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穿越時空的意外
雨,傾盆而下。
婉晴雙手緊握方向盤,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雨刷器在擋風玻璃上拼命擺動,卻仍跟不上傾盆而下的雨勢。她深吸一口氣,瞥了一眼副駕駛座上的文件夾。那是她精心設計的新幼兒園開園方案,凝聚了她碩士畢業(yè)后無數(shù)個日夜的心血。這是她夢想的起點,也是她未來的希望。
再拐個彎就到了...她輕聲自語,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手機屏幕亮起,是助理發(fā)來的消息:蘇老師,家長們都已經到齊了,孩子們超期待!
就在這時,一個黑影突然從路邊沖出。
啊!蘇婉晴驚叫一聲,本能地猛打方向盤。輪胎在濕滑的路面上發(fā)出刺耳的尖叫,車輛失控旋轉,她的世界天旋地轉。
砰——!
劇痛。黑暗。
小姐小姐您醒醒!
一個陌生的女聲在耳邊響起,帶著明顯的焦慮。蘇婉晴感到頭痛欲裂,她艱難地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陌生的少女臉龐,約莫十五六歲,梳著奇怪的發(fā)髻,穿著像是古裝劇里的衣服。
這是...哪里她掙扎著想要起身,卻發(fā)現(xiàn)全身酸軟無力。
謝天謝地,小姐您終于醒了!少女激動地抹著眼淚,您昏迷三天了,老爺夫人都快急死了!
蘇婉晴困惑地環(huán)顧四周——雕花的木床、青紗帳幔、古色古香的家具...這絕對不是醫(yī)院。她低頭看向自己,身上蓋著繡花錦被,穿著絲綢中衣,而她的雙手...這分明不是她的手!雖然同樣纖細修長,但這雙手明顯更加嬌嫩,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涂著淡粉的丹蔻。
鏡子...她嘶啞著嗓子說。
丫鬟連忙從梳妝臺上取來一面銅鏡。當看清鏡中的面容時,蘇婉晴幾乎再次暈過去——那是一張陌生而美麗的臉龐,約莫十八九歲,杏眼櫻唇,膚若凝脂。
我是誰她顫抖著問。
丫鬟臉色大變:小姐您別嚇奴婢!您是蘇家大小姐蘇婉��!您...您不記得了嗎
蘇婉...蘇婉晴腦中一片混亂。車禍、古代、換了一個身體...這些信息在她腦海中碰撞。難道她穿越了
正當她試圖理清思緒時,房門被推開,一對衣著華貴的中年夫婦快步走了進來。
婉兒!婦人撲到床前,眼中含淚,你可算醒了,娘的心都要碎了!
身后的男子面容嚴肅,但眼中也流露出關切:醒了就好。以后萬不可再做這等傻事,婚事可以再商量,命只有一條。
婚事傻事蘇婉晴敏銳地捕捉到關鍵詞,但此刻她決定先裝糊涂。
我...我頭好痛,什么都記不清了...她虛弱地說。
大夫很快被請來,診斷結果是落水受驚,暫時失憶。父母既心疼又無奈,只能囑咐她好好休息。
夜深人靜時,蘇婉晴獨自躺在床上,摸到了枕邊的一個硬物——是她現(xiàn)代隨身攜帶的U盤,如今變成了一個精致的香囊。她悄悄打開,里面竟是她幼兒園的設計圖紙,神奇地變成了古式的絹布畫,但內容絲毫未變。
看著那些熟悉的教室布局、活動區(qū)域設計,蘇婉晴的眼眶濕潤了。無論身在何處,她對幼兒教育的熱情從未改變。月光透過窗欞灑在絹布上,她輕輕撫摸著那些線條,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心中萌芽...
或許,這就是她穿越的意義
第二章
初探新世界
晨光透過雕花窗欞灑進房間時,蘇婉晴已經醒了。她盯著頭頂青紗帳幔上繡著的纏枝蓮紋,又一次確認自己真的穿越了這個事實。
小姐,您醒了嗎門外傳來丫鬟輕聲的詢問。
蘇婉晴清了清嗓子:進來吧。
門被輕輕推開,昨日那個圓臉丫鬟端著銅盆走了進來,身后還跟著一個年紀更小的丫頭,手里捧著衣物。
奴婢翠柳,這是春桃。圓臉丫鬟放下銅盆,恭敬地行禮,夫人吩咐了,從今兒起我們倆專門伺候小姐。
蘇婉晴點點頭,試探性地問道:翠柳,我昨日醒來后,許多事都記不清了。你能跟我說說...我是誰嗎
翠柳手上動作一頓,眼中閃過一絲憐憫:小姐閨名蘇婉,是咱們蘇府的大小姐。老爺蘇明遠是城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綢緞商,夫人王氏出身書香門第。小姐今年十八,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城里出了名的才女...
蘇婉晴一邊聽一邊記在心里,同時任由兩個丫鬟幫她梳洗打扮。當看到翠柳要給她挽那種復雜的古代發(fā)髻時,她連忙擺手:簡單束起來就好,我...頭疼,受不得重。
翠柳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順從地給她梳了個簡單的半挽發(fā)式。蘇婉晴暗自松了口氣,她可受不了整天頂著一腦袋沉甸甸的發(fā)飾。
穿戴整齊后,她對著銅鏡打量自己——淡青色的交領襦裙,腰間系著月白色絲絳,整個人清麗脫俗。這張臉雖不是她原來的模樣,卻也稱得上眉目如畫。
小姐,早膳已經備好了,夫人說您身子剛好,就在房里用吧。小桃端著一個紅漆食盒進來,輕手輕腳地擺好。
一碗碧粳粥,幾樣精致小菜,還有一碟荷花酥。蘇婉晴嘗了嘗,意外地發(fā)現(xiàn)味道相當不錯。
翠柳,我想在府里轉轉,熟悉一下環(huán)境...畢竟我現(xiàn)在什么都記不得了。用完早膳后,蘇婉晴提出了這個要求。
翠柳有些猶豫:這...老爺吩咐過,讓小姐好好休息...
走走路對身體恢復有好處。蘇婉晴站起身,語氣溫和卻不容拒絕,你若是不放心,跟著我就是。
出了閨房,蘇婉晴才發(fā)現(xiàn)蘇府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三進三出的院落,飛檐翹角,雕梁畫棟,處處彰顯著主人的財力。她假裝隨意地漫步,實則用心記下每一處布局。
走到第三進院落時,她注意到西側有個獨立的小院,門扉半掩,里面隱約可見幾排矮桌。
那里是...她指著小院問道。
翠柳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家塾,以前請過先生來教府里的少爺小姐們讀書。后來少爺們去了城東的書院,小姐們也都出嫁了,就荒廢了。
蘇婉晴眼睛一亮,快步走了過去。推開門,一股灰塵味撲面而來。屋內整齊排列著十來張矮幾,最前面是一張稍大的講桌,墻上還掛著幾幅字畫。陽光透過窗欞斑駁地灑在地上,能看到空氣中漂浮的微塵。
她的心跳加快了——這不就是個現(xiàn)成的教室!
