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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偷光者

    高二的冬天格外冷,便利店的玻璃總凝著水珠。我握著發(fā)燙的關(guān)東煮紙杯,看裴沉舟的身影準時出現(xiàn)在雨幕里。他的白襯衫永遠筆挺,哪怕被雨水洇濕,也像片不肯彎折的月光。

    還是冰可樂我轉(zhuǎn)身拿飲料,指尖在冰柜里多停留了幾秒——這樣就能讓他看見我袖口新補的針腳,是用他送的圍巾毛線縫的。

    他忽然伸手按住玻璃門,冷風(fēng)卷著雨絲灌進來,吹亂我別在耳后的碎發(fā):以后別穿這么薄。他的目光掃過我磨破邊的校服袖口,喉結(jié)輕輕滾動,我見過你寫的作文......在校刊上。

    我猛地抬頭,撞進他深褐色的瞳孔里。那篇《追光者》是我熬夜寫的,把對他的仰望藏在影子追逐太陽的隱喻里,沒想到會被他看見。

    寫得很好。他掏出錢夾,指節(jié)敲了敲收銀臺,尤其是那句月光從不需知道影子的名字。硬幣落在金屬托盤里,發(fā)出清脆的響,不過......他忽然湊近,雪松味混著雨水氣息將我包圍,影子也該有自己的光。

    我攥著找零的手懸在半空,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敢摸向發(fā)燙的耳垂。玻璃上的水珠滑下來,在他站過的地方留下蜿蜒的痕跡,像我此刻紛亂的心跳。

    平安夜那晚,我提前半小時下班,躲在便利店對面的梧桐樹下。裴沉舟穿著深色大衣走來,懷里抱著個禮盒,在路燈下停住腳步——他在等那個總穿羊絨裙的女生。

    女生笑著接過禮盒,踮腳吻了吻他臉頰。我攥緊書包帶,指甲掐進掌心,忽然想起上周他說圣誕夜要給重要的人送禮物。呵,原來我連重要都算不上。

    雪粒子突然砸下來,打在便利店的圣誕彩燈上。我轉(zhuǎn)身往家跑,圍巾卻被風(fēng)吹走,飄向馬路中央。身后傳來急剎車聲,裴沉舟的喊聲混著雪花落進衣領(lǐng):蘇晚!

    他撲過來拽住我手腕時,我們一起摔進雪堆。他的大衣蓋在我頭上,擋住了飛濺的泥水,自己后背卻濕透了。你瘋了他按住我亂揮的手,眼睛里有我從未見過的怒意,車流這么密,你不要命了

    我望著他睫毛上的雪花,突然笑起來。原來他的眼睛在雪光下,會變成淺褐色,像融化的太妃糖。裴沉舟,我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

    他愣住了,手慢慢松開。我爬起來拍掉身上的雪,撿起浸透的圍巾:以后別再來了。雪粒子落進領(lǐng)口,凍得我發(fā)抖,卻笑得更燦爛,我不想再當你的施舍對象。

    他站在原地,像尊被雪覆蓋的雕像。我轉(zhuǎn)身時,看見便利店櫥窗里的自己——頭發(fā)亂得像鳥窩,校服褲膝蓋處磨得發(fā)白,連哭都要咬著牙不讓眼淚掉下來。

    那年的平安夜,我在日記本里寫:原來月光越亮,影子越暗。

    高三開學(xué)那天,我在書包里發(fā)現(xiàn)個信封。里面是張公交卡,還有張便利貼,字跡力透紙背:不是施舍,是希望。公交卡余額顯示200元,下面用鉛筆小字寫著:每月15號會充值,別拒絕。

