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01
我叫蘇葉,一個在城市鋼鐵叢林里,靠販賣他人故事碎片維生的自由撰稿人。我以為筆下的光怪陸離已是極限,卻沒想過,最離奇的故事,主角竟是我自己
這一切,并非始于繼承,而是源自一封沒有寄件人的匿名信。
牛皮紙信封,帶著一股陳舊的霉味,里面只有一張泛黃的老照片,和一行打印的字:蘇家老宅等你,唯你,方能解百年謎局。
照片上是一座典型的江南舊宅,黑瓦白墻,籠罩在一種陰郁的氛圍里。最扎眼的是后院那片空地,似乎P上了一抹極不協(xié)調的、濃郁的血紅色。仔細看,那紅色中央,似乎…似乎有一個模糊的、穿著白衣的影子。
我本該把這當成一個惡劣的玩笑,但我不能。因為隨信附上的,還有一份正式的繼承文件——那座荒廢了幾十年的蘇家老宅,莫名其妙地落到了我名下。我從未聽說過家族有這處產業(yè),更別提什么百年謎局。
解密,這個詞像帶著鉤子,瞬間勾住了我心里那點對未知近乎病態(tài)的迷戀。加上賬戶里可憐的余額,免費的住所和潛在的故事素材,我?guī)缀鯖]有猶豫。
三天后,我拖著行李箱,站在了蘇家老宅門前。比照片上更顯破敗,空氣中彌漫著腐朽潮濕的氣息,還有一種……若有若無的、甜膩到發(fā)慌的異香。
推開吱呀作響的沉重木門,踏入寂靜無聲的院落。天色已近黃昏,夕陽的余暉給斑駁的墻面染上詭異的橘紅。我沒急著進屋,某種直覺或者說,是那封信的指引,讓我徑直走向后院。
穿過荒草叢生的月亮門,眼前的景象讓我呼吸驟停。
后院,竟真的鋪滿了血紅色的花!那種紅,不是鮮花的艷麗,而是宛如凝固血液般的暗沉、妖異。一望無際,像一片涌動的血海,張揚、放肆,卻沒有一片綠葉�?諝庵心翘鹉伒漠愊愣溉粷饬伊耸叮瑤缀跄蓪嵸|。
就在我被這詭異花海攫住心神時,一個聲音,清晰無比、帶著徹骨哀傷和急切的男子聲音,直接在我腦海深處炸開:
救我……蘇葉……救我……
聲音縹緲,卻又真實得可怕,仿佛有人貼著我的耳膜在低語。伴隨著這呼喚,一股難以言喻的心悸猛地攥緊了我的心臟,帶著針扎般的刺痛!
我踉蹌后退,捂住胸口,驚駭地環(huán)顧四周。空無一人。只有風吹過花海,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像無數冤魂在低泣。
那聲音,那心痛,還有這片邪性的花……匿名信,白影,呼救……這一切瞬間擰成一股寒流,從我的脊椎直沖頭頂。
我不是來繼承房產的,我是掉進了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
02
冷汗瞬間浸透了我的后背。那聲救我還在腦海里回蕩,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絕望。心臟的刺痛雖然減弱,但一種冰冷的恐懼感卻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是蘇葉,寫過那么多懸疑故事,不能被這點陣仗嚇倒。這可能只是某種致幻氣體,嗯對...沒錯。
視線再次落在那片血色花海。它們開得如此詭異,每一朵都像是用血漿精心雕琢而成,花瓣邊緣微微卷曲,透著一種瀕死的妖冶。那濃烈的香氣,甜得發(fā)膩,聞久了確實讓人頭暈目眩,心跳加速。
引魂花……
一個蒼老、干澀如同枯枝摩擦的聲音,毫無預兆地在我身后響起。
我猛地回頭,心臟差點跳出喉嚨。
一個駝背極其嚴重的老婆婆,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后不足三步的地方。她穿著洗得發(fā)白的粗布褂子,滿臉皺紋深得像刀刻上去的,一雙眼睛渾濁卻又透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冷漠。她手里拄著一根磨得發(fā)亮的拐杖,整個人散發(fā)著和這座老宅一模一樣的腐朽氣息。
你是誰我戒備地問,聲音有些發(fā)緊。
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用那雙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我,又重復了一遍:引魂花。以魂為引,為他而開。
她的聲音里沒有任何情緒,卻讓我感到一陣惡寒。他他是誰那腦海中的呼救聲再次浮現。
老婆婆枯瘦的手指指向那片花海,特別是其中一朵開得最大、顏色最深的花:蘇家的女兒,命里帶煞。這花,就是你的劫,也是他的牢。
我下意識地順著她的指向看去,那朵花仿佛感應到了我的注視,花瓣微不可查地顫動了一下。一種難以言喻的吸引力從那花上傳來,誘惑著我去觸碰。
理智告訴我:危險�。�!但那腦海中的呼救聲,照片上的白影,封信的謎團,以及此刻老婆婆莫名其妙的話,都化作無法抗拒的力量,推著我的手伸了出去。
然而就在我的指尖即將碰到那冰涼滑膩的花瓣時——
別碰!老婆婆厲聲喝道,聲音尖銳得像夜梟啼叫,沾了引魂花,你就沾了他的痛,他的怨!他的魂,就會纏上你!