小姐,這里臟,咱們回去吧。翠柳在身后勸道。
蘇婉晴點點頭,不動聲色地退了出來,但心里已經有了打算。
回到主院時,迎面走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面容嚴肅,衣著華貴。正是原主蘇婉的父親——蘇明遠。
婉兒,身子可好些了蘇明遠停下腳步問道,語氣雖淡,眼中卻有關切。
蘇婉晴福了福身:多謝父親關心,女兒好多了,只是記憶還有些模糊。
蘇明遠嘆了口氣:不記得也好...那趙家的親事,你若實在不愿,為父再想辦法推脫便是,何苦...他突然住了口,似乎不忍說下去。
一股復雜的情緒涌上蘇婉晴心頭�?磥碓魇且驗椴粷M家族安排的婚事才投湖的。她低下頭,聲音微顫:父親,女兒知錯了。以后不會再讓父親操心。她抬起頭,眼神堅定,但我希望父親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證明自己的價值,而不是僅僅依靠婚姻。
蘇明遠似乎有些意外她的順從,點點頭: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就跟你母親說。說完便大步離開了。
等蘇明遠走遠,蘇婉晴轉向翠柳:我想出門走走。
這...翠柳一臉為難,小姐,您身子才剛好...
我悶在屋里反而不利于恢復。蘇婉晴堅持道,你若是不放心,多叫幾個人跟著就是了。
半個時辰后,蘇婉晴終于如愿以償?shù)刈叱隽颂K府大門。翠柳和小桃緊隨其后,還有兩個身材魁梧的家丁在不遠處跟著。
蘇府位于城中的富人區(qū),青石板路平整寬闊,兩旁是高墻深院。走了約莫一刻鐘,周圍的建筑漸漸低矮起來,人聲也越發(fā)嘈雜——她們來到了市集。
蘇婉晴像塊海綿一樣吸收著周圍的一切信息。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叫賣聲不絕于耳。綢緞莊、藥鋪、茶肆、酒樓...各種行當應有盡有。行人衣著各異,有錦衣華服的富貴人家,也有粗布短打的平民百姓。
她的目光很快被一群孩子吸引住了。五六個十來歲的男孩聚在街角,衣著光鮮,身后跟著書童模樣的人,看樣子是剛從私塾放學。
不遠處,幾個衣衫襤褸的孩子眼巴巴地看著那些富家子弟手中的糖人,卻不敢靠近。其中一個特別瘦小的小姑娘,看上去只有五六歲,赤著腳,頭發(fā)亂蓬蓬的,手里提著個破籃子,里面裝著幾朵野花。
賣花...一文錢兩朵...小姑娘怯生生地向路人兜售,卻屢屢被無視。
蘇婉晴心頭酸澀,正想上前,突然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一把奪過小姑娘的籃子。
小丫頭,誰準你在這兒賣東西的男子兇神惡煞地吼道,這條街是趙爺?shù)牡乇P,要賣東西得交保護費!
小姑娘嚇得渾身發(fā)抖:我...我沒有錢...爹爹病了,我賣花錢給爹爹抓藥...
沒錢男子冷笑一聲,抬手就要打,那就拿你這些破花抵債!
蘇婉晴再也看不下去了,一個箭步沖上前:住手!
男子愣了一下,上下打量著她:喲,哪家的小娘子,多管閑事
翠柳慌忙拉住蘇婉晴的袖子:小姐,別惹事,那是趙家的人...
蘇婉晴甩開翠柳的手,擋在小姑娘面前:這位大哥,欺負一個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關你屁事!男子粗魯?shù)亓R道,這小丫頭不交錢就在這兒擺攤,壞了規(guī)矩!
哦什么規(guī)矩蘇婉晴不慌不忙地問,是官府立的法,還是你們趙家定的規(guī)矩若是官府立的法,請拿出文書來;若是趙家定的規(guī)矩,請問趙家何時接管了本城的市集管理權
她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周圍已經有不少人駐足觀望。
男子被問得一愣,顯然沒想到會有人這么跟他說話:你...你少廢話!這條街的商戶都歸趙爺管,這是慣例!
慣例不等于合法。蘇婉晴微微一笑,按《大梁律》,市集攤位需向官府登記繳稅,從未聽說要交給私人保護費的。要不要我們現(xiàn)在就去衙門問問,看看趙家這個慣例合不合法
周圍響起一陣竊竊私語,有人甚至輕笑出聲。男子的臉漲得通紅,顯然沒遇到過這么能說會道的女子。
哼!今天算你們走運!男子惱羞成怒,把籃子往地上一摔,花朵撒了一地,下次別讓我再看見你!說完便灰溜溜地擠開人群走了。
圍觀眾人發(fā)出哄笑,有人甚至鼓掌叫好。蘇婉晴松了口氣,轉身蹲下來幫小姑娘撿散落的花朵。
謝謝小姐...小姑娘怯生生地說,大眼睛里噙著淚水,荷花...荷花不知道怎么報答小姐...
你叫荷花蘇婉晴柔聲問道,多大了
六歲。荷花小聲回答,爹爹病了,家里沒錢抓藥,我才出來賣花...
蘇婉晴心中一痛。六歲,在現(xiàn)代正是上幼兒園大班的年齡,本該在大人懷里撒嬌的年齡,現(xiàn)在卻要為家人操心。如果這些孩子能識文斷字,他們的命運會不會改變呢
第三章
稚樂園的誕生
清晨,蘇婉晴早早起來,用絲帶束好長發(fā),換上了一件素凈的藕荷色襦裙。銅鏡中的陌生面孔經過幾日觀察已漸漸熟悉,她對著鏡子練習了一個標準的古代仕女微笑——唇角上揚的弧度不能太大,眼神要溫婉含蓄。
自從萌生了辦幼兒園的念頭后,蘇婉晴便開始撰寫教材,她看著手中的《童蒙歌訣》,心中充滿了矛盾。她自言自語:這些理念在現(xiàn)代是常識,可在這里,卻像是異端。我到底能走多遠
小姐,夫人讓您過去用早膳。丫鬟春桃在門外輕聲喚道。
知道了。蘇婉晴將自己編寫的教材往袖子里塞了塞,這才起身。穿過回廊時,她看了看西側荒廢的院落。
早膳時,蘇母林氏正吩咐管家準備端午節(jié)的節(jié)禮。
娘親,蘇婉晴夾了一筷子翡翠蝦餃放到母親碗中,聲音輕柔,女兒這幾日閑著無事,想找個清凈處抄經靜心。西邊那個廢置的院子...
