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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一章

    1

    鈴鐺驚魂

    我們宿舍的八個鐵架床永遠泛著

    84

    消毒水的味道。我至今記得

    2012

    年那個悶熱的六月傍晚,林小滿的

    iPhone4

    摔在地上時,屏幕裂出的紋路像極了阿膠塊上的冰裂紋。

    當時我正在用她的手機玩切水果。這部貼著水鉆的保護殼、掛著驢鈴鐺吊墜的智能機,是我們宿舍唯一能連上

    wifi

    的寶貝。小滿總愛盤腿坐在上鋪晃著腳丫,把充電線垂下來給我們的國產(chǎn)

    MP3

    續(xù)命。

    我媽又給我爺買了兩箱腦白金。那天下午小滿邊涂指甲油邊說,薄荷綠的顏色染得她腳踝上的紅繩更鮮艷了。她腳腕系著三枚銅鈴鐺,據(jù)說是用自家驢場老驢脫落的蹄鐵打的,走起路來叮鈴作響。

    我把她的手機放在窗臺充電時,陳舊的防盜網(wǎng)在屏幕上投下細密的陰影。樓下傳來收泔水車的鈴鐺聲,和小滿腳踝的聲響混在一起。王娟突然從水房沖進來,濕淋淋的塑料盆咣當砸在地上:小滿!值班室有你爺爺電話!

    后來我們才知道,那個紅色座機原本該由宿管阿姨轉(zhuǎn)達的。但當時小滿爺爺在電話里吼得太響,整層樓都聽見了破碎的方言:你媽喝敵敵畏了!在縣醫(yī)院搶救!

    2

    急診室風云

    小滿撞翻了三張板凳才沖到門口,腳上的鈴鐺在黃昏里炸成亂碼。我抓起她掉在門邊的帆布鞋追出去,看見薄荷綠的指甲油在水泥臺階上蹭出星星點點的痕跡,像打翻的熒光顏料。

    縣醫(yī)院走廊的瓷磚縫里滲著可疑的黃漬。小滿爺爺蹲在急診室門口抽旱煙,煙袋鍋上的玉墜子和他孫女的手機吊墜一模一樣。老人用煙桿指著我手里皺巴巴的帆布鞋:給她穿上,女娃露腳成什么樣子。

    手術(shù)室的門突然開了,穿膠靴的護士探出頭喊:林桂枝家屬!病人食道嚴重灼傷,現(xiàn)在要轉(zhuǎn)去市里......

    小滿腳上的銅鈴鐺突然發(fā)出刺耳的顫音。她光著腳撲向移動病床時,我看見她媽被褥子外的手——那雙手上周還給我們寄過腌驢肉,指甲縫里殘留著給驢鍘草時的青汁。

    我們追到救護車前時,一個穿校服的影子從三輪車上跳下來。林小滿的弟弟林陽背著印著云橋鎮(zhèn)中學的書包,褲腳沾滿泥點,手里攥著半包干脆面。這個剛上初中的男孩突然把手里的零食砸向爺爺:你逼死我媽!

    后來我才知道,那天林陽本該在學校晚自習。這個總把阿膠糕分給同學的男孩,是翻墻出來的。他藍白校服的后背蹭滿了紅磚灰,像是從驢場磚墻上硬刮下來的血色。

    3

    秘密

    媽說要賣驢給我報補習班。林陽蜷縮著

    ICU

    外的塑料椅上,�;毡贿镁砹诉�,爺說驢皮要留給阿膠廠當彩禮。

    小滿的手機在我兜里震動,鎖屏壁紙恰是去年暑假的全家福。十四歲的林陽在照片里別過頭不肯看鏡頭,脖頸上掛著和姐姐同款的銅鈴鐺——他們家族給每個孩子都戴這個,說是防夜驚。

    清晨五點的消毒水味道越發(fā)刺鼻。林陽突然從書包夾層掏出個舊信封,里面是母親的字跡:陽陽的補習費單子,別讓你爺看見。繳費截止日期用紅筆圈著,正是昨天。

    小滿爺爺?shù)臒煷佋诘厣峡某龌鹦牵汗鹬Ψ且獎臃N驢的錢!女娃子上大學沒用,陽陽才是......

    我去屠宰場剝過驢皮!林陽突然暴起時的模樣,像極了驢場里那些被鐵鏈拴住的種驢,上個月暑假,我親手剝的懷孕母驢!