    我攥著卡片跑向公交站,遠遠看見裴沉舟站在私立高中門口,被同學(xué)簇擁著往里走。他忽然回頭,望向我這邊,嘴角揚起個極淺的弧度。

    從那以后,我每天坐著空調(diào)公交上學(xué)。靠窗的位置能看見他的校園,偶爾會遇見他在操場跑步,白襯衫被風(fēng)吹起,像片輕盈的云。

    直到那天暴雨突至,我在公交站臺看見他。他沒打傘,正把傘遞給賣報紙的老奶奶,自己沖進雨里。我鬼使神差地掏出公交卡,在下車鈴響前沖下去,將傘塞進他懷里:給你。

    他渾身濕透,卻笑得像陽光:終于舍得接受我的施舍了

    我轉(zhuǎn)身要走,他忽然抓住我手腕,將個紙袋塞進我懷里:給你的,圣誕快樂。不等我反應(yīng),他就跑開了,白色球鞋濺起水花,在地面畫出細碎的圓。

    紙袋里是條圍巾,藏藍色,織著細密的紋路。還有張卡片,上面寫著:影子也可以有自己的月亮,只要你愿意抬頭看。

    我摸著圍巾上的標簽,忽然想起上周在商場,他和女生站在羊絨柜臺前。原來那條圍巾,是買給我的。

    雪又下起來了,我戴上圍巾,任由淚水混著雨水滑落。原來有些喜歡,不是單向的追逐,而是彼此間不敢言說的默契。

    只是那時的我還不知道,這短暫的溫暖,不過是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而裴沉舟口袋里的機票,早已寫好了我們故事的終章。

    第二章

    霧里情書

    九月的陽光把圖書館的玻璃曬得發(fā)燙,我抱著一摞《貨幣銀行學(xué)》教材往頂樓走,白襯衫后背早已被汗水洇濕。轉(zhuǎn)角處突然有影子晃過,我慌忙剎住腳,眼睜睜看著江硯從梯子上栽下來,懷里的《算法導(dǎo)論》嘩啦啦砸在我腳邊。

    學(xué)姐!他伸手想抓書架,卻帶倒了整排軟墊,我們一起跌進蓬松的墊子堆里。我聞到他衛(wèi)衣上淡淡的檸檬洗衣液清香,看見他發(fā)梢沾著片楓葉,眼睛彎成月牙:幸好你接住我了,不然我的初吻就要獻給地板了。

    我推著他肩膀想坐起來,卻被他突然放大的瞳孔驚住——他正盯著我胸前晃蕩的碎鉆發(fā)卡,眼神里閃過某種光芒:這個發(fā)卡......我好像在哪見過。

    沒、沒有吧。我慌忙把發(fā)卡按進頭發(fā)里,那是母親臨終前塞給我的,碎鉆邊緣還留有她指紋的溫度。江硯笑著坐起來,替我撿起散落的教材,指尖在《宏觀經(jīng)濟學(xué)》扉頁停頓:蘇晚......原來你就是‘霧島聽椿’

    我渾身血液瞬間凝固。那個用了三年的樹洞ID,連現(xiàn)實里最好的朋友都不知道,此刻卻被這個初次見面的小學(xué)弟念了出來。

    別緊張,他晃了晃手機,屏幕上是加密的博文界面,我是計算機系的,上周幫圖書館做系統(tǒng)維護時......不小心破譯了你的文檔。他耳尖泛紅,聲音越來越輕,不過內(nèi)容我都沒看完!就看到一句‘他今天穿了藏藍色毛衣’......

    我抓起書包砸向他,卻被他笑著躲開。陽穿過頂樓的格子窗,在他睫毛上投下光斑,他舉起雙手投降:我保證保密!而且......他從口袋里掏出顆水果糖,包裝紙在指間發(fā)出清脆的響,作為賠禮,請你吃糖

    橘子味在舌尖炸開時,我聽見樓下傳來裴沉舟的聲音。他和副社長站在社團納新處,白襯衫領(lǐng)口微微敞開,露出鎖骨下方一星紅痣——那是我昨晚在樹洞寫的秘密。

    那個總送咖啡的女生......副社長的聲音飄上來,聽說每天五點就來占座,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

    裴沉舟低頭整理報名表,指尖在紙上敲出急促的節(jié)奏:可能只是太用功了吧。他頓了頓,聲音輕得像片羽毛,不過......她確實很努力。

    我攥著咖啡杯的手突然發(fā)抖,褐色液體晃出杯口,在白色桌布上洇出丑陋的污漬。江硯遞來紙巾,卻被我推開。報名表邊角的褶皺刺著掌心,我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像暴雨前的悶雷。

    學(xué)姐江硯的聲音帶著擔憂,你的臉色好差......

    沒事。我扯出個僵硬的笑,將報名表折成紙船,放進圖書館的許愿池。水面映出我蒼白的臉,碎鉆發(fā)卡歪在耳邊,像極了那年冬天被風(fēng)吹亂的自尊。

    那天傍晚,我在裴沉舟常坐的位置留下最后一杯咖啡。杯底壓著張便利貼,是我用左手寫的不再打擾——右手還在發(fā)抖,怕被他認出字跡。

    深夜的圖書館頂樓,我抱著膝看月亮。江硯突然出現(xiàn),往我身邊放了罐熱可可:猜你在這兒。他挨著我坐下,羽絨服蹭過我的牛仔裙,其實裴沉舟那人......