我的手猛地縮回,指尖仿佛還殘留著那冰冷的觸感。一股更加強烈的寒意順著指尖蔓延上來。
你到底是誰這到底怎么回事我追問,試圖從她眼中找到一絲破綻。
老婆婆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別樣的情緒,像是憐憫,又像是嘲諷: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蘇葉,你不該來,來了,就走不掉了。
她用拐杖篤篤地敲了敲地面,這宅子,這花,還有那個等著你救的魂……都是你的命。
救他還是想和他一起死在這里,成為這花海新的養(yǎng)料她咧開嘴,露出一個沒有牙齒,黑洞洞的笑容,轉身,佝僂著身子,一步一步,如同鬼魅般漸漸滲入夜色中。
她的話像一道道冰冷的符咒,貼在了我的心上。
沾了他的痛,他的怨……
救他還是和他一起死
我看著那片在夜色中愈發(fā)妖異的血紅花海,第一次感到了徹骨的寒冷和無邊的恐懼。這已經不是什么獵奇探險,這是一場被動卷入的生死游戲。
而我,蘇葉,似乎從踏入這里的第一秒起,就失去了選擇的權利。
03
那一晚,我?guī)缀鯖]睡。老宅的每一個角落似乎都潛藏著窺視的目光,風吹過窗欞的聲音都像極了低語。
我把所有能找到的燈都打開,蜷縮在主臥那張積滿灰塵的雕花大床上,手里緊緊攥著一把從廚房找來的水果刀。
凌晨時分,倦意終于襲來,眼皮宛若千斤重。就在我意識模糊,即將沉入黑暗的剎那,那股甜膩到令人作嘔的花香再次毫無征兆地濃烈起來,仿佛直接灌入了我的口鼻,滲透進我的大腦。
不像是現實中的氣味,更像是……靈魂層面的侵襲。
緊接著,我墜入了一個無比清晰的夢境。
不再是之前那模糊的呼救,我看到了他。
在一片虛無的黑暗背景中,一個穿著月白色長衫的男子,靜靜地站在那里。他的面容俊美絕倫,卻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眉宇間凝結著化不開的痛苦和濃重的哀傷。長發(fā)如墨,有幾縷散落在額前,遮住了他深邃的眼眸。
他看到我,眼中先是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被巨大的悲傷和急切所取代。
蘇葉……他開口,聲音和之前在我腦中響起的一模一樣,只是更加清晰,帶著一種空靈而痛苦的回響,你終于來了。
我站在原地,動彈不得,只能看著他。這就是那個向我呼救的他這就是引魂花為之盛開的魂
你是誰你為什么會被困在這里我艱難地發(fā)出聲音,在夢里,我的聲音也變得有些飄忽。
我叫華……他似乎想向我靠近,但剛邁出一步,周圍的黑暗就像活物一樣涌動起來,纏繞住他的四肢,將他死死地禁錮在原地。他痛苦地掙扎著,臉上露出更加絕望的神情。
他們騙了我……也騙了你們蘇家的女人……他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仿佛在與某種強大的力量對抗,一代又一代……以血為祭……
誰他們是誰祭祀什么我急切地追問。
玉……那塊玉……是關鍵……華的臉色更加蒼白,身體開始變得透明,解脫……是謊言……小心……
什么玉什么謊言你說清楚啊!我大喊,試圖靠近他,卻同樣被無形的墻壁阻隔。
就在華似乎要說出更關鍵的信息時,他眼中突然閃過極度的恐懼。他猛地抬頭,望向我身后的某個方向,臉上血色盡失:不要!快走!