    整個走廊突然死寂。我這才注意到男孩右手虎口有道新月形傷疤,暗紅的痂皮像極了驢皮邊緣的鋸齒。小滿的腳鈴鐺在某個瞬間停止了晃動,她緩緩轉(zhuǎn)頭看向弟弟,睫毛上凝著不知是淚還是晨露的水珠。

    4

    朋友圈風暴

    醫(yī)院走廊的日光燈管嗡嗡作響時,林小滿的手機屏幕成了唯一的光源。我看著她縮著

    ICU

    外的塑料椅上,拇指機械地滑動著相冊。熒藍的光暈映在她睫毛上,像是落了一層不會融化的雪。

    要連充電寶嗎我把自己的

    MP3

    數(shù)據(jù)線遞過去。她搖搖頭,突然點開了朋友圈界面。我瞥見她的指尖懸在發(fā)送鍵上,背景是半小時前偷拍的病床——玻璃那頭插滿管子的軀體像被蛛網(wǎng)困住的枯葉,唯有監(jiān)測儀的綠光證明那還是個活人。

    發(fā)送成功的提示音響起時,走廊盡頭傳來推車碾過地磚的聲響。小滿的弟弟林陽突然從睡夢中驚醒,校服袖子蹭到嘴角的干脆面碎屑。這個剛上初中的男孩摸出書包里的按鍵手機,屏幕還是最原始的藍光。

    姐,爸的火車明早到。他說這話時,小滿的手機已經(jīng)震動起來。第一個點贊來自班長周倩,頭像是她新做的水晶指甲。

    我們回到學校已是深夜。宿舍樓的鐵門上了鎖,王娟從二樓廁所窗口給我們?nèi)酉聛泶矄谓Y(jié)成的繩索。林陽抓住布條往上攀時,小滿的手機突然在衣兜里炸開一連串提示音。QQ

    空間的黃鉆圖標在黑暗中格外刺眼,最新動態(tài)下堆著

    43

    條評論。

    你們看小滿發(fā)的照片沒第二天早操時,我聽見前排女生壓低的聲音像毒蛇吐信,她媽都那樣了還有心思玩手機。

    5

    食堂沖突

    說不定是擺拍呢,她家不是賣驢皮的嗎有人發(fā)出黏膩的笑聲,聽說喝農(nóng)藥能訛錢......

    我把豆?jié){碗重重撂在餐桌上,湯汁濺到周倩雪白的校服袖口。她新買的觸屏手機還亮著,鎖屏界面正是小滿昨夜發(fā)的朋友圈——灰藍色的

    ICU

    玻璃上倒映著手機拍攝時的閃光燈,像在死亡通知書上蓋了個銀色的戳。

    林陽突然從食堂后門沖進來。這個總把校服拉鏈拉到頂?shù)哪泻ⅲ丝滔耦^被激怒的幼獸。他手里攥著臺沾滿泔水的手機,屏幕還停留在班級群的聊天界面。最新消息是張惡意

    P

    圖,把小滿媽媽病床照和驢皮收購廣告拼在一起,配文阿膠世家最新產(chǎn)品。

    誰干的他的聲音帶著變聲期的嘶啞。不銹鋼餐盤砸在地上的巨響中,我注意到他右手虎口的傷疤裂開了,血珠滴在聊天記錄里活該兩個字上。

    小滿就是在這時走進來的。她腳踝的銅鈴鐺沾著醫(yī)院走廊的消毒水味,手機殼上的水鉆在晨光里折射出七彩光斑。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她像往常那樣笑著打圓場,或者掏出阿膠糕分給大家。

    可她只是走到周倩面前,抽出對方緊握的

    iPhone4。我們聽見相冊被翻動的聲響,直到她找到半個月前偷拍的畫面——周倩父親摟著個穿超短裙的姑娘走進賓館,POLO

    衫領(lǐng)口還別著優(yōu)秀企業(yè)家的鍍金徽章。

    6

    賬本真相

    你爸給小三買的包,夠交半年住院費吧小滿的聲音輕得像在討論指甲油顏色。她把手機拋回呆滯的周倩懷里,轉(zhuǎn)身時鈴鐺聲碎了一地。

    那天傍晚的解剖課,生物老師讓我們觀察妊娠母兔的子宮。林陽突然舉手要求去走廊罰站,他校服后背洇開大片汗?jié)n。透過門窗玻璃,我看見他對著垃圾桶干嘔,右手死死攥著掛在脖頸的銅鈴鐺——和小滿腳踝上那串本是一對。

    熄燈后,小滿的床鋪傳來壓抑的震動聲。她蒙在被子里翻看那條朋友圈,新增的

    99+評論里混著幾條私信。某個備注阿膠廠陳會計的人留言:節(jié)哀,你爺爺說種驢明天就宰。

    我摸出枕頭下的

    MP3,分給她一只耳機。周杰倫的《半島鐵盒》唱到第二遍副歌時,她突然把屏幕舉到我面前。最新消息是市醫(yī)院發(fā)來的病危通知,時間顯示

    19:17——正好是她按下發(fā)送鍵的那一刻。

    月光爬上窗臺時,小滿開始逐條刪除評論。她涂著薄荷綠指甲油的拇指懸在周倩那條早日康復的留言上,突然輕笑著按下刪除鍵。樓下的野貓發(fā)出嬰兒啼哭般的哀叫,我想起她家驢場那些被剝皮的母驢,臨死前是否也這樣嗚咽過。