蘇父從賬本中抬起頭,濃眉微蹙:那是家塾,不是你玩耍的地方。
女兒正是想借讀書修身養(yǎng)性。蘇婉晴放下竹筷,雙手交疊置于膝上,學著記憶里古代閨秀的模樣,大夫說多活動有助于恢復記憶。再說...她眼睫低垂,女兒如今這般,也該多讀些《女誡》《內訓》才是。
這番話果然戳中了蘇父蘇母的軟肋。林氏用手帕按了按眼角:老爺,就隨她去吧,總比悶在屋里強。
蘇明遠沉吟片刻,終于點頭:讓周管家?guī)耸帐耙幌�,但不許亂動里面的東西。
得到許可的當天下午,蘇婉晴就迫不及待地帶著春桃去了廢塾。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一股陳舊的墨香撲面而來。二十余張矮幾整齊排列,最前方是一張較大的講桌,上面還放著半截蠟燭和一方干涸的硯臺。
小姐您看!春桃指著墻邊的書架驚呼。蘇婉晴快步走去,指尖拂過那些蒙塵的線裝書——《千字文》《童蒙須知》《算學啟蒙》...雖然內容與她熟悉的現(xiàn)代教材大相徑庭,但確是實實在在的教學資源。
她的心跳加速,一個計劃在腦海中逐漸成形。正要吩咐春桃打掃,院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小姐!小姐救命!一個稚嫩的女聲帶著哭腔喊道。蘇婉晴快步走出院門,只見荷花——那個她前幾天從惡霸手中救下的小女孩,正被兩個家丁攔在院外。小姑娘衣衫襤褸,懷里還抱著個更小的男孩,身后跟著個瘦得像竹竿的男童。
怎么回事蘇婉晴示意家丁放人。
荷花撲通跪下:小姐行行好!我弟弟和鄰居小豆子實在沒處去了...原來荷花的父親病逝后,債主收了房子,三個孩子流落街頭已經兩天沒吃飯了。
看著三個孩子臟兮兮的小臉和渴望的眼神,蘇婉晴的心揪了起來。
春桃,去廚房拿些點心。她蹲下身,平視著孩子們,先吃點東西,然后...她望向身后的學堂,一個念頭閃過,然后我教你們玩?zhèn)游戲好不好
三個時辰后,廢塾煥然一新。蘇婉晴帶著孩子們把矮幾擦得锃亮,用院子里采摘的野花插在竹筒里擺在每張桌上。
乘著空閑時間,蘇婉晴自制了一些識字卡片和幾套蒙學用的算籌,作為教具。這時他拿出來讓孩子們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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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這是什么呀荷花好奇地摸著一張畫著蘋果圖案的卡片。
這是...蘇婉晴突然意識到古代可能沒有拼音,臨時改口,這是教認字的卡片�?�,這個念蘋,蘋果的蘋。她靈機一動,用炭筆在卡片背面寫下一個端正的楷體字。
小豆子怯生生地指著算籌:這個像娘親用來打我的小棍子...
這不是棍子,這是幫助我們數(shù)數(shù)的好朋友。蘇婉晴抓起一把算籌,忽然想起什么,從袖中掏出一把銅錢,我們來玩?zhèn)游戲,誰能數(shù)出這里有幾個銅錢,就可以得到一個...
蜜餞!春桃適時地端著一盤果脯進來。
孩子們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蘇婉晴將現(xiàn)代幼兒教育的玩中學理念融入其中,用銅錢教基礎數(shù)數(shù),用卡片教簡單漢字,甚至還改編了一首《數(shù)鴨子》教他們唱。歡快的歌聲飄出院子,引得路過的丫鬟小廝紛紛駐足。
小姐,您這是...周管家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門口,滿臉驚詫。
蘇婉晴早有準備:教他們認幾個字,將來也好謀生。她指了指墻上剛掛起的《弟子規(guī)》,圣人也說有余力,則學文不是
管家欲言又止,最終只是搖頭離去。蘇婉晴知道這事遲早會傳到父親耳中,但她已經顧不得了——當看到荷花成功數(shù)到十獲得獎勵時那燦爛的笑容,她仿佛找回了在現(xiàn)代幼兒園開園時的成就感。
果然,晚膳時分,蘇明遠沉著臉走進飯廳,身后還跟著個手捧錦盒的陌生婆子。
趙家派人來送聘禮了。蘇父開門見山,婚期定在三個月后。
蘇婉晴手中的湯匙當啷落在碗中。這幾日忙著學堂的事,她幾乎忘了自己還頂著個逃婚未遂的身份。
爹,女兒現(xiàn)在實在無心婚事...她試圖爭取時間。
由不得你!蘇明遠一拍桌子,趙家是城中首富,與咱們門當戶對。你上次投湖已經讓兩家顏面盡失,這次再推脫,我蘇家如何在商界立足
蘇婉晴深吸一口氣,忽然福至心靈:爹,若女兒能在三個月內創(chuàng)辦一番事業(yè),證明不靠聯(lián)姻也能光耀門楣,可否暫緩婚事
胡鬧!女子無才便是德,你能干些什么
女兒近日重開了家塾,蘇婉晴直視父親的眼睛,雖只收了幾個貧童試教,但假以時日...
荒唐!蘇明遠氣得胡子直抖,那些賤民的孩子也配用我蘇家的家塾
蘇婉晴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輕聲說道:父親,我不是故意要違背你,我只是想讓這些孩子能識幾個字,將來有些謀生的本領。
一直沉默的林氏突然開口:老爺,妾身倒覺得...近來知府大人不是提倡各大家族興辦義學么若婉兒真能做出一番成績,或許...
蘇婉晴拿出她精心編寫的《童蒙歌訣》。蘇明遠拿起書冊,皺眉道:婉兒,你這書里的內容,有些過于新奇了�!⒔逃跇贰虿氖┙獭�,這些理念我從未聽說過。
蘇婉晴抬起頭,眼神堅定:父親,時代在變,教育也應與時俱進。孩子們天性活潑,若一味強迫他們死記硬背,只會讓他們失去學習的興趣。
蘇明遠嘆了口氣:婉兒,我知道你的心思。但你畢竟是女子,有些事情還是謹慎為好。女子無才便是德,你這樣拋頭露面,不怕惹人非議嗎
蘇婉晴知道父親的顧慮,但她的教育理念已經扎根心底。她輕聲說道:父親,教育不分男女。我希望通過稚樂園,讓更多的孩子受益。哪怕只有一點點改變,也是值得的。
蘇父來回踱步,最終停在蘇婉晴面前:好!我給你三個月。若到時無所成就,就乖乖準備出嫁!
