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卷:江湖初遇·情起玉佩
第一章
素女門規(guī)
晨霧漫過青石階時,倪施洛的膝蓋已經(jīng)跪得發(fā)麻。
青銅鼎里焚著的斷情香裊裊升起,在素女門歷代祖師畫像前盤結(jié)成奇詭的云紋。她盯著鼎身上斷情絕欲四個凸雕篆字,看著香灰撲簌簌落在自己雪白的裙裾上,像極了話本里孟姜女哭倒長城時落的雪。
......凡承掌門之位者,當斬紅塵,絕妄念。
梁君竹的聲音裹著山間晨露的寒氣傳來,倪施洛垂首盯著青磚縫隙里新發(fā)的野草芽。那點翠色在素白廣袖拂過時倏地消失,她聽見師父的裙裾停在身前三寸處,玄鐵劍鞘上的霜花幾乎要沁進她眉心。
洛兒。
喉頭一緊,倪施洛被師父用劍鞘托起下頜。梁君竹眼尾的細紋里凝著經(jīng)年不化的霜,倒映著祭壇兩側(cè)獵獵作響的素白旌旗。那些旗面上用銀線繡著門規(guī)戒律,此刻被山風掀得翻卷如浪,恍惚間像是要把她吞沒。
五年后的今日,你需在斷情崖閉關(guān)。劍鞘劃過頸后守宮砂時激起一陣戰(zhàn)栗,素女門千年基業(yè),容不得半分差池。
倪施洛盯著師父袖口若隱若現(xiàn)的赤色繩結(jié),那是她十二歲打掃祠堂時發(fā)現(xiàn)的秘密——褪色的同心結(jié)里纏著半縷男子發(fā)絲。此刻這抹艷色在素白道袍下刺目如血,她忽然想笑。
師父當年若斷了情,又怎會留著這個
劍鞘重重磕在青磚上,驚起檐下一對灰雀。沈青云的嗤笑從身后傳來:師妹還是這般伶牙俐齒。這位素女門大弟子總愛在發(fā)間簪白梅,此刻俯身拾起倪施洛袖中滑落的書卷時,那朵花幾乎要戳到她臉上。
《西廂記》沈青云的指甲掐進泛黃的書頁,難怪師父說你有辱門風。
倪施洛反手扣住她腕間要穴,順勢將書冊奪回�?萑~般脆響的書頁間簌簌落下幾片玉簪花瓣,正是去年生辰時秦婆婆從山下捎來的。沈青云踉蹌后退撞翻銅盆,濺起的水花沾濕梁君竹的袍角。
夠了!
梁君竹廣袖翻卷,倪施洛只覺膝下一空,整個人已被掌風掃到殿外石階。晨霧凝成的露水滲進后腰,她望著穹頂盤旋的孤鷹,忽然想起昨夜藥廬窗欞的異響。當時她正在謄抄《素問·氣穴篇》,分明聽見后山禁地方向傳來金鐵相擊之聲。
明日開始,你每日去后山采三筐龍膽草。梁君竹的聲音裹在風里,采不滿就在思過崖過夜。
倪施洛撫摸著藏在衣襟里的半枚玉佩,裂紋處那個煉字硌得指尖生疼。這是襁褓中便跟著她的物件,此刻在晨光下泛著血色暗芒。她突然很想知道,若是師父發(fā)現(xiàn)這枚象征煉門嫡系血脈的信物,可還會逼她做那勞什子掌門
暮色四合時,倪施洛背著空竹簍溜到山澗旁。
溪水將落日揉碎成萬千金箔,她赤足踏進沁涼的溪流,任裙裾被游魚銜著漂擺。水底鵝卵石上生著青苔,踩上去像是踏著云絮。這般想著,她忽然旋身起舞,驚得岸邊飲水的白鹿揚蹄奔入楓林。
誰在那
一枚帶血的袖箭擦著耳際飛過,釘在身后古柏上嗡嗡作響。倪施洛握緊藏在袖中的銀針,循著血腥味撥開蘆葦叢,猝不及防對上一雙狼崽般的眼睛。
少年蜷縮在亂石間的模樣讓她想起去年救過的雪貂。玄色勁裝被血浸得發(fā)硬,右手卻死死攥著什么東西。倪施洛蹲下身時,他喉間發(fā)出瀕死小獸般的低吼,指尖深深摳進她手腕。
松口!倪施洛拍開少年咬住自己袖口的白牙,再亂動真成死人了。
月光漫過山脊時,她終于看清少年掌中之物。半枚羊脂玉佩正在她頸間紅繩下微微發(fā)燙,裂紋處缺失的煉字,此刻正在對方那半枚上泛著血光。
第二章
山下少年
崖風卷著血腥味灌進鼻腔時,倪施洛的銀針已經(jīng)扎遍少年周身大穴。
再亂動,這枚針可要戳進膻中穴了。她指尖壓著少年痙攣的手腕,瞥見他腰間滲血的繃帶下隱約露出火焰紋圖騰——與玉佩邊緣的紋路如出一轍。少年喉間溢出悶哼,睫毛上凝著的血珠隨喘息顫動,像極了將熄未熄的炭火。
倪施洛扯下束腰的鮫綃帶纏住他肋間傷口,忽覺頸間玉佩滾燙如烙鐵。兩枚殘玉隔著衣料相貼,竟發(fā)出蜂鳴般的震顫。少年在這嗡鳴中驟然睜眼,沾血的五指扣住她后頸,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頸骨。
阿姐......嘶啞的呼喚混著血沫噴在她耳畔,父親說...玉佩合,生死同......
劇痛讓倪施洛眼前發(fā)黑,她反手將最后一枚銀針刺入少年枕后風池穴。那雙猩紅的眼睛倏地暗下去,扣在頸間的手卻仍死死攥著她一縷青絲。月光漫過少年蒼白的臉,她這才發(fā)現(xiàn)他眉骨處有道舊疤,與玉佩上殘缺的煉字筆畫嚴絲合縫。
倒是比后山的猴子還難纏。倪施洛喘著氣將人拖到背風處,指尖拂過他緊蹙的眉心。少年在昏迷中仍緊握佩劍,劍柄纏著的烏金絲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這絕非尋常獵戶能得的兵器。
子夜的山風格外砭骨,倪施洛背著少年踉蹌行至山門時,望見沈青云提著的素紗燈在石階上投下細長的影。
師妹這是把門規(guī)當兒戲沈青云的繡鞋碾過地上斑駁血漬,白梅香氣混著血腥味格外刺鼻。她劍尖挑開少年染血的衣襟,露出心口猙獰的鷹隼刺青:煉門的血鷹紋你好大的膽子!
倪施洛側(cè)身擋住劍鋒,袖中滑落的瓷瓶在地上摔得粉碎。紫色藥霧騰起的瞬間,她拖著少年急退三步:師姐莫急,這是師父要的藥人。
藥人沈青云的冷笑驚飛林間宿鳥,素女門采陽補陰的禁術(shù)早失傳百年,你當我是......
阿姐......冷......
少年夢囈般的呢喃讓空氣驟然凝滯。倪施洛感覺背后衣衫被冷汗浸透,面上卻笑得愈發(fā)嬌俏:師姐聽見了這癡兒把我認作他姐姐,試藥時最是聽話。她故意將染血的指尖蹭過沈青云袖口,不像上次那個樵夫,試到第三日就七竅流血......