    凌晨三點,林陽翻進女生宿舍的響動驚醒所有人。他抱著沾滿露水的書包,里面裝著從驢場偷出來的賬本。這個總考倒數(shù)的男孩,竟用紅筆圈出了十二處假賬。姐,爺把種驢的錢轉(zhuǎn)給阿膠廠二股東了。他說話時的神情,像極了那些被鐵鏈鎖住卻拼命刨地的驢。

    7

    阿膠風波

    小滿腳踝的鈴鐺在黑暗中有節(jié)奏地搖晃。她點開朋友圈,上傳了賬本照片。發(fā)送前特意加了定位——云橋鎮(zhèn)驢場,東經(jīng)

    116.23°,北緯

    28.17°。

    殯儀館的骨灰盒用紅綢裹著送進林家祠堂那日,縣中迎來了入秋第一場雨。林小滿返校時撐了把印著阿膠滋補的塑料傘,傘骨斷了兩根,雨水順著她新剪的短發(fā)流進校服領(lǐng)口。

    你的劉海呢王娟接過滴水的傘時脫口問道。小滿摸了摸光潔的額頭,那里有道淡粉色的疤,像是被指甲劃破的月牙。燒了。她說這話時,腳踝的銅鈴鐺在雨靴里悶響,再沒有從前清越的聲響。

    我們發(fā)現(xiàn)她開始用左手寫字。那只纏著紗布的右手,總讓我想起驢場里被鐵鏈磨破皮的種驢。生物課解剖妊娠母兔時,她突然用手術(shù)刀削掉了實驗報告角的班級印章,碎紙屑落進裝福爾馬林的玻璃缸,像極了祠堂飄散的紙錢。

    周倩在食堂攔住小滿那天,霜降剛過。這個曾把指甲油涂成阿膠色的女孩,如今校服袖口總沾著廚房的油污——她父親破產(chǎn)后,母親在夜市支起了麻辣燙攤。

    當時

    P

    圖的是......周倩遞過去的關(guān)東煮冒著熱氣。小滿從帆布包掏出個鐵飯盒,里面整齊碼著十二塊阿膠糕,每塊都印著市質(zhì)檢局的封條。幫我分給說過活該的人。她轉(zhuǎn)身時,我瞥見飯盒底部用紅筆寫著收購價:每公斤驢皮

    43.7

    元。

    data-faype=pay_tag>

    8

    校運會意外

    林陽開始頻繁出現(xiàn)在女生宿舍樓下。這個總把校服拉鏈拉到下巴的男孩,總在晚自習后塞給小滿牛皮紙袋。有次紙袋破了,掉出沾著草屑的賬本殘頁,借著手電筒的光,我看見種驢配種費的條目旁畫滿血紅叉號。

    校運會那天,小滿報了

    3000

    米長跑。她穿著母親縫制的棉布鞋,腳踝鈴鐺纏了膠布消音。跑到第七圈時,看臺突然傳來騷動——林陽舉著裁紙刀追砍爺爺?shù)暮匣锶�,那個總穿

    POLO

    衫的男人褲管裂開,露出紋著驢頭的小腿。

    他們把我媽的撫恤金拿去抵債!林陽被保安按住時嘶吼的樣子,像極了待宰的驢。小滿在跑道上突然加速,齊耳短發(fā)被風掀起,露出后頸新鮮的燙傷——是祠堂香爐跌落時烙下的印記。

    冬至那天清晨,我們在宿舍發(fā)現(xiàn)小滿的床鋪疊成了豆腐塊。褪色的銅鈴鐺掛在床頭,下面壓著市重點中學的轉(zhuǎn)學證明。王娟掀開枕套,里面縫著十二張車票,從云橋鎮(zhèn)到廣州的硬座連成一道折線。

    課間操時,林陽翻墻送來了最后的牛皮紙袋。這次裝著部碎屏的

    iPhone4,相冊最新照片是頭系紅布條的母驢,背景里穿工裝褲的女人正在添草料——那是小滿媽媽生前最后的身影。

    姐說手機該物歸原主。林陽的校服袖口在滴血,虎口的傷疤結(jié)了厚厚的痂。我按下播放鍵,錄音文件里傳來驢群此起彼伏的哀鳴,混著小滿父親在廣州工地錄的生日歌,跑調(diào)的旋律最終淹沒在屠宰場的電鋸聲中。

    9

    祠堂新顏

    放寒假那天,我特意繞道驢場。積雪覆蓋的圍欄外,系紅布條的母驢正在舔舐新生的幼崽。小滿爺爺蹲在飼料棚前抽旱煙,煙袋鍋上墜著的玉鈴鐺在風里沉默,像被冰封的往昔。

    開春的驢場飄著阿膠的腥甜味時,林小滿父親的喜宴擺在祠堂東廂。紅綢覆蓋的供桌上,她母親的遺像被挪到最右側(cè),新掛的婚紗照里,穿玫紅旗袍的女人嘴角有顆媒婆痣,像極了驢皮上沒刮凈的毛囊。