    別說了。我打斷他,把臉埋進膝蓋里,我只是......突然不想當透明人了。

    他沒再說話,而是摸出筆記本電腦,噼里啪啦敲了起來。月光爬上他的側(cè)臉,照亮屏幕上跳動的代碼。我看見他新建了個文檔,命名為霧島聽椿的星星。

    送給你的,他把電腦轉(zhuǎn)向我,屏幕上浮現(xiàn)出無數(shù)閃爍的光點,組成楓葉形狀的動態(tài)星空,每顆星星都是你的博文關(guān)鍵詞,‘咖啡’‘白襯衫’‘酒窩’......他聲音漸低,其實你早就不是透明人了,至少在我眼里。

    我望著那些跳動的光點,忽然想起裴沉舟的話:影子也該有自己的光。原來真的有人,會把我的暗戀寫成代碼,讓它在虛擬世界里璀璨成星。

    凌晨三點,我在樹洞寫下新博文:霧島的椿樹今天發(fā)芽了,原來除了月光,還有人愿意為我種太陽。

    江硯的回復(fù)幾乎是秒回:太陽一直都在,只是你總在看月亮。

    我關(guān)掉電腦,摸出書包里的公交卡。余額顯示還有187元,最后一次充值記錄是三天前——裴沉舟居然還在給我充錢。

    手機突然震動,是他發(fā)來的消息:聽說你退了辯論社其實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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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刪掉消息,把公交卡鎖進抽屜最深處。窗外下起了霧,遠處的教學(xué)樓模糊成剪影,像極了我對他逐漸褪色的期待。

    第二天清晨,我在圖書館遇見江硯。他頂著黑眼圈,把個U盤塞進我手里:里面是我寫的爬蟲程序,能自動幫你搶圖書館座位......還有,他耳尖泛紅,以后我陪你占座吧,兩個人總比一個人熱鬧。

    我望著他發(fā)梢翹起的呆毛,忽然笑了。陽光穿過霧靄,在他身后拉出長長的影子,與我的影子交疊在一起。

    原來有些故事,不必非要有月亮。當太陽升起時,霧會散,影子會暖,而我,終于敢摘下藏在發(fā)間的碎鉆發(fā)卡,讓它在陽光下,折射出屬于自己的光。

    第三章

    光與塵埃

    平安夜的圖書館飄著冷杉香,我踮腳整理頂層書架,江硯在梯子下抱著軟墊轉(zhuǎn)圈:學(xué)姐小心啊,要是摔下來我可要接住了,說不定還得人工呼吸——

    貧嘴。我笑著丟過去塊姜餅,卻看見裴沉舟站在玻璃門前。他頭發(fā)被雪打濕,睫毛上沾著冰晶,手里攥著個紙袋,指尖凍得泛白。

    我來還書。他的聲音混著喘息,目光掃過我身上的藏藍色圍巾——那是他去年送的圣誕禮物。江硯突然伸手替我扶住晃蕩的梯子,掌心貼著我手背:學(xué)姐,這個位置交給我吧,你去喝熱可可。

    裴沉舟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望著江硯替我別好碎鉆發(fā)卡,望著我們交疊的手,喉結(jié)滾動著卻說不出話。我攥緊梯子邊緣,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卻在開口時化作最冰冷的語氣:裴學(xué)長有事嗎

    沒......他后退半步,紙袋掉在地上,露出里面的《霍亂時期的愛情》。我想起三年前夾在書里的書簽,想起那句最遙遠的距離,突然覺得諷刺。

    江硯彎腰撿起書,指尖劃過扉頁:這本書我看過,里面說‘愛情,首先是一種本能’。他轉(zhuǎn)頭看我,眼睛里有細碎的光,學(xué)姐,你說對嗎

    裴沉舟猛地抬頭,我們四目相對。他眼里有我讀不懂的情緒,像暴雨前的云層,壓抑而洶涌。最終,他只輕輕說了句:圣誕快樂。便轉(zhuǎn)身走進風(fēng)雪里。

    紙袋里掉出張卡片,是我三年前寫的書簽。字跡被水漬暈開,卻仍能看清:原來最遙遠的距離,是你在我對面看書,而我不敢說‘我愛你’。

    江硯沉默著替我收好卡片,忽然握住我凍得發(fā)紫的手:去看雪吧,圖書館要閉館了。他的掌心帶著體溫,裹著我往天臺跑,雪粒子打在玻璃上,像無數(shù)只振翅的蝴蝶。