沈青云猛地抽回衣袖,素紗燈在夜風中晃出慘白的光圈。倪施洛趁機背起少年往藥廬疾走,聽見身后傳來劍穗急促的叮咚聲——這是沈青云心緒大亂時的習慣。
藥廬的艾草香也壓不住濃重的血腥氣。
倪施洛將少年浸在藥浴桶中時,發(fā)現(xiàn)他脊背上交錯著數(shù)十道陳年舊疤。最深處那道橫貫肩胛的劍痕,竟與素女門落英式的切口完全吻合。銅盆里的血水換了三遭,她才看清少年腰間懸著的錦囊——褪色的緞面上繡著半闕殘詩:**寧作江湖斷腸客,不羨鴛鴦不羨仙。**
倒是合我的脾氣。倪施洛拈著錦囊低笑,忽覺腕間一緊。少年不知何時睜了眼,眸中血色褪去后竟透出幾分稚氣。他望著她頸間晃動的玉佩,喉結(jié)動了動:你...不是阿姐。
我當然不是。倪施洛將搗碎的龍膽草敷在他傷口,你阿姐若是煉門中人,此刻該在閻羅殿......唔!
冰冷的劍刃抵住咽喉時,她看清少年眼底翻涌的殺意。藥杵墜地的脆響中,窗外驚雷驟起,電光映亮他腕間蜿蜒的青痕——那是中過牽機劇毒才會有的脈象。
素女門的人都該死。少年嗓音比劍鋒更冷,尤其是你這種......
雷鳴淹沒了后半句詛咒。倪施洛屈指彈向劍身,淬了麻藥的銀針順勢刺入他虎口。少年踉蹌著栽進藥柜,瓷罐噼里啪啦砸碎一地。她趁機翻身壓住他手腕,卻摸到滿手黏膩——方才包扎好的傷口又滲出血來。
恩將仇報的小狼崽。倪施洛扯開他衣襟重新上藥,瞥見他心口刺青下覆著枚朱砂痣,你叫什么
少年咬緊牙關(guān)不肯出聲,直到她將蜂蜜涂在滲血的唇角。秦楚風。他別開臉悶聲道,耳尖在燭火下泛著薄紅,等我找到阿姐......
破曉的鐘聲打斷了未盡之言。倪施洛望著窗外騰起的信煙,那是掌門急召的訊號。她匆匆將玉佩塞回衣襟,卻見秦楚風盯著自己頸后守宮砂,眼神晦暗不明。
再看就挖了你的眼。她甩上門時心跳如擂鼓,沒聽見少年低喃的朱砂蠱三字,更不知沈青云正跪在梁君竹面前,掌心托著片染血的火焰紋碎布。
煉門余孽現(xiàn)世。沈青云的額頭緊貼冰冷地磚,昨夜后山禁地的機關(guān)陣...被人動了。
梁君竹摩挲著袖中同心結(jié),銅鏡映出她瞬間蒼白的臉。鏡面閃過一道血光,那是秦楚風錦囊中飄落的紙屑,正巧落在倪施洛昨夜未收的《西廂記》上。泛黃的書頁間,張生寫給鶯鶯的詩句被血跡暈開:
月色溶溶夜,花陰寂寂春。
第三章
心動之始
藥杵碾碎龍膽草的脆響里,混進了窗外梧桐葉落的簌簌聲。
倪施洛盯著秦楚風脊背上那道橫貫肩胛的劍疤,金瘡藥粉從指縫漏進晨光里,像撒了一把細碎的星子。少年肌肉驟然繃緊,喉間溢出的悶哼驚醒了檐下打盹的寒鴉。
素女門的劍法秦楚風突然攥住她手腕,藥缽應(yīng)聲落地,這道疤...是你師父留下的
倪施洛的銀針抵在他頸側(cè)動脈:松手。針尖映出少年眼底翻涌的暗潮,她發(fā)現(xiàn)他左肩竟紋著半闕《洛神賦》——正是素女門藏書閣失竊的殘卷內(nèi)容。
十二年前的中秋夜。秦楚風指腹摩挲劍疤凹陷處,有人用這招流風回雪刺穿我父親咽喉。他猛地轉(zhuǎn)身,破碎的衣襟滑落,露出心口朱砂痣旁新結(jié)的血痂,就像這樣。
藥香忽然變得粘稠如血。倪施洛望著他胸膛上與自己守宮砂如出一轍的赤色小痣,想起昨夜他昏迷時那句含糊的朱砂蠱。窗欞外飄來早課鐘聲,驚得她指尖微顫,銀針在少年鎖骨劃出一道血線。
你的牽機毒該換藥了。她扯開話題,卻見秦楚風從枕下抽出那本《西廂記》。昨夜替他包扎時沾上的血漬,正巧暈染在月色溶溶夜那句詩上,將溶溶二字染成赤色。
沈青云的呵斥聲就是在這時刺破晨霧的。
妖女!滾出來!
藥廬木門轟然洞開,十二柄寒鐵劍結(jié)成天罡陣。沈青云發(fā)間白梅沾著晨露,劍尖直指秦楚風眉心:煉門余孽竟敢玷污素女門圣地!
倪施洛旋身擋在榻前,廣袖翻卷間十八枚銀針破空而出。沈青云揮劍格擋的瞬間,秦楚風忽然攬住她的腰肢縱身躍上橫梁。青瓦被劍氣掀得紛飛如蝶,她聽見他在耳畔輕笑:你的流風回雪使得比梁君竹差遠了。
要你管!倪施洛反手將毒粉撒向追兵,卻被他扣住手腕。少年掌心灼熱的溫度透過衣袖傳來,她驚覺他竟在模仿素女劍法的起手式。
混亂中,秦楚風突然咬破指尖,將血珠抹在她眉心。倪施洛眼前驟然浮現(xiàn)血色幻象——十二歲的梁君竹跪在暴雨里,懷中抱著具心口插著素女劍的男尸,那人的面容竟與秦楚風有七分相似。
這是我父親的記憶。秦楚風帶著她撞破后窗,現(xiàn)在你知道素女門多骯臟了
山風卷著碎雪灌入衣領(lǐng),倪施洛被他拽著在斷崖疾奔。追兵的火把在身后織成赤色蛛網(wǎng),她望見秦楚風后頸浮現(xiàn)的煉門圖騰,竟與玉佩裂紋完美契合。
去禁地。她突然反客為主,引著他拐進幽暗石窟,這里有三十六道機關(guān)陣,跟緊我......喂!
秦楚風徒手掰斷了第三道玄鐵門閂,動作熟稔得仿佛歸家。倪施洛望著石壁上被劍氣劈開的素女門徽記,終于想起今晨替他換藥時,他腰間錦囊里露出的青銅鑰匙——與禁地古籍中記載的煉心鑰一般無二。
你早就知道禁地密道她劍鋒橫在他喉間,昨夜后山的動靜是你......
小心!
秦楚風突然撲倒她。淬毒的弩箭擦著發(fā)髻釘入石壁,箭尾綴著的煉門火焰旗獵獵作響。倪施洛嗅到他頸間混著藥香的汗味,忽然想起昨夜他昏迷時,自己替他擦拭身體的手是如何顫抖。
看夠了嗎秦楚風似笑非笑地松開她,素女門弟子都像你這般盯著男人看
你!倪施洛揚手欲打,卻被他擒住手腕按在石壁上。少年眼底的血色時隱時現(xiàn),溫熱的呼吸拂過她頸后守宮砂:他們給我種朱砂蠱時說過,此蠱見血則狂......
話音未落,禁地深處突然傳來龍吟般的劍鳴。倪施洛頸間玉佩騰空而起,與秦楚風那半枚殘玉合二為一。血色光暈中,他們望見石壁上浮現(xiàn)的幻影——梁君竹正將素女劍刺入一名男子的心口,而那人的玉佩正是他們此刻拼合的模樣。
父親......秦楚風瞳孔驟縮,掌心血珠滴在玉佩上�;孟笸蝗慌で@出梁君竹跪在暴雨中嘶吼的畫面:阿煉!你說過會回來娶我!