    這是你陳姨。父親的新皮鞋碾過滿地瓜子殼,鞋面上還沾著廣州工地的水泥灰。后媽帶來的兒子靠在門框上刷考研真題,iPad

    殼印著天道酬勤,充電線卻纏著條褪色的紅布條——和驢場拴母驢的一模一樣。

    小滿把銅鈴鐺往手腕上纏第三圈時,祠堂外傳來驢叫。林陽突然踹翻擺滿喜糖的八仙桌,阿爾卑斯奶糖滾進香爐灰里。爺說新嫂子會燉湯。他笑得像頭瘸腿的驢,爸的工友都知道,她在廣州給包工頭當過五年廚娘。

    喜宴當晚,我在宿舍看見小滿在刮手機殼上的水鉆。碎鉆落進搪瓷盆里叮當作響,她突然說:陳姨兒子考研要租學區(qū)房。月光照見窗臺晾曬的校服,袖口沾著驢場新刷的油漆——那是父親逼她幫忙布置新房時蹭的。

    后媽搬來的第一周,驢場西棚騰給了考研的兒子。我們?nèi)フ倚M補課時,總看見那個戴金絲眼鏡的男生坐在飼料袋上背英語,智能筆在平板上劃出的重點標記,像極了賬本上被紅筆圈出的假賬。

    10

    梅雨陰謀

    陽陽以后跟著陳姨睡廂房。爺爺敲煙袋鍋宣布時,小滿正在給母驢系紅布條。她突然把麻繩打了個死結(jié),孕驢受驚踢翻了水槽。林陽蹲在墻角磨砍柴刀,刀刃映出他瞳孔里的血絲:姐,廂房衣柜后頭有媽藏的賬本。

    梅雨季來臨時,后媽開始克扣姐弟倆的生活費。小滿每周帶回宿舍的腌菜罐里,開始出現(xiàn)當歸黃芪——那是陳姨燉給考研兒子的補藥渣。阿膠廠這個月結(jié)款了。她在晨讀課時突然對我說,草稿本上畫滿收購價計算公式,剛好夠付半年房租。

    林陽的爆發(fā)是在月考那天。后媽兒子占用祠堂復習,把林桂枝的牌位塞進了腌菜壇。這個總考年級前十的男孩掄起硯臺砸碎了

    iPad

    屏幕,英文筆記在阿膠漿里泡成模糊的藍。你媽在骨灰盒里看著呢!他沖呆滯的考研生嘶吼,脖頸青筋暴起如驢場交錯的鐵鏈。

    小滿在教務處挨處分時,我看見了陳姨的鐲子。那對金鑲玉的龍鳳鐲,正扣在校長夫人手腕上。孩子需要心理疏導。教導主任說這話時,窗外正飄著驢場焚燒廢皮的焦臭。

    父親從廣州趕回來那晚,驢棚的母驢難產(chǎn)了。小滿舉著手電給獸醫(yī)照明時,聽見廂房傳來摔碗聲。陽陽的補習費要留給小凱報沖刺班。陳姨的尖嗓子穿透雨幕,死人的賬本早該燒了!

    林陽就是在這時沖進雨里的。他懷里揣著霉變的賬本,在祠堂臺階上摔出三米遠的血痕。小滿用接生的麻繩給他包扎傷口時,我瞥見賬本里夾著的火車票——廣州到云橋鎮(zhèn)的硬座票,日期正是母親頭七那天。

    11

    拆遷前夕

    爸那天回來過。小滿把麻繩咬斷時,齒間滲出血絲,爺說晦氣,沒讓進靈堂。

    后媽兒子去省城考試那天,驢場宰了頭種驢。小滿握著剝皮刀立在晨霧里,刀刃映出祠堂新貼的喜字。陳姨捧著保溫壺來送驢膠時,她突然將滾燙的膠汁潑在青磚地上。Ca

    期的病人不能吃這個。她說這話時的神情,像極了母親臨終前拔管的醫(yī)生。

    我們畢業(yè)前最后一場雨,把小滿寫的舉報信沖進了下水道。她攥著復印的賬本殘頁站在驢場廢墟上,那里即將建成阿膠文化展覽館。林陽把褪色的銅鈴鐺埋進地基時,挖出了母親藏著的鐵盒——里面是十二張未寄出的明信片,郵戳日期停在

    2012

    年

    6

    月

    15

    日。

    寄信人地址欄工整地寫著:廣州市天河區(qū)建筑工地

    7

    號棚。每張明信片背面都粘著片風干的驢皮,邊緣用紅筆標注著收購價,最后一頁壓著朵褪色的梔子花——小滿出生那年,母親在嫁衣上別的頭花。

    拆遷隊進場那日,陳姨正忙著給兒子打包考研資料。小滿把母親的紅布條系在行李箱上,突然哼起父親從前愛唱的山歌。曲調(diào)穿過祠堂新刷的朱漆,驚飛了檐下避雨的灰鴿,那些振翅聲像極了當年