    天臺的雪已經(jīng)積了半寸,裴沉舟的腳印在風(fēng)里漸漸模糊。江硯掏出手機,調(diào)出他編的雪景特效:屏幕上的雪花飄進現(xiàn)實,落在我們發(fā)間,化作閃爍的光點。

    知道為什么選今天嗎他呵出的白氣混著橘子糖的甜,因為跨年夜的日出,會比平時早十分鐘。他突然轉(zhuǎn)身,認真地看著我,蘇晚,我想陪你看2023年的第一縷陽光。

    我望著他被雪映亮的眼睛,想起這半年來,他替我寫的搶座程序,替我加密的樹洞博文,還有每次熬夜時悄悄放在桌上的暖手寶。原來真正的喜歡,不是仰望,而是并肩。

    手機在這時震動,是裴沉舟的消息:咖啡很好喝,謝謝。短短七個字,卻讓我眼眶發(fā)酸。江硯輕輕拿走我的手機,放進自己口袋:先別看月亮了,太陽在跟你說話呢。

    他掏出個小盒子,里面是枚銀色的發(fā)卡,形狀像片楓葉:聽說你的發(fā)卡斷過我找工匠修好了。碎鉆在雪光下重新綻放光芒,比記憶里任何時候都要璀璨。

    江硯......我攥著發(fā)卡的手發(fā)抖,卻被他輕輕抱住。他的羽絨服帶著陽光曬過的味道,混著雪松與檸檬的清香,像把我裹進了春天。

    不用急著回答我,他下巴抵著我發(fā)頂,聲音悶悶的,我可以等,等到你不再看月亮為止。

    雪越下越大,遠處傳來跨年的鐘聲。我靠在他懷里,看見裴沉舟的身影出現(xiàn)在樓下,仰頭望著天臺。他的白襯衫被風(fēng)雪浸透,卻仍像片不肯彎折的月光。

    手機再次震動,這次是條彩信。裴沉舟發(fā)來張照片:便利店的圣誕彩燈下,他握著我當年送的傘,傘骨上刻著行小字——送給追光者。那是我高三那年偷偷刻的,以為他永遠不會發(fā)現(xiàn)。

    江硯替我關(guān)掉手機,指尖拂去我睫毛上的雪花:要許愿嗎他指向東方,那里已有微光浮現(xiàn),日出快到了。

    我望著漸亮的天空,想起那年在便利店,裴沉舟說影子也該有自己的光。原來他早已知曉我的心意,卻像我一樣,把喜歡藏在霧里。

    雪停了,第一縷陽光躍出地平線。江硯的側(cè)臉被染成金色,他掏出顆橘子糖,在晨光里剝開:新年快樂,我的追光者。

    我含著糖笑起來,眼淚卻突然掉下來。原來有些光,注定只能遠遠觀望;而有些太陽,早已在我身邊,把霧島的雪,暖成了春天。

    第四章

    冰與火

    開春的雨帶著寒意,我在計算機實驗室調(diào)試程序,江硯的外套搭在椅背上,帶著他身上淡淡的檸檬香。屏幕上的代碼突然報錯,我揉著眼睛起身接熱水,卻在走廊撞見裴沉舟——他正替林知夏整理圍巾,指尖劃過她耳后,動作熟稔得像刻進骨子里的習(xí)慣。

    沉舟,今晚爸媽要見你......林知夏的聲音像浸了蜜,尾音輕輕上揚。我攥緊馬克杯,聽見自己牙齒在打顫,咖啡漬順著杯壁滑到手背,燙得發(fā)麻。

    裴沉舟忽然抬頭,與我目光相撞。他瞳孔驟縮,手忙腳亂地扯開圍巾:蘇晚,你聽我解釋......