倪施洛的銀針掉在地上。她終于明白師父袖中同心結(jié)纏著的發(fā)絲是何顏色——與秦楚風此刻被狂風吹散的長發(fā)一樣,漆黑如永夜。
追兵的腳步聲逼近時,秦楚風突然咬破舌尖,將血喂入她口中。倪施洛嘗到鐵銹味的剎那,守宮砂竟如活物般游走起來,在鎖骨處綻出妖異的曼陀羅紋。
朱砂蠱的解藥是煉門嫡系的血。他拭去她唇邊血漬,現(xiàn)在我們是同命蠱了。
沈青云的劍鋒破空而來時,倪施洛本能地轉(zhuǎn)身相護。秦楚風卻先一步握住她的手腕,引著素女劍刺入自己胸膛。血花濺上《西廂記》殘頁的瞬間,她看清他翕動的唇形:
別哭,阿姐。
第二卷:江湖同行·情劫難逃
第四章
夜奔
崖風卷著血腥氣灌入鼻腔時,倪施洛的銀針已經(jīng)扎穿第三個追兵的咽喉。
秦楚風的血順著她后背蜿蜒而下,在素白裙裾上綻開大片紅梅。他滾燙的呼吸噴在她頸間,腕間曼陀羅紋路如活物般游走,將兩人脈搏的震顫纏成同頻的鼓點。
往左...第七塊青磚...秦楚風氣若游絲地指點方向,指尖在她掌心劃過的軌跡卻異常精準。倪施洛踢開滿地斷箭,望著眼前刻滿煉門符咒的青銅巨門,忽然想起禁地幻象里梁君竹刺向那人的劍鋒——與此刻抵在自己后心的素女劍何其相似。
開門需要血祭。秦楚風突然咬破她耳垂,別動,這是煉門請神咒。
倪施洛還未來得及咒罵,混合著兩人鮮血的液體已滴在門環(huán)饕餮紋上。青銅門發(fā)出龍吟般的轟鳴,縫隙里滲出的寒氣瞬間凝成冰霜。她看見門上浮現(xiàn)的血色圖騰——正是自己背后曼陀羅紋的完整形態(tài)。
原來你才是鑰匙。秦楚風低笑一聲,突然將她推向緩緩洞開的門扉。倪施洛反手扣住他腕脈,卻被他借力帶入懷中。黑暗中傳來鐵鏈掙動的巨響,某種腥臊的熱氣撲面而來。
少主...終于...來了...
沙啞的嘶吼震落穹頂積塵,倪施洛的夜明珠照亮一張扭曲的人臉。那怪物四肢被玄鐵鏈穿透,潰爛的皮肉間隱約可見煉門火焰紋。他渾濁的眼球凸出眼眶,直勾勾盯著秦楚風手中的玉佩:門主...讓我守著的...東西...
秦楚風突然捂住倪施洛的眼睛。利刃入肉的悶響過后,濃稠的血漿濺上她顫抖的睫毛。怪物喉嚨里發(fā)出咯咯笑聲,斷斷續(xù)續(xù)哼起童謠:七月半...開鬼門...素女哭...煉魂幡...
別看。秦楚風將染血的短刀塞進她掌心,這是二十年前就該死的人。
倪施洛掙開他的桎梏,夜明珠滾落在怪物腳邊。借著幽光,她看清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素女門劍訣招式,每道劍痕旁都配著煉門破解之法。最新那道月落星沉的拆解圖示旁,赫然刻著她的小字批注:**此招心法第三重有誤。**
他偷看我練劍...倪施洛猛地轉(zhuǎn)身,卻見秦楚風正在怪物尸體懷中翻找。染血的羊皮卷展開瞬間,她頸間玉佩突然騰空飛起,將卷中夾著的半片金箔吸入裂紋。
青銅門轟然閉合的剎那,整座山體開始震顫。倪施洛被秦楚風拽著在密道狂奔,聽見身后傳來梁君竹凄厲的長嘯:洛兒!回來!
師父知道禁地的秘密...她踉蹌著撞上石壁,懷中金箔烙得心口發(fā)燙,這上面寫的什么
秦楚風掰開她緊攥的拳頭,就著磷火看清金箔上的梵文:《素女神功》全本所在。他忽然將金箔含入口中,低頭渡進她喉間,咽下去,這是用煉門密文寫的。
倪施洛的銀針抵住他咽喉,卻被他握住手腕按在頭頂。少年眼底的血色紋路如藤蔓瘋長:同命蠱發(fā)作時,你殺我就是自殺。他指尖撫過她鎖骨處妖異的曼陀羅,何況你不想知道,為何你我身上都有朱砂痣
地動山搖中,他們墜入暗河。刺骨的寒水里,倪施洛看見秦楚風后背浮現(xiàn)的煉門圖騰——與她玉佩裂紋完全契合的紋路正泛著血光。他唇間溢出的氣泡裹著破碎的句子:阿姐...當年父親把我們...分開...
再次睜開眼時,滿目皆是晃動的竹影。
倪施洛望著身上粗布麻衣,聽見窗外飄來秦楚風與農(nóng)婦的對話。
我家娘子得了癔癥。少年嗓音浸著糖霜般的甜膩,總說自己是素女門仙子...
你!倪施洛掀簾沖出,卻被秦楚風攬住腰肢。他掌心緊貼她后腰曼陀羅紋,灼熱的溫度激得她渾身戰(zhàn)栗:夫人又犯病了
老婦人渾濁的眼中閃過精光:小娘子這守宮砂的位置...倒是別致。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扣住倪施洛腕脈,素女門的朱砂蠱,老身可四十年沒見過了。
秦楚風的短刀抵住老婦咽喉時,倪施洛嗅到空氣中彌漫的腐骨香。檐下晾曬的毒蟲簌簌作響,她終于認出窗欞上殘缺的徽記——藥王谷棄徒的索命符。
妙手毒醫(yī)杜三娘。倪施洛銀針封住自身要穴,您若是為賞金而來...
杜三娘的笑聲震落梁上蛛網(wǎng):老身要的是《素女神功》全本。她掀開左眼罩,黑洞洞的眼眶里爬出只血玉蜈蚣,小丫頭背后的曼陀羅紋,就是活地圖吧
秦楚風突然捏碎腰間錦囊,紫色毒霧瞬間吞沒草廬。倪施洛被他扛在肩頭狂奔時,聽見身后傳來杜三娘的詛咒:同命蠱活不過三個滿月!