一股強大、冰冷、充滿惡意的力量猛地撞入我的夢境!像一只無形的大手,粗暴地撕扯著眼前的畫面。華的身影在劇烈的扭曲中變得支離破碎,他最后望向我的眼神,充滿了未盡的警告和無盡的痛苦。
記住……花葉……相見……他的聲音被徹底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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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渾身冷汗,心臟狂跳不止。窗外天光微亮,但夢中的恐懼和絕望感卻如此真實,緊緊攫住了我。
花葉相見……我喃喃重復著他最后的話,這又是什么意思
喘息未定,我無意中瞥到枕邊,瞳孔驟然收縮。
一片枯萎卷曲的、血紅色的花瓣,正靜靜地躺在那里。
和我夢中觸碰引魂花時感受到的一模一樣。
夢境,與現實連接了。
恐懼如同藤蔓,再次將我緊緊纏繞。
04
有了那片枯萎花瓣的信物,我再也無法將昨晚的經歷視為單純的噩夢。
那個叫華的男子,他的警告,以及那個神秘的他們,都指向一個迫在眉睫的危險。
我必須盡快弄清楚真相。
強忍著恐懼和彌漫在空氣中的詭異花香,我開始在這座死寂的老宅里翻找。灰塵嗆鼻,蛛網遍布,每一件舊物似乎都承載著沉重的過往。
終于在一間塵封的書房里,我找到了線索。
一個上了鎖的紫檀木箱子,藏在書架的最底層。用找來的工具撬開鎖扣,里面并非金銀,而是一本厚厚的、用絲線裝訂的《蘇氏族譜》,以及幾本散頁的的日記。
我迫不及待地翻開族譜。蘇家的歷史悠久,但關于這座老宅的記載卻語焉不詳,只提到是祖上某一代一位名叫蘇婉的女子繼承了。
再往下翻,我看到了一個令人心驚的規(guī)律——幾乎每一代,都有一位名叫蘇X的年輕女子,在繼承這座老宅后不久,便香消玉殞,死因大多記載為意外或暴病。
我的心一點點沉下去。蘇葉,蘇婉……這難道就是老婆婆所說的蘇家女子的命
接著,我翻開了那些日記。
字跡的主人名叫蘇錦瑟,應該是上一位住在這里的蘇家女子。日記的初期,充滿了對愛情的憧憬和對未來的希冀,她提到了一個叫華的男子,言語間充滿了愛慕。
今日與華相見,他白衣勝雪,風姿卓絕……
華說,待此間事了,便帶我遠走高飛……
但隨著日記往后,字跡開始變得潦草、慌亂,甚至癲狂。
他被困住了!他們騙了他!用引魂花,用那塊該死的玉!
后院的花開得越來越盛,我的心跳也越來越快,我知道,時間不多了……
鎮(zhèn)魂玉……他們說找到鎮(zhèn)魂玉就能救他,就能解脫……可我為什么總覺得不安
花葉不能相見!絕不能!否則魂斷情絕,萬劫不復!
鎮(zhèn)魂玉!這個詞再次出現!
蘇錦瑟的日記,與華在夢中的警告形成了詭異的印證和矛盾。都提到了玉,都提到了被困和欺騙。
但日記似乎暗示鎮(zhèn)魂玉是解脫的關鍵,而華卻說解脫是謊言。而那句花葉相見,魂斷情絕的警告,更是讓我毛骨悚然。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鎮(zhèn)魂玉是救贖,還是更深的陷阱
就在我沉浸在這些混亂的信息中時,書房的門,砰的一聲,自己關上了!緊接著,窗戶也猛地合攏,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
我嚇了一跳,沖過去試圖開門,門把手卻紋絲不動,像是從外面被鎖死了!窗戶也一樣,插銷仿佛自己插上了。
誰!誰在那里!我厲聲喊道,心臟因為恐懼而劇烈跳動。
回應我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靜。
然后,書架上的書開始一本接一本地往下掉,像有無形的手在推搡。一個青花瓷瓶從桌上滑落,啪地碎裂在地!墻壁上掛著的一幅山水畫,也歪斜著掉了下來。
這不再是幻覺,不是夢境,而是實實在在的物理攻擊!
那個他們,那個干擾華、撕碎夢境的力量,開始在現實中阻止我了!它們不希望我找到玉,或者說,不希望我探尋到更深的真相。
我被困在了這間書房里,四周的空氣仿佛瞬間變得冰冷粘稠�?謶趾徒^望像潮水般涌來,幾乎要將我淹沒。
我該怎么辦相信誰是日記里那個同樣陷入絕望的蘇錦瑟,還是夢中那個痛苦警告我的華
無論如何,我必須先離開這里!我抄起地上碎瓷瓶的一塊鋒利邊緣,死死盯著那扇緊閉的門。我的呼吸變得粗重,血液在血管里奔流。
壓抑、憋屈、恐懼……種種負面情緒幾乎要將我撕裂。
但同時,一股被逼到絕境的狠勁,也開始在我心底滋生。
05
被困在書房里的每一秒都如同煎熬。那無形的力量似乎滿足于將我禁錮,并沒有進一步的攻擊,但這寂靜的、充滿惡意的等待,比直接的傷害來得更讓人心悸。
我嘗試過撞門,用碎瓷片撬鎖,都無濟于事。這座老宅本身,仿佛就是一個巨大的、活著的囚籠。
時間一點點流逝,我的體力在消耗,恐懼和絕望也在蠶食我的意志。
腦海里不斷回響著華的警告玉是陷阱和錦瑟日記里鎮(zhèn)魂玉是解脫關鍵的矛盾信息。
到底該相信誰
或許……兩者都有可能是真的,或者都是假的。
但無論如何,玉是這一切的核心,是打破目前僵局唯一的線索。
無論它是救贖還是陷阱,我必須找到它!只有拿到它,我才有可能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走,才有可能……活下去。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如同瘋狂滋長的藤蔓,占據了我的全部心神。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回憶蘇錦瑟的日記和宅子里那些異常力量的指向。
日記里提到玉的線索很模糊,似乎與某個隱秘的書盒有關。而剛才那股力量,似乎在阻止我靠近書架的某個特定區(qū)域……
我重新審視這個書房。目光掃過一排排落滿灰塵的書籍,最終停留在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一個嵌入墻壁的小暗格,被幾本厚重的古籍巧妙地遮擋著。剛才物品掉落時,似乎有意避開了那個方向。
就是那里!