    有什么好解釋的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冷靜得可怕,裴學(xué)長的私事,與我無關(guān)。馬克杯重重擱在飲水臺上,發(fā)出清脆的響,以后別再找我了,我們早就沒關(guān)系了。

    他伸手想抓我,卻被江硯攔在身前。小學(xué)弟今天穿了我送的灰色衛(wèi)衣,頭發(fā)被雨水打濕,卻依然笑得像小太陽:學(xué)姐,該吃飯了。他轉(zhuǎn)身時,我看見他攥緊的拳頭,指節(jié)泛白。

    那晚的代碼格外難調(diào),我盯著屏幕直到凌晨三點,才發(fā)現(xiàn)江硯趴在桌上睡著了。他睫毛投下細碎陰影,手心里還攥著給我買的關(guān)東煮,湯汁在塑料袋里微微晃動。

    我替他蓋上外套,忽然看見他手機屏幕亮起——是裴沉舟的消息:你和蘇晚,是什么關(guān)系

    江硯在睡夢中皺了皺眉,手指無意識地劃過屏幕:她是我的太陽。

    心口突然鈍痛。我摸出碎鉆發(fā)卡別在發(fā)間,玻璃映出我眼下的青黑,像極了那年冬天偷藏心事的少女。原來有些傷口,以為愈合了,卻只是結(jié)了層薄痂,輕輕一撕,仍是鮮血淋漓。

    周末的行業(yè)峰會,我作為學(xué)生代表發(fā)言。下臺時看見裴沉舟坐在后排,西裝筆挺,手腕上的機械表泛著冷光。他面前擺著杯咖啡,杯底壓著張便利貼——是我三年前寫的少熬夜。

    蘇晚學(xué)姐!有學(xué)妹遞來話筒,能分享下堅持的動力嗎

    我望著臺下的江硯,他正舉著手機拍我,鏡頭上粘著片楓葉貼紙。陽光穿過他指間的戒指(那是用我們第一個項目獎金買的銀戒),在地面投出小小的光斑:我的動力......是知道有人在等我一起看日出。

    裴沉舟的咖啡杯突然傾斜,褐色液體在雪白的桌布上蔓延,像極了那年他圍巾上的污漬。他起身時太過倉促,椅子在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響,所有人都轉(zhuǎn)頭看他。

    散場時暴雨突至,我在禮堂門口撞見淋得透濕的裴沉舟。他攥著把傘,卻固執(zhí)地不肯打開,任由雨水順著下巴滴落:林知夏......是我姑姑的女兒。他的聲音混著雨聲,那天在圖書館,我是想告訴你......

    夠了。我打斷他,摸出手機給江硯發(fā)消息,過去的事,沒必要再說了。

    他突然抓住我手腕,力氣大得像要把我嵌進骨頭:我知道你在怪我,怪我沒看懂你的心意,怪我讓你等了那么久......他喉結(jié)滾動,但我發(fā)誓,和林知夏真的只是兄妹。

    遠處傳來汽車鳴笛,江硯的身影出現(xiàn)在雨幕里。他舉著傘跑過來,衛(wèi)衣帽子滑下,露出額角新撞的淤青——那是昨天替我搬服務(wù)器時磕的。

    姐姐,他把我護在傘下,目光掃過裴沉舟攥著我的手,該回家了。

    裴沉舟的手慢慢松開,傘骨在掌心壓出紅痕:蘇晚,我......

    裴學(xué)長,我深吸口氣,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以后別再出現(xiàn)在我生活里了。江硯的手輕輕覆上我后背,帶著體溫的掌心隔著襯衫傳來,像塊暖玉,我有喜歡的人了,他很溫柔,很明亮,最重要的是......他看得懂我的心事。

    裴沉舟的臉色瞬間蒼白。他望著江硯替我別好被風(fēng)吹亂的發(fā)卡,望著我們交疊的手,突然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原來......是我輸了。

    暴雨沖刷著地面,我轉(zhuǎn)身時,聽見他在身后輕聲說:其實我早就知道,咖啡是你送的,書簽是你夾的......連我論文里的錯別字,都是你標出來的。他的聲音漸低,只是我太笨了,笨到以為你會一直等我。

    江硯的手臂突然收緊,把我牢牢護在懷里。我聽見他胸腔里的心跳聲,像擂鼓般急促,卻在開口時化作最溫柔的呢喃:別怕,我在。

    汽車駛?cè)胗昴粫r,我從后視鏡看見裴沉舟仍站在原地,像尊被雨水侵蝕的雕像。他的白襯衫貼在背上,勾勒出單薄的肩胛骨,像極了那年冬天替我擋住醉漢的少年。

    手機震動,是江硯發(fā)來的消息: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寫的‘月光’是誰。但從今天起,我會讓你眼里只有太陽。

    我望著他泛紅的耳尖,忽然笑了。雨水敲打車窗,卻擋不住車內(nèi)的暖意。原來有些錯過,是為了遇見更合適的人;有些遺憾,終將在時光里,釀成更甜的酒。

    第五章

    追光者

    母親的手術(shù)燈亮起時,我在醫(yī)院走廊撞見裴沉舟。他攥著繳費單,指節(jié)泛白,西裝皺得像團廢紙,胡茬爬滿下頜:蘇晚,這是我最后一次幫你......以后......