暮色四合時,他們混入漕幫商船。倪施洛對著銅鏡擦拭易容藥膏,發(fā)現(xiàn)鎖骨處的曼陀羅紋已蔓延至心口。秦楚風舀起一捧江水澆在她頸間:每月十五,你需要飲我的血。
然后像那些藥人一樣變成怪物她拍開他的手,卻被他抓住腕子按在艙板上。少年眼底映著江心冷月,說出的話比刀鋒更利:你師父當年剖開我母親肚子時,可沒給她選擇的機會。
船身突然劇烈搖晃,貨箱中滾出個青布包裹。倪施洛用銀針挑開布結(jié),渾身血液瞬間凝固——里面整整齊齊碼著十二具女尸,頸后全都點著朱砂痣。
素女門失蹤的弟子...她指尖撫過尸體腕間勒痕,是藥王谷做的
秦楚風突然扯下尸身袖口,露出內(nèi)襯的煉門火焰紋:你看清楚,這些裹尸布產(chǎn)自江南沈家。
窗外飄來守夜人的梆子聲,三長兩短。倪施洛想起沈青云發(fā)間的白梅香,忽然明白了禁地石壁上那些劍訣破解之法的來源。
第五章
花田秘境
慕容別院的殘垣斷壁間,虞美人開得正艷。秦楚風掐滅指尖引路的磷火蟲,望著花田中央那口青銅古井冷笑:煉門的血祭井,倒適合做你的葬身之地。
倪施洛扯下發(fā)間纏繞的蛛絲,絲線上泛著的熒藍毒光讓她蹙眉:這些蛛網(wǎng)是故意布的疑陣。她蹲身撥開花叢,露出泥土里半截焦黑的指骨,有人比我們早到二十年。
話音未落,西南角的虞美人突然無風自動。秦楚風攬住倪施洛的腰騰空躍起,原先立足處爆出數(shù)十枚淬毒蒺藜�;ㄇo斷裂處滲出猩紅汁液,在月光下匯成煉門火焰圖騰。
以血養(yǎng)花...倪施洛指尖沾了汁液輕嗅,是素女門的離魂散。她突然扯開秦楚風衣襟,就著月光比對他心口朱砂痣與花汁痕跡,這些虞美人種在你母親的血肉上。
秦楚風瞳孔驟縮,腕間烏金絲絞碎大片花叢�;ǜ幚p繞的骸骨暴露在月色下,倪施洛認出其中一具骸骨腕間的翡翠鐲——正是禁地幻象里梁君竹佩戴的舊物。
看來我娘和梁君竹做過好姐妹。秦楚風碾碎頭骨中殘存的玉簪,就像你現(xiàn)在和沈青云...
倪施洛的銀針擦著他耳際釘入石柱,柱身突然翻轉(zhuǎn)露出暗格。泛黃的絹帛上畫著錯綜復(fù)雜的經(jīng)絡(luò)圖,圖旁朱批赫然是梁君竹的字跡:素汶盜書,罪當誅。
《素女神功》缺失的第五重。倪施洛撫過自己鎖骨下蔓延的曼陀羅紋,原來刻在人皮上。
突然響起的機括聲打斷她的思緒。花田四周升起八面銅鏡,每面鏡中都映著他們糾纏的身影。秦楚風扯下外袍裹住倪施洛:別看,這是煉門的情欲陣。
你怕我把持不住倪施洛故意貼近他滲血的繃帶,同命蠱發(fā)作時,可是你先...
話音戛然而止。東側(cè)銅鏡突然映出秦楚風持劍刺穿她心臟的畫面,西面鏡中卻是她親手將素女劍送入梁君竹咽喉。倪施洛的銀針暴雨般射向銅鏡,卻在鏡面反彈回來。
小心!秦楚風旋身將她撲倒,烏金絲絞碎三枚回旋鏢。倪施洛的掌心貼上他劇烈起伏的胸膛,發(fā)現(xiàn)兩人心跳正逐漸同步:鏡子在吸收我們的恐懼。
地面突然塌陷,他們墜入布滿尖刺的密室。秦楚風以身為墊護住倪施洛,后背被鐵蒺藜劃得血肉模糊。血腥氣激得曼陀羅紋紅光大盛,倪施洛腕間銀針刺入他風府穴:別讓蠱毒發(fā)作!
石壁上浮現(xiàn)的梵文隨血跡顯現(xiàn),倪施洛認出這是《素女神功》的逆行口訣。她咬破指尖在秦楚風后背摹寫,傷口竟隨著筆畫逐漸愈合:原來功法要兩人同修...
現(xiàn)在才知道秦楚風突然含住她滲血的指尖,舌尖掃過傷口的酥麻感讓倪施洛渾身戰(zhàn)栗。他眼底血色紋路如藤蔓瘋長,指腹摩挲著她心口曼陀羅:當年我娘便是這般替你師父解毒的。
密室頂端傳來齒輪轉(zhuǎn)動的轟鳴,九根青銅柱破土而出。每根柱上都用鐵鏈鎖著具女尸,頸后朱砂痣的位置與倪施洛分毫不差。秦楚風扯下其中一具尸體的面紗,露出沈青云蒼白的臉。
替身傀儡。倪施洛銀針挑開尸體耳后,露出藥王谷的易容膠,有人想讓我們以為沈師姐死了。
話音未落,傀儡眼中突然射出毒針。秦楚風揮袖格擋的瞬間,倪施洛瞥見他腕間浮現(xiàn)的煉門刺青——與密室穹頂?shù)男菆D完全吻合。她福至心靈地割破兩人手腕,將血灑向星圖中央的貪狼位。
地面再次塌陷時,他們跌進溫泉洞窟。氤氳水汽中,倪施洛望見池底沉著的白玉碑,碑文正是素汶絕筆:情劫難度,唯死可破。
你師叔倒是通透。秦楚風掬水淋濕倪施洛肩頭曼陀羅,看著紋路在水汽中舒展成經(jīng)絡(luò)圖,可惜她不知道,第九重功法需要...
他突然噤聲,將倪施洛按進溫泉。淬毒的箭雨釘入他們方才立足處,水面浮起翻白的魚尸。十二名戴著沈家徽記的死士破水而出,刀光織成天羅地網(wǎng)。
倪施洛的銀針盡數(shù)沒入死士眉心,卻發(fā)現(xiàn)他們傷口流出的竟是煉門特制的赤砂。秦楚風烏金絲絞碎最后一人時,那人突然詭笑:少主可知,門主給您選的未婚妻正在...
頭顱滾落溫泉,染紅池畔虞美人。倪施洛攥緊從尸體懷中摸出的庚帖,上面赫然寫著秦楚風與藥王谷千金的名字。她將庚帖拍在他滲血的胸膛:解釋
你吃醋的樣子...秦楚風擒住她手腕按在池壁,比使劍時好看。他舔去她唇畔血漬的瞬間,溫泉突然沸騰,池底白玉碑升起石臺,托著個雕花玉匣。
匣中羊皮卷記載著換命邪術(shù),末尾批注是梁君竹的字跡:吾與阿煉試之,大謬。倪施洛的指尖撫過換命需至親血脈一行,忽然想起禁地中那個喚她阿姐的少年。
子夜梆子聲穿透水霧時,秦楚風正用烏金絲替她束發(fā)。倪施洛望著銅鏡中糾纏的身影,發(fā)現(xiàn)心口曼陀羅紋已蔓延至丹田。他忽然咬破舌尖在她頸后畫符:三個滿月前,我定會解開同命蠱。
然后殺我證道倪施洛反手將銀針刺入他掌心勞宮穴,你身上有十七處破綻,方才我有一百次機會...
溫熱的血珠滴進溫泉,化作曼陀羅形狀散開。秦楚風將染血的玉佩系回她頸間:若我要你死,在禁地就不會...話音被突如其來的地動打斷,池底裂開深淵,無數(shù)蒼白手臂攀上石臺。
倪施洛最后瞥見的,是白玉碑背面新刻的帶血指痕——分明是她自己的筆跡。
第六章
武林大會
崆峒山巔的晨鐘撞碎濃霧時,倪施洛腕間的曼陀羅紋已爬上咽喉。
她望著銅鏡中鬼面覆臉的自己,指尖拂過易容面具邊緣的褶皺。秦楚風正在屏風后更衣,玄色勁裝裹著繃帶的摩擦聲混著他沙啞的哼唱:...碧血染就桃花,白骨砌作擂臺...