夜深人靜,蘇婉晴在油燈下仔細規(guī)劃著教學方案。她知道,這不僅是三個孩子的人生轉機,更是她在這個時空實現(xiàn)教育理想的唯一機會。
窗外,一彎新月悄然升起,照亮了書桌上那幅被她改良過的稚樂園設計圖——圖中的院落,正是今日收拾出來的廢塾模樣。
第四章
挑戰(zhàn)傳統(tǒng)教育
清晨的陽光灑在蘇府西院的青石板上,蘇婉晴站在剛剛掛好的木牌前,指尖輕輕撫過上面刻著的三個字——稚樂園。
這是她昨夜親手設計的匾額,字體端莊又不失靈動,邊緣還刻了幾朵小小的荷花,正是為了紀念她收留的第一個孩子。
小姐,這名字真好聽。春桃仰頭看著木牌,好奇地問,為何叫稚樂呢
稚,是幼童;樂,是快樂。蘇婉晴微笑著解釋,我希望這里的孩子,能在快樂中學習,在學習中快樂。
她轉身推開院門,昨日還略顯凌亂的學堂已經煥然一新。矮幾整齊排列,每張桌上都擺著竹筒做的筆筒和一小疊粗紙。墻邊新添了一個木架,上面擺著她這幾日親手制作的教具——彩色識字卡片、用木棍和繩子串成的算數(shù)小棒、畫著各種動物的圖冊……
荷花!小豆子!她朝內院喚了一聲,三個孩子立刻從后院跑來,臉上還沾著早膳的米粒。
今日我們正式開園,蘇婉晴蹲下身,用帕子替他們擦干凈臉,你們就是稚樂園的第一批學子了。
為了吸引更多孩子,蘇婉晴想出了一個妙招。她讓春桃在集市最熱鬧的地方支了個小攤,擺上幾盤蜜餞和果脯,又讓荷花和小豆子坐在桌前,煞有介事地拿著識字卡片大聲朗讀。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荷花清脆的聲音引來不少路人側目。
這小丫頭,竟然識字一個賣菜的大嬸驚訝地停下腳步。
不僅識字,還會算數(shù)呢!蘇婉晴適時上前,笑吟吟地遞上一張彩色的數(shù)字卡片,大嬸若有孩子,不妨送來我們稚樂園學幾日,不收束脩,只求孩子們能多長些見識。
真有這等好事大嬸半信半疑。
蘇婉晴早有準備,從袖中取出一份名單:您瞧,這是已報名的孩子,將軍府的小公子過兩日也要來呢。
——這自然是她虛張聲勢。將軍府的小公子她連將軍府的門朝哪開都不知道。但市井百姓最信貴人效應,一聽有富貴人家也要送孩子來,立刻就有幾個家長心動,當場記下了名字。
午后,稚樂園迎來了第一批正式學生——五個市井孩童,年齡從五歲到八歲不等。他們怯生生地站在院子里,小手緊攥著父母的衣角,眼睛里滿是好奇和不安。
蘇婉晴沒有急著讓他們坐下讀書,而是先帶著他們玩了一個游戲——找朋友。
每人拿一張卡片,她將準備好的圖畫卡片發(fā)到每個孩子手中,然后找到和你圖案相配的小伙伴。
孩子們起初茫然,但很快,一個拿著太陽卡片的小男孩發(fā)現(xiàn)了另一個拿著月亮卡片的小女孩,兩人怯生生地站到了一起。漸漸地,院子里響起了孩子們的笑聲,最初的拘謹一掃而空。
很好!蘇婉晴拍拍手,現(xiàn)在,我們來看看這些圖案對應的字……
她將現(xiàn)代幼兒教育的游戲化學習理念融入課堂,用兒歌教《三字經》,用跳格子游戲教數(shù)數(shù),甚至帶孩子們在院子里種了幾株小花,教他們觀察植物生長。
就在孩子們朗朗的讀書聲飄出院墻時,街對面的茶樓二樓,一個身著錦袍的年輕男子正倚窗而坐,目光陰鷙地盯著稚樂園的方向。
那就是蘇家大小姐趙鴻才抿了一口茶,語氣里帶著幾分不屑,聽說她為了拒婚,竟搞出這么個玩意兒
身旁的小廝連忙附和:少爺說得是,女子無才便是德,這蘇小姐拋頭露面辦學堂,實在有失體統(tǒng)。
趙鴻才冷哼一聲:我趙家要娶的女人,豈容她如此放肆趙鴻才端起茶盞,眼神中帶著一絲復雜的光芒。他喃喃自語:為什么她可以如此從容為什么我做不到
他瞇起眼睛,看著院內那個身著淡青色衣裙的窈窕身影,去,查查她都教些什么,找機會給她添點亂子。
這天,蘇婉晴正在稚樂園的院子里指導孩子們做手工,突然聽到一陣爭吵聲。她快步走進屋內,只見堂哥蘇明輝正與春桃爭執(zhí)。
你這是什么意思什么是亂七八糟的東西小姐說了,那是教具春桃氣憤地說道。
蘇明輝冷笑一聲:我是在幫她,怕別人罵她。我們夫子教我們時注重背誦經典,我從未見過這等所謂的教具,夫子也從未用過此等東西,她這是叛經離道之法,她是在荼毒年少學子。
蘇婉晴站在堂屋中央,面對著蘇明輝的質疑,她微微一笑:明輝哥,你說傳統(tǒng)教育注重經典背誦,但我認為,孩子的心性活潑,若一味強迫他們死記硬背,只會讓他們失去學習的興趣。我用歌謠和游戲教他們識字算數(shù),讓他們在快樂中學習,這難道不是更好的方法嗎她拿起一張識字卡片,遞給蘇明輝,你看,這個‘日’字,像不像太陽孩子們通過圖形記憶,比單純背誦更容易理解。
蘇明輝抬起頭,目光中帶著一絲嘲諷:婉兒,你別忘了,這里是蘇家,你的那些新奇想法,在這里行不通。
蘇婉晴心中一沉,她意識到蘇明輝的用心險惡。她走上前,冷冷地說道:明輝哥,你覺得這樣做,是在幫我如果這樣請你以后不要再出現(xiàn)在這里。
蘇婉晴深吸一口氣,她知道,這場斗爭才剛剛開始。
一個月后,稚樂園的學生已經增至十二人。最讓蘇婉晴驚喜的是,這些孩子的進步遠超她的預期。
荷花已經能背誦整篇《弟子規(guī)》,甚至能幫著教導更小的孩子;小豆子從最初連數(shù)字都認不全,現(xiàn)在竟能心算十以內的加減;就連最害羞的小女孩蘭兒,也在歌謠比賽中大膽地站到了前面領唱。
更讓她欣慰的是,家長們口耳相傳,稚樂園的名聲漸漸傳開。有富戶派人來詢問是否收女童,甚至有私塾先生偷偷來觀摩她的教學方法。
第五章
成長與認可
晨露未晞,荷花已經帶著幾個孩子在稚樂園的后院清掃落葉。十歲的她穿著蘇婉晴特意改小的淡綠色衣裙,發(fā)髻梳得一絲不茍,正有模有樣地檢查其他孩子的洗手情況。
小虎,指甲縫里還有泥!荷花板著臉,小姐說過,不干凈的手不能碰書本。
蘇婉晴倚在廊柱旁微笑。一個月前那個蓬頭垢面的小女孩,如今已能獨當一面地管理早課前的準備工作。她走過去,將一塊繡著荷花的帕子系在女孩腰間。
從今天起,你就是稚樂園的小助教了。蘇婉晴輕撫她的發(fā)頂,要記住,教比學更難,既要有耐心,也要有威嚴。
荷花的小臉漲得通紅,手指緊緊攥著帕子邊緣:我...我真的可以嗎
你數(shù)數(shù)比大牛強,認字比蘭兒快,怎么不行蘇婉晴眨眨眼,今天《千字文》的新段落,就由你來領讀。
蘇婉晴輕輕撫摸著荷花的頭,柔聲說道:荷花,你記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天賦和興趣。就像這院子里的花,有的開得早,有的開得晚,但只要用心澆灌,都能綻放。她轉向圍觀的家長們,微微一笑,這就是我所說的‘因材施教’,讓每個孩子都能找到適合自己的學習方式。
前院忽然傳來嘈雜聲。春桃慌慌張張跑來:小姐!街上有個小公子發(fā)病了,一群人圍著不知如何是好!