    不需要。我打斷他,目光掃過繳費單上的金額——正好是母親手術(shù)費的缺口。江硯的短信突然彈出:手術(shù)室門口有賣桂花糖粥的,記得喝。我攥緊手機,指甲掐進掌心,我說過,我們已經(jīng)沒關(guān)系了。

    裴沉舟突然笑起來,笑聲里帶著破碎的沙�。簺]關(guān)系......是啊,我們從來都沒關(guān)系。他后退半步,撞翻了墻邊的花瓶,碎片劃過腳踝,滲出血珠,就當是我還你的......那杯咖啡。

    消毒水的氣味嗆得人發(fā)暈。我蹲下身撿碎片,看見他腳踝的傷口——和那年我替他擋玻璃渣時的位置一模一樣。碎鉆發(fā)卡從發(fā)間滑落,滾到他腳邊,他卻像被燙到般躲開。

    蘇晚!江硯的喊聲從樓梯間傳來。他跑得太快,醫(yī)用繃帶動了位,露出額角未愈的淤青:醫(yī)生說手術(shù)要三小時,我們先去吃飯......他突然頓住,目光落在裴沉舟腳踝的血跡上。

    空氣瞬間凝固。江硯彎腰撿起我的發(fā)卡,指尖輕輕擦過碎鉆,忽然轉(zhuǎn)身面對裴沉舟:學(xué)長,以后別再讓她哭了。他的聲音很輕,卻像塊冰,她值得被好好對待。

    裴沉舟張了張嘴,卻什么都沒說。他彎腰撿起發(fā)卡,用袖口擦了擦,遞還給我時,指腹在碎鉆上停留了三秒:對不起......還有,謝謝。

    那天傍晚,我在江硯的外套里發(fā)現(xiàn)本《算法導(dǎo)論》。翻開扉頁,掉出張泛黃的便利貼——是我高二時寫的:今天他對我笑了,像春天的第一朵花。紙頁邊緣有裴沉舟的字跡:原來我也曾是你的春天。

    江硯端著桂花糖粥進來,繃帶又滲了血:別看了,先吃飯。他替我吹涼勺子里的粥,忽然握住我發(fā)抖的手,其實裴學(xué)長找過我......在你生日那天。

    我猛地抬頭,撞上他溫柔的目光。他摸出手機,調(diào)出段錄音:江硯,幫我個忙......蘇晚最怕黑,你能不能......錄音戛然而止,他笑了笑,后來我才知道,他熬夜給你寫了整個月的代碼,想做個永不熄滅的星空投影。

    糖粥的甜突然變得苦澀。我想起去年生日,江硯送我的星空燈——原來那是裴沉舟寫的程序。碎鉆發(fā)卡在夕陽下閃著光,像極了那年他圍巾上的毛線,明明觸手可及,卻終究是鏡花水月。

    深夜的醫(yī)院走廊,我聽見裴沉舟在樓梯間打電話:對,我要去美國......嗯,林知夏的項目缺人。他的聲音混著嘆息,有些事,留在原地只會更糟。

    我攥著碎鉆發(fā)卡往回走,江硯正靠在病房門口打盹。他手里還攥著我的圍巾,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毛線——那是用裴沉舟送的圍巾拆了重織的,他早就知道。

    醒了他睜眼看見我,立刻坐直身子,我去給你熱粥......