閉嘴。倪施洛將淬毒的銀針別入袖口,扮個啞巴車夫還要唱喪曲。
菱花鏡突然映出秦楚風戲謔的笑臉。他指尖勾著她束胸的白綾,熱氣噴在耳后:夫人這裹胸布,倒是比沈青云的劍穗纏得緊。說著突然扯開她衣襟,指腹按在鎖骨下新浮現(xiàn)的煉門圖騰上,你心跳快了。
轟隆——
比武臺方向傳來三聲震天鼓響。倪施洛拍開他的手,瞥見窗外掠過沈家死士的玄鳥紋披風。那些人的靴底沾著慕容別院的虞美人花粉,在青石板上留下熒藍痕跡。
藥王谷的人也來了。她將《神農(nóng)醫(yī)典》殘頁塞入秦楚風懷中,待會趁亂取走下半卷。
擂臺上空飄起細雨時,倪施洛正跪在藥王谷席位旁斟酒。崆峒派長老的照骨鏡掃過人群,她頸后曼陀羅紋驟然發(fā)燙。秦楚風在臺下馬車邊咳嗽,每聲都仿佛敲在她心口。
最后一件寶物——《神農(nóng)醫(yī)典》下半卷!主持人的吶喊激起一片歡呼。倪施洛看著錦盒中泛黃的書冊,突然發(fā)現(xiàn)裝訂線的顏色與慕容別院女尸手中絲線相同。
我來!點蒼派少掌門躍上擂臺,劍尖直指倪施洛,聽聞藥王谷新收了個會素女劍法的婢女
滿場嘩然中,倪施洛腕間銀針盡數(shù)射出。少掌門揮袖格擋的瞬間,她旋身抽出他腰間軟劍,一招月落星沉直取咽喉。劍鋒離肌膚三寸時,臺下突然傳來秦楚風壓抑的悶哼。
劇痛從心口炸開,倪施洛踉蹌跪地。少掌門的劍鋒削落她半邊鬼面,露出頸間游走的曼陀羅紋。沈青云的尖叫劃破長空:是那個妖女!
同命蠱...倪施洛抹去唇邊血漬,望見秦楚風正被三名崆峒弟子圍攻。他每受一劍,她腕間紋路便深一分。少掌門的劍尖挑開她衣襟:素女門叛徒也配用劍
觀戰(zhàn)席突然爆出血霧。秦楚風的身影鬼魅般掠上擂臺,烏金絲絞碎少掌門四肢筋脈。他沾血的手指撫過倪施洛破裂的面具:夫人玩夠了
照骨鏡的金光籠罩二人的剎那,曼陀羅紋與煉門圖騰在鏡中交織成彼岸花形。藥王谷席位傳來茶盞碎裂聲,谷主顫巍巍起身:這是...共生蠱!
妖人受死!少林十八羅漢陣瞬間結(jié)成。倪施洛被秦楚風拽著跌入擂臺密道,后背撞上冰冷石壁時,她嗅到他懷中《神農(nóng)醫(yī)典》散發(fā)的腐骨香。
密道盡頭竟通向青銅門密室。倪施洛望著墻上新增的劍痕,發(fā)現(xiàn)正是自己昨夜在客棧所創(chuàng)的招式。秦楚風突然將醫(yī)典殘頁按在她滲血的傷口:讀最后一行。
燭火搖曳中,倪施洛看清那行被血跡暈開的小字:共生蠱非情蠱,實為換命邪術(shù),需至親血脈為引。她猛然抬頭,恰見秦楚風割開手腕將血喂入她口中:現(xiàn)在明白為何選你了
地宮突然劇烈震顫,二十年前被囚的煉門長老破土而出。那怪物四肢爬滿尸蟲,獨眼卻清明如常:少主終于來取《素女神功》全本了他枯爪指向倪施洛心口,就在這丫頭靈臺穴中。
沈青云的劍鋒就是在此刻刺穿倪施洛肩胛。秦楚風反手擰斷她手腕,卻見梁君竹的素女劍已抵住倪施洛咽喉:孽徒,你靈臺穴里藏著我派至寶。
師父果然知道...倪施洛咳出血沫,腕間曼陀羅紋突然暴長。地宮四壁符咒逐一亮起,她聽見自己骨骼發(fā)出玉石相擊的脆響。秦楚風在混戰(zhàn)中貼著她耳畔低語:閉眼,我要取劍了。
撕心裂肺的劇痛從靈臺穴炸開時,倪施洛看見自己七竅飄出金色梵文。那些文字在空中凝結(jié)成帛書,正是《素女神功》全本。秦楚風揮劍斬斷帛書的剎那,梁君竹突然凄厲長笑:阿煉!你當年種在她胎中的功法,終究歸我了!
倪施洛在血泊中轉(zhuǎn)頭,望見秦楚風左胸浮現(xiàn)的煉門弒親咒——那是手刃血親才會出現(xiàn)的印記。地宮開始崩塌時,煉門長老將半枚玉佩塞進她掌心:快走!他早知你是...
巨石砸落的轟鳴吞沒了最后的話語。倪施洛在黑暗中被推入暗河,掌心玉佩裂紋處嵌著粒藥丸。她想起這是秦楚風昨夜擦拭短刀時,從刀柄暗格取出的忘塵丹。
三個月后,江南沈家祠堂。
倪施洛撫著微隆的小腹,劍尖挑起沈青云的下頜:師姐可知,共生蠱最妙之處在于...她掀開衣襟,露出心口完全綻放的曼陀羅紋,能將蠱毒渡給胎兒。
沈青云的瞳孔驟然收縮:你懷了那魔頭的...
窗外突然飄來熟悉的哼唱。倪施洛的銀針射向梁上黑影時,腕間曼陀羅紋灼如烙鐵。秦楚風的聲音混著血腥氣落下:夫人這胎,得叫我聲舅舅還是爹爹
第三卷:宿命對決·情深不悔
第七章
靈臺取劍
月光漫過祭壇上的饕餮紋時,倪施洛腕間的鎖魂釘正往下滴著血。
秦楚風將最后一枚銅釘楔入她足踝,暗紅的血珠順著青銅凹槽匯入地縫。倪施洛望著祭壇四周浮起的血色梵文,忽然想起禁地溫泉里那些蒼白手臂——此刻抓撓她腳踝的,是更刺骨的寒意。
怕了秦楚風指尖拂過她隆起的腹部,曼陀羅紋在月光下如活物般游走,你師父剖開你丹田時,可比這溫柔
倪施洛的銀針早已刺入他腕間要穴,卻被他生生帶著針頭剜出皮肉:當年你五歲生辰,梁君竹用這把匕首...他舉起短刀貼近她肚臍,切開這里,塞進染血的《素女神功》。
刀鋒劃破皮膚的瞬間,祭壇四周的梵文驟然騰空。倪施洛的慘叫聲與青銅門內(nèi)的嘶吼共振,腹中胎兒突然踢出詭異的頻率。秦楚風的手腕不受控地顫抖,刀尖在離臍三寸處停滯——那些梵文正順著血流倒灌回倪施洛體內(nèi)。
住手!
梁君竹的素女劍劈開祭壇石柱,劍氣震碎半數(shù)鎖魂釘。倪施洛在血泊中轉(zhuǎn)頭,望見師父道袍下隆起的腹部——與自己如出一轍的弧度。
你竟也...倪施洛的銀針脫手落地,腕間曼陀羅紋突然暴長。胎兒的心跳聲在祭壇上激蕩,青銅門應(yīng)聲洞開,二十年前被囚的長老爬出地縫,獨眼死死盯著梁君竹:門主夫人,老奴等您剖腹取書等得好苦!
秦楚風的烏金絲絞住梁君竹咽喉:原來你留著這孽種,是為再煉一次《素女神功》。他扯開她衣襟,露出肚皮上縱橫交錯的縫合線——每道疤痕都與倪施洛身上的針腳相同。
梵文在三人頭頂凝成旋渦,倪施洛腹中突然伸出半透明的手,將經(jīng)文盡數(shù)抓握。梁君竹趁機揮劍斬斷烏金絲,劍鋒卻轉(zhuǎn)向倪施洛心口:當年你娘懷著你時,也是這般不聽話。
倪施洛的瞳孔驟然收縮。記憶如開閘洪水奔涌——五歲的自己蜷縮在藥柜里,透過縫隙看見梁君竹將匕首刺入孕婦腹部。那女子凄厲的呼喊混著血沫:阿煉...護好念卿...