    ICU

    里斷續(xù)的心電監(jiān)護音。

    后媽搬進林家那天,驢場飄著燒賬本的焦糊味。陳美鳳踩著細高跟踏過祠堂門檻時,我正幫小滿把母親縫的碎花被褥搬去閣樓。她脖子上那條鵝黃絲巾被風掀起一角,露出領(lǐng)口暗紅的血漬——那是小滿母親沒來得及穿的羊絨衫,吊牌還藏在針腳里。

    12

    手機爭奪戰(zhàn)

    舊書包洗洗一樣用。陳美鳳踢開小滿床底下的紙箱,粉色帆布包上的阿膠污漬像塊陳年血跡。這個在縣城開了三家美容院的女人,把兒子考研的復習資料堆滿了八仙桌,臺式機屏幕上還掛著婚前財產(chǎn)公證的文檔。

    村里最先覺察異樣的是王嬸。她送來腌蘿卜干時,看見陳美鳳把林家祖?zhèn)鞯捏H皮膏藥方拍在朋友圈競價。桂枝攢了十年的好人緣,全讓這娘們敗光了!王嬸在井臺捶衣服時,棒槌聲驚飛了驢場的烏鴉。

    小滿的

    iPhone4

    是在立夏那天消失的。陳美鳳當著她面把智能機塞給兒子當備機,換了臺掉漆的諾基亞扔在飯桌上。學生用按鍵機最好。她新做的美甲劃過小滿期末考年級第七的成績單,免得學那些不三不四的。

    我在小面館撞見小滿打工那天下著凍雨。她圍裙口袋里露出半截按鍵機,屏幕上貼著防偷窺膜——自打陳美鳳在家長群造謠她早戀后養(yǎng)成的習慣。后廚蒸汽蒙住玻璃時,我看見她手背燙出的水泡,和面湯里浮沉的餛飩一樣透亮。

    爺說家里錢緊。小滿把泔水桶拖到后巷時,腳上的帆布鞋突然裂了道口子。月光照見鞋底用紅筆寫的2012.6,那是母親出事前趕集買的。巷口突然傳來陳美鳳兒子的笑聲,他正用那臺

    iPhone4

    直播驢場宰驢,打賞音效和驢的哀嚎此起彼伏。

    臘八節(jié)那天,我們宿舍暖氣片凍裂了。小滿從柜底翻出母親織的毛衣,樟腦味還沒散盡,陳美鳳就拎著同城快遞闖進來。正好抵了這月水電費!她扯走毛衣時,袖口鉤針刮落了墻上的三好學生獎狀。

    13

    年夜飯風波

    最刺眼的是春節(jié)那頓年夜飯。陳美鳳穿著小滿母親訂做的旗袍,胸前別著林家祖?zhèn)鞯你~鈴鐺。電視里播著考研國家線時,她兒子突然摔了湯勺:調(diào)劑要五萬塊!小滿父親掏存折的手被煙灰燙了個洞,那本子封皮還印著桂枝記三個字。

    開學那天清晨,我在驢場鐵門外攔住小滿。她背著洗到發(fā)白的書包,拉鏈上掛著母親編的平安結(jié)。休學申請批了。她把按鍵機塞給我,通訊錄只剩三個號碼:面館老板、勞動局熱線、殯儀館值班室。

    陳美鳳追到縣汽車站時,小滿已經(jīng)坐在去省城的大巴上。這個涂著斬男色口紅的女人,揮舞著婚前房產(chǎn)證像面招魂幡:有本事別回來要嫁妝!小滿突然搖下車窗,把銅鈴鐺扔進路邊的臭水溝。金屬撞擊聲驚醒了驢場的老種驢,它撞開柵欄狂奔三里地,最后倒在小滿母親墳前的柏樹下。

    我在小滿租的閣樓里見過那個鐵盒。褪色喜糖盒里裝著母親沒拆封的文胸標簽、被剪碎的

    iPhone4

    貼膜、還有張泛黃的欠條——陳美鳳兒子考研費那欄按著父親的手印。窗臺上曬著打工妹們送的百家被,碎布里混著阿膠廠女工圍裙的邊角料。

    清明節(jié)回村上墳時,我看見陳美鳳在祠堂開直播賣驢皮面膜。濾鏡下的林家牌位泛著詭異的紅光,小滿母親的遺像被

    P

    成了產(chǎn)品代言人。林陽蹲在房梁上嚼干脆面,突然朝鏡頭比了個中指:我姐在省城端盤子都比這干凈!