    我搖頭,輕輕抱住他。他身上有消毒水混著檸檬的味道,是我熟悉的安全感:江硯,謝謝你......一直當我的太陽。

    他渾身僵硬,良久才輕輕回抱我,下巴抵著我發(fā)頂:其實我也怕黑......他聲音悶在頭發(fā)里,所以才拼命想成為光,這樣就不用再怕你離開我了。

    凌晨三點,母親的手術(shù)成功了。我靠在江硯肩頭看日出,他指尖在我掌心畫著代碼:這是‘永遠’的算法,沒有bug,也沒有終點。

    手機震動,是裴沉舟的消息:發(fā)卡放在護士站了,替你修好了。附帶一張照片,碎鉆發(fā)卡躺在天鵝絨盒子里,旁邊是片干枯的銀杏葉——那是我們第一次在圖書館相遇時,落在他領(lǐng)口的那片。

    江硯替我關(guān)掉手機,把發(fā)卡別在發(fā)間:以后只準戴我送的。他指尖劃過我耳垂,忽然輕笑,知道嗎你戴碎鉆的樣子,像把星星別在了頭發(fā)上。

    陽光穿過云層,落在他睫毛上。我望著他眼里的自己,終于敢承認——比起追逐遙不可及的月光,被太陽寵愛的感覺,真的很暖,很安全。

    第六章

    霧散

    三年后的陸家嘴,玻璃幕墻映著橙紅色的晚霞。我站在江硯的創(chuàng)業(yè)展入口,指尖摩挲著邀請函上的燙金LOGO——那是他用我們第一次約會時的楓葉形狀設(shè)計的。碎鉆發(fā)卡換成了江硯送的銀杏款式,別在齊肩短發(fā)間,像片凝固的月光。

    姐姐,江硯從身后環(huán)住我,西裝袖口露出我們的情侶手環(huán),緊張嗎他指尖點了點展廳中央的全息投影,你的‘霧島聽椿’虛擬空間,可是今天的重頭戲。

    光影流轉(zhuǎn)間,我看見裴沉舟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人群里。他穿著深色大衣,手腕上的機械表換成了更簡約的款式,卻仍戴著那條藏藍色圍巾——是我大二時織的,針腳里還藏著句沒敢說出口的平安。

    蘇晚......他的聲音混著展廳的人聲,像片輕輕落下的羽毛,好久不見。

    江硯的手環(huán)突然震動,那是我們約定的求救信號。他轉(zhuǎn)身時,口袋里掉出張泛黃的便利貼——是我高中時寫的今天他穿了藏藍色毛衣,背面有他后來加的字:而我穿了同色系衛(wèi)衣,只為離你近一點。

    裴沉舟的目光凝固在便利貼上,喉結(jié)滾動著說不出話。我摸出展廳導(dǎo)覽圖,指尖劃過追光者代碼墻的介紹:這面墻展示了創(chuàng)業(yè)者的心路歷程,每行代碼都對應(yīng)著一個故事。

    包括你的樹洞博文裴沉舟的聲音帶著笑意,卻掩不住眼底的苦澀,我看過那些加密文檔......‘霧島聽椿’的每篇文章,我都試著破譯過。

    江硯突然握住我手,把我護在身后:學(xué)長要參觀的話,那邊有VR體驗區(qū)。他的語氣很禮貌,卻透著不容置疑的疏離,蘇晚還有演講要準備。

    裴沉舟點點頭,轉(zhuǎn)身時大衣下擺掃過展臺上的咖啡杯。我看見杯底壓著張便利貼,字跡力透紙背:原來咖啡最好喝的,不是味道,是送咖啡的人。

    演講結(jié)束時,暴雨突至。江硯牽著我往停車場跑,路過消防通道時,我聽見裴沉舟在打電話:對,我明天就走......項目已經(jīng)交接好了。他的聲音混著雨聲,有些遺憾,留在回憶里才最美。

    車內(nèi)的氣氛有些沉默。江硯突然摸出個小盒子,里面是枚鑲嵌碎鉆的戒指,戒托是楓葉形狀:去極光小屋那天,我本來想求婚的......他耳尖泛紅,結(jié)果遇上暴雪,打亂了計劃。

    我望著戒指笑起來,想起那年在挪威,我們被困在小木屋里,他用代碼在結(jié)霜的玻璃上畫星星。救援隊到達時,他正裹著毯子給我講區(qū)塊鏈與愛情的相似性,睫毛上還沾著雪花。

    其實我早就準備好了。我從包里掏出個信封,里面是封沒寄出去的信,裴沉舟走的那晚,我在圖書館發(fā)現(xiàn)的......