娘...倪施洛腕間鎖鏈寸寸斷裂,腹中胎兒發(fā)出啼哭般的尖嘯。沈青云率藥王谷死士破門而入時,正撞見這詭譎一幕:倪施洛懸空浮在血霧中,白發(fā)如瀑,腹間曼陀羅紋結(jié)成金繭;秦楚風跪在祭壇邊緣,弒親咒已爬滿脖頸。
放箭!沈青云的獨眼迸出怨毒,那妖胎吸了功法更不得了!
淬著腐骨水的弩箭暴雨般傾瀉。倪施洛腹中金繭突現(xiàn)裂紋,迸出的金光將毒箭熔成鐵水。沈青云的右眼被反噬的流火灼穿,她捂著臉慘叫:是煉門圣火!這孽種竟能...
他不是孽種。倪施洛緩緩落地,白發(fā)纏住梁君竹的劍鋒,他叫秦忘憂。胎兒的心跳聲突然具象成梵音,青銅門內(nèi)爬出的長老們紛紛跪拜:恭迎圣子!
秦楚風在血泊中抬首,望見倪施洛背后浮現(xiàn)的煉門圖騰——與他胸前的弒親咒完美契合。梁君竹突然癲狂大笑,撕開肚皮露出腐爛的子宮:你以為阿煉真愛你娘不過是要個純陰之體養(yǎng)蠱...她掏出團血肉模糊的胚胎,就像這個,第三百零七個失敗品。
倪施洛的指尖插入梁君竹太陽穴,讀取的記憶令她作嘔——無數(shù)孕婦被綁在祭壇,腹中胎兒皆有心口朱砂痣。青銅門轟然閉合的剎那,她捏碎那團腐肉:師父,弟子送您去陪阿煉。
地宮開始崩塌時,秦楚風將短刀刺入自己心口。弒親咒如退潮般消散,他蘸血在倪施洛掌心寫道:換命術(shù)成了。胎兒突然睜眼,金瞳映出三人糾葛的身影——二十年前的雨夜,梁君竹親手將《素女神功》塞入女嬰丹田,而男嬰在柜中咬破嘴唇不敢哭出聲。
阿姐...秦楚風咽下最后一口氣時,倪施洛的白發(fā)正巧纏住沈青云的劍。藥王谷主的頭顱滾落祭壇,獨眼里還凝著驚駭。胎兒伸出透明的手指點在秦楚風眉心,弒親咒化作青煙消散:舅舅不乖,要罰。
第八章
蠱胎之禍
梅雨時節(jié)的漕運碼頭,倪施洛的白發(fā)裹在灰布斗篷里,像一捧將化未化的雪。
她撫著微微抽動的腹部,蹲身將最后一把藥渣撒入渾濁的江水。水面倒映著通緝令上猙獰的畫像,朱筆勾勒的魔胎二字被魚尾攪碎。船老大粗糲的嗓音在身后炸響:懷崽的婆娘晦氣,滾下老子的船!
這就走。倪施洛將銅板按在船舷的青苔上,指尖暗勁震出蛛網(wǎng)般的裂痕。船老大瞳孔驟縮,瞥見她斗篷下若隱若現(xiàn)的銀針,喉結(jié)滾了滾:往東三里...有接私貨的舢板。
胎動就是在這時襲來的。
倪施洛扶著潮濕的纜樁,感覺腹中似有千根銀針游走。江水突然逆流卷起漩渦,岸邊垂柳無風自動。她望著水中倒影——腹部的曼陀羅紋竟在水面映出煉門圖騰,驚得魚群翻著白肚浮上水面。
找到你了!
淬毒的峨眉刺破空而來。倪施洛旋身避讓,斗篷被釘在貨箱上。十二名崆峒弟子結(jié)成劍陣,為首的獨臂老者獰笑:魔胎今日必......
話音未落,江水突然暴起三丈。倪施洛的銀針還捏在指間,卻見那浪頭如巨掌拍下,將劍陣沖得七零八落。胎兒的笑聲混在濤聲里,她分明聽見童稚的耳語:娘親,水里有條壞龍。
江底突然傳來龍吟般的悲鳴,整片水域沸騰如湯。倪施洛足尖輕點浮木,望見漩渦中心浮起具蛟龍骸骨——正是藥王谷馴養(yǎng)三十年的鎮(zhèn)派神獸。
這不可能!獨臂老者嘶吼著劈開浪濤,劍鋒卻被無形之力凝在半空。倪施洛腹中金光驟亮,骸骨的眼窟窿里騰起幽藍鬼火,蛟龍殘魂竟對著她俯首稱臣。
胎動更劇烈了。倪施洛踉蹌跌入烏篷船,艄公的斗笠下露出一雙金線繡邊的靴子——是沈家死士的制式。她佯裝昏迷,袖中銀針已抵住對方命門。
圣女恕罪。死士突然掀開船艙夾板,家主請您看件舊物。
楠木匣中的襁褓沾滿褐色血漬,心口處的朱砂痣與倪施洛如出一轍。胎兒的意識突然侵入她腦海,無數(shù)記憶碎片翻涌:二十年前沈家地窖,上百個同款襁褓堆成小山,每個都裹著死嬰。
沈青云是你殺的。死士點燃犀角香,家主說,這筆賬該算在煉門頭上。
倪施洛的銀針刺穿他喉管時,艙外傳來破空聲。六大門派的追兵駕著龜甲船圍攏,桅桿上懸掛的誅魔胎旗浸滿桐油。少林方丈的禪杖重重頓在甲板:妖女,今日便是你產(chǎn)期!
胎兒的意識突然暴怒,江水化作冰棱疾射。倪施洛的白發(fā)纏住舵柄急轉(zhuǎn),卻見秦楚風的虛影立在船頭。他半透明的指尖拂過她腹部:阿姐,孩子該叫秦忘憂。
滾!倪施洛揮袖打散虛影,腹中突然傳來劇痛。曼陀羅紋爬上脖頸,她望著水中倒影——自己的面容正與梁君竹臨終前的模樣重疊。
龜甲船撞上烏篷的瞬間,江底蛟骨突然暴起。骸骨纏住追兵戰(zhàn)船,倪施洛趁亂躍上懸崖。胎兒的啼哭引發(fā)山崩,滾落的巨石上刻著熟悉的字跡:阿姐,往北。
古墓入口的苔蘚間,倪施洛摸到未干的血字。秦楚風的筆跡旁添了行小楷:換命術(shù)可逆轉(zhuǎn),等我。她揮掌震碎封門石,卻見墓室中央懸著具水晶棺——里面躺著心口插著素女劍的秦楚風,尸身完好如生。
娘親,舅舅在裝睡。胎兒的聲音清亮如鈴。倪施洛的銀針探入棺中尸體風池穴,針尾突然劇烈震顫——這是煉門最高階的龜息術(shù)。
墓壁燭臺突然自燃,映出滿墻血書。倪施洛讀著讀著,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原來二十年前秦楚風便在此假死,用龜息術(shù)延緩弒親咒發(fā)作。墻上最后一行字墨跡猶新:阿姐產(chǎn)子之日,便是我歸來之時。
胎動引發(fā)的地震將水晶棺震出裂痕,秦楚風的心口突然滲出金血。倪施洛的曼陀羅紋如藤蔓纏上棺槨,胎兒興奮地呢喃:舅舅的血是甜的!