蘇婉晴提起裙擺就往外跑。巷口處,一個約莫六七歲的錦衣男孩倒在地上,面色青紫,雙手抓著喉嚨劇烈喘息。旁邊一個老嬤嬤已經哭成了淚人。
讓開!讓空氣流通!蘇婉晴跪在男孩身旁,立刻認出這是哮喘發(fā)作的癥狀。她迅速解開孩子領口的盤扣,將他的頭側向一邊。
有沒有帶藥熏香或者藥丸她急問老嬤嬤。
出門時忘...忘了帶...老嬤嬤抖如篩糠。
蘇婉晴當機立斷,從荷包里取出一小包薄荷葉——這是她按現(xiàn)代知識準備的簡易急救藥材。她將薄荷葉放在男孩鼻下:慢慢吸氣,對,就像聞花香一樣...
同時,她用手掌規(guī)律地輕拍男孩背部,引導他調整呼吸節(jié)奏。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
這不是蘇家小姐嗎
閨閣女子當街碰觸外男,成何體統(tǒng)...
可那小公子看起來好些了...
漸漸地,男孩的呼吸平穩(wěn)下來。蘇婉晴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衣料是上等云錦,這是誰家的小公子呢
這日,蘇婉晴正在教孩子們用黏土捏制算數(shù)模型,春桃來報:小姐,門外有位夫人求見,說是……將軍府的!
蘇婉晴手一抖,剛捏好的模型險些掉到地上——她當初在集市上隨口扯的謊,難道要成真了
一頂八人抬的朱漆轎輦停在了稚樂園門前。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在侍女攙扶下款款而來,發(fā)間金鳳步搖隨著步伐輕輕晃動。
蘇婉晴連忙迎上前行禮。
免禮。將軍夫人杜氏抬手虛扶,目光卻已掃向院內,那日多虧蘇小姐救了我家衡兒。今日特來致謝,順便看看這傳聞中的稚樂園。她的語氣溫和,眼神卻銳利如刀。
蘇婉晴不卑不亢地將人引入內院,任由對方打量自己精心布置的教學環(huán)境。
杜氏的視線在墻上的識字樹上停留——每片樹葉都是一個漢字,孩子們可以通過摘取樹葉來組詞造句。
有趣。夫人指尖撫過一片寫著勇字的葉子,衡兒自小體弱,性子也怯懦如果來這里學習會不會改變呢
第六章危機與轉機
翌日將軍夫人把衡兒送來了,起初孩子還不太適應,可半日后孩子已經喜歡上了這個地方。
第三日在一次課堂表演中衡兒主動發(fā)言,贏得了同學們的掌聲。蘇婉晴欣慰地看著他,說道:阿衡,你做得很好。只要你愿意,沒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
對于兒子的變化,將軍夫人很是高興,并明言支持。
霜降這日,稚樂園的瑯瑯讀書聲引來了一位不速之客。蘇婉晴正帶著孩子們在院中觀察秋葉,春桃慌慌張張跑來:小姐,門外有位公子求見,說是...說是書院來的先生!
蘇婉晴整理了下微亂的鬢發(fā),剛走到前院,就見一位青衫書生負手立在識字樹前。晨光透過樹葉間隙,在他清俊的側臉投下斑駁光影。聽到腳步聲,他轉身作揖,腰間玉佩輕響。
在下城南書院杜文謙,冒昧來訪,還望小姐見諒。
蘇婉晴注意到他手中拿著自己編寫的《童蒙歌訣》,那是她結合現(xiàn)代兒歌與《聲律啟蒙》改編的識字教材。
杜公子是為這個而來她指了指書冊。
正是。杜文謙眼中閃著奇異的光彩,這冊子輾轉傳到書院,其中云對雨,雪對風,紅花對綠松的句式,既合韻腳,又比傳統(tǒng)對課更易上口。不知小姐師承何人
蘇婉晴心頭一跳——這該怎么解釋難道說她借鑒了現(xiàn)代語言學理論
不過是...自己瞎琢磨的。她轉移話題,杜公子若有興趣,不如看看孩子們如何用這個學習
課堂觀摩變成了一場激烈的辯論。杜文謙對蘇婉晴的游戲教學法既驚嘆又困惑。
讓幼童以黏土塑字,確實比枯燥臨帖有趣。他捏著一個孩子做的山字模型,但《顏氏家訓》有云:幼而學者,如日出之光,是否該趁此黃金時段多背誦圣賢經典
蘇婉晴正在指導孩子們用彩繩編織數(shù)字,聞言抬頭:杜公子可知道,七歲幼童能專注多久
見對方怔住,她拿起一個沙漏:最多一刻鐘。若強求他們正襟危坐終日誦經,只會適得其反。她示意小豆子演示跳格子算數(shù),孩子們歡快的笑聲回蕩在院中。
杜文謙若有所思:難怪將軍府小公子入學半月,竟背完了《百家姓》。他忽然鄭重一揖,不知在下可否常來觀摩書院蒙童班正需革新教法。
蘇婉晴正要回答,荷花突然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姐,那個壞人又來了。她順著視線望去,只見趙府小廝鬼鬼祟祟地在墻外張望。
當夜,蘇婉晴在燈下審閱杜文謙留下的《蒙學新編》手稿。突然,一塊石子啪地打在窗欞上。她推開窗,見春桃滿臉驚恐地站在院里。
小姐,西街賣豆腐的老王說,有人出錢打聽咱們園里教的每一句話!小丫鬟遞上一張皺巴巴的紙,這...這是在咱們墻根下?lián)斓降摹?br />
紙上密密麻麻記錄著蘇婉晴平日授課的內容,尤其在一些現(xiàn)代詞匯旁畫了紅圈——團隊合作自然觀察平等尊重......每個詞后都標注著疑似異端。
蘇婉晴手心沁出冷汗。這時,又一陣急促敲門聲響起。門開處,杜文謙披著夜露站在那里,臉色是從未有過的凝重。
蘇小姐,今日書院收到匿名揭帖,指稱稚樂園以夷變夏。他遞過一份文書,更嚴重的是,趙家聯(lián)合幾家商戶,要向知府狀告你蠱惑童蒙。
三日后,蘇父鐵青著臉沖進稚樂園。
逆女!看看你惹出多大禍事!他將一紙公文摔在案上,趙家不僅斷了咱家綢緞莊的貨源,還告你破壞婚約、褻瀆圣學!