我用盡全身力氣,搬開沉重的書籍。暗格里果然放著一個古樸的木盒,比手掌略大,上面雕刻著繁復的花紋,與后院的引魂花有些相似。沒有鎖,但盒蓋卻嚴絲合縫。
我嘗試打開它,但木盒沉得像生了根,無論我怎么用力,都無法撼動分毫。
就在我手指觸碰到盒蓋上那些引魂花雕紋的瞬間,一股更加強烈的、帶著明顯警告意味的心悸再次襲上心頭!
同時,華那痛苦而微弱的聲音又一次在我腦海中響起,比之前更急促,也更清晰了一點:
別開……陷阱……玉……‘蘇’……
他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仿佛耗盡了最后的力量,很快就被那股充滿惡意的力量壓制。
蘇是指我們蘇家
華的警告和錦瑟日記的線索再次在我腦中激烈碰撞。玉是陷阱,指向蘇家……鎮(zhèn)魂玉能解脫……
一個大膽而瘋狂的念頭閃過我的腦海。錦瑟的日記里提到過蘇家血脈,老婆婆也說過蘇家女兒,命里帶煞。也許……打開這個盒子,需要蘇家的血
這很危險,甚至可能是自尋死路。
但被困在這里,面對未知的恐懼和隨時可能降臨的危險,我已經沒有退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咬了咬牙,用之前撿起的鋒利瓷片,毫不猶豫地劃破了自己的指尖。鮮紅的血液立刻涌了出來。
顧不上疼痛,我將流血的手指按在了木盒的引魂花雕紋上。
同時,我想起了枕邊那片枯萎的花瓣。也許……需要引魂花本身的力量我從口袋里掏出那片枯萎的花瓣,將它和我的血液一起,按在盒蓋的縫隙處。
滋啦——
像是灼燒的聲音響起,我的血液和枯萎花瓣接觸到木盒的瞬間,雕刻的花紋仿佛活了過來,微微發(fā)出了暗紅色的光芒。那股封印盒子的力量似乎受到了挑釁,開始劇烈反抗,這個盒子開始顫抖起來!
整個書房猛地搖晃起來!剩下的書籍、擺設如同被狂風席卷,瘋狂地向我砸來!一股陰冷至極的氣息從四面八方涌來,試圖將我凍僵,將我推開!
滾開!我怒吼著,用盡全身力氣死死按住木盒,任憑那些雜物砸在身上,劃出一道道血痕。
疼痛和恐懼交織,反而激發(fā)出我骨子里從未有過的狠厲。
血液不斷滲入木盒的縫隙,那暗紅色的光芒越來越盛,枯萎的花瓣在光芒中逐漸化為灰燼。
盒子發(fā)出咔咔的聲響,似乎內部的機關正在松動。
那股阻撓的力量變得更加瘋狂,甚至凝聚成模糊的黑影,在書房的角落里扭曲、嘶吼,發(fā)出無聲的威脅!
但我不能停下!我能感覺到,就差一點了!
我將更多的血液擠在盒蓋上,口中用盡最后的力氣喊道:開!
06
咔嚓!
一聲清脆的響聲過后,木盒的蓋子應聲彈開。
幾乎在同一瞬間,書房內狂暴的力量驟然消失,所有的搖晃、攻擊、陰冷氣息都如同退潮般散去,只留下滿地狼藉和我一身的傷痕。
我大口喘著氣,看向終于打開的木盒。
盒子內部鋪著暗紅色的綢緞,中央靜靜地躺著一塊玉。那玉通體冰涼,色澤并非尋常的翠綠或瑩白,而是一種帶著血絲的、不祥的暗紫色。玉被雕刻成一片卷曲的葉子形狀,觸手生寒。而在葉子的中心,赫然刻著一個古樸的篆字——蘇!
這就是鎮(zhèn)魂玉指向蘇的陷阱
我小心翼翼地將玉拿起。入手冰冷刺骨,仿佛握住了一塊萬年寒冰。
就在我的指尖接觸到蘇字的那一刻,異變陡生!
轟——!
一股難以形容的巨大能量猛地從玉中爆發(fā)出來,瞬間席卷了整個老宅!我感覺整個院子都在震動!