    昨夜小滿發(fā)來按鍵機的最后一條短信:租到帶廚房的公寓了。配圖是灶臺上煨著的當歸雞湯,砂鍋把手纏著從舊書包拆下的紅布條。窗外的霓虹燈牌映出狀元考研四個字,玻璃倒影里,那個穿美容院制服的婦人正往行李箱塞房產(chǎn)證——她兒子終于考上了

    985,而林家驢場的紅布條,早被拆遷隊的推土機碾進了混凝土里。

    14

    高考前夕

    高考前一天傍晚,我在出租車上第

    17

    次翻看那條短信。林小滿發(fā)來的公寓地址在城西開發(fā)區(qū),定位截圖里夾雜著某團外賣的騎手軌跡。母親突然伸手蓋住我的手機屏幕,新做的美甲在夕陽下泛著珠光:酒店套房有營養(yǎng)師配餐,離考場就隔條街。

    出租車拐過文化宮時,我瞥見小滿拎著外賣箱從便利店出來。她剪短了頭發(fā),圍裙兜里露出的按鍵手機纏著膠布,走起路時卻還習慣性摸著右口袋——那里本該系著銅鈴鐺。司機猛按喇叭的瞬間,我們隔著車窗對上了視線,她揚起油漬斑駁的袖口比了個加油手勢,笑容比便利店的霓虹燈牌還晃眼。

    那晚我在酒店翻來覆去數(shù)羊絨地毯的穗子。凌晨兩點,手機突然震動,班級群彈出小滿的定位共享。地圖上代表她的藍點正在考場周圍移動,每隔十分鐘就變換一個位置:24

    小時便利店、晨光文具批發(fā)、同仁堂藥店......

    她可能在踩點。母親翻身時帶起一陣香風,休學生都這樣。

    我蜷縮在

    800

    針的埃及棉床單里,突然想起高二那年暴雨天。小滿把最后一把傘塞給我,自己頂著書包沖進雨幕。那天她穿的舊帆布鞋在考場門口開膠,監(jiān)考老師借了訂書機幫她固定鞋底�,F(xiàn)在那雙打著補丁的鞋,正躺在我的行李箱夾層。

    第一場語文考完,我在考點鐵門外看見小滿的父親。他舉著單反在拍高考加油的橫幅,鏡頭對準的卻是身旁穿真絲旗袍的陳美鳳。女人的珍珠項鏈纏著驢皮手鏈——那是林家祖?zhèn)鞯淖o身符,本該在小滿母親腕上化成灰。

    15

    暴雨重逢

    叔叔怎么來了我攥緊

    2B

    鉛筆。男人尷尬地擦著鏡頭:小滿說不用陪考,正好陪美鳳去北大......

    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截斷話音。陳美鳳的

    iPhone14

    彈出視頻通話,她兒子在清華園牌樓下?lián)]手:媽,導師說保研要補兩個項目!背景音里的鴿群驚飛時,我聽見聽筒漏出的女聲提示:旅客朋友,由北京西開往......

    傍晚暴雨突至,酒店電視播著考生被困新聞。我偷溜出去時,看見小滿在便利店屋檐下吃關(guān)東煮。她校服褲腳卷到小腿,露出系紅繩的腳踝——那里本該有串銅鈴鐺。

    公寓就在對面。她指著亮燈的七樓窗戶,給你留了客房。

    我低頭盯著母親送來的保溫桶,海參粥的熱氣熏疼了眼眶。小滿突然笑起來,從外賣箱掏出個皺巴巴的福袋:我媽縫的,說考試要放準考證。

    暴雨中沖來輛電動車,濺起的水花打濕福袋。騎手罵咧咧開走時,我瞥見小滿手背的燙傷泡在雨水里,像母親遺照前融化的白燭。

    16

    天臺夜話

    最后一場英語考試前夜,我在酒店天臺找到小滿。她正在晾曬被雨淋濕的復習資料,泛黃的筆記貼在晾衣繩上,像招魂幡在夜風里飄蕩。腳邊鐵盒里裝著母親手抄的錯題集,最底下壓著撕碎的婚紗照——陳美鳳的臉被紅筆戳成了篩子。

    我爸昨晚發(fā)的朋友圈。她解鎖按鍵機,藍光照亮屏保上的驢場廢墟。照片里陳美鳳在頤和園比心,配文陪兒子考察

    985。定位顯示北京的時間,恰好是今天數(shù)學開考的時刻。

    我摸出偷藏的酒店自助餐券,她卻從外賣箱掏出兩個涼透的包子:公寓冰箱壞了,將就下。咬開的面皮露出干癟的豆沙餡時,我們同時想起高二元旦晚會。她母親送來的紅糖包子還溫熱,每個都藏著顆完整的紅棗。

    最后一科結(jié)束鈴響時,小滿的父親正在機場免稅店挑香水。我在撕碎的復習資料里拾到張快遞單,寄件日期是半年前,收件人寫著小滿母親的名字。撕開塑封袋,掉出件繡著梔子花的文胸——正是陳美鳳除夕夜穿的那件。