蘇婉晴撿起文書,上面羅列的罪狀讓她渾身發(fā)冷:男女混雜只是開頭,更嚴重的是指控她摒棄傳統(tǒng)妄改經義。最致命的一條,是有人曲解她講的萬物平等,誣陷她否定倫常綱紀。
爹,這些都是斷章取義...
住口!蘇父怒吼,知府已下令審查,若坐實這些罪名,就是殺頭的大罪!明日就閉園,你給我回去待嫁!
孩子們驚恐的哭聲在院中回蕩。荷花死死抱住蘇婉晴的腿,小臉上全是淚水:小姐別走...
正當局面混亂之際,杜文謙突然帶著一位官差模樣的人匆匆趕來。
蘇伯父且慢!他氣息未勻,剛接到急報,將軍夫人幾日后將陪同知府大人前來視察稚樂園!
蘇父頓時僵住。杜文謙趁機低聲道:眼下若強行閉園,反倒坐實了心虛。不如讓小姐當面向知府大人自證清白
油燈徹夜未熄。蘇婉晴將現(xiàn)代教育理念用文言重新詮釋,杜文謙則幫她潤色成符合當下規(guī)范的表述。
團隊合作可改為同儕相攜...
獨立思考不妨寫作慎思明辨...
窗外傳來打更聲時,杜文謙突然問道:蘇小姐,這些精妙教法,當真都是你獨創(chuàng)
蘇婉晴筆尖一頓,墨汁在紙上洇開。她望向對方澄澈的眼睛,第一次產生了坦白的沖動。
如果我說...我來自一個很遠的地方,那里的孩子都是這樣學習的,你信嗎
杜文謙凝視她良久,忽然輕笑:記得《酉陽雜俎》載,唐時有謝端遇螺女,看似荒誕,未必無稽。他輕輕拍了拍她顫抖的手,無論你從何處來,稚樂園做的事,文謙看在眼里。
遠處傳來雞鳴。蘇婉晴看向漸亮的天色——幾個時辰后,等待她的或許是一場生死攸關的考驗。但此刻,她心中竟涌起一絲奇異的安寧。
第七章:烈火試真金
立冬后的第一場雪還未化盡,稚樂園門前的石板路上結著薄冰。蘇婉晴呵著白氣,將最后一份《教學辯白書》塞進信封。連日的熬夜讓她眼下浮現(xiàn)出淡淡的青色,但更令她憂心的是園中日益稀少的孩童笑聲。
小姐,李家也來退學了。春桃紅著眼眶遞上一封束脩退還信,說是家里老人聽了閑話,怕孩子跟著學壞...
蘇婉晴望向空了大半的教室。短短五日,十八個學生只剩下七個。最讓她心痛的是荷花告訴她,街上的孩子現(xiàn)在朝她扔石子,罵她是帶壞別人的妖女。
把炭盆燒旺些。她揉了揉太陽穴,杜公子說今日要帶修訂好的《蒙學新編》來,我們...
話音未落,大門被猛地撞開。小豆子滿臉是血地撲進來:小姐快跑!巷口來了好多人,說要燒了妖窩!
暮色四合時,暴民終于沖破家丁的阻攔。蘇婉晴剛把孩子們藏進后院地窖,前院就傳來瓦罐碎裂聲。濃煙很快從窗縫鉆進來,混著刺鼻的桐油味。
從后門走!她推著春桃和幾個大孩子,突然發(fā)現(xiàn)少了將軍府的小公子衡兒。
前院火勢已起,橫梁砸落的巨響中,她聽見微弱的咳嗽聲。蘇婉晴扯過水缸里的濕布蒙住口鼻,彎腰沖進濃煙里。
衡兒!
一根燃燒的房柱攔住了去路。就在她絕望之際,一個青灰色身影突然破窗而入——杜文謙的白袍下擺已經燒焦,臉上全是黑灰。
左邊廂房!他嘶啞著喊道,同時將浸透井水的棉被披在她身上。
兩人在火場中摸索,終于發(fā)現(xiàn)蜷縮在書案下的衡兒。孩子懷里還死死抱著蘇婉晴做的識字卡片,已經嚇得說不出話。
抓緊我!杜文謙一手抱起孩子,一手護住蘇婉晴。他們跌跌撞撞沖向后院時,一根燃燒的橫梁轟然砸下——
小心!蘇婉晴本能地推開杜文謙。火焰擦過她的左臂,瞬間燎起一串水泡。
火場外的空地上,逃出來的孩子們哭作一團。街坊們提著水桶趕來救火,卻被眼前的景象震住——
蘇婉晴散亂著頭發(fā),正用燒焦的袖口給衡兒擦拭滿臉黑灰;杜文謙的右手鮮血淋漓,卻還在清點人數(shù);小豆子抱著幾本搶出來的畫冊,抽噎著說小姐教我們救火的歌謠真的用上了。
人群中的老王突然跪下:造孽��!蘇小姐教娃們認字算數(shù),哪來的妖術!