墓外傳來凌亂的腳步聲,藥王谷的腐骨香滲入石縫。倪施洛咬破指尖在棺蓋畫符,煉門秘傳的喚魂咒與胎兒金光共鳴。秦楚風的睫毛微微顫動時,她俯身含住他冰冷的唇渡氣:醒來,該還債了。
第九章
沈家秘辛
沈府屋檐下的白燈籠在夜風中搖晃,像一串將落未落的淚。
倪施洛的白發(fā)藏進婢女發(fā)髻,耳垂貼著沈家特制的鎖魂膠。腹中胎兒不滿地踢打,她撫著假肚皮下暗藏的軟劍,想起古墓水晶棺里秦楚風冰冷的唇——渡氣時那縷殘魂說:沈府靈堂...有你要的答案...
更夫梆子敲過三響時,她閃身潛入祠堂。牌位最高處供著沈青云的靈位,燭火卻用煉門特制的鮫人脂,青煙凝成鬼面。倪施洛的指尖剛觸到靈位下的火焰紋匕首,梁柱突然翻轉(zhuǎn),將她困入幻境。
**幻境一:十六年前雨夜**
年少的梁君竹跪在沈家主面前,素女劍挑開孕婦的襁褓。嬰兒心口的朱砂痣滲出血珠,沈家主將匕首刺入產(chǎn)婦咽喉:第三百個純陰體,總算成了。
**幻境二:沈家地窖**
無數(shù)玻璃罐里泡著胎兒標本,每個心口都有針孔。沈青云提著燈籠走過長廊,將失敗品扔進丹爐:藥王谷要的蠱種,得用至親血脈養(yǎng)...
倪施洛的銀針扎破指尖,用痛覺掙脫幻境。靈位后的暗格彈開,掉出半枚煉心鑰——與古墓水晶棺底的凹槽嚴絲合縫。胎兒突然尖叫:娘親快躲!
淬毒的暴雨梨花針釘滿她方才立足處。沈家主拄著龍頭杖踱出陰影,杖頭鑲嵌的夜明珠里游動著蠱蟲:秦姑娘,老朽等你許久了。
倪施洛的軟劍絞碎三波暗器,劍鋒卻被杖中噴出的金蠶絲纏住。沈家主枯瘦的手指按動機關(guān),祠堂地磚轟然開裂。倪施洛墜入地窖時,望見千百具泡在藥水中的女尸——每具都挺著孕肚,臍帶連著玻璃罐中的胎兒。
這些都是你兄弟。沈家主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可惜他們受不住換命術(shù)...
胎兒的啼哭震碎玻璃罐,藥水化作血霧彌漫。倪施洛的曼陀羅紋暴漲,白發(fā)如刃割斷金蠶絲。沈家主驚愕地看著杖頭夜明珠龜裂:你竟能操控死胎怨氣!
不是操控。倪施洛劍指他咽喉,是超度。
地窖突然劇烈震顫,泡發(fā)的女尸們破罐而出。胎兒清亮的童音在地穴回蕩:外公不乖,要打屁屁。尸群突然轉(zhuǎn)向,腐爛的手骨掐住沈家主脖頸。
倪施洛趁亂翻出地窖時,撞見送親的隊伍。藥王谷的喜轎停在沈府門前,谷主獨女的紅蓋頭被風吹起一角——赫然是沈青云青灰的死臉。
吉時到——
倪施洛被四名喜婆按進廂房,嫁衣上繡的曼陀羅紋浸著迷魂散。她佯裝昏迷,任由她們在肚皮上畫滿符咒。秦楚風的聲音突然在識海響起:阿姐,合巹酒要喝盡。
喜堂紅燭高燒時,倪施洛的蓋頭被秤桿挑起。扮作新郎的秦楚風眉眼含笑,指尖在她掌心寫道:棺中七日,甚念。交杯酒遞到唇邊時,她嗅到腐骨香混著煉門血的味道。
禮成——
賓客歡呼聲未落,新娘的指甲突然暴長三寸。倪施洛掀開蓋頭,望見沈青云尸身的心口插著火焰紋匕首——與她靈堂所見那把一模一樣。胎兒突然大笑:舅舅扮新娘,羞羞!
秦楚風撕開喜服,露出后背的弒親咒。咒文正順著合巹酒的效力爬滿倪施洛全身,她反手將銀針刺入他丹田:你連胎兒都算計
阿姐錯了。秦楚風握住她持劍的手刺向自己心口,我算計的是...
地窖方向傳來巨響,百具孕尸破土而出。胎兒哭聲化作梵音,沈青云的尸身突然站起,撕開人皮面具——竟是藥王谷主的臉。他獨眼中的蠱蟲爆裂:圣子歸位,萬蠱朝宗!
倪施洛的軟劍劈開喜轎,轎中滾出個玄鐵匣。胎兒的意識歡呼雀躍:是舅舅的聘禮!匣中素女劍寒光凜冽,劍刃殘存的銘文在月光下清晰可辨——贈愛徒秦念卿。
梁君竹的尖叫劃破夜空:不可能!我明明把你名字從族譜...她的喉嚨被秦楚風掐住,弒親咒如毒蛇游入七竅:多虧師父當年用我阿姐的胎盤煉丹,才保住我這縷殘魂。
倪施洛的白發(fā)纏住素女劍,劍身突然浮現(xiàn)血色經(jīng)絡(luò)。胎兒操控劍鋒刺穿梁君竹丹田,挑出團蠕動的金蠶:外婆,你的本命蠱偷吃太多功法,撐著了。
沈府在混戰(zhàn)中化作火海。倪施洛抱著昏迷的秦楚風沖出廢墟時,腹中突然傳來撕裂般的劇痛。胎兒的聲音帶著困意:娘親,忘憂要睡會兒...曼陀羅紋迅速黯淡,她跪在焦土上,望著手中劍刃映出的名字——秦念卿。
第十章
忘塵真相
幽冥河的水汽爬上石壁時,倪施洛腕間的弒親咒已蔓延至心口。
她望著掌心瑩白的忘塵丹,丹藥表面浮動的煉門圖騰與秦楚風后背的咒文如出一轍。胎兒沉睡后,腹部的曼陀羅紋不再發(fā)燙,反倒結(jié)出層薄霜。洞外傳來狼嚎,她將丹藥含入口中,嘗到熟悉的血腥味——是秦楚風在古墓棺中喂她的那口金血。
阿姐果然選了這條路。
秦楚風的聲音混著鎖鏈聲飄來。倪施洛轉(zhuǎn)身望見他被囚在洞窟石柱上,九根透骨釘封住周身大穴,血順著蒼白的腳踝滴成煉門圖騰。她捏碎丹藥冷笑:你處心積慮讓我恢復(fù)記憶,不就想看我崩潰
錯了。秦楚風忽然掙斷鎖鏈,透骨釘反彈嵌入石壁,我是要你看著自己如何遺忘。他沾血的手指撫過她唇瓣,將丹藥殘渣抹在自己心口,這忘塵丹,是用我的情魄煉的。
倪施洛的銀針盡數(shù)射出,卻被他用唇齒接住。血腥味彌漫的吻中,記憶如潮水倒灌——
**記憶一:五歲生辰夜**
小念卿蜷縮在藥柜,看著梁君竹將素女劍刺入母親腹部。暗格突然打開,十歲的楚風捂住她的嘴:別出聲,我?guī)阏业?br />
**記憶二:煉門地牢**
少年楚風被鐵鏈吊在血池,門主將匕首塞給念卿:殺了他,你就能繼承《素女神功》。她顫抖著刺偏半寸,換來三十鞭噬魂鞭。
**記憶三:私奔雨夜**
楚風背著受傷的念卿躍下懸崖,身后是煉門與素女門的追兵。他在半空將她推入樹洞:若我活著,定來娶你。
倪施洛的銀針跌落在地,弒親咒爬滿脖頸:當年你沒來...