緊接著,窗外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植物瘋狂生長的聲音!我沖到窗邊,駭然看到,后院那片血紅色的引魂花海,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凋零!血色褪去,花瓣化作飛灰,紛紛揚揚。
而取代它們的,是無數翠綠的、帶著勃勃生機的藤蔓和綠葉!它們從花�?菸耐寥乐携偪胥@出,交織纏繞,幾乎是眨眼之間,就覆蓋了整個后院,形成一片密不透風的綠色囚籠!空氣中那甜膩的香氣被一種清冽卻更加詭異的草木氣息取代。
花海凋零,綠葉瘋長……
花葉相見,魂斷情絕……錦瑟日記里的警告在我腦中炸響!
不——!
一聲凄厲痛苦到極點的嘶吼,從那片瘋長的綠葉中心傳來!是華的聲音!
我看到,在那片綠色囚籠的中央,華的身影再次顯現。但他不再是那個白衣勝雪、眉宇憂傷的俊美男子。他的身體被無數翠綠的藤蔓死死纏繞、束縛,綠葉如同吸血的蛭蟲般緊貼在他身上,瘋狂地吸取著他的力量!
他的面容扭曲,痛苦不堪,身體在綠葉的吞噬下變得更加透明、虛幻,甚至開始散發(fā)出黑色的怨氣!他不再是那個尋求救贖的靈魂,更像一個即將被徹底同化、吞噬的祭品!
原來……這才是真相……華的聲音充滿了無盡的絕望和怨毒,花凋葉生……葉,才是真正的囚籠……以蘇家血脈為引,以引魂花為祭……原來我……我只是滋養(yǎng)這片‘葉’的養(yǎng)料……
他猛地看向我,眼中不再有之前的哀傷和警告,只剩下被無盡痛苦和怨恨扭曲的瘋狂:蘇葉……你也被騙了!我們都被騙了!
與此同時,我身后的墻壁上,開始有暗紅色的、如同鮮血般的液體滲透出來,緩緩匯聚,最終形成一行觸目驚心的血字:
引魂花為餌,鎮(zhèn)魂玉為鑰。蘇女獻血,啟葉之生�;ɑ隇轲B(yǎng),葉鎖永恒。蘇家宿命,血祭此地,不得超生。
血字散發(fā)著濃烈的怨氣和詛咒的氣息,每一個字都像烙鐵一樣燙在我的靈魂上。
真相,以最殘酷、最血腥的方式,展現在我面前。
沒有救贖,只有獻祭。鎮(zhèn)魂玉不是解脫的關鍵,而是開啟這片葉之囚籠的鑰匙。引魂花的存在,華的被困,蘇家女子的命運……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個持續(xù)了百年的、惡毒至極的獻祭儀式!
而我,蘇葉,親手打開了這最終的絕望之門。
07
血字灼心,華的慘狀刺目。那片瘋狂生長的綠葉囚籠散發(fā)出前所未有的陰冷和束縛感,將整個老宅徹底封鎖。
就在我被這殘酷真相震懾得無法動彈時,那個之前在書房里阻撓我的、模糊的黑影,再次凝聚成形。
它漂浮在那片綠色囚籠之上,比之前清晰了許多,隱約能看出是一個穿著古老服飾、面目猙獰的老者輪廓。
它發(fā)出一陣得意而怨毒的、如同夜梟般的狂笑聲,聲音直接穿透我的耳膜,震蕩著我的靈魂:
哈哈哈哈……又一個蘇家的蠢女人!終于……終于讓‘葉’徹底蘇醒了!
你是誰!我握緊手中冰冷的蘇字鎮(zhèn)魂玉,聲音因為憤怒和恐懼而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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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誰黑影扭曲著,發(fā)出怨毒的聲音,我是這片土地最初的詛咒!是蘇家背叛承諾、竊取力量后,留下的不滅怨念!你們蘇家,世世代代都要為此付出代價!
華……他也是你們蘇家找來的替死鬼!用虛假的承諾騙他守在這里,用引魂花吸取他的力量,再用你們蘇家女人的血脈和這塊所謂的‘鎮(zhèn)魂玉’,將他徹底煉化成滋養(yǎng)這片‘葉’、鎮(zhèn)壓這方土地怨氣的祭品!
黑影指向被綠葉吞噬、形態(tài)愈發(fā)扭曲可怖的華:看看他!很快,他就會徹底失去意識,成為這片‘葉’的一部分,永世不得超生!
它又轉向我,發(fā)出更加惡毒的笑聲:而你,蘇葉,作為開啟這一切的‘鑰匙’,你的命運已經注定!你會留在這里,感受他所有的痛苦和絕望,直到你的生命力被吸干,成為下一任引魂花盛開的養(yǎng)料,等待下一個蘇家女人的到來!
蘇家的女人,和他一起,永世為這片土地獻祭吧!哈哈哈哈!