越來越多街坊加入救火隊伍。蘇婉晴卻注意到暗處有幾個身影悄悄溜走——正是常來窺探的趙府家丁。
別動。杜文謙按住她燒傷的手臂,從懷中取出金瘡藥,知府已經收到將軍府的呈報,趙家買兇縱火的證據(jù)也在收集中。
藥粉刺激傷口的疼痛讓蘇婉晴倒吸冷氣,但更痛的是看到數(shù)月心血化為焦土。淚水終于決堤而下:那些卡片...荷花熬夜做的識字卡片全燒了...
卡片會有的,學堂也會重建。杜文謙突然壓低聲音,但蘇小姐,現(xiàn)在你必須告訴我實情——他展開半張燒焦的紙片,上面隱約可見幼兒心理學蒙特梭利等現(xiàn)代詞匯,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蘇府正廳里,蘇明遠將茶盞重重擱在案上:趙家這次太過分了!竟然勾結漕幫的人縱火!
林氏抹著眼淚給女兒包扎手臂:老爺,您沒看見婉兒沖進火場救人的樣子...
看見我倒是聽見滿城都在傳!蘇父拍案而起,說什么蘇家女兒披頭散發(fā)與男子共處火場,還有什么異域邪術...他突然轉向蘇婉晴,你老實說,那些古怪詞句到底怎么回事
蘇婉晴深吸一口氣,緩緩跪下行了大禮。她的聲音在寂靜的廳內回響:爹,女兒接下來要說的事,或許荒誕,但句句屬實。她抬起頭,目光直視父親的眼睛,女兒并非這個時空的人,我來自千年之后。
當她說完穿越之事,廳內死一般寂靜。良久,蘇父突然大笑:好啊,我女兒不僅會辦學,還會寫傳奇話本了!
老爺,林氏突然開口,您記不記得婉兒醒后突然會做的那種雞蛋羹還有她改良的織機圖樣這些可都是...
蘇父的笑容漸漸凝固。他仔細打量著女兒——那眼神里的堅毅,那言談間的見識,確實與從前溫婉怯懦的蘇婉判若兩人。
知府三日后要來查問縱火案。最終他沉聲道,若你能通過他的考校,證明你所教非但不是異端,反而利國利民...蘇家就傾全力支持你重建稚樂園。
殘月西斜時,蘇婉晴獨自在焦黑的學堂廢墟中徘徊。燒剩的《三字經》殘頁在腳下沙沙作響,她彎腰拾起半片彩色卡片——那是荷花畫的友字,兩個小人手拉手的圖案還清晰可見。
我就知道你會在這里。
杜文謙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提著燈籠,光影搖曳中可見手上纏著的新繃帶。
傷還好嗎蘇婉晴輕聲問。
不及你手臂嚴重。他在她身旁蹲下,突然從袖中取出一疊紙,這是根據(jù)你平日言談整理的教學要旨,我重新用經史子集的話詮釋過了。
蘇婉晴就著燈光翻閱,越看越驚訝——杜文謙竟將她現(xiàn)代教育理念完美嫁接在《學記》《師說》等典籍之上。比如將尊重個性對應因材施教,把實踐教學比附格物致知。
文謙雖不能盡解穿越之意,他認真地看著她,但我相信,能寫出稚子之心,如素絲染蒼則蒼的人,絕不會是什么妖女。
夜風吹散余煙,露出滿天星斗。蘇婉晴忽然覺得,這場大火或許燒去了她對古代的最后一絲隔閡。當杜文謙的手輕輕覆上她的指尖時,她沒有躲開。
第八章:知府大人的考核
天還未亮,急促的敲門聲就驚醒了稚樂園的眾人。
小姐!小姐!春桃的聲音帶著驚慌,知府大人帶著學政、書院的幾位先生,還有……還有趙家的人,已經到了門口!
蘇婉晴猛地坐起身,手臂上的燒傷還在隱隱作痛。她迅速披上外衣,推開窗子——晨霧中,十余名身著官服的人已站在院外,為首的正是面容嚴肅的知府大人。
糟了,他們故意提前來,就是想打我們個措手不及!她低聲自語,隨即轉身對春桃道,去叫醒所有孩子,讓他們穿戴整齊,按我們平日練習的來。
杜文謙昨夜留宿在稚樂園整理教案,此刻也匆匆趕來,眉宇間帶著凝重:趙鴻才果然使了手段,竟能讓知府提前三日來查。
蘇婉晴深吸一口氣,鎮(zhèn)定道:無妨,我們按計劃應對。
知府大人帶著學政和書院的先生們走進稚樂園,趙鴻才緊隨其后,臉上帶著一絲得意。
一行人踏入稚樂園時,院內已站好了兩排孩子,最小的五歲,最大的不過十歲。他們衣著樸素卻整潔,齊齊行禮,聲音清脆:恭迎大人!
知府微微挑眉,顯然沒料到這群貧民孩童竟有如此禮儀。蘇婉晴站在孩子們中間,鎮(zhèn)定自若。
學政拿起一份教材,皺眉道:蘇小姐,這書中的內容,有些過于新奇了。有些詞我從未聽說過。
趙鴻才趁機說道:大人,這些都是異端邪說。蘇小姐不僅蠱惑童蒙,還破壞傳統(tǒng)教育。
蘇婉晴心中一緊,她知道這是趙家的陰謀。她正準備辯解,
趙鴻才站在一旁,冷笑道:裝模作樣罷了,大人不妨考考他們,看看是否真如傳言那般‘神童遍地’
知府大人點點頭,看了看學政大人,學政捋須上前,隨手翻開《三字經》,指著一行問道:‘為人子,方少時’,下一句是什么
小豆子立刻上前一步,朗聲道:‘親師友,習禮儀’!
學政又指向另一處:‘曰春夏,曰秋冬’
荷花不慌不忙接道:‘此四時,運不窮’。
知府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又考了幾道算學題,孩子們竟能迅速心算,甚至能用算籌演示。
有趣。知府終于開口,蘇小姐,這些孩子不過學了數(shù)月,竟有如此成效,你是如何教的
蘇婉晴上前一步,恭敬行禮:回大人,民女不過是順應孩童天性,讓他們在‘玩中學,學中玩’。
玩趙鴻才嗤笑,圣賢書豈是兒戲
蘇婉晴不卑不亢:敢問趙公子,幼時背誦《千字文》,可曾覺得枯燥難記
趙鴻才一愣,還未回答,蘇婉晴已轉向知府:大人,孩童心性活潑,若強求他們正襟危坐終日誦經,反倒事倍功半。民女只是讓他們先理解字義,再輔以歌謠、游戲,記憶自然深刻。
學政若有所思,忽然問道:聽聞你還教‘男女同席’,可有此事
蘇婉晴早有準備,指向院中布局:男女分班不同室,但同院活動,既可共學禮儀,又不違禮制。
知府沉吟片刻,突然話鋒一轉:有人舉報你宣揚‘異端邪說’,可有辯解
氣氛驟然緊張。
趙鴻才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從袖中抽出一張紙:大人,這是從火場殘頁中找到的,上面寫著‘蒙特梭利’‘心理學’等古怪詞匯,絕非我朝學問!