    暴雨又至,我們奔進便利店躲雨。小滿對著冷藏柜哈氣,在玻璃上畫了朵梔子花。水霧流淌的痕跡里,映出陳美鳳兒子發(fā)的朋友圈:九宮格照片中央是驢皮面膜試用裝,配文考研上岸伴手禮。

    明天我就退房了。她突然說。按鍵機屏幕亮起,租房合同到期提示蓋過了母親生前設置的吃藥鬧鐘。我摸出偷藏的酒店便簽紙寫地址,她卻把紙條折成紙飛機:等錄取通知書到了,我寄到你老家。

    17

    錄取通知

    我們在雨夜里分食最后一包干脆面。調(diào)料粉沾在嘴角時,小滿突然哼起驢場的山歌。跑調(diào)的旋律混著雨聲,竟和便利店廣播里的《北京歡迎你》奇妙合拍。玻璃門外,霓虹燈牌在積水里碎成星子,像極了那年

    ICU

    地磚上滾落的鈴鐺碎片。

    三個月后,我在省城大學報到時收到個褪色的福袋。里面裝著撕碎的準考證、干枯的梔子花,還有張北京地鐵票——日期正是高考最后一天。翻到背面,有行被雨水泡糊的小字:故宮的驢皮展柜,有我媽年輕時的照片。

    收到云州師范大學錄取通知那日,我在驢場廢墟前找到小滿。她正用美工刀裁切阿膠包裝盒,鋒刃劃過母親生前最愛的梔子花紋樣,碎屑飄進生銹的鐵皮信箱——那里塞著陳美鳳兒子保研成功的喜糖。

    助學貸款要擔保人。她把通知書攤在褪色的神龕上,香爐灰簌簌落在林桂枝之女幾個字上。我這才發(fā)現(xiàn)父親簽名欄按著鮮紅指印,印泥是從祠堂香燭鋪順來的朱砂。

    離鄉(xiāng)的綠皮火車開動時,小滿從車窗扔出個鐵盒。陳美鳳追著鐵軌跑了十幾米,高跟鞋卡在枕木縫里。盒子里飄出十二張未拆封的生日賀卡,郵戳從廣州工地延伸到北京考研公寓,最舊的那張印著2012.6.16——她母親頭七次日。

    大學城的深秋比驢場多幾分濕冷。我在勤工儉學中心撞見小滿時,她正給考研機構(gòu)貼傳單。宣傳單上的狀元二字被紅筆圈出,背面印著驢皮收購廣告——陳美鳳美容院的新項目。她腳上的帆布鞋打著三層補丁,鞋帶卻是簇新的紅布條。

    18

    招聘會沖突

    時薪

    15

    塊,包兩頓盒飯。她把傳單折成紙飛機,精準投進垃圾箱。我瞥見她背包側(cè)袋插著解剖圖譜,書頁間露出半截銅鈴鐺,系繩早被磨成毛邊。

    平安夜那場招聘會,小滿在會展中心擦地到凌晨。保潔主管的

    iPhone15

    不斷彈出語音:小林,B

    區(qū)女廁堵了!對講機雜音里,我聽見陳美鳳兒子在隔壁展位宣講:我的成功源于家族傳承的匠人精神......

    小滿突然關(guān)掉對講機,從工具包掏出本《家畜解剖學》。熒光筆劃過的段落旁畫著妊娠母驢的子宮結(jié)構(gòu)圖,頁腳批注擠滿快遞單背面——她兼職送外賣時的路線圖。

    元旦清晨,我在圖書館天臺找到喝醉的她�?站破慷牙锷⒙渲核榈馁R年卡,每張都印著父女字樣。他給陳凱買了最新款

    iPad。小滿把助學貸款回執(zhí)單折成紙船,放進結(jié)冰的許愿池,用來查考研調(diào)劑信息。

    冰層下的紙船載著褪色的準考證,2014

    年那張背面洇著褐漬。我突然想起高二那年暴雨天,她蹲在屠宰場門口寫作業(yè),驢血濺在三角函數(shù)習題上,像朵枯萎的杜鵑花。

    三月倒春寒,小滿在實驗樓后廚暈倒。校醫(yī)掀開她高領(lǐng)毛衣時,我們都愣住了——燙傷的疤痕蜿蜒如驢場交錯的阡陌,最深處嵌著塊電子表殘骸。那是陳美鳳兒子淘汰的兒童手表,表帶還拴著半截紅布條。

    19

    畢業(yè)抉擇

    低血糖加過度疲勞。輔導員翻著病歷本嘆氣。我替她收拾書包時,抖落出半袋阿膠邊角料,包裝上印著美容院特供。說明書背面是母親的字跡:穗穗高考補氣血用,日期停在

    2013

    年立夏。

    畢業(yè)季招聘會上,小滿的簡歷驚艷四座。直到某位

    HR

    指著家庭聯(lián)系人欄發(fā)問:你父親手機怎么是空號她從容抽出解剖刀劃破簡歷,刀刃映出祠堂拆遷通知——那里將建成阿膠文化博物館,策展人正是保研失敗的陳凱。