狂笑聲在整個老宅回蕩,充滿了詛咒和宿命的惡意。
我看著在綠葉中痛苦嘶吼、逐漸失去人形的華,看著墻上那一行行血字,感受著從鎮(zhèn)魂玉上傳來的、與這片土地的詛咒緊密相連的冰冷力量,以及那個怨毒黑影的狂笑……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我的頭頂。
被騙了……徹徹底底地被騙了。
從收到那封匿名信開始,我就一步步踏入了蘇家世代相傳的血腥陷阱。好奇和不信邪,甚至我那微不足道的同情心,都成了將我和華推向萬劫不復深淵的推手。
憤怒、悔恨、恐懼、絕望……種種情緒在我胸中翻騰,幾乎要將我撕裂。
手中冰冷的蘇字鎮(zhèn)魂玉,此刻仿佛烙鐵般滾燙。它既是開啟詛咒的鑰匙,也是蘇家血脈與這片土地聯(lián)系的樞紐。
黑影還在狂笑,綠葉還在瘋長,華的哀嚎漸漸微弱,似乎即將被徹底吞噬。
我面臨著一個絕望的抉擇。
是放棄嗎任由華被吞噬,自己成為下一個葉的養(yǎng)料,陷入老婆婆所說的、蘇家女子世代重復的、無盡痛苦的輪回在這怨念和詛咒中,絕望地等待死亡
還是……
我的目光落在那塊蘇字玉上,又看向那猙獰狂笑的黑影,以及即將被徹底吞噬的華。
心中那股被逼到絕境的狠勁,如同瀕死的野獸般再次抬頭。
不!我蘇葉,不是任人擺布的祭品!
即使這是宿命,我也要在這該死的宿命上,撕開一道口子!
我緊緊握住鎮(zhèn)魂玉,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血液順著指縫流下,滴落在冰冷的玉石上,發(fā)出微弱的紅光。
也許……這塊玉,這蘇家的血脈,不僅僅是開啟詛咒的鑰匙。它或許……也是反抗的唯一武器
一個瘋狂的、同歸于盡的念頭,在我心中滋生、蔓延。
08
想讓我獻祭做夢!
我朝著那狂笑的黑影厲聲嘶吼,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決絕的瘋狂。
黑影的笑聲一滯,似乎沒料到我一個即將成為祭品的人,竟敢反抗。
愚蠢的蘇家女人!你以為憑你,能對抗百年的詛咒和怨念嗎這塊玉,只會加速你的滅亡!
是嗎我冷笑一聲,舉起手中緊握的鎮(zhèn)魂玉。鮮血不斷從我指尖的傷口和之前被砸傷的地方流出,浸染著玉石,那暗紫色的玉身仿佛吸收了我的血液,透出更加妖異的光芒。
你說這玉是鑰匙,是樞紐,是連接我和這片土地詛咒的媒介我的眼神變得銳利而瘋狂,那如果……我毀了這把鑰匙呢!
黑影猛地一震,發(fā)出一聲尖銳的嘶鳴:你敢!毀了鎮(zhèn)魂玉,詛咒反噬,你會魂飛魄散!連成為養(yǎng)料的機會都沒有!
魂飛魄散,也比永世被困在這惡毒的輪回里強!我眼中閃過一絲決絕,蘇家的債,蘇家的罪,就由我蘇葉,來了結吧!
我不再猶豫,猛地將鎮(zhèn)魂玉高高舉起,對準了庭院中一塊尖銳的假山石。
不——!黑影發(fā)出驚恐的尖叫,化作一道黑風,瘋狂地向我撲來,試圖阻止我。
與此同時,那片綠色囚籠似乎也感受到了威脅,無數藤蔓如同毒蛇般向我席卷而來!而被束縛的華,在那綠葉的縫隙中,用最后一絲殘存的意識,看向我,眼中竟閃過一絲……解脫
電光石火間,我做出了選擇。
我沒有將玉砸向山石,而是猛地調轉方向,將全身的力量,混合著蘇家血脈中潛藏的、或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某種力量,狠狠灌注進鎮(zhèn)魂玉中!同時,我將玉對準了那撲面而來的黑影!
我以蘇葉之血,蘇家最后之脈,引玉石俱焚之力,破百年詛咒,解萬世怨念!
我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出這段話,與其說是咒語,不如說是我此刻最決絕的意志!
嗤——!
鎮(zhèn)魂玉在我手中爆發(fā)出刺眼奪目的光芒!不再是之前的暗紫血光,而是一種近乎純白的、帶著毀滅氣息的熾烈光芒!我的血液仿佛成了燃料,瘋狂地燃燒著,玉石表面浮現出無數裂紋!
啊——!
黑影撞上這片白光的瞬間,發(fā)出凄厲無比的慘叫!它那由怨念凝聚的身體如同冰雪遇陽,迅速消融、瓦解!
