山。
夫人指甲用勁，萬姨娘吃痛，她想甩開卻沒成，急的她伸手來掰，嘴里不住道：我是正巧散步到后山......
是嗎小娘衣服臟了，丫鬟不進來伺候，反而在門口看守，我看是在望風(fēng)吧！
萬姨娘用力甩開夫人，爬向喬徽。
摸著喬徽的腳，萬姨娘苦苦哀求：老爺，老爺，我是清白的！
披頭散發(fā)，痛哭流涕：老爺，我真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之前我都是在前山祈福，今日后山桃花開了我好奇才來一觀，醒來才發(fā)現(xiàn)......老爺，你要為妾身做主��！
是那個和尚！對！是他！是他迷暈了我！
妾身真的是冤枉的�。�
......
喬徽盤著手串，一搭一搭地敲向大腿。
另一支手扶著腦袋。
眼神閃爍：來人......
小娘�。�！我及時沖進屋內(nèi)護在萬姨娘身邊。
老爺，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小娘她已經(jīng)懷孕了！老爺您要罰就罰奴婢吧！
......
青竹你......萬姨娘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喬徽直接氣昏過去。
夫人以雷霆萬鈞之勢開口：
青竹杖殺！
萬姨娘及腹中孽障杖殺！
19
雷電交加，大雨滂沱。
一只小船自京城南下。
我在甲板上磨刀。
萬姨娘昏迷了半個月，終于轉(zhuǎn)醒。
青竹，你個毒婦......
你為什么要害我！
她剛醒來，就迫不及待要來殺了我。
只不過她走路搖搖晃晃，一步三停。
我早已不再給她吃相克的食物。
但她體內(nèi)仍然殘留了很多毒素。
加上產(chǎn)子的損傷，殺子的狠毒、被捉奸的恐懼。
一次又一次。
剛登上云端還沒開始享受就跌落地獄。
精神的肉體的雙重打擊。
她搖搖欲墜。
我笑了笑：小娘，奴婢和你說一個故事可好。
我自顧自地說下去：十二年前，娘親帶著我和妹妹回臨安老家，也是這條水路，也是這樣一個風(fēng)雨交加的晚上......
萬姨娘的臉色越聽越蒼白。
我拿著刀慢慢走近。
冰冷的刀光折射到她的臉色。
是你！你就是被我扔下船的那個女孩！��！
你沒死
她突然大叫，滿臉不可置信。
嘴角露出一個惡毒地笑容，我看向她。
難得萬姨娘和我一樣好記性。十二年前，我娘好心救你，你卻恩將仇報殺了她......
�。。�！
我一刀刺向她的大腿。
鮮血溫?zé)�，蹦了我一臉，我隨手一抹。
這一刀是為我娘親！
手起刀落，我迅速刺下第二刀。
刀鋒在血肉中來回攪動。
啊�。�！
這一刀是為我自己！
電閃雷鳴，我像是從地獄中爬出來的厲鬼。
不妨告訴你，我早已在飯菜中下毒，是我刺激夫人院中的大貓它才會撲向你，那樽送子觀音也是我打碎的，無論如何你都會生下一個怪胎，也是我引誘你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
我早知道寶蓮寺送子的辛秘，故意帶你前去，也是我，通風(fēng)報信，老爺夫人才會抓個正著。
大腿上的兩個血窟窿汩汩冒著鮮血。
萬姨娘失血過多無法掙扎，只睜著血紅的眼睛嘶吼：你這個賤人！......賤人！
還有我妹妹，她那么乖巧可愛......
第三刀瞄準心臟，我準備直接結(jié)束她的性命。
等等......你妹妹，你妹妹她還活著。
什么匕首在她胸前停下，我一瞬間腦袋空白。
哈哈哈哈
......她突然放肆大笑起來。
你娘那個賤人，被我砍了那么多刀還不死。她抓著我的腿不讓我靠近你妹妹。
抓的真緊��！我砍掉她的左手，她用右手抓；砍掉她的右手，她就用身體堵住我。
我就砍啊砍，一直砍到天明。
她的血真多啊，我從沒有見過有人有那么多血......
�。。�！
我頭皮發(fā)麻、渾身顫抖，失控地砍向她的肩膀。
對，就是這個樣子，就是這樣子砍的......
我妹妹呢，她在哪你把她帶到哪里去了！
在府中呆了兩年，從沒聽過萬姨娘有什么親戚來往。
哈哈哈哈
......嘔......她口吐鮮血，笑的猙獰：我說了你能放過我嗎哈哈哈，你一輩子都別想知道你妹妹在哪里！
我拿著匕首緩慢的指向她的肚子。
你以為我是騙老爺夫人的嗎你是真的懷孕了。
2個月了，已經(jīng)成型了，一刀下去......
不，不她捂著肚子后退。
就在下船后朱家村的第一戶人家。
她太吵了，我就把她丟在了門口......
一刀封喉。
她睜著大大的眼睛倒下，滿眼不甘心。
她說的對。
我不可能放過她。
20
我匆忙趕到朱家村。
正值黃昏，家家炊煙裊裊。
遠處，一個妙齡少女挽著一個婦人走過來。
親親熱熱地說著話。
不知道說了什么，那少女搖著婦人的胳膊嘟著嘴撒嬌。
婦人滿臉無奈，笑罵著點頭。
一瞬間，我淚流滿面。
只一眼，我就知道她是妹妹。
和娘親年輕時候一摸一樣。
妹妹真的還活著！
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干，我無法控制，軟著身子跌落在地上。
娘，妹妹還活著......妹妹還活著......
我失聲痛哭。
爹爹不認我，我沒哭。
復(fù)仇路上被侮辱、被下毒、被毆打、我沒哭。
我曾多次抱怨命運不公。
現(xiàn)在我只想感謝上蒼。
我的妹妹還活著！
看我孤身一人在路邊哭的可憐，我被她們拉著回家洗漱。
妹妹如今在村里的學(xué)堂教書，是村里唯一的女夫子。
她把我當成她的學(xué)生。
溫柔的開解我。
下廚做點心給我吃，說吃甜的就不會傷心了。
我看著她做鬼臉逗我笑。
好想留住這一刻到地老天荒。
晚上，我借口腳崴借宿了一晚。
燭光搖曳。
我坐在床邊看了她一整夜。
她的眉眼，她的鼻子，她的臉龐......
娘，妹妹和你一樣漂亮。
......
天將明，我打開房門看了妹妹最后一眼。
父母恩愛，家庭和睦。
妹妹又在做著自己熱愛的事情。
雖不富裕但幸福安寧。
一波三折，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殊途同歸。
也算實現(xiàn)了娘親對我們的期待。
溫和從容，歲月靜好。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
我也要向前走了。
21
船�？颗R安碼頭的那一刻。
雨后天晴，光芒萬丈。
7歲那年的雨終于停下。
娘親，我們終于回家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