    離校前夜,我們在燒烤攤喝光最后一箱啤酒。小滿突然掏出按鍵手機,藍光照亮云州師范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在已還清助學貸款的鮮紅印章下,靜靜躺著張泛黃的火車票——2012

    年

    6

    月

    15

    日,廣州至云橋鎮(zhèn),那列永遠沒到站的綠皮車。

    晨霧漫過鐵軌時,小滿把銅鈴鐺系在站臺欄桿上。遠處傳來推土機的轟鳴,陳美鳳在家族群里直播拆遷儀式。當驢場最后堵土墻崩塌時,她按下發(fā)送鍵,把母親未發(fā)出的十二封家書上傳到云空間。

    我望著高鐵窗外飛馳的風景,突然想起那個暴雨夜便利店里的對話。此刻她才真正答完那張被驢血染紅的考卷,在命運答題卡上寫下最鋒利的注解——用解剖刀劃開陳年傷疤,讓所有被紅布條捆縛的往事,在陽光下曝曬成阿膠般的琥珀。

    收到父親腦梗消息那日,小滿正在解剖室給妊娠母兔做剖宮產(chǎn)。手機在福爾馬林霧氣里震動,陳美鳳的號碼閃爍三次才接,背景音是麻將碰撞聲:你爸在縣醫(yī)院,要拔管得家屬簽字。

    20

    醫(yī)院風云

    高鐵穿過驢場舊址時,我望見阿膠博物館的玻璃幕墻泛著冷光。導覽屏循環(huán)播放陳凱的訪談視頻,他腕上系著林家祖?zhèn)鞯你~鈴鐺,正講解清代剝皮刀具的保養(yǎng)工藝。

    病房里儀器嗡鳴如當年屠宰場的電鋸。小滿握著筆在放棄治療同意書上懸停,突然發(fā)現(xiàn)父親左手無名指有道環(huán)形疤——是當年被陳美鳳扯掉婚戒的傷口。弟弟林陽踹門進來,白大褂下露出系紅布條的聽診器:姐,市三院神經(jīng)科床位空出來了。

    轉(zhuǎn)院手續(xù)辦完那夜,我們在醫(yī)院天臺找到陳美鳳。她正與珠寶商視頻驗貨,驢皮面膜的試用裝堆滿行李箱。小凱進了藥企研發(fā)部。新做的美甲劃過離婚協(xié)議書,養(yǎng)老院費用你們姐弟平攤。

    父親在冬至清晨蘇醒,右手僵直地比劃著什么。林陽掏出考研時用的解剖圖譜,父親顫抖的指尖停在一頁——母驢子宮剖面圖旁有行小字:桂枝說穗穗生日該燉當歸雞湯。

    小滿突然起身離開,帶回個布滿茶漬的保溫壺。當歸香氣漫過監(jiān)護儀時,我看見壺身貼著母親手寫的食譜,2012

    年

    6

    月那欄被陳美鳳用口紅劃了個叉。

    拆遷隊砸碎祠堂最后一塊匾額那日,父親咽了氣。林陽把銅鈴鐺埋進墓園柏樹下,我?guī)兔η謇磉z物時發(fā)現(xiàn)本泛黃日記。最新頁寫著:美鳳說小凱畢業(yè)就離婚,沒想到這么快。日期停在保研公示那天。

    21

    聚會風波

    畢業(yè)五周年聚會,小滿的獸藥公司剛拿到

    A

    輪融資。她踩著高跟鞋經(jīng)過母校展板,保研光榮榜上陳凱的照片已褪色,驢皮專利號被雨水泡成模糊的墨團。林陽抱著女兒來打招呼,嬰兒襁褓上系著紅布條,腕間卻戴著電子定位表。

    散場時暴雨突至,小滿從愛馬仕包里掏出把印著阿膠滋補的破傘。傘骨斷裂處纏著銅鈴鐺系繩,在霓虹燈下折射出奇異光彩。我們踩著積水走向地鐵站,聽見身后傳來驢叫——博物館的電子屏正播放種驢全息投影,陳凱在解說詞里反復強調(diào):傳統(tǒng)工藝需要家族傳承。

    小滿突然把傘扔進垃圾桶,雨簾中她的紅西裝像面獵獵戰(zhàn)旗。手機彈出林陽的信息,照片里小侄女正啃著磨牙棒,造型赫然是當年驢場的銅鈴鐺。

    22

    廣州投標

    下周去廣州投標。她抹掉睫毛上的雨珠,我這才發(fā)現(xiàn)她紋了眼線——沿著母親照片里那道溫柔的弧度。遠處寫字樓燈光次第亮起,某個瞬間像極了

    ICU

    病房的心電監(jiān)護儀,而我們正走向永不熄滅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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