知府接過一看,眉頭緊鎖:蘇小姐,此作何解
蘇婉晴心頭一跳——這是她現(xiàn)代教育理論的筆記殘頁,若強行解釋,只會越描越黑。
就在她猶豫之際,杜文謙突然上前,拱手道:大人,此乃西域學者所著《蒙學新編》中的術語,下官曾讀過譯本,蘇小姐不過是借鑒改良。
哦知府狐疑地看向他,杜舉人竟也知曉
杜文謙鎮(zhèn)定自若:下官游學時曾遇西域商隊,他們亦有蒙學之法,與蘇小姐的理念不謀而合。
趙鴻才冷笑:杜公子與蘇小姐關系匪淺,此言可信
知府目光銳利地在兩人之間掃過,忽然道:既如此,蘇小姐,本官要你當場演示一堂課,若真如你所言有效,本官便不再追究。
院中很快擺好了矮幾,十余名孩子端坐,蘇婉晴深吸一口氣,開始了她的公開課。
她沒有照本宣科,而是拿出一疊彩紙,讓孩子們折成小船,再寫上舟船航等字,邊玩邊學。接著,她又用算籌和豆子演示加減,孩子們踴躍回答,甚至能舉一反三。
最讓眾人震驚的是,當學政故意刁難,問為何要學這些時,荷花竟起身行禮,脆生生答道:小姐說,學字如點燈,燈亮了,路才能看清。
杜文謙對知府說:我們到底是維護傳統(tǒng),還是支持創(chuàng)新蘇小姐的理念雖然與傳統(tǒng)不同,但確實能幫助孩子們成長。
知府沉默良久,終于緩緩點頭:善。
他提筆揮毫,在稚樂園的門匾旁寫下——蒙以養(yǎng)正,圣功也。
夜幕降臨,喧囂散去。蘇婉晴獨自坐在后院石階上,望著星空出神。
你今日表現(xiàn)得很好。杜文謙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她苦笑:多虧你替我圓謊,‘西域學說’
杜文謙在她身旁坐下,沉默片刻,忽然道:其實,你根本不是什么西域學派的信徒,對嗎
蘇婉晴心頭一跳,轉頭看他。
月光下,他的眼神清澈而堅定:那些理論,那些方法……根本不是這個時代的,是不是
她攥緊衣袖,終于低聲道:如果我說……我來自千年之后,你信嗎
杜文謙靜靜看著她,忽然笑了:我信。
為什么
因為……他輕聲道,只有見過未來的人,才會如此執(zhí)著地想要改變現(xiàn)在。
蘇婉晴感激地看著杜文謙,說道:文謙,謝謝你。我……我不知道該怎么表達我的感激。
杜文謙握住她的手,說道:婉兒,我會一直支持你。
夜風拂過,蘇婉晴的眼眶微微發(fā)熱,她知道,從今夜起,她不再是一個人。
第九章:桃李春風
知府的題字被工匠精心拓印,制成金漆匾額高懸于稚樂園新修的門楣之上。冬去春來,被大火焚毀的院落不僅重現(xiàn)生機,規(guī)模更勝從前。
蘇婉晴站在梯架上,親手調整著稚樂園匾額的角度。晨光透過新栽的桃樹枝椏,在她月白色的衣裙上灑下斑駁光影。
往左些……再高一點……好!杜文謙在下方指揮,手里還拿著未完工的《蒙學新編》校樣。
春桃小跑過來,手里捧著一疊名帖:小姐,又有三家商戶遞帖子,想送孩子來入學!將軍府還特意撥了兩個嬤嬤來幫忙照看小公子。
蘇婉晴扶著梯子下來,拍了拍裙裾上的木屑。自知府考核一事后,稚樂園聲名鵲起,不僅平民百姓爭相送子女入學,連城中富戶也紛紛登門。
先按我們定的規(guī)矩來,她翻開名冊,每旬只收五人,優(yōu)先收無錢念私塾的孩童。富戶若真心想送孩子來,須得資助兩名貧童的筆墨費用。
杜文謙聞言輕笑:你這規(guī)矩,倒把那些想攀附權貴的人擋了大半。
教育本就不該分貴賤。蘇婉晴望向院中嬉戲的孩子們。荷花正帶著幾個大孩子溫習《弟子規(guī)》,小豆子則蹲在菜圃邊,認真記錄新芽的生長——這是她設計的自然課。
暮春三月,城南書院東側的荒地被開辟成新園。蘇婉晴與杜文謙并肩站在夯實的土地上,看著工匠們搭建講學堂的框架。
真沒想到,知府大人竟會撥官田辦師范學堂。杜文謙展開圖紙,指著中央的八角講堂,這里將來能容納三十名學子同時受訓。
蘇婉晴輕輕撫摸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正孕育著一個新生命。穿越之初,她從未想過自己會在這個時空扎根,更沒想到會與一位古代書生相知相守。
等孩子出生,正好趕上師范學堂第一批學子結業(yè)。她眉眼彎彎,到時候,他們能把稚樂園的教育方法帶到各州各縣……
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一騎快馬在塵土飛揚中剎住,驛卒高舉漆封公文:捷報!趙家勾結漕幫縱火一案審結,趙鴻才流放三千里!
杜文謙接過公文,與蘇婉晴相視一笑。這個曾經最大的威脅,終于徹底消失。
初夏的清晨,一隊禁軍護送著明黃儀仗停在了稚樂園門前。
圣旨到——
滿園師生慌忙跪迎。傳旨太監(jiān)展開絹帛,尖細的嗓音念出令所有人震驚的內容:稚樂園教學法獲皇帝嘉許,敕令推廣各州府縣學;蘇婉晴封淑人誥命,杜文謙擢升國子監(jiān)司業(yè)。
民女……接旨。蘇婉晴雙手微顫地捧過圣旨。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這個穿越者竟會以這種方式被載入史冊。
傳旨太監(jiān)湊近低語:淑人有所不知,您編的《蒙學新編》經知府呈遞后,太后娘娘親自看了,盛贊女子能通教育大義,實乃社稷之福。
當晚,蘇府設宴慶賀。酒過三巡,蘇父突然離席,從內室捧出個紫檀木匣。
婉兒,這位曾經嚴厲的父親眼眶微紅,這是你娘當年的嫁妝……如今,該給你了。
匣中是一套赤金頭面,在燭火下流光溢彩。
蘇婉晴突然覺得,她付出的這些都很值得,同時她覺得這只是她走出的第一步,以后的路會更長更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