    信紙上的字跡帶著水漬:蘇晚,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飛機上了。對不起,直到離開才敢告訴你——其實我每次接過咖啡時,都在想怎么開口說‘我也喜歡你’。后來知道江硯的存在,我才明白,有些喜歡,錯過了就是錯過了。祝你幸福,我的追光者。

    江硯沉默著替我戴上戒指,楓葉戒托恰好嵌住碎鉆,像兩片拼圖終于完整。他吻了吻我指尖,聲音里帶著笑意:以后你的樹洞,只能寫我了。

    暴雨沖刷著車窗,我望著遠處高樓的燈光,忽然想起那年在便利店,裴沉舟說影子也該有自己的光。原來影子早已找到太陽,而月光,也終將在屬于他的天空里,重新明亮。

    手機震動,是裴沉舟的消息:極光很美,可惜沒機會帶你去看了。不過沒關(guān)系,你的太陽會替我完成這個心愿。附件是張照片,他站在機場大廳,背景是幅極光壁畫,手里攥著杯便利店買的冰可樂。

    江硯替我刪掉消息,發(fā)動汽車時,車載音響響起他編的小程序語音:前方即將到達‘追光者之家’,乘客蘇晚請系好安全帶,你的太陽將全程為你導(dǎo)航。

    我望著他側(cè)臉的剪影,忽然笑出聲。雨停了,晚霞染透半邊天,像極了我們在圖書館頂樓看過的日出。有些故事的結(jié)局,不是遺憾,而是另一種圓滿——當月光歸位,太陽升起,霧島的春天,終將永恒。

    尾聲·日光

    婚禮現(xiàn)場的穹頂垂下無數(shù)光纖燈,像倒懸的銀河。我攥著捧花站在紅毯盡頭,看見江硯穿著定制西裝,領(lǐng)口別著楓葉形狀的胸針——那是用我們第一次約會時的楓葉標本制成的。他指尖摩挲著袖口的情侶手環(huán),眼睛亮得像盛著星辰。

    緊張嗎閨蜜遞來補妝鏡,鏡片映出我發(fā)間的銀杏鉆戒,裴沉舟的禮物......你打算拆開嗎

    禮盒躺在休息室的沙發(fā)上,天鵝絨盒蓋上印著熟悉的雪松香味。我深吸口氣,推開盒蓋——碎鉆發(fā)卡被放在絲絨墊上,旁邊是張泛黃的便利貼,字跡是江硯的:這才是完整的故事。

    便利貼背面,是裴沉舟的字跡:蘇晚,謝謝你曾讓我成為某人的月光�,F(xiàn)在,我的影子也要去尋找自己的太陽了。盒底躺著張機票,目的地是挪威,日期是我們婚禮次日。

    《婚禮進行曲》響起時,江硯伸手替我別好發(fā)卡,指尖劃過我耳垂:知道嗎你戴發(fā)卡的樣子,像把整個春天別在了頭發(fā)上。他手腕的機械表輕輕磕到我的鉆戒,那是我們一起挑的對表,表冠刻著彼此的名字縮寫。

    誓言環(huán)節(jié),江硯忽然掏出筆記本電腦,指尖在鍵盤上飛舞。穹頂?shù)墓饫w燈突然變幻,化作流動的極光,綠紫色的光瀑里浮現(xiàn)出無數(shù)代碼——那是他熬夜寫的永恒之戀程序,每串字符都對應(yīng)著我們的紀念日。

    蘇晚,他的聲音混著極光的簌簌聲,我曾以為愛情是復(fù)雜的算法,直到遇見你,才明白愛是本能,是看見你的瞬間,心臟自動跳出的完美代碼。

    掌聲雷動中,我看見人群里的裴沉舟。他穿著淺色大衣,手里攥著杯冰可樂,嘴角揚起釋然的笑。當江硯吻住我時,我聽見遠處傳來飛機的轟鳴——那是飛往挪威的航班,載著另一段新的故事。

    深夜的婚房,我在日記本里寫下:霧島的椿樹早已開花,月光歸位,太陽長明。原來最好的愛,不是仰望或追逐,而是與值得的人并肩,在彼此的宇宙里,成為永恒的光。

    江硯從身后環(huán)住我,下巴抵著我發(fā)頂:在寫什么

    寫我們的故事。我轉(zhuǎn)身吻了吻他唇角,關(guān)于追光者和她的太陽。

    他笑著抱起我走向臥室,路過窗臺時,極光投影恰好落在我們身上。月光從窗簾縫隙漏進來,與極光的光芒交織,像極了那年圖書館頂樓的日出——霧散后,陽光與星光終于相遇在同片天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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