不可能!蘇家的力量……怎么可能反噬……黑影在徹底消散前,發(fā)出最后不甘的嘶吼。
鎮(zhèn)魂玉的力量并未停止,反而更加狂暴!熾白的光芒如同沖擊波般擴散開來,狠狠撞擊在那片綠色囚籠之上!
轟隆隆——!
地動山搖!那些瘋狂生長的綠葉藤蔓在白光的沖擊下,如同遇到了克星,迅速枯萎、焦黑、斷裂!覆蓋整個后院的綠色囚籠開始崩潰瓦解!
而被束縛在中心的華,身上的藤蔓也紛紛斷裂脫落。
他那被吞噬得殘破不堪的靈魂,在白光中停止了消散,反而像是得到了一種凈化。
扭曲的面容慢慢恢復了平靜,雖然依舊虛幻,但眼中的痛苦和怨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雜的眼神,帶著解脫和悲憫的神情。
他看向我,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化作一聲悠長的嘆息,身體在白光中緩緩變得透明,最終化作點點星光,徹底消散在空氣中。
這一次,不是被吞噬,而是真正的……解脫。
而我,在釋放出那毀滅性的一擊后,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鎮(zhèn)魂玉在我手中徹底碎裂,化為齏粉。一股強大的反噬之力瞬間涌入我的身體,仿佛要將我的五臟六腑、筋骨血脈全部撕碎!劇痛瞬間淹沒了我的意識。
我感覺自己的生命力在飛速流逝,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向后倒去。視線開始模糊,耳邊只剩下呼嘯的風聲和老宅崩潰的聲音。
這就是……結局嗎
同歸于盡……似乎,也算打破了那惡毒的循環(huán)……
09
意識在黑暗中沉浮了不知多久,像是在冰冷的海底漂流。
沒有痛苦,也沒有知覺,只有一片虛無的寂靜。
直到一絲微弱的暖意,如同細線般,艱難地穿透層層黑暗,觸碰到我冰冷的指尖。
我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刺目的光線讓我下意識地瞇起了眼睛。適應了好一會兒,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我躺在蘇家老宅的后院里,原本鋪滿引魂花和綠色囚籠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一片狼藉的焦土和碎石。那些象征著詛咒和獻祭的花與葉,都消失了,仿佛從未存在過。
天空是黃昏時分,殘陽如血,將半邊天染得通紅,映照在這片破敗的廢墟上,帶著一種蒼涼而悲壯的美感。
我動了動手指,劇痛立刻從全身各處傳來,提醒著我之前那場慘烈的反噬。骨頭像是斷了無數根,內臟仿佛移了位,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難以忍受的疼痛。
我還活著……
這個認知讓我有些恍惚。我以為自己會和那黑影、那詛咒一起魂飛魄散,沒想到竟然活了下來。
是蘇家血脈中潛藏的力量保護了我還是某種……奇跡
我掙扎著坐起身,環(huán)顧四周。
老宅的主體結構還在,但許多地方已經坍塌,墻壁上布滿了裂紋,一副隨時可能徹底倒塌的樣子�?諝庵袕浡鴫m土和焦糊的氣息,再也沒有那甜膩的花香和詭異的草木味。
那個駝背的老婆婆不見了蹤影。也許她只是詛咒的一部分幻象,隨著詛咒的破除而消失了。
華……也消失了。他最后那個解脫的眼神,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他被困百年,最終以這種慘烈的方式獲得了自由。
這算不算……一種救贖
而我,蘇葉,活了下來。代價是幾乎破碎的身體,和一段刻骨銘心的、關于血脈、詛咒和獻祭的記憶。
我低頭看向自己的手,之前被瓷片劃破、用來激活鎮(zhèn)魂玉的傷口已經結痂,留下淡淡的疤痕。這雙手,既開啟了絕望,也親手終結了它。
站在這片廢墟之上,感受著殘陽的余溫和劫后余生的疲憊,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涌上心頭。沒有勝利的喜悅,只有無盡的蒼涼和沉重。
蘇家的罪孽,百年的詛咒,似乎隨著我的反抗和鎮(zhèn)魂玉的毀滅而終結了。
但這片土地,這座老宅,以及那些消逝的生命,都成了無法磨滅的烙印。
我不知道接下來該何去何從。離開這里回到那個販賣故事的城市,假裝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
或許吧。
但有些故事,一旦親身經歷,就再也無法輕易擺脫。
10
我在老宅的廢墟里又待了兩天,用殘存的物資勉強維持著生命,同時讓身體緩慢恢復。