我去了。秦楚風扯開衣襟,露出心口陳年箭傷,梁君竹的素女劍穿透這里,她說念卿不需要廢物哥哥。他指尖燃起煉門魂火,映出倪施洛丹田處的手術(shù)疤痕——正是當年取功法的切口。
幽冥河的水聲突然逼近,洞窟石壁滲出猩紅液體。胎兒在沉睡中呢喃:舅舅說謊...曼陀羅紋綻放金光,映出秦楚風深藏的真相——
**真實記憶**
懸崖下的楚風被梁君竹所救,代價是給念卿種下忘塵蠱。他在她大婚當日血洗禮堂,卻見她笑靨如花喚沈家主夫君。那夜他屠盡沈家滿門,將念卿劫回煉門時,她腹中已有了沈家骨肉。
所以你殺我夫君,滅我孩兒...倪施洛的軟劍刺入秦楚風肩胛,現(xiàn)在又要奪我腹中胎兒
秦楚風握住劍刃往心口送:當年那個孽種,是我親手...他突然咳出黑血,弒親咒如活蛇纏上倪施洛手腕,阿姐可知為何換命術(shù)需至親骨血
幽冥河幻象在此刻降臨。倪施洛看見素汶撐著骨舟而來,船頭掛著寫有孟婆二字的燈籠。秦楚風將昏迷的她抱上船,割腕喂血時低語:因為要替你去地獄。
**幻境一:往生橋**
無數(shù)個念卿在橋上徘徊,每個都被不同男子剖腹取子。素汶的骨杖點在她眉心:這是你百世輪回的劫。
**幻境二:三生石**
楚風的名字刻滿石壁,每道刻痕都在滲血。孟婆舀起血湯:他每世替你擋災(zāi),這湯早該涼了。
倪施洛在劇痛中蘇醒時,腹中胎兒正啃噬她的經(jīng)脈。秦楚風半透明的魂魄擋在她身前,幽冥河水化作的利箭將他釘在三生石上。素汶的嘆息蕩開漣漪:時辰到了。
不!倪施洛的白發(fā)絞碎骨舟,曼陀羅紋迸發(fā)金光。胎兒突然睜眼,金瞳射出兩道火線:壞婆婆,不許吃舅舅!
孟婆湯碗炸裂的瞬間,現(xiàn)實中的洞窟開始崩塌。倪施洛抱著逐漸消散的秦楚風,看他用最后力氣在石壁刻字:忘憂的臍血可破...未寫完的咒字被落石掩埋。
三個月后,漠北孤城。
倪施洛的白發(fā)束成男子發(fā)髻,懷中嬰兒心口的曼陀羅紋泛著金光。酒肆說書人正講到精彩處:...那魔頭抱著嬰兒跳下幽冥河,從此再無人見過...她將銅錢按在桌面,露出半枚煉心鑰:接著說,藥王谷后來如何
說書人瞳孔驟縮,瞥見她袖口若隱若現(xiàn)的素女劍穗,顫聲道:藥王谷主暴斃,死時腹大如鼓,產(chǎn)...產(chǎn)下只血蠱...
嬰兒突然咯咯直笑,倪施洛的銀針射穿窗外黑影。尸體懷中掉落的密信上,秦楚風的筆跡墨跡未干:阿姐,漠北的雪像你白發(fā)。
第十一章
終極對決
天門關(guān)的雪混著血沫紛揚時,倪施洛的白發(fā)已纏住半壁蒼穹。
她將忘憂縛在胸前,素女劍插在祭壇陣眼。秦楚風殘魂附在劍穗上,血色流蘇掃過她手背:阿姐,該啟陣了。
山下傳來萬馬嘶鳴,六大門派的誅仙幡遮天蔽日。藥王谷的蠱人軍團爬滿山壁,腐爛的指爪在冰面上抓出刺耳鳴響。忘憂突然睜眼,金瞳映出云層中的青銅巨門:舅舅說,要借天雷。
好。倪施洛割破手腕,血浸透陣紋。曼陀羅紋從她心口蔓延至雪地,所過之處冰蓮怒放。梁君竹的狂笑自云間壓下:乖徒兒,為師來取你的胎盤了!
九十九道天雷劈落時,忘憂的啼哭化作梵鐘。青銅門轟然洞開,二十年前被吞噬的煉門長老們御魂而出,卻在觸到冰蓮的瞬間灰飛煙滅。倪施洛的白發(fā)絞住梁君竹的素女劍,劍身浮現(xiàn)出母親臨終的笑顏:卿兒...娘教你最后一招...
流風回雪·改!
劍氣如月華傾瀉,削平三座雪峰。梁君竹的道袍碎成蝶翼,露出爬滿蠱蟲的軀體。她徒手掏出本命蠱吞下,身形暴漲如羅剎:當年我能剖你一次,就能剖第二次!
忘憂突然躍出襁褓,小手按在梁君竹眉心。金芒穿透顱骨,映出她深藏的恐懼——幽冥河邊,素汶的骨舟正等著收她的魂。
外婆該上路了。忘憂奶聲奶氣地說。梁君竹的尖叫卡在喉間,當年她勒斃秦楚風的同心結(jié)突然活過來,蛇一般纏住她脖頸。
山崩地裂中,秦楚風的殘魂凝成實體。他握住倪施洛持劍的手,弒親咒與曼陀羅紋相觸的剎那,天門關(guān)的雪突然靜止。
阿姐,看。他引著她的劍尖在空中畫符。血色符文所過之處,廝殺的眾人如泥塑般凝固——少林方丈的禪杖離藥王谷主咽喉三寸,沈家死士的毒箭正對忘憂后心。
這是...時間禁術(shù)倪施洛的銀針墜地。
是換命術(shù)最后的代價。秦楚風吻去她睫上霜雪,用我的輪回,換眾生此刻安寧。
忘憂突然大哭,金淚融穿冰面。青銅門內(nèi)伸出萬千鬼手,將秦楚風的魂魄扯向深淵。倪施洛的白發(fā)纏住他手腕,卻被天道雷火灼成灰燼。
帶忘憂...活下去...秦楚風碎成星芒前,將半枚煉心鑰塞入嬰兒襁褓。
雪崩吞沒天門關(guān)時,倪施洛抱著忘憂躍入青銅門。二十年光陰在指縫流轉(zhuǎn),她看見自己白發(fā)轉(zhuǎn)黑,忘憂的金瞳漸成琥珀色。門扉閉合的剎那,江湖傳聞四起——
有人說在漠北見過銀發(fā)劍仙,身側(cè)跟著個會使煉門血掌的少年;也有人說西域商隊遭劫時,頭領(lǐng)是個心口印曼陀羅的金瞳孩童。
**尾聲**
驚蟄雨落滿藥王谷時,新谷主正在試劍石前焚香。
十八歲的秦忘憂撫過石上劍痕,指尖曼陀羅紋與秦念卿三字共鳴。藥童匆匆來報:谷主,山門外有個戴素女劍穗的...
銅鏡映出來人身影的剎那,試劍石突然迸發(fā)金光。倪施洛的白發(fā)在雨中泛著冷輝,素衣不染塵埃:憂兒,該去給你舅舅掃墓了。
忘憂的劍穗突然騰起血色流蘇,雪地上憑空多出道腳印。他笑著將新煉的忘塵丹拋入深澗:娘親,今年的杏花釀,我埋在了...
風卷走未盡之語,天門關(guān)的雪終年不化。有樵夫賭咒發(fā)誓,說每逢月圓都能聽見雙劍合鳴,那劍招非正非邪,似要斬開這宿命輪回。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