期間沒有任何異常發(fā)生,那股縈繞百年的陰邪氣息徹底消失了,只剩下破敗和死寂。
第三天清晨,我拖著依舊疼痛但已能勉強行走的身體,最后一次環(huán)顧這座見證了百年血淚和罪孽的老宅。
陽光透過坍塌的屋頂照進來,驅散了陰霾,卻也照亮了斷壁殘垣的凄涼。
這里埋葬了太多蘇家女子的悲劇,埋葬了華百年的痛苦,也埋葬了我曾經對未知的好奇和天真。
我沒有試圖尋找蘇家更深的秘密,也沒有去追究那個最初的詛咒和背叛的承諾具體是什么。
真相往往比詛咒本身更傷人。
我沒有回頭,沒有留戀,甚至沒有試圖去掩埋那些破碎的瓦礫和焦黑的木梁。這座老宅已經完成了它的使命,我也完成了我的。我只帶走了那個匿名的信封和那張染血的照片,還有腦海中烙下的血字。
跨出老宅腐朽的大門,外面的世界陽光明媚,人聲鼎沸。
我像一個來自幽深地底的異類,踉蹌著走在喧鬧的街道上,耳邊充斥著汽車鳴笛和路人交談的聲音,卻感覺這一切都無比遙遠,無比虛幻。
我的身體很痛,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但更痛的是心,像是被生生挖去了一塊。華最后消散的身影,他眼中那復雜的、既有解脫又有悲憫的光芒,像幻燈片一樣在我眼前反復播放。
我救了他嗎或許吧。從永世被困、被吞噬的命運中,他得到了短暫的自由,然后在我的反噬之力中,獲得了真正的安息。
那段百年的詛咒,蘇家的原罪,最初的背叛……那些所謂的真相,在經歷過這一切后,顯得微不足道。
追溯源頭又如何能改變那些死去的蘇家女子嗎能讓華重新存在嗎
不能。
真相本身并不具備救贖的力量,只有承受代價,才能帶來改變。我承受了幾乎魂飛魄散的反噬,用蘇家最后的血脈之力終結了這一切。
這份代價,已經沉重到讓我無力再背負追尋為什么的痛苦。
我回到了城市,回到那個狹小的出租屋。我沒有去醫(yī)院,只是用簡單的藥物處理了身上的傷口,忍受著骨骼和內臟傳來的劇痛。身體上的疼痛是最好的麻醉,能讓我暫時不去想那些更深層次的傷痕。
傷痕是永久的。身體的疼痛持續(xù)了很久,最終留下了淡淡的疤痕,和一種仿佛刻入骨髓的寒意。
有時候半夜醒來,會聞到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引魂花的甜膩香氣,心口依然會猛地抽痛一下。
心理上的創(chuàng)傷更難愈合。我不再是那個僅僅對奇聞異事近乎病態(tài)好奇的自由撰稿人。
我成了故事本身。
那些筆下的鬼魅、詛咒、宿命,在我這里變成了血淋淋的現實。
我試圖重新開始寫作,但面對空白的文檔,腦海里只有那片血紅的花海,瘋長的綠葉,華痛苦扭曲的面容,以及墻壁上那些觸目驚心的血字。我的筆觸變得沉重,再也寫不出輕松獵奇的故事。
我開始寫下關于老宅的一切,不是為了發(fā)表,只是為了記錄,為了不忘記。
寫下蘇家女子的悲劇,寫下華的遭遇,寫下我最后的反抗和代價。
寫下那個帶著蘇字的玉,寫下那句花葉相見,魂斷情絕。
在寫作的過程中,我似乎慢慢理解了更多。蘇家女子的命運,華的被困,引魂花和鎮(zhèn)魂玉的配合,那片葉的蘇醒……這不僅是單純的詛咒和獻祭,更是一種力量的剝奪和轉移。蘇家祖先可能利用了某種強大的、與土地共生的力量,卻背叛了守護它的承諾,反而將其囚禁,并以自己的后代和被騙來的生靈為代價,維持這種力量的惡性循環(huán)。
而我,用蘇家血脈作為引爆器,將囚禁的力量和詛咒的載體——鎮(zhèn)魂玉一并摧毀,徹底打斷了這個循環(huán)。代價是華的消散,我的重創(chuàng),以及蘇家在這片土地上存在的痕跡被抹去(老宅的坍塌預示著家族在那個地方的終結)。
我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最好的選擇,不知道華的最終消散是否是他最好的歸宿。
但至少,那個惡毒的、將無辜生命卷入的獻祭循環(huán),被我親手終結了。
我現在依然活著,帶著一身傷痕和滿心沉重。我沒有再繼承任何奇怪的遺產,也沒有再收到任何匿名信。我只是繼續(xù)寫字,寫那些藏在光鮮都市下的暗流,寫那些不為人知的痛苦和抗爭。
我活了下來,不是為了遺忘,而是為了銘記。銘記那個叫華的靈魂,銘記那些在詛咒中消逝的蘇家女子。我背負著過去,帶著向死而生的決絕,在這個看似平靜的世界里,繼續(xù)我的生命。
我不再好奇鬼神,因為我曾親身經歷過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的貪婪和因貪婪而生的惡毒詛咒。
也許,這,就是我的宿命——成為蘇家最后一個見證者和終結者,然后,帶著這份沉重,在陽光下,默默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